他低聲一歎,背對著的目光滿是哀傷,頭顱低垂,背部有些彎曲,很無助的角度。


    一夕間親人,愛人,兄弟相繼離開,能站起來承受一切,理智的思考所有問題,這已經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九兒自認做不到。


    如果是她,真的會瘋的。


    “事情因我而起,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林琅站在原地良久,如九兒之前給他說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九兒會采取哪種方式處理林琅無法顧及,心底的千言萬語隻匯聚成一句“好好活著,沒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自此,三人各成一片天地,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將人下葬,林琅便轉身離去,背對的身影伸出手揮了揮。至於該去哪,又想怎麽處理這件事,有什麽計劃,九兒已經無權了解。


    遠離她,或許才是最安全穩妥的辦法。


    他到底還是選擇讓她心安。


    怪她,才能讓她少了愧疚自責,沉默才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


    若他們知道當時的同行前往會造成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會不會再次高傲站在她的麵前問她要不要合作?


    直到身影遠去,天地間在沒有那道纖瘦的身影,明軒邁步落在身後,垂首看著那張無暇的側顏“很多事不是你能控製的。”


    九兒低頭苦澀一笑,隨即目光落在那相鄰的幾座墳前,相對於末世前精致奢華的外表,這裏寒酸的隻有一個墳頭,連個字都沒有。


    若是隔一段時間再來看,到時冬雪消融,或許自己在乎的那個人在哪都找不到了。


    “我想了很多處理方式,很多應對方法,也想過你們的安危,可獨獨沒料到她們會對範悅姐弟下手,且下的還是死手”這是一個警告,一個比直接殺了她還要深刻的警告。


    “九兒...”


    “同處末世,前路未知,我一直認為所有幸存的異能者都該隻有對付喪屍這一個目標,一同抵禦外敵侵襲,即使有著過不去的苦大仇深,也該冤有頭債有主。”話落輕輕一笑,滿是嘲諷“明軒,我想問題是不是太天真了?”


    明軒俯身伸手,一把將人攬在懷中:“沒有,你想的才是正確的。”


    “她們皆因我而死。”


    “你想怎麽做?”


    怎麽做?


    九兒眸光微冷,離開明軒的懷抱,勾唇揚眉,那雙眸中已然變得深沉晦暗,難以捉摸“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血債,自然要血償。”


    “謀而後動,現在的你還不能應付那些人。”


    這淺顯的道理明軒這個對實際情況不怎麽了解的人都知道,偏她昨夜死腦筋,不僅作死還出口傷人。


    “先回去吧。”


    夜幕降臨,兩人一路無言,回到住所時小樓空寂一片,九兒沒想太多直接回了房,鍾離不在,床上連絲皺褶都沒有,當下重重坐在床邊,就見明軒的身影隨後而至:“要不要吃點東西?”


    九兒搖頭,明軒便將手中散發著熱氣的水杯遞給她,目光滿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無法拒絕一個對自己好的人所傳遞的溫暖。


    “謝謝。”


    氤氳的熱氣噴灑在臉上格外舒服,九兒幾口喝光,明軒一派悠然的接過,動作自然而又順手,突然出聲:“九兒...”


    溫柔而又繾綣。


    九兒募得一怔,霎時四目相對,那雙黑曜石般明亮絢爛的瞳孔流露著九兒完全看不懂的情緒,很亮,亮的穿透人心,卻又好似鋪上一層薄霧,你越是想看透,卻越是看不透,漸漸變得迷糊起來。


    “乖,早點休息...”


    幾個字仿若魔咒,無論是適時散發的溫柔,還是語調的起伏,每一樣都透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九兒緩緩閉上眼,意識有些控製不住的消散,不自覺的向後倒,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環抱,以極其輕柔舒適的力道將她扶正放在枕頭上,蓋上被子正欲離開,卻被那睡著時毫無攻擊力楚楚動人的睡顏勾住視線。


    取下眼鏡,那濃密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般安靜棲息,斂下足以讓天地失色的風華。


    明軒輕輕俯身,微涼的薄唇印在那日思夜想殷紅的唇瓣上,霎那間緊張,膽怯,好似一場高貴虔誠的儀式,小心翼翼的不敢聲張,卻又驚喜,興奮,抑製不住狂亂不止的心跳,仿佛喝了蜜一般渾身甜的通透。


    如果時間就此靜止,如果這不是末世,該多好。


    “等我回來,所有傷害你的,你恨的討厭的,都將成為過去。”


    那滿是溫柔與憐惜的眸子在轉身的瞬間化作嗜血的陰霾,如果一個人能影響自己的喜怒哀樂,恨她所恨,愛她所愛,願她將一切傷心難過全部給他,剩下的全是美好,這會不會就是常人所說的喜歡?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明軒此時隻知道一切溫存與笑顏都需要強大的實力做基礎,他會用自己的努力給她撐起一片天,成為最堅實不可摧的後盾,誰也別想隨意來傷害她。


    “看來你也不會去了。”


    房門輕掩的瞬間,鍾離的聲音便清晰傳入明軒耳中,明軒回頭看向窗戶那張桌前懶散坐著不知在寫什麽的鍾離,點了點頭。


    “剛才我們重新商量過了,伯父留在青龍,他在軍隊,加上才頒布的公告,應該不會出什麽事,而伯母,孟澤,楚天夜,林思成前往朱雀接甜甜他們,順便將孟澤的隊伍轉移過來,但考慮到青龍馬上要經曆的屠殺遊戲,到時願意來的就來,不願意的繼續呆在那。”


    明軒表情未變,向前兩步拿過鍾離手中的紙筆,刷刷幾下寫好對折:“等下將這個交給九兒。”等鍾離伸手接過,他才瞄了鍾離一眼“你會看嗎?”


    明明目光在平靜不過,鍾離卻覺得壓力倍增,當下打著哈哈搖頭:“怎麽會,我從不看人隱私。”視線便有些飄忽不定。


    “那就好,再見。”轉身便準備下樓,鍾離連忙叫住:“誒誒,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帶給明靜的。”


    明軒步伐微頓,隨後輕啟薄唇“讓她保護好自己,注意安全。”


    有個不近人情一點都不溫暖的大哥,鍾離都替明靜傷心,卻不知這幾個字足以讓明靜震驚不已,還來不及念叨兩句,明軒的身影已經踏入風雪中,帶著一往無前的冷冽氣勢。


    交談聲。


    腳步聲。


    水滴濺落在地的滴答聲。


    九兒驀然驚醒,一望無際的黑暗撲麵而來。


    她怎麽睡著的?


    呆滯的看了會天花板,腦子有些懵,起身拍著額頭順便看了看時間,若有所思的出了房門,洗手間有人在洗澡,雙腳不知不覺便移向天台的位置。


    今夜難得無風,連雪都安靜的不再墜落,高樓交錯佇立,被黑暗重重包裹,這一片的小樓都安靜的不像話,也是了,屠殺遊戲已經進入倒計時,不抓緊提升一下自身的素質,到時怎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叮”的一聲,目光下移,時針緩慢而又笨拙的移向11的位置,很細微,遠遠沒有秒針來的響亮,它跳動的聲響和幹淨利落的秒針不同,似乎帶著悠長的歎息,沉重間帶著壓抑的悶。


    寒風襲來,稀稀拉拉的雪花頗有些懶散,在寂靜的天地間響起一陣毫不掩飾的步伐,人未到聲先到的開口“一看房間沒人我就知道你在這,又在想什麽?”


    鍾離站在九兒身後,一雙鳳眸微挑,才洗過的發絲還有些潤,風意襲來頭皮還有些發涼,忍不住一哆嗦雙手插兜,聳著肩動來動去。


    九兒笑笑,答非所問“其他人呢?我一直都沒看到。”


    “我們重新商量過了。”


    九兒不解的挑眉,一時沒懂鍾離的意思,鍾離當下把給明軒陳述的事在給九兒說了一遍,但麵對的人不同,她所表達的方式也不一樣, 話落在九兒微微驚訝的目光中掀開衣服從胸口掏出一個折好的小紙條:“這是明軒給你的。”


    “明軒?”


    “嗯嗯,這個點的話,他們幾乎都離開基地有段距離了。”


    九兒瞬間皺眉,感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好像什麽都不一樣了,腦子瞬間有些懵,想不通他怎麽莫名其妙就離開的:“知道他是去哪嗎?”


    “不是給你留了話嗎,看看不就知道了。”


    九兒一眼打開,眉頭微顰,鍾離想看,卻又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明顯,當下輕咳一聲:“說了什麽,是去哪了?”會不會有什麽情話之類的?


    當下心癢到不行。


    “你沒看嗎?”


    “我是那種人嗎?”


    九兒不說話了,目光中的含義明顯至極,鍾離當下氣急敗壞的直接搶過紙條,幻想中的各種情話一個字都沒發現,瀟灑至極的兩字‘等我’,當下失望到有些憤怒:“搞毛啊這是,尼瑪就兩字搞得神秘兮兮,害我惦記老半天魂不守舍的!”


    鍾離這人絕對有讓人忘記煩惱轉而開心的技能,和她說會話,總會有種別具一格的想開感。


    那陡然綻放的笑顏讓人失神,鍾離垂了垂眸,低聲道“你就不好奇我要去哪嗎?”


    “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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