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頭,卻是薛青連,“我已把藥方給了秦丫頭,你卻還來煩我,你欠我的情跟本就賴賬不還,你的恩人你自己報答不算完還扯上我!”


    金玉郎大馬金刀向太師椅上坐下,瞥他一眼,“青連,你我打交道,何時叫你虧過?你這人,又有哪個有本事把虧塞給你吃?”


    “秦鳳藥能想到把藥藏起,已出乎我意料了。她能做的全部都做到了,一路上沒讓我插手過一件事,第一次做生意做到此種地步,買來的藥材是一等貨,沒次品,價格公道沒買貴,你評評她做得如何?”


    薛青連心底對鳳藥有幾分佩服,卻不肯表露。


    “那你去不去?價格很快會升上來,不出七天就可出手,再晚,南邊藥材商出動,就會跌價。”


    金玉郎胸有成竹敲打著桌子。


    “有利自然起早,我這就去。”


    “依我說,不必殺人,也別讓秦家小妞知道你在幫她,出幾個影衛,埋伏在倉庫邊上,就依我所說,這樣……”


    他對玉郎耳語幾句,金玉郎無奈地點頭,“兒戲一般。”


    “哪怕是猴戲呢,管用即可。”


    鳳藥騎上馬剛出門,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紮眼的人物,邊走邊搖著灑金白萱紙扇,穿的別提多富貴了。


    “薛大夫好。”鳳藥趕上前去行禮。


    “我正要找你,咱們邊走邊說。”薛青連毫不客氣拉住馬兒韁繩,輕輕一躍,跳到鳳藥身後,不容分說從她身後搶過韁繩,將她攬於懷中。


    “沒不好意思吧,反正大家皆為男子。”


    他語氣中憋著笑意,拿捏秦鳳藥,不,拿捏任何人都讓他覺得好玩。


    他這人,就不喜歡一本正經,人生苦短,行樂方是上上策。


    鳳藥沒見過這種人,明明一身瀟灑的公子款兒,內裏兒怎麽和個流氓差不多,還帶著孩子氣。


    “我有要事。”鳳藥耐著性子解釋。


    “可是看守藥材?我與你同去。”


    鳳藥一驚,青連老練地一抖韁繩,馬兒飛奔起來,風中帶著花香,預示著一個溫柔恬靜的夜。


    “我告訴你秦小官人,但凡他金玉郎知道的事,大約也逃不過我的耳朵。”他笑著說。


    “你二人是朋友?”


    “他算個什麽?一個特務頭子,他也配。”青連認真貶損玉郎。


    “對了,我也有要緊事,你那批藥材有了買主嗎?”


    鳳藥搖頭。


    “我有個好買家,錢家藥局。我可幫你聯絡上他,隻是我要三成抽成。”


    見鳳藥不說話,青連知她賺自己要的多,暗笑一會兒又說,“你想賺多少?”


    鳳藥想著自己頭回做生意,此次押的六千銀子全花在藥上了,想著無論如何贖回小姐頭麵,自己可落個四千銀子。


    盤個店鋪,盡夠開銷了。


    二百兩就可買下個二進的宅子。


    四千可不是小數目,她從沒見過這麽多錢。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給青連,青連暗暗搖頭,這丫頭到底沒做過生意。


    這種生意就是高風險,高回報,賺的都不翻倍怎麽可算高回報呢。


    “你聽我一次勸,哥哥我不會誆你,你給我三成抽成,我保你賺多一倍。”


    “給你三成我還能落六千?”鳳藥不敢相信。


    “不信可以簽字畫押。”


    他們很快來到倉庫處,鳳藥拿出一隻銅哨子吹了一聲,狗兒們安靜下來。


    兩人下馬,薛青連撿了個破樹枝,在倉庫前劃了一道深深的直線。


    前頭又用樹枝寫著“不準越線”這四個大字。


    “怎麽了?”


    從遇到薛大夫,她就覺得不是偶然,聽他說要抽成,以為他是為此事過來。


    到了這會兒,她再傻也知道,藥材被人盯上了。


    她馬上警惕起來,向四周看了看,拉著青連走入倉庫,將狗兒們的牽繩放得鬆出許多,擴大狗子們的攻擊範圍。


    青連心底歎了聲,好機敏的丫頭,這麽快就猜到了自己的來意。


    論看人,自己終究差了金玉郎那小子一頭。


    兩人進入倉庫,薛青連問,“唉,秦小官人,身為一個男人,你以為什麽樣的女娃能入你的眼啊。”


    “身為男人我就不想評價,大沒意思,身為女子的話,薛大夫這樣的男人我是不會喜歡的。”


    “哦?連我這般郎君你都瞧不上?”他頓時來了精神,直向鳳藥跟前湊。


    “我性情直率,不做偽君子,為人直來直去不藏奸,生得眉清目秀,哪裏不叫人喜歡?我可是京城女子春閨夢裏人呢。”


    他生得是好,不說話的時候尤其好。那俊秀的側臉,多智的眼神,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氣質,哪哪都好。


    接觸了才能發覺,這人內裏兒和外在毫不相幹。


    兩人鬥著嘴,不知不覺到了深夜,風聲送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人數大約有二三十個,從倉庫門縫向外看,穩約可見火把。


    對方可能沒想到這破房子就這麽孤零零立在這兒,連個門房也沒有。


    四條狗撲過來,齜牙狂吠。


    一個男人走到狗子咬不到的位置,對後麵喊,“這裏有字。”


    送藥的管家走過來,口裏讀“不、準、越、線”他笑嗬嗬地說,“裏頭現在放的是咱家的黃金萬兩。”


    “撲”一聲,一條狗兒被一隻飛刀刺中身體,倒在地上,並未馬上死去,撲騰著四條腿。


    鳳藥立時怒了,拉開條門縫,對著管家喊,“張頭兒,你這是要毀約?”


    “以後還做生意不做了?”


    清連搖著紙扇也不急,在後頭看熱鬧。


    “你們也是老藥材商了,如何為這小利毀了自己信譽。”


    “烏頭的價格才幾天?翻著跟頭向上爬,你把我家烏頭買空了,我損失大了去了,你敢說沒提前得了消息?”


    “有油水大家一起賺才是,你還我一半,我不於你計較。不還,別怪我不留情。”


    管家想要一半貨卻沒提退一半錢。


    “他壓根不是真心退貨。”青連坐在一包草藥上,提醒。


    鳳藥不耐煩道,“我知道。”


    她聞到了危險的氣味,對方怕是要開殺戒。


    什麽世道,做生意的要操刀。


    她心疼自己的狗,後悔該把狗放開的。


    管家不再猶豫,打頭踏上那條線。


    卻不知為何,剛踏上線,他身子軟著就倒在線外。


    一起來的那些人初不知怎麽回事,將管家扶到一邊,以為他犯了急症。


    又一個人踏上線也倒下了,大家才知有詐。


    可是看了一圈,管家全身不見傷也沒有血跡。


    隊伍裏有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兒建議多點些火把,去了管家衣服查看。


    扒了他上衣,肩膀處有個很小很小不易察覺的紅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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