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枝不懂接客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懂什麽是髒病。


    他隻是本能的覺得,此刻麵前這兩位姐姐在難過。


    魏枝看了一眼自己幹淨的小手,對著紅煙,用手抵著自己的唇角,拉出一個笑。


    見他這樣可愛懂事,紅煙是既高興,又難過。


    長得這麽乖巧漂亮的孩子,都能被家裏拿了張媽媽的幾十兩銀子,就給賣入了這裏,真是讓人越想越可惜。


    “枝枝,你記住,在這紅鳶閣中,少說話,多做事。”


    “多存點銀錢,日後多為自己打算一些,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日後若能自己為自己贖身,便離開吧。”


    說起來,紅煙和綠雲,二人的年紀都不大,如今也不過十七歲的模樣。


    但她們二人,都已經是紅鳶閣中開始接客的姑娘。


    魏枝暫時被安排給紅煙帶,讓他在紅煙身邊,暫時當做雜事的丫鬟。


    這紅鳶閣中,同魏枝一般年紀的,或者比他稍大上一些年歲的,還有不少女子。


    一間花樓,想要一直維持下去,必須時時刻刻有新鮮的血液流入其中。


    這樓中的規矩,是每一個女子到了十四五歲之時,就要開始接客。


    若是樣貌稍微普通一些的女子,在她們剛滿可以接客的年齡之後,老鴇將會在樓中當打手的人中,尋一個床事經驗豐富的人來,將她的身子給破了。


    女子大多性烈,若不先由他們調教過,真招攬來了客人,行事剛烈,極容易反抗,弄傷客人。


    身體被破了,這女子所謂貞操的尊嚴,也就沒了大半,後麵再讓人調教幾次,便也就乖乖的,去接客了。


    但若是樣貌稍微出眾一些的女子,她們的初夜,閣中的媽媽,可是舍不得讓那些打手給奪了去。


    許多富家少爺,就喜歡幹淨的,尤其舍得在又是第一次,又長得漂亮的女子身上花大價錢。


    樣貌好看的女子,第一次接客之前,也會被人調教,但卻隻是將她們的性子給調乖順,調聽話。


    不會直接讓人破了她們的身體。


    若是運氣好的,在初夜,就遇到一個願意為她贖身的富家少爺,這往後的人生,怎麽說,也比待在這裏來得有盼頭。


    年齡還未到的女子們,平日出行,臉上都需要帶上麵紗,這樣,也能在十四五歲後,讓客人們第一次看見她們的容貌。


    給客人們帶來一點新鮮感。


    魏枝也被戴上了白色的麵紗,暫時成為了紅煙身邊端茶倒水的小侍。


    但魏枝那雙眼睛本就漂亮,如今麵紗一戴,人們的目光更落在他的雙眼上,更是讓人心神搖曳。


    比在陸府好的是,魏枝在這裏,擁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小房間。


    他擁有了自己獨立的一間漂亮的房間。


    房間裏麵的床很大,鋪設得很柔軟,是魏枝目前見過的最漂亮柔軟的床。


    那那張大床,他沒敢睡上去,太大太漂亮了,會讓他下意識的覺得,那是包裹著毒霜的蜜糖。


    魏枝扯扯自己的衣角,沒有被眼前這炫目的繁華給遮住了眼睛。


    他還是下意識的,縮在房間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沒敢去睡那個大床。


    魏枝所求不多,不求如何大富大貴,也不求錦衣玉食,他隻想,有一個溫暖幹淨的,能為他遮風擋雨的地方,便好。


    為了讓她們長好身體,將來能有一個豐腴漂亮的身形,在吃食上,張媽媽從未苛待她們,每日的飯食,都有肉有菜,營養均衡。


    在陸府的時候,魏枝沒能填飽過肚子,如今到了這賣肉的紅樓中,反倒日日都能吃飽。


    真是可笑,命運竟如此弄人。


    雖然吃食不短她們,但魏枝一開始,還是不敢多吃,他怕他吃得多了,又遭到毒打。


    他起初還是每日隻敢吃個半飽。


    後麵發現那個張媽媽並不管她們時,他才大膽了些,敢吃個全飽。


    但魏枝終究是男子,這個年紀,又正是長身體的時間段,他平日的飯量,比其他女子,便多了不少。


    吃飽了,有力氣了,人也就開始拔個了,臉上也開始長肉了。


    張媽媽每日看見他,臉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魏枝的眼神,就像在看搖錢樹一樣。


    因為魏枝到的那段時間,宣洲城中來了許多逃難的人,城中有些混亂。


    所有紅鳶閣沒有開門做生意。


    等到城中混亂平息之後,紅鳶閣,才開始了繼續做生意。


    以至於魏枝到了那裏,有一段時間,都還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的。


    直到紅鳶閣再次開業那天晚上。


    這一片,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閣中每一處,都被曖昧的燈火光渲染。


    男客們一個接一個的從外進來。


    有人是紅煙的熟客,一來,就尋上了她。


    媽媽便讓人通知紅煙,讓她好好打扮一番,準備相迎貴客。


    魏枝在一旁站著,看著紅煙對著鏡子梳妝打扮,用鮮紅的口脂沁紅嘴唇。


    她本該是帶笑的,可臉上的神情,卻像是在哭。


    “枝枝,你看,姐姐今日美嗎?”


    平心而論,紅煙是長得極好看的。


    她身上有那種江南女子的溫婉與柔和,樣貌也是,帶點脆弱的柔軟,這種長相,很得男人的喜歡。


    魏枝看著她,認真的點頭。


    紅煙繼續邊抿著口脂,邊對魏枝說道:


    “其實女子這一生,最大的希望,便是能遇一良人。”


    “可入了這閣中,這好像,就成了奢望。”


    “你日後,估計,比姐姐長得還美。”


    “屆時,也會如今日一般,輕點紅妝,穿上最美的衣物。”


    然後,尊嚴再被別人一點一點的碾碎。


    待梳妝完畢後,紅煙換上一襲輕薄的紅紗,就坐在房中,尋了個借口,將魏枝打發到外麵去了。


    “記住,待會兒,我不讓你進來,你莫要進來。”


    紅煙輕聲囑咐魏枝道。


    魏枝點點頭,很聽話的應了。


    魏枝走出去,趴在二樓的欄杆上,小小的晃動著雙腿,他睜著眼睛,好奇的看著底下。


    底下是大堂,四周都鋪設了薄紗,台上有女子在表演才藝,底下有許多男子懷中,都抱著一名女子。


    魏枝一一看過去,下麵的好多姐姐,他都認識唉。


    那個穿紅色衣服的姐姐,在前幾日,給過他一顆糖。


    那個穿綠衣服的姐姐,今晨給魏枝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此刻,她們麵上,都帶著魏枝感覺很陌生的笑,坐在男人們的懷中,大腿上,嬌笑連連。


    魏枝還看見了更多,他看見,有男人直接抱著女子,側身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魏枝小小晃動著的腳停下了動作。


    “咚咚咚。”是敲門的聲音響起。


    魏枝朝後一看,有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男人跟在張媽媽的後麵,進了紅煙姐姐的屋子。


    魏枝覺得,張媽媽對待那個男人時,態度像一隻搖著尾巴的狗狗。


    張媽媽將男人送進去後,一轉眼,就看見了趴著欄杆這裏的魏枝。


    她怕魏枝耽誤裏麵的客人辦事,連忙走過來,將魏枝驅趕離開。


    “別在這裏待著,去其他地方玩去。”


    “去廚房燒點水,一會兒你紅煙姐姐要用。”


    魏枝噠噠噠的跑開了。


    但他藏在拐角處,等張媽媽一離開,他就探出個腦袋出來。


    魏枝悄悄的往紅煙門口看了一眼,有奇怪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魏枝皺了皺小小的眉頭,這種聲音好奇怪,他從來沒有聽過。


    他朝門縫往裏看去。


    僅僅一眼,卻叫魏枝睜大了眼睛。


    那男人,他,竟然在打紅煙姐姐……


    僅僅一眼,就給魏枝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他連忙跑到廚房,開始站在一旁,看廚子燒熱水。


    小小一隻,坐在一旁,小臉皺著,覺得今日的事情,很奇怪。


    讓魏枝隱隱的,心裏很難受,很不安。


    特別是那個男人不穿衣服打紅煙姐姐的畫麵,讓魏枝覺得很生氣,也很難受。


    魏枝不懂這種事情,究竟代表著什麽,但他不喜歡,打從心底的排斥這種事情。


    比讓他餓肚子,還要討厭這種事情。


    直到今日,魏枝才隱隱約約明白,這偌大的紅鳶閣,究竟是靠什麽來賺的銀錢。


    魏枝抱緊自己,想著平日裏對他極好的姐姐們,心裏很難受。


    他在廚房呆坐了一段時間,直到紅煙那邊要水了,他才回過神來。


    連忙跟在拎水的人的屁股後麵,像條小尾巴似的,跟著進了屋。


    房間內很是淩亂,紅煙就躺在床上,被一床被子裹著赤裸的身體,眼神看著床頂,有些呆滯。


    氣味有些大,有人似乎對這場麵見怪不怪,麵色和神色很是平常。


    張媽媽似乎剛從另外一個姐姐的房間中趕出來,對躺在床上的紅煙歡喜道:


    “煙煙今晚表現不錯,陳少爺對你很滿意,打賞比往日多了許多。”


    “快趕緊準備準備,馬少爺今兒也來了,現在正在大廳等著你。”


    說完後,張媽媽得意的扭著腰,開始往外走。


    待人放好水之後,紅煙從床上起來,被子還在裹著,她輕聲道:“都出去吧。”


    “枝枝,你也出去。”


    魏枝跟著一起出去了,但待紅煙用完熱水後,魏枝看見張媽媽,又帶著一個長相瘦弱似竹竿的男人進了紅煙的屋子。


    魏枝坐在二樓的欄杆前,離紅煙的屋子不遠,就這樣看著,一晚上,來來回回的,有將近五個男人進過她的房間。


    待到差不多天亮的時候,事情才算是徹底結束。


    而此時,魏枝已經在欄杆那裏坐了將近一晚上,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幾乎差點就要磕到一旁的欄杆。


    眾人來來往往,在這個欲望喧囂的世界,根本沒人有時間注意他這個小豆丁。


    白日的紅鳶閣,似乎按下了沉默健,不複昨晚的熱鬧與喧囂。


    小小的一門之隔,隔住了許多女子的尊嚴與向往。


    魏枝沒有去打擾紅煙,他知道,現在這個時間段,紅煙應該在睡覺。


    他隻是,突然的,很茫然。


    魏枝還小的時候,他母親教過他四個字─禮義廉恥。


    昨晚所見的一切,僥幸的挑起他敏感的神經,竟察覺出了一絲羞恥。


    這種感覺,讓魏枝很難受,他覺得心裏悶悶的,嗓子眼像是被東西堵住了似的。


    比他餓肚子時,還要難受。


    比他被那個陸府的胖女人打罵的時候,還要難受。


    魏枝抱著自己,縮在他房間的一角,此刻,再看眼前這個單獨給他的房間,還有平日的衣物,好吃的飯菜。


    每一樣,都叫魏枝坐立難安。


    魏枝縮在自己的房間裏,沒敢去想這間房間裏的繁華,都是如何來的。


    待到了午間,閣中的姑娘們才都漸漸的起來吃飯。


    魏枝也被叫到了紅煙的身邊。


    昨晚魏枝偶然在她臉上窺視到的那些情緒仿佛都不再存在了似的。


    她整個人穿著鬆鬆垮垮的裏衣,潔白的脖頸間偶爾露出點點紅色的吻痕,眉眼懈倦,麵上帶著淺笑。


    骨子裏帶著被男人滋潤過的媚態。


    魏枝到的時候,她正喝藥,用麝香一類的藥物熬製的避孕藥。


    這種藥物,她們每幾日接客後,張媽媽便會讓人給她們熬上幾盅,喝了好避孕。


    這種藥物的避孕效果很好,但對女子的身體傷害很大,但做這行生意的,揣崽才是大忌。


    若還是不小心懷了孕,也隻能將孩子打掉,在這樓中,少有人能將孩子生下來。


    但如此,哪怕日後樓中女子贖了身,尋到了良人夫婿,也再難以懷上孩子。


    半身淒苦,身不由己,老無所依,這才是大多數勾欄院中女子的結局。


    藥有點苦,紅煙一鼓作氣喝完後,從一旁拿出幾顆蜜餞放在嘴裏嚼了嚼,才壓住那股惡心想吐的感覺。


    她看到魏枝來後,朝他招了招手。


    “枝枝,過來。”


    魏枝慢慢的渡著小步子朝她走過去。


    紅煙抓了幾顆蜜餞放在他手中,朝他笑道:“小小年紀的,皺著一張臉幹什麽?”


    “吃點甜甜的蜜果子。”


    “小孩子家家的,別那麽愁眉苦臉的,不然以後就不漂亮了。”


    紅煙掐了掐他的臉,笑著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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