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無論何事,包括武功在內,均係從絢爛中見功夫易,從平淡中見功夫難。這位蒙麵青衣人,一不用“淩空虛渡”,二不用“換影移形”等高深絕學,僅以兩式庸俗身法,展現如此不庸俗的功夫,著實把“千麵劉基”賽伯溫,及“屠龍手”聞人俊,看得好不驚愕?


    聞人俊劍眉雙剔.半空中長嘯一聲,不再追趕那位蒙麵青衣人,真氣微收,飄然落地。


    賽伯溫指著那衣抉飄飄,馳向“玄冰凹”口的蒙麵青衣人背影,對聞人俊詫聲問道:“聞人兄,你難道聽憑此人,在傷了‘玄冰三煞’之後,揚長而去,不再追趕他嗎?”


    聞人俊嘴角微披,浮現一絲神秘冷笑答道:“賽兄放心,‘玄冰凹’雖非下蒙地網,上罩天羅,但來人恐怕不見得就這樣輕輕易易地,便能進去!”


    賽伯溫“咦”了一聲,揚眉問道:“聞人兄,你這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那廝分明已近‘玄冰凹’口,凹口又沒有什麽厲害埋伏?……”


    聞人俊不等賽伯溫話完,便自譎笑說道:“賽兄平素神機妙算,料事如神,如今則請你暫時納悶片刻,才會增加趣味,反正轉瞬之間,準會有好戲上演!”


    賽伯溫聽得方自奠名其妙,滿腹疑雲,那位蒙麵青衣人.業已捷似電掣雲飛般.到了“玄冰凹”口,眼看對方成“鴻飛冥冥,弋人何摹”狀態,情勢果有變化。


    “玄冰凹”的百丈冰壁上空,陡然有一點小小自影,往下淩空飛撲。


    蒙麵青衣人的身法雖快,總是貼地麵馳,這點小小自影,卻矗淩空飛墜,自然比較更快。


    似電閃,似星沉,隻一層眼間,便撲到蒙麵青衣人的頭頂上空。


    “千麵劉基”賽伯溫直到此時,方恍然大悟地“峨”了一聲,向“屠龍手”聞人俊笑道:“聞人兄著實高明,原來你方才在空中的一聲長嘯,便是命所豢靈猿,去往‘玄冰凹’口,伏襲來敵。”


    聞人俊得意頗甚地冷笑說道:“我這隻靈猿,是域外異種,爪利似劍.骨堅於鋼,周身皮毛,刀劍不入,爪牙之上,更具特殊劇毒,倘若被其所傷,一絲見血,便告無救。如今倒要讓那青衣蒙麵的狂妄匹夫,嚐嚐我所豢養的畜牲厲害!”


    他語音剛了,那隻異種猿的一雙利爪,業已抓向了蒙麵青衫人的頭頂“天靈蓋”上。


    蒙麵青衫人冷“哼”一聲,右手的青衫大袖,倏然翻出,向那隻柬勢既快而狠的白猿拂去。


    聞人俊站在遠處,看得冷笑說道:“他若把我這隻靈猿,當做普通猴子,卻是自找苦呢!賽兄且看來人慘被挖目……”


    話猶未畢,遠遠傳來“蓬”地-聲巨響。


    “屠龍手”聞人俊又稱“玉金剛”,玉麵朱唇,風神挺秀,但如今一張玉麵,卻因奇窘無比地,變作豬肝顏色。


    原來,他剛替他所豢異種靈整的厲害之處,誇張吹噓,那隻白猿,卻巳被蒙麵青衫人疾翻大袖,拂得倒飛丈許,“嘭”的一聲,撞上冰壁。


    尚幸這隻白猿的一身皮骨,著實奇堅如恢,隻把它撞得-聲怪叫,並未受什麽嚴重損傷。


    但通靈異物,自然識得厲害,白猿在玄冰碎裂,墜雪如霧中,滾落地麵以後,竟雙爪虛抱胸前,隻向蒙麵青衫人,舞爪馬威,不敢再複逞凶莽撞進撲。


    常言道:“鏽刀難以入鞘”,又道是“拉滿弓弦.不得不放”,“屠龍手”聞人俊目前所遭遇,便是這等情況!


    他方才話說太滿,如今見所豢白猿,這等怯敵膿包,自然感覺萬分難堪,又發出一聲厲嘯。


    這聲厲嘯,是催促那隻白猿,再度攻敵。


    白猿雖知對方厲害,但也怯於主人威嚴,隻好揚爪飛身,遂命向蒙麵青衫人,再複撲去。


    蒙麵青衫人意態悠閑地,仍把青袖大袖,淩空一拂。


    動作相同,效果也完全相同,那隻白猿,仍被拂得淩空倒飛,撞上冰壁。


    “蓬!……”


    音響仍與先前相同,效果卻略略有異。


    玄冰依然四裂,墜雪依髂如霧。


    但那隻白猿這次卻未滾落,也未怪叫,竟般粘在那片冰壁之上。


    “屠龍手”聞人俊知道不妙,也顧不得再撂什麽威風,端什麽架子,厲嘯-聲,便自縱身趕去。


    “千麵劉基’,賽伯溫自然緊緊跟隨,準備替聞人俊掠陣接應。


    蒙麵青衫人見狀,一陣龍吟長笑,青衣微飄,閃向“玄冰凹”


    外。


    等聞人俊、賽伯溫兩人,趕到“玄冰凹”口,隻見空山寂直,冰雪漫漫,哪裏還有那蒙麵青衫人的半點蹤跡。


    聞人俊顧不得其他,急忙目注冰壁,察看那隻白蔡,怎會粘在壁上。


    一看之下,不由把這位“屠龍手”聞人俊看得緊咬鋼牙,連連的跺腳,幾乎傷心落淚。


    原來.他最心愛的白猿已死,是被一根青色長箭,貫穿心窩,釘在冰壁之上。


    自然,這根青色長箭,是藏在蒙麵人的袖中.在第二度拂袖之時,一齊發出。


    聞人俊強忍傷心憤怒,縱身淩空.拔出青色長箭,抱下白猿屍體。


    他身形落地,仔細注目,才看出那根青色長箭,並無箭鏃,尖端之上,卻裹著一層薄薄青綢。


    聞人俊展開青綢.赫然色變。


    這不是一根青色長箭,這是一麵青綢小幡。


    聞人俊氣得不住厲臂頓足,賽伯溫卻“哦”了一聲,眉梢雙蹙地,點頭說道:“難怪那蒙麵青衣人這等厲害,原來他就是‘北令南幡’中的‘青幡仙客’衛涵秋。”


    聞人俊“喀嚓”一聲,把手中青綢小幡折斷,鋼牙緊挫地目閃凶芒說道:“賽兄,聞人俊對天立誓,我若不把‘青幡仙客’衛涵秋,挫骨揚灰,分屍萬段,便自葬於萬丈冰雪以內。”


    賽伯溫聞言,對“玄冰凹”口四外的漫漫冰雪,看了一眼,轉麵向聞人俊含笑安慰說道:“聞人兄,你雖因愛猿遭禍,惱怒萬分,但仍請鎮攝神思,研究研究那衛涵秋潛入‘玄冰凹,之舉的用意何在。”


    聞人俊冷“哼”一聲,正待答話,賽伯溫忽然手指洞府說話麵,低低說道:“聞人兄,你看連‘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也驚動得出洞來了。”


    聞人俊才一回頭,魏老婆婆業已宛如一隻大鳥般,淩空飛撲而至。


    這位“白發殺人王”身形飄落,首先入目的自然便是聞人俊手中所抱白猿遺屍,不禁駭然問道:“聞人老弟,你這隻白猿,是皮毛奇堅如恢,刀劍不入,棍棒難傷的罕世異種,怎麽竟會慘遭人毒手了呢?”


    聞人俊又氣又恨地咬牙答道:“這是我想不到來敵竟是那等人物,有點疏神失備曆致,但聞人俊業已對天立誓,定必搏殺今夜之敵,替我這頭愛猿報仇雪恨。”


    說完,遂召來“玄冰凹”中弟子,命他們把白猿遺屍,抱去妥為埋葬。


    魏老婆婆問道:“聞人老弟,來敵是誰?”


    聞人俊恨聲答道:“這是與那‘紅葉令主’虞心影齊名,被當世武林人物,合稱為‘北令甫幡’的‘青幡仙客’衛涵秋。”


    魏老婆婆“哦”了一聲,揚眉說道:“衛涵秋雖然小具威望,但也未見得有甚大了不起。他既與虞心影齊名,將來便可能與虞心影遭受同一情況。聞人老弟不必傷心憤怒,等我製服衛涵秋後,定然把他送給你當做猴子-樣的,加以驅遣奴役便了!”


    話完,便向聞人俊、賽伯溫,微一招呼,回轉洞府。


    賽伯溫目送魏老婆婆的身形杳後,播了搖頭,向聞人俊冷笑說道:“這位‘白發殺人王’究竟有多大能耐?小弟總覺得她有些過分狂傲!”


    聞人俊更對魏老婆婆極不滿意,低低答道;“賽兄的看法,與我相同,我們不妨想個方法,讓這老婆婆碰個釘子.殺殺她的傲性才好!”


    賽伯溫笑道:“這老婆婆又刁又狠,動她腦筋較難,聞人兄若想殺她傲性,不如在‘虹葉令主’虞心影及‘哈哈秀士’曹夢德身上,出些花樣。”


    聞人俊聽得雙眉一挑,目注賽伯溫問道:“賽兄,你有什麽花樣?”


    賽伯溫低聲說道:“聞人兄,小弟對這‘玄冰凹’附近地勢,不太熟悉,不知除這所洞府之外,有投有其他比較隱僻的可以居人之處?”


    “有,我那隻白猿所居的冰洞,便頗為臆僻。”


    賽伯溫“哦”了一聲問道:“那冰洞何在?”


    聞人俊伸手指著右前方一片高插入雲的雪山冰壁說道:“冰洞就在這片冰壁的中腰凹處,除非到了近前方知,在下麵還看不見呢!”


    賽伯溫聽得疑雲滿腹地向聞人俊問道:“聞人兄.我覺得這事有點奇怪.那隻白猿,為何不隨你同住洞府之中,卻要單獨住在那冰洞之內?”


    聞人俊長歎一聲答道:“賽兄有所不知.那隻白猿,委實太以通靈,它對我說是發現冰洞之中,有些蹊蹺,可能藏著什麽罕世異寶.遂要求我讓它住在該處,以便搜尋。”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向賽伯溫看了一眼,又自皺眉問道:“賽兄.你方才要找地勢隱秘的可以居人之處作甚?”


    賽伯溫揚眉笑道:“我有一種極奇怪的想法。”


    聞人俊道:“什麽奇怪想法?賽兄不妨說出聽聽。”


    賽伯溫陰側側地笑了一笑,慢慢說道:“我把‘紅葉令主’虞心影,或‘哈哈秀土’曹夢德的其中之一,暗睹製倒,軟禁在那隱秘冰洞之中。”


    聞人俊眉梢微豪,搖手說道:“這樣做法不妥,那魏老婆婆怎肯幹休?……”


    話猶未了,賽伯溫含笑接口說道:“聞人兄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事又用不著我們出麵。


    聞人俊“哦”了一聲,低低問道:“賽兄,你打算讓誰出麵?”


    賽伯溫笑道:“我認為‘青幡仙客’衛涵秋是最適當的人選。”


    聞人俊駭然叫道:“‘青幡仙客’衛涵秋?……”


    賽伯溫搖手笑道:“聞兄不要吃驚,小弟之意,是由我們冒用‘青幡仙客’衛涵秋之名,把虞心影或曹夢德綁走軟禁,而在旁靜看‘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有何反應?”


    聞人俊聽得目閃精芒,狂笑說道:“賽兄,你真不愧有‘千麵劉基’之稱,這真是一條必然出於魏老婆婆意料以外的絕妙好計。”


    賽伯溫得意笑道:“這樣-來,既可使得魏老婆婆對於‘青幡仙客,衛涵秋的仇恨加深,驅虎屠狼,有希望令他們同歸於盡。


    更可使得魏老婆婆因虞心影等,已脫掌握.氣急交迸之下,或會自行吐露有關迷神亂性的獨門毒藥秘密。”


    聞人俊大喜說道:“妙楹!妙極!一來我須主持‘玄冰凹’事務,無法分身!二來賽兄有‘千麵劉基’雅號,精於墨容之術。便請你假扮‘青幡仙客’衛涵秋的形貌,策劃此計。”


    賽伯溫苦笑說道:“聞人兄,你在‘銷魂古墓’之中,冒用‘青幡仙客’衛涵秋的名號,曾經左擁右抱地享盡風流豔福,是樁好差事。如今我若假扮‘青幡仙客’衛涵秋形貌,一個弄得不好,便有享受那位‘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的‘玉杖泥丸’之虞,是樁苦差事。同樣裝扮一人,好差事給你當,苦差事給我當,未免有點不公平罷。”


    聞人俊聽得失笑說道:“賽兄莫要叫苦,魏老婆婆的眼力多麽厲害!這樁差事,除了你‘千麵劉基’以外,誰也無法勝任,何況其中可以作樂,仍然有甜頭呢。”


    賽伯溫向聞人倥抱奉說道:“請教,請教,聞人兄指明我如何苦中作樂,以及‘甜頭’安在?”


    聞人俊低聲笑道:“那位‘紅葉令主’虞心影,仙姿國色,麗絕天人,比‘銷魂古墓’中的一般俗粉庸脂,不知強出多少倍去,賽兄把她擄走,軟禁在冰洞之中,任憑你如何受用,這個甜頭,還算小麽?”


    賽伯溫連連搖手說道:“那位虞心影姑娘.威震天下,名列‘北令南幡’,小弟怎敢妄圖采折這朵有刺玫瑰。”


    聞人俊笑道:“真‘北令’若能下嫁假‘南幡’,倒也是樁千古佳話,常言道:‘好事多唐’賽兄就勉為其難了吧。”


    賽伯溫無可奈何,隻好點頭應允,但忽又想起一事,向聞人俊揚眉問道:“聞人兄,你方才曾折斷的那根青色小幡呢?”


    聞人俊因心痛愛猿慘死,已把衛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折斷棄去,聞言之下,訝然問道:“賽兄,你問那根青色小幡作甚?”


    賽伯溫含笑答道:“小弟生平專研易容之術,故麵假扮衛涵秋的形貌之舉.並不甚難。但身邊總得準備一些能夠代表‘青幡仙客’身份的信物才對,遂想按照衛涵秋所留的那根青色小幡,仿製上十來根,以便應用。”


    聞人俊深以為然,遂在積雪之中,尋出被自己所折斷丟棄的那報青色小幡,遞給賽伯溫,並向他含笑讚道:“賽兄真個細心,使聞人俊佩服無已。”


    賽伯溫揚眉微笑,接過那根青色小幡,便去準備一切。


    聞人俊則回轉洞府,靜看事態發展。


    那位“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翌日起身之後,便對虞心影、曹夢德二人,含笑道:“虞令主,曹老弟,我有一樁好消息告訴你們。”


    虞心影目光微轉,嬌笑問道:“是什麽好消息?昨夜似有人前來‘玄冰凹’擾鬧,我因新來,又不曾獲得‘屠龍手’聞人俊的邀請,故而不曾出手多管閑事。”


    魏老婆婆怪笑答道:“我不是曾經告訴你們,那‘屠龍手’聞人俊豢有一頭極厲害的白猿,周身皮骨如鋼,爪牙更具奇毒麽?”


    虞心影點頭笑道:“我知道,我並看見過這頭猴子。”


    魏老婆婆獰笑說道:“這猴子動作太靈,又複死心塌地忠於‘屠龍手’聞人俊,確實有點惹厭,但昨夜卻遭了劫數,死在來敵手下,把聞人俊幾乎氣壞了呢。”


    虞心影方自“哦”了一聲,曹夢德業已失驚問道:“白猿既然那等厲害通靈,則來人必非尋常身份……”


    他話猶未了,魏老婆婆便已接口笑道:“來人當然不俗,他是與虞令主齊名的‘青幡仙客’衛涵秋呢。”


    虞心影聽得秀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我不知道來人竟是‘青幡仙客’衛涵秋,否則定要和他在這‘玄冰凹’中,舉行一場‘北令南幡’之戰。”


    魏老婆婆笑道:“北令南幡,齊名當世,你們兩人,曾經交過手麽?到底是‘北令強於南幡’,還是‘南幡強於北令’?”


    虞心影搖頭答道:“我們從來不曾交過手,故而我才盼望他再度前來,好與衛涵秋放手一搏,以定誰強誰弱。”


    曹夢德微笑道:“衛涵秋這次既無得手,下決定會再來,不僅虞令主想要鬥他,連我也想與這‘青幡仙客’,會上一會。


    魏老婆婆頗為高興地怪笑說道:“好!我通知‘屠龍手’聞人俊,請他轉告手下諸人,‘青幡仙客’衛涵秋倘在會期前,再來滋擾,即報由我們負責應敵便了。”


    她們正在商議迎敵“青幡仙客”衛涵秋之際,那位“屠龍手”


    聞人俊,卻又遭到衛涵秋的襲擊。


    原來聞人俊睡了一夜後,想起慘死愛猿,不禁悲怒滿懷,又信步走到‘玄冰凹’中,略為憑吊。


    他正在負手徘徊,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絲極為輕微的破空聲息。


    聞人俊何等功力,一聽便知是有人用暗器向自己“脊心”部位,加以偷襲。


    他連身都未回,功聚左掌,反臂一抓,便把背後飛來之物,抓在手內。


    此物剛剛人手,便使聞人俊悚然一驚,趕緊先向前閃出丈許,然後再回頭看去。


    原來,聞人俊接在手中的,是根旗狀之物。


    他回轉身形,目光四掃之下,見雪山冰壁,靜悄悄地,毫無來敵蹤跡。


    再把手中的旗狀之物,抖開一看,果然是根小小青幡。


    聞人俊雙屑一剔,從目中閃射出殺氣凶芒,厲聲叫道:“衛涵秋,你枉稱‘北令南幡’之-,怎的這等鬼鬼祟祟,毫無英雄氣慨,趕快現出身形,與我聞人俊鬥上五百回合。”


    語音了後,四外仍無回聲。


    聞人俊適才因是反手向後接幡,拿不準衛涵秋藏身之處,遂不便胡亂指點,致貽人譏,隻好又複厲聲叱道:“衛涵秋,你若再不現身,休怪聞人俊耍出言不遜了。”


    這兩句話兒,果然發生效用,雪峰冰壁之上,有人狂笑連聲,並見大堆雪花,向空飛起。


    聞人俊這才明白,對方竟是隱身於積雪之中,難怪自己連番注目打量,也未看出他藏在何處。


    雪中那人,帶著大片飛散雪花,一同飄墜在聞人俊身前丈許之外,果是意料中的‘青幡仙客’衛涵秋。


    聞人俊冷然問道:“衛涵秋,我們業已定期舉行‘玄冰大會’,雙方有任何仇恨過節,均可於大會之上,互相了斷,你還要在會期以前,一再來此擾鬧則甚?”


    衛涵秋傲立如山,對於聞人俊所責詢的事兒,根本不加答理。


    聞人俊恨得怒火高騰,暗聚自己最得意的“屠龍手”神功,欲向這位“青幡仙客”,全力出擊。


    衛涵秋見聞人俊一隻右掌不住時抓時放,膚色也漸轉暗紅,遂哈哈大笑說:“聞人兄,你真要請我嚐嚐你威震乾坤的‘屠龍手’滋味麽?”


    聞人俊聽得對方這一發話,才知道這位“青幡仙客”衛涵秋,並非真牌實貨,乃是心腹好友“千麵劉基”賽伯溫所扮。


    他心中對於賽伯醜易容之術,正自費佩,暗忖果然不愧“千麵劉基”稱呼之際,突聽洞府方麵,遠遠傳來“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的獰聲狂笑叫道:“衛涵秋,一個‘青幡仙客’的區區名頭,有什麽了不起。不僅聞人老弟,要請你嚐嚐他‘屠龍手’的厲害,連我老婆子,也要請你嚐嚐我‘玉杖泥丸’滋味。’這陣語聲剛剛入耳,“紅黃藍白黑”的點點星光閃處,業已有五色淬毒泥丸,向衛涵秋飛襲而至。


    賽伯溫一麵縱身急退,一麵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聞人俊耳邊叫道:“聞人兄,事情糟了,你快把魏老婆婆設法攔住,使我脫身,我不是真的‘青幡仙客’衛涵秋,對於這位殺人不眨眼的‘白發殺人王’,真有些惹不起!”


    就在“千麵劉基”賽伯溫閃身縱退,尚且不及五丈之際,“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便自持玉杖,宛如神凶惡煞般,如飛趕到。


    聞人俊也深知若容魏老婆婆把賽伯溫所扮的“青幡仙客”衛涵秋追上,事情定將糟到不可收拾地步,遂趕緊一張雙臂,縱起身形,攔住魏老婆婆去勢。


    魏老婆婆正自挺杖疾追,忽見聞人俊竟張臂攔住去路,不禁愕然不解地收杖止步問道:“聞人老弟,你不讓我追趕那‘青幡仙客’衛涵秋,卻是何意?”


    聞人佐苦笑答道:“老婆婆莫要動怒,請仔細想想,衛涵秋在當世武林之內,極有盛名,真會像方才這等勝怯如鼠地不戰而退?其中豈非誌在誘敵……”


    魏老婆婆傲然冷笑地接口說道:“誘敵又有何礙,我會怕他?”


    聞人俊雙眉一挑,狂笑道:“不但老婆婆神功絕藝,冠冕江湖,何致懼怕衛涵秋。但是聞人俊,也不會對他有何忌憚,何況我心愛靈猿,死在他的手內,彼此仇恨極探……”


    魏老婆婆接口問道:“既然如此,聞人老弟為何要讓他從容進去?”


    聞人俊冷笑說道:“那有任他從容逃去之理。我早已密派心腹打手,伏在睹處,對衛涵秋遠遠追蹤,打算先查明對方落足所在,及屢次潛入‘玄冰凹’,究竟用意何在。”


    魏老婆婆聽聞人俊這樣說法,方自神色略霽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聞人老弟竟有如此深心,我倒錯怪你了。’聞人俊見賽伯溫業已走得無蹤無影,遂寬心大膽地一麵陪同魏老婆婆走還洞府,一麵微笑說道:“老婆婆,舉世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業已群聚‘祁連’,這場‘玄冰大會’的勝負輸贏,關係太大,我們遂不得不盡量謹慎,凡事均求知己知彼.謀定而動。”


    魏老婆婆笑道:“聞人老弟,你是派誰暗地跟蹤‘青幡仙客’衛涵秋,探聽對方訊患?因為衛涵秋武功既高,人又狡猾難鬥,莫要弄巧成拙,反麵斷送在他的手內,那樣才是劃不來呢。”


    聞人俊眼珠-轉,揚眉笑道:“這個人選,倒極為妥當可靠,就是老婆婆昨日曾經見過的‘千麵劉基’賽伯溫,此人機警異常,武功方麵,也可勉強算得上是一流人物。”


    話方至此,忽聽背後有人高喊道:“聞人兄慢走,小弟有事奉告。”


    聞人俊回頭一看,見來人竟是業已脫去“青幡仙客”衛涵秋裝束,恢複本來麵目的“千麵劉基”賽伯溫,深恐他把話說錯,露了馬腳,遂用話點醒地向賽伯溫略施眼色說道:“賽兄為何這麽快便自轉來?我不是命你晴地追蹤衛涵秋.探看……”


    賽伯溫不等聞人俊說完,即苦笑搖頭說道:“聞人兄,那‘青幡仙客’衛涵秋,委實太以厲害,小弟見他自‘玄冰凹’退出,才一跟蹤,便立即被他看破,他說……”


    說到至此,忽然頓住不語。


    聞人俊訝然問道:“賽兄怎的不講,衛涵秋那廝,說些什麽?”


    賽伯溫向魏老婆婆看了一眼,嘴唇微動,欲盲又止。


    魏老婆婆看出他好似有什麽礙難,不禁揚眉說道:“賽兄,你有什麽話兒,盡管請講,不必存何顧忌。”


    賽伯溫苦笑說道:“那衛涵秋看破我的蹤跡,冷笑叫道:‘你不必再複鬼鬼祟祟,暗地追蹤,趕快回去,叫那魏老婆婆莫要亂逞凶威,別人懼怯她是‘白發殺人王’,我衛涵秋卻絲毫不怕,下次再入‘玄冰凹’,或在‘玄冰大會’上彼此相逢之時,我定要收盡她的泥丸,折斷她的玉杖’。”


    魏老婆婆聽得重重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可惜!可惜!”


    賽伯溫揚眉問道:“老婆婆可惜什麽?”


    魏老婆婆厲聲狂笑答道:“可惜賽兄不曾探得衛涵秋的落足所在,否則我老婆子必以手中玉杖,及囊內泥丸,把這狂妄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青幡仙客’,活活擒來,吊在‘玄冰凹’中,作為‘玄冰大會’的迎賓禮。”


    她一麵發話,一麵因怒極之故,滿頭飄蕭白發,根根倒豎而立,加上雙目以內的電閃凶芒.委實神情獰惡無比,充滿了令人見之生畏的威風殺氣。


    賽伯溫聽完魏老婆婆的話後,搖頭歎道:“我自奉聞人兄密令以後,便在‘祁連山’內,刻意搜尋。結果雖尚不能決定那‘青幡仙客’衛涵秋,究竟落足何處,但也查出了兩個可疑所在。”


    魏老婆婆雙目一張,急急問道:“賽兄說來聽聽,你認為何處可疑?”


    賽伯溫應聲答道:“一處是‘冰川’盡頭,排雲峭壁半腰,有一巨大洞穴……”


    聞人俊知道賽伯溫是信口開河,遂索性替他幫腔地點頭說道:“對,我也覺得那個洞穴可疑。”


    賽伯溫繼續說道:“還有一處,是在‘寒霜峽’內。”


    魏老婆婆眉頭一皺,倏然止住腳步,曳杖回身而走。


    聞人俊不得不裝出一副愕然神色叫道:“老婆婆,你要去哪裏?”


    魏老婆婆獰笑答道:“我要到那‘冰川’盡頭的絕壁巨洞,及‘寒霜峽’內走走。”


    話音一了,足下倏然加快,宛如掣電飄雲,展跟間便消失在冰雪漫漫以內。


    聞人俊見魏老婆婆走得不見蹤影以後,方自目注賽伯溫,皺眉失笑說道:“賽兄,你真夠促狹,好端端地卻把那魏老婆婆支使得跑上不少冤枉的路兒作甚?”


    賽伯溫怪笑說道:“事不宜遲,下手應快,我想乘著魏老婆婆被支走的這段時間以內,便對虞心影發動襲擊。”


    聞人俊聞言,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對,我讚成賽兄這種想法,免得夜長夢多。”


    賽伯溫笑道:“話雖如此,但聞人兄還要給我兩樁助力才好。”


    聞人俊笑道:“賽兄需要什麽助力?是人助,還是物助?”


    賽伯溫低聲答道:“兩樣都要,因為那位‘紅葉令主’虞心影,也是出了名難纏.除了一下把她製倒,否則我便會弄得灰頭土臉,恍如豬八戒照鏡,裏外都不是人。”


    聞人俊失笑說道:“賽兄老謀深算,真是穩當異常,但不知你所需的人助物助,是何人何物?”


    賽伯溫目光微轉,含笑說道:“秘密大法,不傳六耳,我所謂的‘人助’,自然就是聞人兄。’聞人俊眉峰一聚,苦笑說道:“賽兄,你要我幫你出手鬥那‘紅葉令主’虞心影,卻是不妥。萬一……”


    賽伯溫連搖雙手,截斷了聞人俊的話頭,低聲笑道:“我知道聞人兄代替百裏夫人,主持全局,號令群雄,不便對虞心影公然出手,故而,所謂求助,隻是耍你不著痕跡地睹助我一臂之力而已。”


    聞人俊聽得心內一寬,點頭說道:“暗助自然無妨,賽兄,說妙計。”


    賽伯溫笑道:“小弟如今先去藏伏在那峭壁冰洞中,請聞人兄舌燦蓮花.運用機謀,把‘紅葉令主’虞心影,驅去見我。”


    聞人俊點頭笑道:“這件事兒,我想並不大難……”


    賽伯溫不等聞人俊話完,便自接口笑道:“事雖不難,但聞人兄卻須注意,你隻能使‘紅葉令主’虞心影一人獨來,俏若‘哈哈秀土’曹夢德,也與虞心影同行,可能便攪亂全局了;”


    聞人俊微笑說道:“好,小弟敬遵所命!”


    賽伯溫又複笑道:“聞人兄,‘玄冰凹’內群雄之中,以哪位所煉的迷魂暗器最稱精妙?’聞人俊微-忖思答道:“應詼要數‘雪衣豔鬼’見亭亭的‘迷仙七巧梭’威力最大。”


    賽伯溫笑道:“既然是貝亭亭的‘迷仙七巧梭’威力最大,便請聞人兄替我向她要上兩隻,並帶些解藥,以備萬一之用。”


    聞人俊笑道:“這事好辦,賽兄真是想得周全。”


    賽伯溫得意笑道:“聞人兄莫要對小弟謬讚,且快去向那‘雪衣豔鬼’貝亭亭,索取‘迷仙七巧梭’,交我辦事。”


    聞人俊也深知魏老婆婆隻一回轉,事便難諧.遂囑咐賽伯溫略為等候,自己則趕向貝亭亭所居靜室。


    “雪衣豔鬼”貝亭亭與“銷魂之魂”平素玉,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奇淫妖婦,她自入“玄冰凹”來,對於聞人俊的瀟灑風神,早就垂涎,兩人也瞞著“蛇發妖婆”百裏夫人,烈火幹柴地早就有了苟且。


    如今忽見聞人俊急急忙忙地,進人自己靜室,竟誤會錯意地“喲”了一聲,媚笑嬌叫道:“聞人兄,我們前夜還通宵親熱,難解難分,你怎麽今日又這般猴急,大白天……”


    聞人俊苦笑說道:“亭姊莫要胡攪,我是身有正事,來向你要件東西。”


    貝亭亭聞言,訝然笑道:“聞人兄要我什麽東西?我的‘蝕骨銷魂小洞天’已毀,除了業已給你受用過的一身皮肉以外……”


    聞人俊見她說話之際,眼波頻送,媚態橫生,知道貝亭亭春情又發,準備和自己歪纏,遂趕緊伸出手兒,皺眉笑道:“亭姐.等小弟把正事辦完,再來陪你受用,你先把那:迷仙七巧梭’,給我兩隻.再給我一些解藥。”


    貝亭亭聽了聞人俊這幾句話兒,知道他確是有事,遂一麵取了兩隻“迷仙七巧梭”及兩包解藥遞過,一麵生好驚奇地揚眉問道:“聞人兄,你能不能夠告訴我是什麽事兒?以及要這‘迷仙七巧梭’何用?”


    聞人俊點頭笑道:“小弟怎會瞞著亭姐,但此事說來話長,且等我少時再來,向亭姐枕邊密語。


    這“枕邊密語”四字,聽得貝亭亭心神一蕩,銀牙微咬下唇,以兩道奇淫極豔的目光,盯著聞人俊,呢聲叫道:“聞人兄.你快些來,我……我等你……”


    聞人俊見了她這副惹火模樣;也自有點情欲難禁,遂趕緊站起身來.脫離誘惑地走出室外。


    賽伯溫見聞人俊走來,一揚雙眉,方欲動問,聞人俊已把兩隻“迷仙七巧梭”含笑遞過。


    賽伯溫接過梭去,揩入懷中,向聞人俊作了個神秘笑容,說道:“聞人兄,畢竟你與貝亭亭交情不錯……”


    聞人俊不等他話完,便自赧然笑道:“賽兄莫要胡說,倘若你這兩句話兒,被百裏夫人聽見,我可要吃不消、兜著走呢!”


    賽伯溫微微一笑,揚眉說道:“聞人兄,小弟去峭壁冰洞埋伏,你務必趕緊設法把那‘紅葉令主’虞心影,騙來見我。”


    語音一了,立即施展輕功,駐向“玄冰凹”口。


    聞人俊見賽伯溫走後,略-盤算,便命人去請“紅葉令主”虞心影,到自己室中,有事交代。


    虞心影與曹夢德談話,聽得“屠龍手”聞人俊有事相邀,遂點了點頭,對使者說隨後就到。


    使者-走,曹夢德便向那方欲站起身形的“紅葉令主”虞心影皺眉說道:“虞令主,那‘屠龍手’聞人俊目光險詐,分明是個萬惡小人,他派人請你到他室中作甚?”


    虞心影嫣然笑道:“曹兄,你的疑心不小,妒心也不小,聞人俊再狠再刁.我也不怕,他能吃掉我麽?”


    曹夢德陪笑說道:“我陪你一同前去好麽?”


    虞心影搖頭笑道:“他又不曾請你,你去作甚?”


    這個軟釘子,把位“哈哈秀土”曹夢德碰得無話可答,隻好跟看虞心影翩若驚鴻地出室麵去。


    虞心影才到聞人俊所居靜室之外,聞人俊便已在門口鵠立相迎。


    虞心影含笑說道:“聞人兄,你找我何事?’聞人俊含笑說道:“魏老婆婆外出未歸,我又獲密報,必須親自查看,遂將虞令主請來,想把‘玄冰凹’中的一切事務,交你暫時代管。”


    聞人俊之所以這樣說法,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極高策略,虞心影聞言之下,果然揚眉問道:“聞人兄,你如今代表百裏夫人,身為“玄冰凹”主帥,何必親自前去?隨意派上一人,察看察看,也就可以……”


    聞人俊截斷她的話頭,搖手冷笑說道:“不行,不行,敵方乃是厲害極頂人物,絕非尋常俗手,除了我親自前去以外.若振旁人不是生生斷送,便是灰頭土臉的铩羽麵回。”


    虞心影聽得好生不服地目注聞人俊,發話問道:“聞人兄,我覺得‘玄冰凹’中,能手不少,你這樣說法,豈非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到底要加以察看的那位對頭,是個什麽樣厲害人物?


    竟在我‘玄冰凹’口,建立了一個秘密巢穴!”


    虞心影聽了“青幡仙客”衛涵秋之名,不禁冷笑說道:“聞人兄,‘北令南幡,齊名當世,來敵既是‘青幡仙客’衛涵秋,你就讀派我‘紅葉令主,虞心影出手才對!”


    聞人俊搖手笑道:“虞令主乃是‘玄冰凹’中貴客,聞人俊怎敢隨意差遣?”


    虞心影揚眉笑道:“聞人兄定要這般客氣,便算我自動討令如何?”


    聞人俊趁機點頭笑道:“虞令主既然有興,我便把衛涵秋在‘玄冰凹’口新築巢穴的所在告訴你便了。”


    說完,遂把那峭壁半腰以上的秘洞所在,向虞心影仔細地說了一遍。


    虞心影仔細聽完,抱拳一笑說道:“聞人兄穩坐將台,靜候好音.虞心影或可在這半日之內,攜帶‘青幡仙客’衛涵秋的項上人頭,返來報命。”


    話完,身形微閃.便自出得靜室,馳向“玄冰凹”口。


    聞人俊見虞心影業已被激前去,心中雖頗覺得計,但也頗為擔憂。


    他擔憂的是這位“紅葉令主”虞心影,功力通神,人又機警,決非易製,“千麵劉基”賽伯溫雖也狡猾多謀,並請自己向“雪衣豔鬼”貝亭亭,轉索了兩隻“迷仙七巧梭”,但是否定能得手,卻無絕對把握。


    聞人俊等了約莫一個時辰,並未等到任何訊患,卻等來了門外一陣“哈哈”狂笑之聲。


    這陣“哈哈’狂笑之聲,自然是發自“哈哈秀土”曹夢德的口內。


    原來“哈哈秀士”曹夢德對於“紅葉令主”虞心影單戀極深,自從虞心影應邀去往聞人俊的室中以後,曹夢德便忐忑不安地提心吊膽。


    固聞人俊既號“屠龍手”,又號“玉金剛’,除了武功絕高以外,那副風流俊俏的模樣兒,更是極易獲得婦女們歡心的厲害武器。


    曹夢德自覺虞心影對自己時假詞色.情感日佳.生恐即將到嘴的一塊肥羊肉,被聞人俊三口兩口搶去,自然心中愁悶。


    愁人心情沉重,往往度日如年,曹夢德等了幾乎一個時辰,還未見虞心影轉來,那得不怒火中燒,暗叫不妙。


    他認為無論商議何種要事,也用不了這麽長時間,定是……


    定是什麽?曹夢德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若再想下去,眼前會浮現虞心影玉體橫陳,聽憑恣意輕薄的可怕幻景。


    曹夢德按撩不住地憤然起身,走到聞人俊所居靜室門前,也不命人通稟,隻習慣性的“哈哈”狂笑,伸手一掌,便向室門擊去。


    這動作是由下意識產生,因“哈哈秀士”曹夢德始終認為聞人俊必在室中,對虞心影圖謀不軌。


    聞人俊久候無訊,正在室中負手徘徊,暗自憂慮之際,忽然聽得有人在門外狂笑,知道曹夢德到來,遂欲啟門接待。


    誰知他尚未走到門邊,“蓬”的一聲巨響起處,兩扇室門,已然被曹夢德憤然中擊碎。


    聞人俊大吃一驚,倒退兩步,目注門外那位滿臉殺氣“哈哈秀土”曹夢德,愕然問道:“曹兄,你如此忿怒,究是為了何事?莫非我聞人俊有什麽簡慢不周的得罪之處?”


    曹夢德目光如電,遍掃全室,哪裏見有虞心影的倩影?也看不出絲毫意中所料風色豔跡。


    他的臉紅了,耳熱了,窘得恨不能有個地洞,鑽了下去。


    聞人俊見他如此窘狀,倒反而神色安詳,大大方方地,伸手相讓笑道:“曹兄請進,無論有什麽事兒,我們且坐下細談。’曹夢德無可奈何,隻好走進室門,訕訕問遭:“方才虞令主被聞人兄派人請來,如今怎的不在?”


    聞人俊微笑答道:“我因獲得一樁秘訊,與虞令主頗有關聯,才把她請來相告,誰知虞心影聞訊以後,立即勃然大怒,說是親去察看,夜間當可回轉。”


    曹夢德,聽得方自“峨”了一聲,聞人俊又親手替他斟了一杯香茗.神色平和地微笑問道:“這樁事兒,似極平常,不知怎的觸怒曹兄,如此盛怒而來?連小弟的靜室室門,都被你擊成粉碎。”


    曹夢德如今簡直變成了關雲長,赤紅著一張臉龐,期期艾艾地根本無法答話。


    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但這陣笑聲,卻非出自以慣打“哈哈”出名的“哈哈秀士”曹夢德的口內。


    曹夢德如今隻有想哭,哪裏還笑得出來?這陣“哈哈”大笑之聲,是“屠龍手”聞人俊所發的。


    聞人俊笑聲倏然一收,目注著那業已窘得無地自容的“哈哈秀士”曹夢德,正色說道:“小弟雖無師曠之聰,到也聞弦歌而知雅意,曹兄如此盛怒前來,莫非以為我會對虞令主有何不軌舉措麽?”


    曹夢德不得不答,隻好紅著臉兒,囁嚅說道:“聞人兄,請……恕曹夢德……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


    聞人俊又是“哈哈”一笑,竟把神色放得異常和藹,向曹夢德低聲說道:“曹兄,我們共圖霸業,已是同道至交,應該彼此推心置腹,無話不談,小弟與百裏夫人已結緣,哪裏還敢對其他絕代紅妝,再有癡心妄想。倒是曹兄與虞令主,郎才女貌,分明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聞人俊頗樂於從旁盡力,成全你們這段良緣,武林佳偶。”


    這番話兒,充滿權術,隻聽得“哈哈秀士”曹夢德,不但羞窘之心盡去,並對聞人俊感激得浹骨淪肌地長歎一聲說道:“聞人兄,多蒙你對我如此垂愛,曹夢德敢不願效馳驅.肝腦塗地以報。”


    聞人俊暗喜得計,又複微笑說道:“曹兄,我覺得你與虞令主之事,雖應水到渠成,但似乎隻有-樁阻礙。’曹夢德揚眉問道:“聞人兄請序高論。”


    聞人俊微笑說道:“我覺得虞令主對於那位‘青幡仙客’衛涵秋,好像有點既似恨又似愛的奇異感情。”


    曹夢德大吃一驚,愕然問道:“聞人兄是怎會有此看法?”


    聞人俊微微一笑說道:“方才,青幡仙客’衛涵秋曾經再人‘玄冰凹’,對我發動暗算,並留下了兩句與虞令主有關之語。”


    曹夢德急急問遭:“是兩句什麽話兒?”


    聞人俊因成竹在胸,遂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衛涵秋在雪地之中,劃了‘正邪原有別,北令遜南幡,等十個大字。”


    曹夢德聽得連連點頭說道:“虞令主一向心高氣傲,除對魏老婆婆以外,從不服人,她見了這‘正邪原有別,北令遜南幡’兩句兒以後,自然難免勃然震怒。”


    聞人俊故意要使這“哈哈秀士”曹夢德,也與“青幡仙客”衛涵秋結下深仇,遂接口說道:’虞令主聽得衛涵秋留言,立即咬牙說道:“衛涵秋,我對你何等心意?你竟如此薄幸無情,非和你算算賬不可。”說完便怒氣衝衝地獨自馳去。


    這段謊言.編得頗合虞心影性情,曹夢德自然信以為真,皺眉說道:“若論虞令主的一身技藝,倒未必遜於‘青幡仙客’衛涵秋,但她卻怎樣尋得著他的蹤跡。”


    聞人傻笑道:“因衛涵秋一再進人‘玄冰凹’中搗亂,我已密派能手.偵查他巢穴所在,結果已由“千麵劉基”賽伯溫兄,查出兩處可疑地點。”


    曹夢德揚眉問道:“聞人兄可否把這兩處可疑地點,告訴小弟?”


    聞人俊點頭笑道:“當然可以,魏老婆婆當時便根據所報,隨即前去察看,隻不過迄今尚未回轉而已。”


    說完,遂把“冰川”盡頭的絕壁巨洞,及“寒霜峽”內等兩處地點,向曹夢德仔細說了一遍。


    曹夢德記下這兩處所在,便自站起身形,向聞人俊哈哈笑道:“聞人兄,曹夢德想向你討支將令可好。”


    聞人俊明知故問地揚眉笑道:“曹兄莫非也想去往冰川盡頭,及‘寒霜峽’內走走?”


    曹夢德哈哈一笑,點頭答道:“衛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在武林中享譽甚隆,不是俗手,小弟遂想去與魏老婆婆及虞令主,打個接應。”


    聞人俊微笑說道:“曹兄能去打個接應最好,但若查不出衛涵秋蹤跡之際,你便請魏老婆婆及虞令主,趕緊回來,免得小弟為她們擔憂掛念。’曹夢德點頭應允,遂也出得“玄冰凹”,向聞人俊所說的兩處地點馳去。


    聞人俊見這三位拔尖的武林奇客,全部中了自己圈套,不禁在目送“哈哈秀士”曹夢德身形杳後,揚眉得意地狂笑不已。


    魏老婆婆、曹夢德、聞人俊等,均且不提,先行表敘那位“紅葉令主”虞心影的所崖所遇。


    虞心影馳到“玄冰凹”口,抬頭目注摩天冰壁,卻看不見壁上有什麽洞穴。


    她想起聞人俊曾告訴自己,冰洞是在峭壁半腰凹處,洞口並係斜斜向上,故麵不到地頭,無法發現。


    這百丈冰壁,若在常人說來,自然難於上天,但“紅葉令主’虞心影的一身輕功,已與那隻異種白猿,無甚差異,也就可以隨意登落。


    近壁腳的一段,幹峭如砥,毫無能夠借力之處,虞心影遂雙手平伸,背靠冰壁,施展“壁虎遊牆”身法,向上升去。


    “壁虎遊牆”,雖是俗學,但在虞心影這等功力之人用來,卻能變俗學為絕技,化腐朽為神奇。


    隻見冰壁上不斷現出一隻隻的纖美掌印,虞心影的身形,也一尺尺地升登峭壁。


    展眼之間,業已升上了十一二丈。


    壁勢到了此處,已略傾斜,虞心影雙掌徽一凝勁,身形翻起改用“平步登空”身法,踏壁而行。


    她每一落足,壁上便被踏出一個尖尖腳印,左右互換,點足借力,自然比剛才上升得更為快捷。


    五十來丈以後,到了冰壁凹處。


    冰壁凹進,約莫丈許,果然有個洞口斜斜向上的不小冰穴。


    虞心影藝高膽大,隻把雙掌一前二後地交錯護在當胸,便往冰穴之中,緩步走進。


    這冰穴居然越走越覺寬敞,並仿佛有陣淡淡異香,時入鼻.牆,令人神爽。


    所謂“冰穴”,其實乃是石洞,隻不過天氣嚴寒,壁間地下,積雪成冰,越結越厚,漸漸不見石色,成了一片冰天雪地麵已。


    虞心影走了一會,恍然頓悟,這冰穴曾經前輩人物苦心整建,是個極好幽靜的上好修真洞府。.因為當前已到了一間石室,似因深入峰腹,不若洞口嚴寒,故麵四壁之間,及石地之上,可見無冰無雪之處。


    室中有藥鼎藥爐及蒲團之屬,右壁以上,並有一圓形門戶。


    虞心影舉步走進圓形門戶,不禁一怔!


    她本以為洞中無人,誰知圓形門以內,一間較小石室的石榍之上,竟仰臥著一位青衫秀士!


    這青衫秀士的貌相並不像聞人俊那般俊美,但卻英挺絕倫,蘊有一種比俊美更易使女子傾心的男人氣質。


    虞心影認得他。


    他就是與自己齊名,被武林人物,合稱“北令甫幡”的“青幡仙客”衛涵秋;虞心影第一次在“白骨溝”外,看見“青幡仙客”衛涵秋時,衛涵秋是化裝成一位白發老翁,自稱為衛涵秋的老仆。


    但第二次在“蝕骨銷魂小洞天”中.見他之際,衛涵秋已恢複本來容貌,以如今這副英朗風神出現。


    這副英朗風神,曾使虞心影愛意滋生,芳心暗屬,朝暮思懷,但如今她對衛涵秋的愛意芳心卻告泯然無跡。


    原因並不在於虞心影對衛涵秋業已厭惡,也不在於她見異思遷,對曹夢德或聞人俊有了好感。而是這“紅葉令主”,中了“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的迷神變性的獨門秘藥。


    如今,她已把“青幡仙客”衛涵秋,視若仇敵,遂冷笑一聲,發話說道:“衛涵秋,你不要如此狂妄,趕快起身,與我虞心影把各種功力,都較量一番,倒看是‘北令’勝過‘南幡’,還是‘南幡’強於‘北令’?”


    語音了後,那位仰臥在石橇上的“青幡仙客”衛涵秋,卻既未答話,又未有任何動作。


    虞心影不禁驚奇起來,她知道衛涵秋決不會睡得聽不見自己說話,也決不會故意不加答理。


    然則他這不言不動之故.便隻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受傷,或中毒,以致昏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種情況是衛涵秋業已死去。


    虞心影緩步走近榻前,又複試探性地叫了兩聲。


    衛涵秋仍然不言不動。.虞心影柳眉雙蹙,伸手在頭上拔下一根長長秀發.持向衛涵秋的鼻前.試探他有無鼻息。


    隻見那根秀發起初絲毫不動,過了片刻以後,略為動搖,但動搖程度,卻太以輕微,若非注目凝神,根本就難於發現。


    虞心影見狀恍然,知道衛涵秋並未死,呼吸則極為微弱。


    換句話說,這位“青幡仙客”,正在一種接近死亡的昏迷狀態之中,但卻看不出構成這種狀態的原因,究竟是傷是毒。


    對方既已昏迷得失去理智,虞心影也就不再有任何顧忌地,伸出纖纖玉指,替衛涵秋診察脈搏。


    不診還好,這一診之下,卻把虞心影嚇了一跳。


    原來,衛涵秋的脈搏,業已若有若無,近乎停頓狀態。


    由於鼻息及診搏兩者看來,可以斷言這位“青幡仙客”衛涵秋,所能生存的時間,已不會超過半個時辰以上。


    虞心影不禁卻步茫然。


    她起初是抱著百丈雄心,想與衛捅秋盡力拚鬥一番,從“北令南幡”之間,分出個輸贏高下。


    但目前情勢,“南幡”業已奄奄一息,倒把“北令”難住。


    虞心影如今有三種做法,可以選擇。


    第一種做法是撿個現成便宜,拔劍斫下衛涵秋的人頭,帶回“玄冰凹”去誇耀誇耀。


    第二種做法是掉頭而去,任憑衛涵秋自生自滅。


    第三種做法則是用身邊藥物,試加救治,若能把衛涵秋救活,再和他一決雌雄。


    虞心影雖然中了魏老婆婆的迷神變性秘藥毒力,但也不過把前事多半淡忘,並對魏老婆婆,及魏老婆婆的同路人等,產生了一種奇異向心作用。


    但對於她的俠骨柔腸及高傲性格,卻改變得程度不大。


    故而她在那可以選擇的三種辦法之中,對於第一種撿個現成便宜,借以向人誇耀的辦法,根本就不屑一顧.不加考慮。


    她是在第二種和第三種的辦法之中,選擇其中一種,或是飄然而去,或是動手教人。


    虞心影心中再想到底救不救衛涵秋,眼中自然便免不了對他一再打量。


    不打量還好,越打量越使虞心影拿定主意,不必再加選擇考虐。


    她是對第二種辦法,不再考慮,決定要用第三種辦法,先以手邊藥物,試加救治,若能救活衛涵秋,再和他決一勝負。


    這種主意的拿定,並不是由於虞心影被衛涵秋的英朗風神所陶醉,而是為了對手難覓。


    凡是英雄人物,多半不甘寂寞。虞心影衡量當世,覺得能和自己互相頡頏者,隻有寥寥數人,其中尤其是這“青幡仙客”衛涵秋,“南幡”之號,向與“北令”齊名並稱,但究竟“南幡”強於“北令”?抑或“北令”強於“南幡”?因兩人從未交手,遂成為武林中的一大爭論。


    與自己親近友好之人,自然揚“北令”而抑“南幡”!但與衛涵秋親近友好之人,又何嚐不紛紛議論,說是衛涵秋要比自己高上一著。


    今日抖手一走,聽憑衛涵秋僵斃在這冰洞石榻以上.固然毫無所憐。但“北令南幡”之間的優劣勝敷,便將永遠成譴。


    人生得一知己固難,但得一功力身份均適當相合的對手,也更非易事!從此一失,抱憾終身,每當挾藝江湖,而苦無對手之際,想起今日,必將悔恨萬狀。


    由於這種頗複雜的原因,虞心影遂拿定了先救“南幡”,再鬥“南幡’主意。


    但主意雖定,是否可以如願,虞心影卻尚無把握。


    因衛涵秋的脈息太弱,使虞心影不知對方到底是受了重傷?


    還是中了奇毒?


    她既非歧黃國手,蓋世神醫,用隻有把救人之望寄托在自己身邊的獨門秘藥“百草神丹”上。


    虞心影的“百草神丹”,並非自煉,乃是由異人傳授藥方,苦心配製而成,功能解毒療傷,一向頗著靈效。


    如今,替衛涵秋喂了三粒,卻未見任何反應?


    虞心影芳懷一震,以為時機坐失,已難使對方魂返九幽,遂秀眉深蹙地,伸手再為衛涵秋診察脈息。


    但她纖纖玉指,剛搭上衛涵秋的左手腕寸關尺部位,便心中狂跳,窘得麵紅耳赤。


    原來虞心影的指尖,才觸衛涵秋的左腕,衛涵秋便突然睜開雙目,以兩道充滿感激眼神,盯在虞心影的臉上。


    虞心影心中一跳,臉上一熱,趕緊收回玉手,並為了掩飾窘態,隻好向衛涵秋搭訕問道:“你……你……你好了麽?”


    衛涵秋慢慢從石榻上坐起身形,目注虞心影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多謝虞令主慨賜靈藥的救命之恩,衛涵秋卻不知怎樣答報的了?”


    虞心影秀眉雙挑,搖手說道:“你不必謝我,也許我這救你之舉,並非出於善意。”


    衛話秋“哦”了一聲,目光微轉,點點頭說道:“我對於虞令主的言外之意,可以體會。”


    虞心影意似不信地揚眉問道:“你真能體會得出?不妨說來聽聽,我既非出於善意,卻又何必救你?”


    衛涵秋緩緩答道:“北令南幡,齊名江湖,尚未分出上下。虞令主救我之意,若非悲天憫人,便是想留我‘青幡仙客’衛涵秋,與你作個對手。”


    虞心影微吃一驚,點頭說道:“你真夠聰明,我確實覺得‘紅葉令主’與‘青幡仙客’之間,應該有一次公平比鬥。”


    衛涵秋正欲答盲,虞心影忽然又向他問道:“我要請教一下,你是怎會昏睡在這冰洞之中?是受了內傷?還是中了奇毒?”


    衛涵秋伸手人懷,摸出一隻粉紅色的小小梭形之物,托在手上,向虞心影苦笑答道:“虞令主請看,我是中了這梭兒之毒。”


    虞心影見這隻粉紅色的小小梭狀之物,製造得形式極為靈巧,不禁看了兩眼,皺眉問道:“這隻梭兒,是何人所用暗器?”


    衛涵秋“咦”了一聲說道:“虞令主,你難道不認識這是‘雪衣豔鬼’貝亭亭的:迷仙七巧梭’麽?”


    虞心影搖頭答道:“我與貝亭亭不熟,尚未知道她練有這種暗器。”


    衛涵秋含笑問道;“虞令主是與‘玄冰凹’中,何人交好?”


    虞心影素來不善虛言,遂應聲答道:“我是與魏老婆婆,比較親近。”


    衛涵秋目光一閃,訝然叫道:“常言道:‘薰蕕難共器,冰炭不同爐’……”


    虞心影聽到此處,便即秀眉雙挑,接口說道:“你不妨說得清楚一些,到底誰是薰?誰是蕕?誰是冰?誰是炭呢?”


    衛涵秋聽出虞心影口氣不善,已有怒意,遂趕緊陪笑說道:“我這樣說法,隻是一種比喻,因虞令主為譽滿乾坤的紅妝奇俠,與魏老婆婆,似非同道,不知你是怎樣和這‘白發殺人王’,互相結識攀交?”


    虞心影冷笑說道:“你認為魏老婆婆的心狠手辣,是‘白發殺人王’,我卻認為她是一位慈祥愷梯的老人家呢。”


    衛涵秋笑道:“見仁見智,或有不同,但不知虞令主與魏老婆婆.業已交往多久?”


    虞心影涵眉笑遭:“朋友相交,貴在知心,你又何必問我與魏老婆婆是何時結識作甚?”


    衛涵秋目光一轉陪笑說道:“因為魏老婆婆向有‘白發殺人王’之稱,不僅一根玉杖,及‘淬毒泥丸’,厲害無倫,並秘密煉有一種功能迷神變性的獨門毒藥。……”


    虞心影聽到此處,便冷笑一聲,接口說道:“你以為我會中了魏老婆婆的獨門藥物之毒?”


    衛涵秋低聲下氣地陪笑說道:“常盲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那魏老婆婆素極陰刁狠毒……”


    虞心影一陣狂笑.截斷了衛涵秋的話頭,揚眉說道:“衛涵秋,你可太小看我了.魏老婆婆縱有利用獨門秘藥,暗地傷人之意,但虞心影又豈是會輕易中人暗算的三尺孩童?你體內‘迷仙七巧梭’毒力,是否業告完全祛除?若已無妨,我們便開始‘北令南幡’之鬥。”


    照說“青幡仙客”衛涵秋在當世武林之中,是何等身份,聽了虞心影這幾句話兒,慢說毒力業已祛除,即或體內尚有少許餘毒未曾清除,也必不加顧及地,立即決不服低,慨然應戰。


    理雖如此,事卻不然,衛涵秋靜聽虞心影話完.竟自閉目行功,運氣暗察片刻以後,向虞心影含笑說道:“虞令主,我所中‘迷仙七巧梭’的毒力已除,但卻還須休息片刻,才可完全複原。你把‘北令南幡’之鬥,略為移後,我們再談上半個時辰好麽?”


    虞心影想不到衛涵秋竟肯向自己說出這等示弱之語,頗為詫異,不禁以兩道疑詫眼神,對他凝目注視。


    衛涵秋好不聰明,居然猜透虞心影的心意,劍眉微揚含笑說道:“虞令主.你是否覺得我不應談話有推辭?但你是曠代紅妝奇俠,一勝一負之間,關係‘北令南幡’的美名令譽。故而,不但我要慎重異常,便連你也決不願意我輕率從事。”


    這番話兒,立論頗高,聽得虞心影揚眉笑道;“你倒真會說話,並說得頗有道理,我自然不願意你不重視這‘北令南幡’之鬥。”.衛涵秋笑道:“虞令主,用我想來,我們之間,應該有兩次較技機會。”


    虞心影點頭說道:“一次是在這冰洞之中,另一次是在‘玄冰大會”以上。’衛涵秋揚眉笑道:“舉世群榷,齊聚‘玄冰大會’,那一陣自然應該是:北令南幡’之間,誰強誰弱的正式比鬥!但今日這一陣,又應該算是什麽性質?”


    虞心影想了一想,含笑答道:“就算是我們在正式比鬥之前,先行非正式地試試手吧。”


    衛涵秋搖頭笑道:“這一陣雖非正式之鬥,但也不能太不正式,否則便會減低彼此興趣.甚至有些保留不出全力。”


    虞心影聽得微覺一怔,妙目凝波地看著衛涵秋,蹙眉問道:“你這‘不能不太正式’之語,不妨講得明白一些,以及怎樣才可提高彼此興趣,也請-並說出。”


    衛涵秋知道:“我認為隻要加上一些彩頭,便可提高興趣,並不至於大不正式。”


    虞心影“哦’了一聲,揚眉說道:‘原來你是打算和我以技為賭!”


    衛涵秋點頭笑道:“這隻是一種形式,那怕賭上一絲一縷,都無不可。”


    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說道:“既然要賭,便賭得隆重一些.不應該過分輕率。’衛涵秋笑道:“什麽賭注,以及怎麽賭法,均由虞令主決定便了。”


    虞心影秀眉微揚,目閃神光說道:“我們今日既非正式比鬥,便不出洞動手,驚擾多人……”


    衛涵秋接口笑道:“這洞府之中,頗為逼仄,彼此騰挪閃展之間……”


    虞心影冷然一笑,截斷了他的話頭說道:“我們何必騰挪閃展地擦掌磨拳,彼此較量上一手玄功,也就應了景了。”


    衛涵秋滿麵春風地微笑說道:“我早已說過,一切均請虞令主做主,如今你既想用較量玄功,作為賭法.則賭注也不妨一並決定。”


    虞心影雙眉略蹙,想了一想說道:“我們兩人,未必有相同之物,誰若輸了,誰就送給對方一件自以為具有相當價值的罕世奇珍,作為賭注如何?”


    衛涵秋目光微轉,點頭說道:“好,我對虞令主所說的賭法,及所定賭注,完全同意。”


    虞心影笑道:“你既同意,我們便可開始賭鬥玄功,隻不知體力方麵,是否業已完全……”


    衛涵秋不等虞心影話完,便即點頭笑道:“我體力方麵,已經完全恢複,且拋磚引玉地,先行獻醜便了。”


    說完,走到外室中央,自行盤膝坐下。


    虞心影起初不知衛涵秋要顯示什麽玄功,但看了片刻以後,便恍然看出這位“青幡仙客”,是在施展“純陽真氣化玄冰”的上乘內家絕學。


    衛涵秋的頭上身上,未見絲毫汗珠,口間鼻間也決未見有絲毫噴吐真氣動作。


    但在他盤臃坐下.約莫鎖飯光陰過後.四壁間的玄冰積雪,便自紛紛潰化,贏得一地水漬。


    虞心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


    她這微笑之中,含有兩種意義。


    第一種是敬意,她敬的是“青幡仙客”衛涵秋果然名不虛傳,具有罕世功力。


    第二種是慰意,她從衛涵秋所表現的功力之上看來,覺得對方所學雖高,但自己卻仍有贏得這場賭鬥的必勝信念。


    衛涵秋等壁上冰融半寸之後,微微一笑,方自站起身形,忽然聽得有人以“傳音入密”功力,向自己耳邊說道:“賽兄,請暫把虞心影放回,等過了今日,再作打算,因魏老婆婆被曹夢德所惑.與小弟大鬥,非要我交出這位‘紅葉令主’不可。”


    這位由“千麵劉基”賽伯溫,所假扮的衛涵秋.一聽便知耳邊的細若遊絲語音,是“屠龍手”聞人俊所發,遂眉頭徽蹙地向虞心影苦笑說道:“虞令主,我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待辦,可否把這樁比鬥,延遲到明日此刻,再由你繼續施展?”


    虞心影聞言,正覺詫異,耳邊忽然也聽得有人用“化語成絲,傳音人密”功力,發話說道:“虞令主趕緊請回,魏老婆婆在洞府之中,等你有要事商議。”


    虞心影也聽出這語音是“屠龍手”聞人俊所發。


    聞人俊雖暫代百裏夫人號令群雄,並無使虞心影服從之權,但“魏老婆婆”四字,卻對這位“紅葉令主”具有絕大影響能力。


    故而虞心影聽了耳邊密語,便乘機應允,向那假衛涵秋點頭道:“好,我們明日此時,再繼續今日之會。”


    說完方待轉身,賽伯溫因生恐她對魏老婆婆或曹夢德說出此事,將使自己白費心思,前功盡棄,遂向虞心影抱拳笑道:“虞令主,關於我們在此比鬥之事……”


    虞心影冰雪聰明,一聽便知對方用意,連搖雙手,截斷了賽伯溫的話頭,含笑說道:“你盡管放心,這是非正式的‘北令南幡’遊戲較功,我不會向旁人泄漏,麵對你采取包圍以多為勝。’語音才落,便向衛涵秋略一揮手,一條矢矯人影,翩若驚鴻地閃出洞外。


    她對這敷十丈冰壁,上時已不覺為難,下時自然越發快速。


    虞心影宛如隕電飛星,瀉下冰壁,但卻未見聞人俊身影,知道這位“屠龍手”,定已先行回“玄冰凹”內。


    等她回轉“玄冰凹”洞時,進入議事大廳,果見魏老婆婆與曹夢德、聞人俊等,同坐一處。魏老婆婆並殺氣騰眉,滿麵不悅的神色。


    聞人俊一見虞心影回轉,雙眉立挑,縱聲狂笑說道:“虞令主,你來得正好,再若遲到片刻,恐怕我聞人俊便將嚐嚐魏老婆婆威震乾坤的‘玉杖泥丸’的滋味了呢!”


    這兩句話兒,聽得魏老婆婆把那滿腔的冰霜殺氣,變成了慚愧神色。


    虞心影愕然問道:“聞人兄此話怎講?”


    聞人俊一雙俊目以內,精芒電射地怪笑說道:“小弟先向虞令主請教一聲,三國之中,數誰的疑心最大?”


    虞心影不加思索.應聲答道:“這還用問,自然是數曹操。”


    聞人俊冷笑說道:“三國中的曹孟德先生.疑心雖大,如今這位曹夢德兄,疑心卻也不小!他疑心我把虞令主……”


    話猶未了,虞心影便秀眉雙蹙地向曹夢德急急問道:“曹兄,你疑心聞人兄把我怎麽樣了?”


    這句話兒,可把“哈哈秀士”曹夢德問得慘了,慢說打不出“哈哈”,連頸根於都窘得發紅,卻仍無法答對。


    常言道得好:“解鈴原是係鈴人”,聞人俊見曹夢德業已窘得雙眼凶光亂轉,遂又複笑道:“虞令主,曹夢德所疑心的是什麽事兒,你不妨少時再問,如今我卻想先請你替我洗刷清白。”


    虞心影愕然說道:“聞人兄,我聽不懂了,你有甚不清不白之處,要我來替你洗刷?”


    聞人俊笑道:“我方才是否告訴虞令主一樁有關‘青幡仙客’衛涵秋的訊息,你遂自報奮勇地一怒出洞,前去察看。”


    虞心影點頭答道:“不錯,這是事實,但不知聞人兄問此何意?”


    聞人俊揚眉笑道:“夠了,夠了,多謝虞令主的‘這是事實’一語,就這四個字兒.便已替聞人俊洗刷得清清白白。”


    說到此處.雙眉微挑,目光如電地向魏老婆婆及曹夢德略-掃視,抱拳冷笑說道:“如今真象已明,老婆婆可以放心,曹兄也當不在疑慮,你們請回靜室,與令主好好談談,聞人俊暫且休息,有何失禮之處,明日再向三位賠罪。”


    魏老婆婆與曹夢德,討了這大沒趣,偏又曲在自己,還不出口,隻好訕訕地站起身形,與虞心影一同退去。


    聞人俊見狀,不禁心中暗喜,知道曹夢德與虞心影之間,經過這樣一來,定必加深芥蒂。


    他回到自己室中不久,那位假扮“青幡仙客”衛涵秋的“千麵劉基”賽伯溫,也複趕回,向聞人俊皺眉問道:“聞人兄,我剛在安排妙計,一步一步地引誘虞心影上鉤,你怎麽……”


    聞人俊不等賽伯溫話完,便自搖手說道:“賽兄有所不知,倘若虞心影就此失蹤不回,魏老婆婆與曹夢德,必與我大鬧,非但難收預計之效,反會弄成自相殘殺局麵,在‘玄冰大會’以前,消滅實力!故而,小弟才請賽兄暫時放過虞心影,改日再不動聲色地,把她誘去,便無顧慮。”


    賽伯溫問清他們爭吵經過,含笑說道:“聞人兄,我已與虞心影約好,明日仍在那峭壁冰洞之中相會,你隻要設法避開,魏老婆婆與曹夢德,便無法再複怪你。”


    聞人俊笑道:“賽兄有把握製服虞心影麽?”


    賽伯溫點頭笑道:“虞心影業已落人我的圈套之中了,包管她明日再進峭壁冰洞之中,便即一去不返。”


    聞人俊聞言,當然高興萬分,賽伯溫也就向他告別,自行回房安歌。


    次日清晨,聞人俊走訪魏老婆婆,說是有事外出,須到深夜方回,有關“玄冰凹”中事務,請魏老婆婆暫時代為掌理。


    魏老婆婆因昨晚在聞人俊麵前弄了個極大沒趣,頗覺難於回轉,見有這種台階自然立即應允。


    聞人俊走後,賽伯溫仍自不動聲色地,與魏老婆婆、曹夢德、虞心影等,一齊談天,直待用畢午飯,方悄悄離開,攀登“玄冰凹”


    口冰壁,扮成衛涵秋的模樣,在洞口等虞心影前來赴約。


    這位“紅葉令主”,果然不輕言諾,準時來到冰洞之中。


    賽伯溫含笑說道:“虞令主真是信人,我們且繼續昨日之會,如今輪到你表演神功,使衛涵秋一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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