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心影嘴角微披,哂然答道:“這還不容墨解釋?你發現被人注意,落了嫌疑,遂想借機脫身,免得露出馬腳。”


    衛涵秋冷笑說道:“我以為虞令主有什麽高明辦法可以把我留住,原來隻是用了激將之計。”


    虞心影道:“你以為我是在施展激將之計,我卻以為已看破你的秘密,洞見肺腑。”


    衛涵秋氣得雙眉高挑,虞心影忽又換了和悅神色,微笑叫道:“賽兄,你不要過於氣惱,我並非認定你是奸細,隻是說你尚處於嫌疑之中。男子漢大丈夫,在未能設法把自己洗刷得清清白白以前,怎能含糊一走。”


    衛涵秋簡直被她弄得啼笑皆非,皺眉問道:“虞令主,你憑什麽認為有奸細嫌疑?”


    虞心影應聲答道:“不僅你有躇疑,就連我和魏老婆婆,甚至聞人俊,也算在嫌疑之內.因為倘若沒有奸細,‘玄冰凹’中的重大秘密,又怎能接連外泄?”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轉處,向魏老婆婆,及聞人俊掃視一眼,繼續笑道:“至於在這次我用計詐死,險些弄假成真的經過之中,隻證明了你雖然入室,卻並未害我,也證明了你不是‘青幡仙客’衛涵秋,喬裝改扮,但卻無法保證你不是泄密奸細。”


    衛涵秋被這位“紅葉令主”虞心影的伶牙俐齒,弄得無話可說,隻好淡笑幾聲.揚眉問道:“依虞令主之見,我賽伯溫應該如何?”


    虞心影嬌笑答道:“混濁難分鰱共鯉,水清始見兩般魚,我認為賽兄如今不僅不應該潔身避嫌,並更應殫精竭智,輔佐聞人兄,籌備一切,等‘玄冰大會’圓滿結束,百裏夫人的霸業完成,然後再名利不沾,沽身遠引,才是你‘千麵劉基’的高明風度。”


    魏老婆婆聽得怪笑說道:“虞令主錦心繡口.析理入微,如今恐怕便是聞人俊老弟下令逐客,賽伯溫老弟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吧?”


    衛涵秋目注聞人俊,苦笑說道:“聞人兄,小弟求教高明,你認為我應去?還是應留?”


    聞人俊探探一揖,賠笑說道:“賽兄若是怪責小弟,不肯見諒,執意求去,聞人俊問心有愧,也未敢腆顏強留,否則便請珍重前情,容我以杯酒謝罪。”


    衛涵秋任歎一聲,向虞心影點頭讚道:“虞令主,你果然厲害,被你這樣反反複複地一加辯證,我賽伯溫倘若再不識抬舉,便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聞人俊一陣哈哈大笑,便與衛涵秋挽臂同行,一場糾紛誤會,遂告冰釋。


    但酒興闌珊,各歸寢處以後,衛涵秋卻輾轉難安,思潮起伏。


    他心中第一樁所想之事,就是自己行事設謀,向詡機警,怎的這次竟不曾安排下第二涉嫌人物,連平素最信服自己的“屠龍手’聞人俊,都起了莫大疑竇。


    第二樁所想之事,便是虞心影此行,究竟如何?已否遇見秋月真人等互作探談,以及已否祛解所中魏老婆婆的獨門迷神秘藥?


    從虞心影所說話兒之中,試加推敲,則發現她有時雖在維護自己,但有時卻又諷刺自己。


    譬如,她偽稱“屠龍島主”王伯溫,曾以“毒龍須”對她暗算,及曾與衛涵秋發生惡鬥,使‘青幡仙客’衛涵秋眇去一目,折去二臂等語,便輕輕妙妙地替自己開脫了一切危厄,洗刷了一切嫌疑。


    但她話中又用幾句極為冷悅的言語,把自己譏刺得如芒在背,哭笑不得。


    尤其,虞心影一去-來,曆時並不太久,似乎無法在這段時間之內,解除掉魏老婆婆獨門秘煉,厲害無比的迷神藥物。


    衛涵秋腦海中,充滿了這些問題,反複考慮一再思忖,均無法獲得自認為較好的合理解答。


    其實,對於這些問題,要想獲得正確答案,根本不難。


    他隻要跑到“閻羅別府’,豈不便可向秋月真人等,問得明明白自?


    但衛涵秋不能前往“閻羅別府”,因為自己尚處於嫌疑之中。


    虞心影說得對,她提醒自己,關於是“青幡仙客”衛涵秋所改扮的一事,雖已脫了嫌疑,但關於泄密奸細的嫌疑,卻仍要繼續洗刷。


    凡事不讓人疑便罷,隻要一落嫌疑之內,即難洗刷,至少也不能再複涉嫌也,潛去“閻羅別府”。


    故而,衛涵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整夜均處於一種蹙眉不展的狀態之內。


    世間事無獨有偶,那位“屠龍手”聞人俊,也與“青幡仙客”衛涵秋,犯了同樣毛病。


    聞人俊對衛涵秋所化身的“千麵劉基”賽伯溫,著實異常欽佩,兩人情誼甚佳,本不相信他是衛涵秋所扮奸細,但因“蛇發妖婆”百裏夫人,-再言之諄諄,加上衛涵秋又有兩樁嫌疑,無法自解,才使聞人俊動了疑念。


    愛之深者,一旦反愛成仇,必恨之甚切,聞人俊之對於衛涵秋,便是如此。


    當時,一切情況均對衛涵秋不利之際.聞人俊真恨不得把他立即碎屍萬段。


    等到虞心影一來,嫌疑解除,情況轉變,聞人俊方進出了一口大氣,但心中也空虛無比。


    他透出了一口大氣之故,是為了“千麵劉基”賽伯溫,並非“青幡仙客”衛涵秋,足見自己交友無差未曾走眼。


    他心中空虛無比之故,則是隱伏“玄冰凹”中,一再泄密的奸細人物,究竟是誰?


    以及,“青幡仙客”衛涵秋,“屠龍島主”王伯溫等,自來自往,把“玄冰凹”視若無人荒穀,自己卻怎樣向百裏夫人交待?


    聞人俊想來想去,竟欲走到秘室之中,向“蛇發妖婆’百裏夫人報告適才所經情形,說明她估計錯誤,自己的知心好友“千麵劉基”賽伯溫,決非“青幡仙客”衛涵秋所扮。


    他念頭打定,業已即將出室,忽又止步不行,改變心意。


    因為聞人俊發覺這樣做法,等於是把百裏夫人諷刺教訓一頓,未免有些不妥。


    以自己和百裏夫人的關係而論.對她諷刺幾句,固無所謂,但百裏夫人反過來向自己質問“玄冰凹’中所藏好細,到底是誰,自己豈不將臉紅口訥地無言答對?


    故而聞人俊牙關一咬,目閃厲芒,決心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與那神秘奸細,一較上下。


    等到自己確實偵查結果.再向百裏夫人.詳細陳報。


    聞人俊主意已拿穩,遂徹宵不眠地思忖如何擊敗神秘奸細,使其現出原形之策。


    虞心影呢,她靈明恢複,心事倒也不少。


    最重要的心事,自然均是關於那與她齊名當世的“青幡仙客”衛涵秋。


    她對於衛涵秋有愛,愛的是衛涵秋威震乾坤的英名俠譽,和倜儻不羈的絕世風神。


    她對於衛涵秋有敬,敬的是衛涵秋化身千億,獨戰群魔的機智膽識。


    她對於衛涵秋有恨,恨的是衛涵秋故作聰明,曾對自己加以戲弄。


    但在這“愛、敬、恨”三者之中,仍是“愛”的成分,重於其他兩者。


    因為男女之愛,固然是基於互相悅慕,兩意交投,但身份配合一事,也是容易促成鴛侶重要的條件。


    八荒四海之間,誰不知道“紅葉令主”和“青幡仙客”?三山五嶽的人物口中,誰不盛讚北令南幡”?


    “北令南幡”既成了眾人讚羨的武林人偶椽,則虞心影與衛涵秋,豈不也是一對極為理想的神州劍侶?


    “青幡仙客”衛涵秋,“屠龍手”聞人俊,“紅葉令主”虞心影等,既各有所思慮,“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又豈能例外?


    但這位“白發殺人王”卻睡了半宵安穩好覺,因為她心中所充滿的.隻是一片得意。


    她得意是自己的迷神秘藥,靈妙萬方,“紅葉令主”虞心影必將永受控製,決不背叛。


    不過魏老婆婆在洋洋得意之中,仍有些不大滿足。


    她不滿足的獨門秘藥,煉製太難,如今業已用完,否則,伺機下手,連“屠龍手”聞人俊,及“蛇發妖婆”百裏夫人,也必為自己奴役。


    四人意念,各不相同,思潮百變之中,一夜時光,偷偷逝去。


    衛涵秋起得甚早.在“玄冰凹”的空曠之處散步.忽然虞心影也自姍姍走來。


    他目光微掃,見四外無人,遂一抱拳,對虞心影低聲笑道:“虞令主,昨日之事.多謝你了。”


    虞心影裝出莫名其妙神色,愕然問道:“賽兄謝我何來?”


    衛涵秋含笑說道:“我萬密一疏,被聞人俊抓住漏洞,若不是虞令主靈心慧口,編造一套謊話,替我巧為彌縫……”


    虞心影不等衛涵秋話完.便自柳眉雙剔,高聲叫道:“賽伯溫兄,你說的是些什麽刮話兒?虞心影生平磊落,敢誇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怎會編造了什麽謊話,又替你彌補什麽漏洞則甚?”


    衛涵秋聽她這樣說法,還以為身後另有外人,但轉頭一看,四麵寂然,遂不禁皺眉說道:“虞令主,你怎麽對我這樣說話,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是誰麽?”


    虞心影神色冷漠地“哼”了一聲道:“誰不知你呢?你是賽伯溫,你是‘千麵劉基’,你是‘屠龍手’聞人俊的心腹智囊,你們不知又商量好了什麽圈套,故意信口胡言,要使我大上惡當。”


    這幾句話兒,聽在衛涵秋耳中.不禁使他目瞪口呆。


    因為照虞心影所說聽來,她並不知道自己就是“青幡仙客”


    衛涵秋,則昨日之事,也並不是她在為自己做什麽掩護?


    就在衛涵秋目瞪口呆之際,虞心影業已飄然離去。


    衛涵秋急急叫道:“虞令主,請你暫時留步,我還有事請教。”


    虞心影怒容滿麵地回頭答道:“有事到議事大廳去公開討論,我不願和你這鬼鬼祟祟之人,作甚鬼鬼祟祟般談話。”


    話音一了,拂袖回身,絕不再對衛涵秋作甚理會。


    這樣一來,真把位足智多謀的“青幡仙客’衛涵秋,弄得滿腹疑雲.莫名其妙。


    他暗想那日夜間,分明是自己暗用“隔空點穴”絕技,閉住虞心影的全身血脈,暗把她逼得在“玄冰凹”內,無法存身,回轉“閻羅別府”。


    不僅如此,自己在下手之先,因幾與虞心影肌膚相接,分明引起她的滿麵紅霞,後來石壁留詞,才有“銷魂臂見死人羞”之句,她為何偏偏說是於自己入室之前,便中了“屠龍島主”王伯溫所發“毒龍須”的暗算?


    這種事兒,已自難解,尤其她所說從棺中灑出“紅葉碎雨”使衛涵秋眇去一目,以及苦迫衛涵秋把他打折一臂等語,更是完全胡扯。


    虞心影如此說法,也有一種可能,除非……除非在除了自己以“青幡仙客”衛涵秋身份,假扮成“千麵劉基”賽伯溫之外,另有另隊,更在假扮自己?


    但這種假設,幾乎絕無可能,故而可以斷定虞心影昨日所說各事,均是胡編謊語。


    她昨日說謊,今日否認,用意究屬何在,分明替自己彌補漏洞,使自己得脫一場重大劫難,卻絕不居功,反把自己大罵一頓,用意更複何在?


    任憑衛涵秋具有何等絕頂聰明,他也猜不透虞心影對他愛中有恨,恨中有愛的複雜心理。


    虞心影是故意如此,故意要使衛涵秋滿腹疑思,六神無主,以作為自己幾遭活埋被作弄的報複。


    因為虞心影知道自己詐死之際,曾被衛涵秋將計就計,姿情領略,大占便宜,雖未有過分放蕩行為,卻已足使自己為之臉紅心跳。


    如今.自己靈智已複,在大事方麵,自然會幫他忙,但在小事方麵,卻非把這“青幡仙客”戲耍得個淋漓盡致,叫他知道厲害。


    果然,虞心影就這幾句恍恍惚惚,真真假假的話兒,便害得衛涵秋,陷入沉思不解的苦悶境況。


    衛涵秋左想也是矛盾,右想也是矛盾,正自雙眉蹙得連結一處之際,突然有人在耳邊含笑道:“賽兄起得真早。”


    衛涵秋心中一耽,暗想自己當真該死,竟想得出神,連有人到了身邊,均未覺察。


    他一麵暗自慚愧一麵回頭看去,卻見是“屠龍手”聞人俊,站在自己身後數尺之處。


    衛涵秋微定心神,向聞人俊抱拳笑道:“聞人兄起得才早,小弟則非早起,隻是徹宵未眠。”


    聞人俊點頭說道:“我也一樣,賽兄適才似在出神沉思,是在想些什麽?”。


    衛涵秋正欲答話,忽然想起聞人俊既也徹宵未眠,必有重大心事,何不趁此機會,略加試探?


    念頭打定,遂頗為狡猾地含笑說道:“聞人兄與小弟既屬知交,你應該猜得出我心中是在想些什麽?”


    聞人俊點頭笑道:“賽兄的心意,不大難猜,聞人俊頗有信心,一猜便中。”


    衛涵秋“峨”了一聲說道:“聞人兄既然有此自信,何妨猜上一猜。”


    聞人俊歎道:“賽兄定是在苦思妙計,使那潛伏‘玄冰凹’中的奸細人物,現出原形,免得把所有友好,均牽涉在嫌疑之內。”


    衛涵秋苦笑說道:“聞人兄猜得不錯,但小弟苦思甚久,仍舊毫無良策。”


    聞人俊微微一笑,揚眉說道:“賽兄放心,小弟經過徹夜苦思,倒翹出一條妙計,十之八九,可以奏效。”


    衛涵秋心中一驚,因恐聞人俊起疑,不敢直接追問,遂裝出高興神色,旁敲側擊地含笑道:“聞人兄既有妙策,再好不過。”


    聞人俊以為他一定詢問自己所想是何妙策?誰知竟大出意外,不禁目注衛涵秋,發話說道:“賽兄,小弟把所想妙策告你,請你幫我推敲推敲,看看有無漏洞好麽?”


    這幾句話兒,自然正中衛涵秋心意,但他偏欲擒故縱,搖頭道:“常言道:‘法不傳六耳’,聞人兄最好還是不要讓第三者知道你的心中秘密。”


    聞人俊哈哈笑道:“賽兄說得對極,法雖不傳六耳,但四耳大概無妨,出我之口,人你之耳,其間並沒有第三者呢。”


    衛涵秋說道:“聞人兄你不要忘記了一件事兒。”


    聞人俊愕然問道:“什麽事兒?”


    衛涵秋揚眉一笑,複緩答道:“聞人兄莫要忘記虞令主昨日所說之言,小弟雖已證明不是‘青幡仙客’衛涵秋,但卻仍未脫出奸細嫌疑之外。’聞人俊赧然說道:“小弟昨日是一時神昏,致有失言.並已知非賠罪,賽兄倘再如此說法.豈不叫聞人俊無地自容了麽?”


    聞人俊見他這樣說法,遂也見好就收地哈哈一笑說道:“聞人兄,小弟隻是一句戲言,你怎當起真來,以我們這等知己生死之交,難道誰還不能擔待對方的一點無心過失麽?”


    聞人俊把衛涵秋拉向一旁,悄悄說道:“賽兄.小弟在今日午餐,準備了幾色酒萊,邀請‘玄冰凹’中幾位友好,共作小飲,大概宴罷之後,對於究竟誰是奸細一事,便可知曉十之八九。’衛涵秋揚眉問道:‘聞人兄你在弄甚玄虛?區區幾樣酒萊,難道竟有照妖鏡般威力?”


    聞人俊揚眉笑道:“小弟想出了一些古怪問題,聽來仿佛極為平常,但從對方的隨意答話之間,卻可發現板重大的機密破綻。”


    衛涵秋聽得心中暗自驚奇,搖頭笑道:“聞人兄,小弟不相信你在平常問話之中,竟能具有神奇測驗之效?”


    他這樣的問話之意,是想令聞人俊把問題秘密,告知自己.才好轉告虞心影謹慎應答。


    誰之聞人俊竟不如衛涵秋所願,微笑說道:“賽兄暫時納悶一下也好.反正過了中午問題便可揭曉,這樣連你也悶在鼓中,才更為神秘有趣。”


    .衛涵秋見他這樣說法,知道自己倘若追問,便落嫌疑,遂點頭笑道:“聞人兄如此措置,確屬極妙,小弟也可從旁猜測,靜等事完對證,看看英雄之見,是否略同?”


    聞人俊笑道:“小弟先去布置,少時便請賽兄來看這台精彩好戲。”


    說完,向衛涵秋微一撂手,便自轉身走去。


    但才走兩步,魁然想起甚事.轉過身形,向衛涵秋連連招手。


    衛涵秋飄身閃過,含笑問道:“聞人兄有何交待?


    聞人俊以一種極為神秘神情,向衛涵秋附耳低聲說道:“賽兄,小弟有件事兒,忘了囑咐你,少時午宴酒萊之時,有道清蒸鮮魚,你千萬不可下著。”


    衛涵秋聞言一驚,揚眉問道:“這道‘清蒸鮮魚’之中,有甚花樣?”


    聞人俊以一種神秘笑容,搖手說道:“賽兄暫且莫要見問,你等到時再看經過,才會感覺得精彩有趣。”


    說至此處,突然把臉上的神秘笑容,換成一副猙獰麵目,厲聲狂笑說道:“反正我與那位鬼頭鬼腦的奸細人物,業已誓不兩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非叫他今日午宴之上,知道我‘屠龍手’聞人俊的厲害不可。”


    語音一了,便自“嘿嘿”冷笑地,轉身而去。


    衛涵秋雖把聞人俊玩弄於股掌之上,但對這位“屠龍手”卻絕未輕視。


    因為,他發現聞人俊亦有極高的智慧,隻不過被自己的各種巧妙安排,稍加蒙蔽而已。


    萬-蒙蔽消失,使對方有所譬悟,用這位“屠龍手”便是一位極可怕人物。


    如今,聞人俊業已處心積慮,密為安排,適才並‘惡狠狠地,表示了破釜沉舟手段,足見在今日這場午宴之上,花樣必多,並絕非平庸花樣。


    除了他對自己,顯然仍頗信任以外,魏老婆婆與虞心影二人,必也被列於嫌疑重大的慎查對象之內。


    魏老婆婆的生死禍福,對自己關係不大,但虞心影的安全問題,自己卻應該負責。


    無論她所中魏老婆婆獨門秘製的迷神藥物,是否已解,自己均必須將聞人俊在今日午宴上的一切偵察安排,向她透漏,使其有所準備。


    尤其那道“清蒸鮮魚”之中,必有異常凶險.女孩兒家又多半均愛吃魚,遂更需提醒虞心影,予以特別注意。


    衛涵秋主意既定,便考虐采取何種方式,向虞心影通風報信。


    第一種方式是當麵陳述,第二種方式是用書麵相告。


    終於,他決定采取第二種方式。


    因虞心影今晨對於自己,詞色不善,若是當麵陳述之下,她又毫不領情地高聲喧鬧起來,豈不使自己立陷於尷尬窘境?


    但采取第二種書麵相告的方式也有缺點,就是容易泄漏機密。


    衛涵秋皺眉深思了好大一會,因自己精於金石刀法,遂拾了一塊小小石子,在其上鐫刻了比芝麻還小,但卻清晰可辨的幾行字跡。


    這些字跡是:“聞人俊心懷叵測,欲於午宴試敵,切記時他所發任何問題,均須慎答,看中有-味‘清蒸鮮魚’絕不可食。”


    鐫好字跡,遂把這塊小石子收好,往回走去。


    這時,虞心影恰與魏老婆婆一同信步行來,衛涵秋便選擇了一個魏老婆婆分神他顧的機會,把袖中石塊,拋落地上,向虞心影略施眼色。


    虞心影點了點頭,裝作漫不在意地拾起石塊,衛涵秋內心頓寬,便獨自離開,避免與她接近。


    誰知虞心影拾起石塊,略加審視以後,竟隨手遞與魏老婆婆,低聲問道:“老婆婆請看,這又是什麽花樣?”


    魏老婆婆把石塊上所鐫字跡,仔細看完,霍然說道:“虞令主,這塊石子,是從哪裏來的?”


    虞心影向衛涵秋飄然遠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揚眉含笑答道:“這是賽伯溫兄悄悄交給我的。”


    魏老婆婆點頭說道:“這位‘千麵劉基’,無論在明中暗中,確實均幫過我們不少忙呢。”


    虞心影眉蜂深聚,想了一想說道:“老婆婆,這位‘千麵劉基’.又在泄漏‘屠龍手’聞人俊的重大機密,看來他真是奸細。”


    魏老婆婆怪笑幾聲,搖頭說道:“我的看法,與虞令主恰好相反。”虞心影驚奇叫道:“老婆婆何出此言?這位‘千麵劉基’賽伯溫,泄漏重大機密分明……’魏老婆婆截斷了虞心影的話頭,向她含笑說道:“虞令主,我先問你一句,‘閻羅別府’中那群人的最高理想,卻是什麽?”


    虞心影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他們的最高理想,應該是大破‘玄冰凹’,剪除敵對,逞雄武林。”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虞令主說得對,但他們的最高手段,又是什麽?”


    虞心影更是立即接口答道:“自然是兵法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希望:玄冰凹’方麵,起了內戰,使他們隔岸觀火,坐收勝利。”


    魏老婆婆笑道:“對!根據這種理論,賽伯溫若是奸細,他不單絕不肯放過此理想的難得機會.並必會設法加深間隙,使我們和聞人俊之間,發生嚴重磨擦。”


    虞心影聽得點頭說道:“老婆婆分析得對。”


    魏老婆婆繼續笑道:“如今,‘千麵劉基’賽伯溫既不乘機鼓勵,又不作壁上之觀,反而想法稍加彌補,豈非與對方利益,完全違背,你還能說估是奸細麽?”


    虞心影裝出一副恍然頓悟神色,微笑說道:“老婆婆真是高明睿智,析理入微,但不知我們應該采取什麽對策?”


    魏老婆婆被虞心影奉承得高興萬分,揚眉笑道:“我們第一點先要看看賽伯溫所告的這種秘訊,是否正確。”


    虞心影笑道:“這個容易,隻要看聞人俊今日中午,是否設宴相邀,便知所告秘訊,有無謬誤?”


    魏老婆婆怪笑說道:“聞人俊不來請客便罷,他若來請,我們就根據賽伯溫所告,從對方怪異問題,及那盤‘清蒸鮮魚’之上,預籌對策。”


    虞心影揚眉問道:“老婆婆有無成算?”


    魏老婆婆笑道:“關於問題方麵,因為不知道聞人俊將向誰提出?以及提出什麽問題?故而隻好擬定一項原因,就是‘怪問怪答’。”


    虞心影失笑說道:“老婆婆請把你這‘怪問怪答’原則,解釋得清楚一點。”


    魏老婆婆答道:“這就是聞人俊問話若怪,我們的答話,便要比他更加匪夷所思地怪上幾倍。問我,我是如此.問你,你亦是如此。”


    虞心影笑道:“關於那盤‘清蒸鮮魚’,又便如何?”


    魏毫婆婆目閃厲芒答道:“那盤‘清蒸鮮魚’,由我負責處理,我要把它處理得毫無痕跡,使聞人俊以為隻是巧合,不致起疑。”


    說到此處,又向虞心影含笑問道:“虞令主,你知不知道我何以要如此處理之意?”


    虞心影冰霄聰明,自然早就猜遺魏老婆婆心意,但她卻大智若愚,故作不知地想了好大半天.方“哦”了一聲,揚眉答道:“我明白了,老婆婆要處理得不落痕跡,是避免使聞人俊發覺‘千麵劉基’賽伯溫的泄密嫌疑。”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對了,人家一片好心,關照我們,我們怎能反把這位好心人,害得灰頭土臉?”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嬌笑問道:“老婆婆號稱‘白發殺人王’,‘玉杖泥丸’下,伏屍如丘,流直如河,殺人從不眨眼!今日為何單單對那‘千麵劉基’賽伯溫,大表仁慈起來?”


    魏老婆婆笑道:“虞令主也是絕頂聰明人物,你難道還看不出來‘蛇發妖婆’百裏夫人,及‘屠龍手’聞人俊,並未把我們當做真正朋友,隻是為了想在‘玄冰大會’之上,利用我們的一身所學,替其助威張勢,遂不得不假情假意地虞與委蛇而已。”


    虞心影歎息一聲說道:“我早就有這種看法了,但因老婆婆與百裏夫人,仿佛交情甚探,遂未便加以表示。”


    魏老婆婆笑道:“這種情況之下,我們能在聞人俊身邊,布置一個有用之人,豈不耳目聰靈?便於應付一切局勢。”


    虞心影失笑說道:“原來老婆婆不是對‘千麵劉基’賽伯溫仁慈.而是想把他充分利用。”


    魏老婆婆點了點頭.獰笑說道:“在這種血腥江湖,險惡武林之內.人與人之間,誰不是互相利用?今朝是友,明日成仇,誰若以一片赤誠待人,誰就是最大傻瓜,必將遭受損失。”‘虞心影點頭歎道:“老婆婆所說,委實是由經驗所得的至理名言。”


    魏老婆婆似乎發覺自己略有失言,遂又拉著虞心影的手兒,以一種慈色,溫和語音說道:“但對我適才所說之話,也有‘例外’,就是人在一生之中,或會情投意合地交上一兩位超乎互相利用關係的知心至友。’虞心影何等乖巧?立即順著魏老婆婆的語氣,柳眉微揚,嬌笑說道:“我明白了,豫老婆婆和我這樣的交情,便是‘例外’。”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虞主的這種想法極對,我們便是超乎互相利用關係的知心契友。”


    虞心影索性再向這位“自發殺人王”,灌一壺稠稠米湯目注魏老婆婆,以一種極為誠懇說道:“老婆婆,就拿我這次追殺‘青幡仙客’來說,遠寓‘玄冰凹’後,便苦念老婆婆,恨不得插翅飛回,跟隨在你的身邊。”


    這幾句話兒,果然把魏老婆婆聽得高興萬分,為之大暈其浪。


    虞心影繼續笑道:“如今,我在老婆婆身邊,便一切皆心滿意足,仿佛我隻要一看見你那滿頭白發,慈祥笑容,一聽見你的溫和語聲,以及‘叮叮’點地的玉杖之聲,心中自然而然興起-種既安全又溫暖的感。”


    魏老婆婆號稱“白發殺人王”,一向被人目為殘狠毒辣的惡煞凶神,幾時有過這樣一位嬌滴滴生的絕代佳人,把她誇讚成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聖母模樣?


    故而,虞心影的兩碗迷湯,硬把魏老婆婆灌得幾乎全身骨節,都齊酥散地,得意笑道:“喔!對了,虞令主隻要和我站在一起,我便會負責你的幸福安全。無論任何人若敢欺侮你一言半語?或觸碰你一掌半指?我便割掉他的舌頭,剁掉他的兩臂。’話到此處,有名“玄冰凹”中弟子走來,站在八九尺外,向魏老婆婆及虞心影恭身稟道:“啟稟老婆婆,及虞令主,聞人相公敬備酒肴,請兩位於午初時分,前往議事廳中飲宴。’這個“玄冰凹”中弟子,因被魏老婆婆發怒時連劈數人,業已一見這位“白發殺人王”,便嚇得心魂顫抖,不敢近前,隻站在遠遠稟告。


    虞心影看見對方那種觳觫神情,心中微覺不忍,遂點頭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複聞人相公,就說虞心影與魏老婆婆,準時趕席。”


    話完,微一揮手,那名“玄冰凹’中弟子,便如獲大赦地趕緊躬身告別而去。


    虞心影見他走後,回頭向魏老婆婆,低聲笑道:“老婆婆,‘屠龍手’聞人俊果然於今午設宴相邀,看來‘千麵劉基’賽伯溫適才所傳訊直,竟還真有其事?”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這廝胡亂起疑,竟疑心到我們頭上,我今日非把估弄個灰頭土臉,哭笑不得。”


    虞心影微笑說道:“老婆婆對聞人俊稍加懲戒不妨,但賽伯溫泄密之事,卻難免露了馬腳?”


    魏龍婆婆搖頭笑道:“虞令主放心,此事我已成竹在胸,包管不會使賽伯溫露出馬腳,並把聞人俊弄得摸不著頭。”


    說到此處,又複目注虞心影,怪聲笑道:“虞令主,你在今午酒宴之上,除了‘怪問怪答’略為幫腔以外.便盡管靜靜欣賞,讓我來主演這場好戲。”


    計議既定,略為遊賞片刻,天光便已近午。


    魏老婆婆與虞心影,便往議事廳中赴宴。


    這時,聞人俊早巳等待,衛涵秋則比魏老婆婆、虞心影等,先到一步。,他因料不透聞人俊葫蘆中,究竟賣的什麽藥?弄得滿腹疑雲.遂向聞人俊皺眉問道:“聞人兄,你今日到底……”


    話方至此,聞人俊便對他暗施眼色,把嘴兒向外一呶。


    衛括秋也聽得廳外有人,回身看時,正是白發盈頭的魏老婆婆和風神絕世的虞心影,相偕走近議事廳內。


    魏老婆婆首先目注聞人俊,怪笑叫道:“聞人老弟.我們在你‘玄冰凹’中,整日裏有吃有喝,卻為何還要來個特別道請?”


    聞人俊微笑菩道:“因昨夜有人送來一些上好鮮魚,及百年陳酒,小弟遂命廚下細加烹製,奉邀老婆婆、虞心影及賽兄等知己探交,共同嚐新小飲。”


    魏老婆婆聞言暗覺聞人俊城府極探,措詞巧妙,根本不露絲毫痕跡。


    她一麵尋思,一麵卻向虞心影含笑說道:“虞令主,這位聞人老弟,確實可愛,他知道我生平最嗜鮮魚,竟在一得佳肴美酒之下,便大作東道。”


    聞人俊肅容就坐,含笑說道:“我們今日既有鮮魚,又有美酒,似乎想個新奇酒令,方能增加趣味。”


    虞心影指著衛涵秋,嬌笑說道:“賽伯溫兄兼姿文武.學究天人,定然滿肚子都是些新鮮花樣!這行令之舉,便由他來主政如何?’衛涵秋搖手笑道:“此事既係聞人兄發起,定有妙思、自然應該仍由他來提出辦法才好。”


    魏老婆婆點頭笑道:“對,我讚成賽老弟的意見。”


    聞人俊揚眉笑道:“老婆婆與賽兄既然意見一致,小弟隻好便勉為其難的了。


    虞心影嬌笑說道:“聞人兄,你也是文通武達之人,必然想得出新鮮有趣花樣。”


    這時,酒已燙好,並擺上了四色精美酒萊。


    聞人俊舉杯笑道:“老婆婆,虞令主、賽兄、你們先請欽上一杯,嚐嚐邊酒兒風味如何,然後再行酒令。”


    衛涵秋飲了一口,首先讚道:“聞人兄,這酒兒委實不愧稱為絕世佳釀,好像是真的百年陳紹‘女兒紅’呢。”


    聞人俊向衛涵秋看了一眼,微笑說道:“賽兄猜得絲毫不錯,你怎會對江南風物,如此熟悉?”


    衛涵秋知道自己忘其所以,一時失言,遂趕緊設法彌補,以泰然自若神色,哈哈大笑說道:“小弟素好杯中之物,幾乎對天下美酒,均曾品嚐,故而到口便猜是名叫‘女兒紅’百年陳紹。”


    虞心影嬌笑說道:“賽兄解釋得好,否則我見你對江南風物.如此熟悉,還會疑心你真是那名震東南諸省的‘青幡仙客’衛涵秋呢。”


    衛涵秋狂笑說道:“衛涵秋已在虞令主手下,眇了一目,折了一臂,從此‘南幡’喪盡威風,‘北令’一枝獨秀,我賽伯溫也不會再落嫌疑。說將起來,小弟應該向虞令主教上一杯,略表謝意。”


    話完,舉杯飲幹,虞心影也不加謙謝,一傾而盡。


    他們“c令南幡”,這樣互相搭檔地一陣冷嘲熱諷,又把位“屠龍手’聞人俊弄得麵紅耳赤。


    魏老婆婆含笑叫道:“聞人老弟,你的新鮮酒令,想好沒有?”


    聞人俊正覺尷尬.聞言之下,便應聲答道:“我想來個‘妙問妙答’。”


    虞心影揚眉問道:“這名稱便頗有趣,但不知怎樣行令?”


    聞人俊道:“發令人提出一項奇妙問題,由次座之人,用奇妙方格解答,解不出時,罰酒三杯,答得出時,發問敬酒一杯.倘若答得妙時,舉座均敬酒一杯。第二次問題,便由第一次被問之人,向右依序征答。”


    虞心影點頭笑道:“這種‘妙問妙答’酒令,果然新鮮,聞人兄既是令官,便應示範,第一次的問題,總詼由你提出的了。”


    聞人俊微笑說道:“虞令主,你恰好坐在我的右邊,倘若由我發問,第-個被問的卻是你呢。”


    虞心影笑道:“我不怕被問,聞人兄但問無妨。”


    聞人俊微笑說道:“天下所有樹木之中,會不會有兩株樹木的樹葉數量,完全相等?”


    虞心影想不到他所提出的竟是這麽一個問題.遂微笑說道:“聞人兄,可否讓我想上一想?因為你這問題,十分奇妙,粗看起來,似乎極易回答,但若細想起來,卻又難得很呢。”


    聞人俊點頭笑道:“虞令主不妨仔細思忖,對於這種問題,不能隨口答複,或是,或否,均須提出根據。”


    魏老婆婆失笑說道:“聞人老弟若是用這問題問我,便一定把我問得張口結舌!因問題好答,根據難找,我能跑遍五嶽三山,去數敷每株樹木的樹葉兒,有多少麽?”


    衛涵秋也覺得這樁看來極易的問題,卻極為艱深難答。


    就在此時,虞心影忽然揚眉笑道:“聞人兄,我有方法回答你了!”


    聞人俊正欲發話,魏老婆婆已在一旁笑道:“虞令主快說,讓我老婆於對你的敏捷才思,長點兒見識。’虞心影目注聞人俊,含笑說道:“聞人兄,因為你這個問題,太不平凡,我便打算用不平凡的方法作答,來個‘以問題答複問題。”


    衛涵秋撫掌笑遣:“妙極,妙極,僅僅‘這以問題答複問題’一語便見虞令主的絕世才思。”


    聞人俊向他淡淡看了一眼,便轉而對虞心影笑道:“虞令主,你有什麽問題問我?”


    虞心影含笑問道:“聞人兄.以天下樹葉最多的一株巨樹而論,其樹葉總和之數,會不會多於天下所有樹木的總和之數?”


    聞人俊想了一想,搖頭答道:“不會。”.虞心影問道:“什麽理由?”


    聞人俊笑道:“一株樹兒的葉數有限,整個天下的樹數無窮,故而我認為有限之數,不會多於無限之數。”


    魏老婆婆與衛涵秋一齊連連點頭,表示對聞人俊所持理論,完全同意。


    虞心影滿腔得意神色,揚眉笑道:“為事之道,貴在化繁為簡,我們暫把天下樹木總的無窮之數,定為十株,則根據聞人兄適才論據,這十株樹兒之中,樹葉最多的一株,其葉數也不過超過九枚。”


    聞人俊點頭說道:“虞令主說得不錯。”


    虞心影笑道:“最多一株葉數,既為九枚,其餘便依八七六五三二一葉數分配給八株樹木。至於未曾分配葉數的最後一株樹木,其所有樹葉數量,必與前述九樹之一,完全相等。”


    聞人俊含笑說道:“虞令主答得好,由我這發令人,敬你一杯。”


    說完,便與虞心影舉杯對飲。


    衛涵秋笑道:“虞令主不僅答得好,並還設想極妙,依照聞人兄適才所定規例,似應還要全席公賀一杯。”


    虞心影一麵飲酒,一麵向衛涵秋揚眉笑道:“賽兄,你不要找麻煩,因為你恰好坐在我的右邊,接下來便是我問你呢。”


    衛涵秋哈哈大笑說道:“虞令主盡管向我大出難題好了,我最多答不上來,吃上三杯罰酒,像這樣百年陳釀……”


    虞心影不等衛涵秋話完,便向聞人俊含笑說道:“聞人兄,我想請你把這賞罰辦法,稍為修改一下。”


    聞人俊問道:“虞令主請講,你打算怎樣改法?小弟無不從.命。”


    虞心影指著桌上的美酒笑道:“除了這‘百年陳釀’之外,請聞人兄再準備一些尋常烈酒。”


    聞人俊笑道:“這個還不容易!”


    隨即命人取來了十斤尋常烈酒,並向虞心影含笑問道:“虞令主,你是不是修改為答不出問題,被罰酒三杯之人,必須飲這尋常烈酒,不能飲那‘百年陳釀’?”


    虞心影點了點頭,目光住定衛涵秋,笑吟吟地問道:“賽兄,你的意下如何?我認為著不如此.未免便失去了‘罰,的意義。”


    衛涵秋點頭笑道:“虞令主的這條法令,雖是針對我而修改,但小弟依然完全同意。”


    虞心影微笑說道:“賽兄既然同意,我就要出題目了!”


    衛涵秋含笑說道:“虞令主尚未出題,便已經威風八麵,先聲奪人!我這三杯罰酒,恐怕是吃定的了。”


    虞心影醒珠徽轉,嬌笑道:“那也並不見得,因為我所問的,並非與賽兄故章為難的玄奇理論,而是眼前的現實問題。”


    衛涵秋微笑說道:“既然如此,小弟倒願意竭盡駑鈍.絞絞腦汁。”


    虞心影目光一掃全席四人,揚眉問道:“假如我們四人之中,有一奸細,則此人是誰?”


    衛涵秋聞言一愕,連聞人俊與魏老婆婆也均大出意外,想不到虞心影會問出這麽一個令人尷尬難答的現實問題。


    但衛涵秋畢竟聰明,雙眉微蹙之下,並未尋思多久,便即含笑說道:“先賢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如今四人在座,自然更有足可效法之處,小弟要向虞令主拜老師了。”


    虞心影倒被他弄得莫明其妙起來,愕然問道:“賽兄此話怎講?”


    衛涵秋笑道:“我要效法虞令主適才應付聞人兄的辦法,以‘問題答複問題’。”


    虞心影“哦”了一聲,揚眉笑道:“賽兄耍想問我什麽?”


    衛涵秋目光-閃含笑說道:“自己的事兒,隻有自己最為明白,故而小弟要向虞令主請教的是,請虞令主捫心一思,你自己是否奸細?”


    虞心影幾乎被他問得張口結舌起來,怔了一怔,搖頭答道:“我不是奸細。”


    衛涵秋微笑說道:“聞人兄代表百裏夫人,主持全局,魏老婆婆是百裏夫人的多年好友,德齒皆尊,我可以擔保他們不是奸細!如今虞令主捫心自問,亦非好人,則對於你那‘假如我們四人之中,有一奸細,則此人是誰,的問題答案,豈非業已千真萬確,又明明白白地,擺在麵前,就是‘此人是我’。”


    虞心影伸手提壹,替衛涵秋斟了一杯酒兒,滿麵笑容地揚眉說道:“賽兄,我先敬你一杯,請你不要生氣!應該記得我那問題,一開始便用了‘假如’二字。”


    說到此處,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聞人俊,繼續笑道:“老婆婆,聞人兄,賽伯溫兄不僅以‘我不人地獄,誰人地獄’偉大精神,現身說法的答複問題,言語中並對老婆婆及聞人兄,異常推重!


    足見謙虛巧妙,兼而有之,我認為除了公敬一杯以外,還要加上一杯特賞才對。”


    魏老婆婆與聞人俊自無異議,遂共同向衛涵秋敬了一個雙杯。


    如今輪到衛涵秋發問。


    被問人則是坐在他右首的“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


    衛涵秋因魏老婆婆平素極為陰刁,遂想當眾難她一難,使這“白發殺人王”,出點洋相。


    念頭打定,先向老婆婆笑道:“老婆婆,如今該我問你,但老婆婆年高德劭,賽伯溫未便以刁鑽古怪問題,唐突失敬……’魏老婆婆聽到此處,連連搖手,截斷了衛涵秋的話頭,怪笑道:“賽老弟,你不必存這些顧忌,大家既行酒令,怎能有甚例外?


    你盡管發問,問得越刁鑽古怪越好。若真能把我難倒,我不單不會不悅,並將敬你一杯。”


    衛涵秋目閃奇光,點頭說道:“老婆婆既然這樣說法,我倒要想個問題,難難你了。’虞心影曬然笑道:“賽兄奠說大話,老婆婆何等高明……”


    魏老婆婆截斷了虞心影的話屬,含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對我誇讚,須知凡被捧得越高之人,往往跌得越重。我已從賽老弟的目光以內,看出他似乎充滿得意神色。大概他已想出了什麽足以把我難倒的大題目了。”


    衛涵秋微笑說道:“老婆婆猜得不對,我所要請教之事,隻是小題目,絕非大題目呢。”


    魏老婆婆笑道:“小題目也好,大題目也好,反正我已從賽老弟的神色之中,體會出不易回答的艱難意味。”


    衛涵秋失笑說道:“老婆婆別怕,包管一點不難,小弟仍師法虞令主,打算問件眼前之事。”


    魏老婆婆揚眉怪笑說道:“賽老弟請講,若是眼前之事,或許我可以答得上來。”


    衛涵秋舉起酒杯,欽了一口,慢條斯理地手指虞心影,含笑問道:“小弟要向老婆婆請教的是,你究竟有甚神通魔力,能使虞令主甘與‘紅葉七人盟’金蘭絕義,而和你結為知己密友?”


    魏老婆婆萬想不到衛涵秋所提出的,竟是這麽一個尷尬問題。


    這,確是眼前之事,但確也無法解答。


    當著聞人俊,自然不便胡亂吹噓,當著虞心影,自己更不便說出實話。


    故而,魏老婆婆在略一沉吟之後,便把那種尋常烈酒,飲了三杯,作為認罰。


    虞心影見狀,揚眉叫道:“老婆婆,你欽下罰酒則甚?賽伯溫兄所提出的這項問題毫不難答。”


    魏老婆婆目注虞心影,緩緩問道:“虞令主認為應該‘怎樣答複?’虞心影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自然是老婆婆功高望重,齒德俱尊,並對我愛護得無微不至!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我和老婆婆結為知交密友之舉,屬於我的正確選擇。”


    魏老婆婆聽了虞心影這番話兒,方把胸中一腔悶氣,漸漸舒散地點了點頭,苦笑說道:“賽伯溫老弟的這項問題,若是向虞令主提出,虞令主自可侃然作答,但他是向我提出,我卻隻好甘飲罰措了事。”


    虞心影詫聲問道:“老婆婆,你這‘甘飲罰酒’之語,怎樣解釋?為什麽你就不能加以回答?”


    魏老婆婆哈哈大笑說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我不好意思作‘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式的自我吹噓答複。”


    虞心影擎杯起立,目注聞人俊及衛涵秋,秀眉雙挑,含笑說道:“聞人兄聽見沒有?老婆婆的胸襟氣度,何等深仁寬厚?她雖已自飲三杯罰酒,卻不是不能答,隻是不便答,我認為仍應全席公敬老婆婆一杯才對。”


    聞人俊答道:“虞令主說得極對,我們且全體敬老婆婆一杯。”


    衛涵秋一麵隨同舉杯,一麵心中卻思潮起伏,情緒不定。


    他如今真有點弄不清楚虞心影離開“玄冰凹”的-段時間之內,究竟有投有與秋月真人等同盟兄妹相遇,解除所中迷魂秘藥?


    因為她在行徑方麵,確大以詭奇,令人無法推測。若是迷魂藥力未解?她不會於自己圖窮匕現之際,說了一大段絕妙謊話,替自己圓場。若是連魂藥力已解?她又不會再對魏老婆婆如此捧場,如此親熱。


    就在衛涵秋雙眉微蹙,疑恩百轉之際,侍宴弟子業已捧上了一大盤熱騰騰的“清蒸鮮魚”。


    衛涵秋心中一驚,趕緊收攝玄思,麵對現實。


    聞人俊清晨特加暗囑,命自己於午宴時,千萬莫吃鮮魚,劇顯然是在魚中藏有劇毒,或是迷魂藥物。


    自己關心虞心影,曾對她鐫石傳警,卻不知她是否領會?是否信任自己?


    心念至此,聞人俊已先向他微施眼色,含笑說道:“賽兄,這‘清蒸鮮魚’的風味絕佳,你且嚐上一些,看看是否小弟過譽?”


    衛涵秋從聞人俊的眼神之中,領會出他先向自己這樣說法用意,是要自己設法編造出一套不吃魚的理論。


    他應變捷才極高,聞言之下,含笑說道:“聞人兄,這條魚兒是河魚?還是海魚?”


    聞人俊愕然說道:“賽兄好端端地問此用甚?小弟覺得河魚風味固佳,海魚也頗不錯,足可為愛食珍鮮者解饞。”


    衛涵秋微笑說道:“因為小弟於十七歲後,便立誓不吃河魚,這魚若是來自鹹水,我方能大快朵頤,若是來自淡水,但隻好敬謝不敏。”


    聞人俊知道他是在編造說詞,遂揚眉問道:“賽兄對海魚河魚,有食不食之分,已是怪事,尤‘十七歲後,立誓不吃河魚’之語,更令人莫名其妙……”


    衛涵秋不等聞人傻話完,便即含笑說道:“聞人兄不必莫名其妙,小弟對你說清原因之後,包管你就不會嘖嘖稱奇的了。”


    聞人俊點頭說道:“賽兄請講,小涕願聞其詳。”


    衛涵秋笑道:“小弟於十七歲時,武功尚未大成,偶然遨遊洞庭,遇風覆舟,竟在湖水中困了兩日一夜以後,方始獲救。”


    聞人俊揚眉問道:“這是賽兄遭受的一場水厄,卻與河魚何幹?”


    衛涵秋微笑答道:“怎會無關,若是朔中巨魚,在這二日一夜中,向我攻擊,我已昏迷,無力相抗,豈不作了它們的口中美食?”


    虞心影一旁聽得嬌笑叫道:“賽兄,我明白了,是不是你覺得湖中之魚.未曾吃你,你於獲救以後,遂立誓也不吃它!”


    衛涵秋點頭笑道:“虞令主猜得不錯,但因我生來嘴饞,魚兒又屬美味,倘若永不吃它,未免難熬。遂想了個變通辦法,把魚兒分為‘淡水河魚’,‘鹹水河魚,兩類,對於‘鹹水河魚’,因兩無恩怨,何可大快朵頤!對於‘淡水河魚’,便感激甚深,敬而遠之地,緘口以報了。”


    聞人俊暗暗欽佩他把這段謊言,編得頗有趣味。遂雙眉微軒,表示惋惜,歎息一聲說道:“賽兄對於‘淡水河魚’,既有這樣一段恩怨,小弟遂不好意思定要勸你忘恩負義的了。”


    衛涵秋眼望盤中那條熱騰騰的鮮魚,咂咂嘴唇,以一副豔羨不已的神情,向聞人俊問道:“聞人兄.照你的話聽來,這條‘清蒸鮮魚’,是屬於‘淡水’一類。”


    聞人俊點頭笑道:“祁連山離海萬裏,想吃鹹水魚類,何殊鳳髓龍肝?要在‘難之又難’以上,再加上一個‘難’字。’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微注魏老婆婆及虞心影,含笑又道:“老婆婆,虞令主,請趁熱享用鮮魚,賽伯溫兄不能對它負義忘思,我們卻不妨把它細嚐慢嚼。”


    虞心影欣然舉箸,衛涵秋看在眼中,不禁心頭微跳,暗思阻止之策。


    魏老婆婆忽然搖手笑道:“虞令主,你且慢吃魚。”


    虞心影本是故意做作,聞言之下,自然立即住手揚眉,向魏老婆婆含笑問道:“老婆婆,你為何阻止我享此口福?”


    魏老婆婆笑道:“聞人老弟所創這新奇酒令,尚未輪轉完畢,若是在我吃了三杯罰酒之際,便告停止,豈非太使我老婆於吃虧了麽?”


    虞心影借機下台,放下手中骨箸,點頭含笑道:“老婆婆說得有理,我等你向聞人兄問完問題再吃。”


    魏老婆婆目注聞人俊,含笑叫道:“聞人老弟,你不反對我向你發個問題,把適才所輸掉的三杯罰酒,在你身上撈本吧?”


    聞人俊無法推辭,隻好點頭笑道:“老婆婆盡管提出任何怪異的問題,小弟能答荊答,不能答也飲上三杯罰酒便了。”’魏老婆婆笑了一笑,伸手取起骨箸,把盤中那條“清蒸鮮魚”,夾成頭尾兩段。


    聞人俊對於對方這種動作,正自莫名其妙之時,魏老婆婆業已笑道:“聞人老弟,我來試試你的膽識如何?適才夾魚之際,已在魚的一段以內,下了獨門藥物,如今請你先行品嚐,看你是敢吃魚頭呢?還是敢吃魚尾?”


    這幾句話兒,真把聞人俊聽的莫知所措。


    因為魏老婆婆這一次是以實際行動來代替問題,則自己也必須用實際行動來作為答複。


    她適才舉著夾魚之際,竟將獨門秘藥,暗暗置放兩段魚兒的其中一段之內。


    自己因決未想到魏老婆婆會來這麽一手,以致根本不曾看清她是把獨門秘藥,下在魚頭?抑或下在魚尾?


    如今,要想答複這項問題,隻有來個憑天撞。


    魚分兩段,撞起來並不太難,可以有一半機會。


    但機會雖然平均,若以代價計算,卻有點太劃不來。


    自己若是僥幸擅對,不過僅僅免掉了三杯罰酒。


    若是撞得不對,用不單三杯罰淚,仍所難免,並將和“紅葉令主”虞心影-樣,從此迷失心神,永遠聽從魏老簍婆的指揮控製。


    權衡利害之下,聞人俊覺得犯不著為了區區三杯罰酒,冒此奇險,遂雙眉一揚,高聲笑道:“老婆婆真夠厲害,小弟甘願認罰……’.話方至此,突然有名‘玄冰凹’中弟子,懂慌張張地,跑進議事廳來,躬身稟道:“玄冰凹”口,有個眇去一目,並折去一臂的青衫書生,求見百裏夫人。”


    虞心影聞言之下,目注聞人俊後,詫聲叫道:“聞人兄,這眇去一目,折去一臂的青衫書生,不就是在我手下倒了大黴的‘青幡仙客’衛涵秋麽?”


    聞人俊也頗感驚奇地,目閃精芒說道:“我不信衛涵秋敢單人明闖‘玄冰凹’,且去看上-看,剩下的一隻好手。”


    聞人俊一麵站起身形,一麵向虞心影搖手笑道:“虞令主請莫心急,我們若以這多人手,一擁而出,恐怕會把那位‘青幡仙客’,嚇得逃走。”


    虞心影問道:“聞人兄有何高見?”


    聞人俊獰笑答道:“小弟單獨前去,先把對方穩住,虞令主等,隨後悄悄掩來,便算衛涵秋肋生兩翼,也不怕他會飛上天去。”


    魏老婆婆點頭讚好,聞人俊便獨自去往“玄冰凹”口。


    衛涵秋見聞人俊業已走去,遂對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你仿佛是把聞人兄騙了一下,根本就未向魚中,置放什麽獨門秘藥?”


    魏老婆婆失笑說道:“還是賽兄眼快,看得絲毫不差,我們也趕緊接應去吧,奠讓那衛涵秋再度逃脫。”


    衛涵秋故意落後一步,讓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先行走出議事廳,自己則乘機暗用銀針,向那盤“清蒸鮮魚”之中,試了一試。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之下,竟把位聰明絕頂的“青幡仙客”


    衛涵秋,試得雙眉緊蹙,心中疑雲如海。


    原來,這條“清蒸鮮魚”,不論是魚頭一段之中,或魚尾一段之中,均毫無異樣毒質。


    魏老婆婆並未下毒之事,已被自己看破,她也坦然直承,適才所雲,隻是打算難倒聞人俊的臨時謊語。


    但聞人俊並未在魚中有惡毒安排,卻令衛涵秋太以莫名其妙。


    聞人俊既未在魚中下毒,卻為何向自己暗加叮囑,命自己不可吃那“清蒸鮮魚”?


    此事隻有一種解釋,就是聞人俊叮囑自己之時,曾準備在魚中下毒!而後卻改變念頭未加實施。


    但這種惟-解釋,不能成立。


    因為“清蒸鮮魚”上席時,聞人俊還向自己暗施眼色,要自己編造了一套不吃河魚童話,以避免下箸。


    這樣一來,事實顯然!不是廚下人奉命下毒而並未下毒地,騙了聞人俊!便是聞人俊根本就未打算在魚中下毒,騙了自己。


    這兩種假設之中,第一樁假設的可能程度,幾乎於零,比較起來,自然是以第二樁假設的可能程度稍大。


    然而,衛涵秋的心中.便發生了一個大大疑問.就是聞人俊,決不會無故哄騙自己,他的目的何在?


    一麵隨同魏老婆婆,虞心影等,緩步走向“玄冰凹”口,一麵對於這項重大疑問,仔細盤算。


    玄冰凹為什麽要如此飾詞哄騙自己?他的目的……


    驀然間,衛涵秋的腦海之中,倏告靈光-閃!


    就在這靈光一閃以下,衛涵秋毛骨生寒地周身微微-顫。


    這位“青幡仙客”,參透了“屠龍手”聞人俊對他哄騙之意,頓時覺得有麵含蘊著莫大危機的無形巨網,業已在自己周圍張起。


    不錯!聞人俊所說今日午宴之設,目的是在試探奸細等語,絲毫不錯。


    但被聞人俊所選擇為試探對象之人.卻既不是魏老婆婆,也不是虞心影,而就是自己。


    聞人俊故意編造了這套說法,告訴自己,看自己是否會加以泄漏。


    假如自己泄靄,則自己便有奸細嫌疑。


    而自己的泄囂對象,便也有了被注意的價值。


    聞人俊的辦法,頗為聰明,他隻要坐在午宴上,注視著那盤並無毒質的美味鮮魚,便可了然一切。


    假如魏老婆婆與虞心影,都毫無疑慮地,舉箸夾魚,人口大嚼,則證明自己並未泄密。


    二人之中,若有人神色倉惶;而不敢對鮮魚下箸,則此人定然以為魚中有毒,而泄漏這項秘密之人,定然就是自己。


    自己也決未想到聞人俊會耍了這麽一個花樣,竟懵然無覺地,被他蒙在鼓中!若非魏老婆婆詐稱向魚中下毒,破壞了聞人俊的整個計劃,則後果可能會嚴重到不堪想像地步。


    思忖之間,已近“玄冰凹”口。


    聞人俊茫然獨立,並無他人,哪裏有什麽眇了一目,折了一臂的青杉秀士蹤跡?


    虞心影首先嬌軀微閃,縱到聞人俊麵前,愕然問道:“聞人兄,那衛涵秋呢?難道他既敢單獨來此尋仇,卻又虎頭蛇尾地,悄悄的遁去?”


    聞人俊歎道:“在我趕來‘玄冰凹’口之際,這廝已不知何去,隻留下了一麵小小青幡。”


    他邊自發話,邊自從袖中取出一麵小小青幡,向虞心影遞去。


    虞心影接過一看,隻見稽上有幾行字,寫的是:“誰雲北令勝南幡?碎葉之仇心不甘!明夜三更拚一戰,玄冰凹口放春蠶!”


    虞心影看完字跡,“哧哧”幾把,就將這麵小小青幡,扯得亂七八糟地,丟向一旁,揚眉冷笑說道:“哼!衛涵秋一目未眇,一臂未折之前,也難以勝我分毫,這明夜三更,向我索戰之舉,豈非自己找死?”


    衛涵秋見了這般情景,心中委實越發英名其妙,暗忖虞心影目前之語,分明虛言,怎會真有一位眇目折臂,以“青幡仙客”衛涵秋之人,出來向她下書捐戰?


    他正自疑思莫解,那位魏老婆婆突然怪笑說道:“虞令主,關於衛涵秋向你搦戰之舉,我們不可輕視,應該慎重研究一下。因為他這‘玄冰凹口放春蠶’之語,分明是要和你搏鬥至死。”


    虞心影秀眉雙挑,曬然不屑地冷笑說道:“老婆婆放心,我認為衛涵秋的黔驢之技巳窮,他雖以春蠶自居,也沒有多少絲兒可吐。”


    魏老婆婆笑道:“我不是說衛涵秋能敵得過虞令主.隻是認為他也許有了什麽得力幫手,才敢狂妄索戰。”


    虞心影冷笑說道:“他繳有得力幫手,又有何懼?因為我的幫手,也不少呢!老婆婆。聞人兄、賽兄,哪個不是佼佼不群的萬人敵?”


    這時,“屠龍手”聞人俊的心中,也自好生恍惚起來。


    他的心意,確被衛涵秋猜透,真是打算以“鮮魚藏毒”之訊,來試探“千麵劉基”賽伯溫,對於自己,是否忠誠可靠?


    這樁試驗,尚未完成,便被攪散,衛涵秋居然親來送幡留字,要約請虞心影明日決一死戰。


    自己對以虞心影目前所說的那樁故事,原本略為懷疑.但如今這樣一來,卻證明了虞心影是句句實言,絕非虛語。


    他們四位武林奇客,心中正各懷鬼胎,陡然聽得“玄冰凹”,‘當當當’地,響起了清脆鍾聲。


    聞人俊屈指暗計,數得金鍾恰是一十二響.不禁喜氣揚眉說,狂笑說道:“老婆婆、虞令主、賽兄,我百裏姊姊的功行完滿,業已出關,現於議事廳中,舉鍾相召,我們且去見她-見,略為道賀好麽?”


    瀟湘書院圖檔


    楊柳青oc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令南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葛青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葛青雲並收藏北令南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