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既定,回到“羅浮”以後,便即互相分袂。


    端木淑跟隨一靜神尼,去往“潮音洞”中,習練“小諸天雷音掌力”。


    穀家麒、東方剛,及令狐元則同去“梅窩”,請“散淡居士”司馬超,施展岐黃妙術.祛除體內餘毒,並向“梅窩處士”報告“黑地獄”之行的一切經過。


    穀家麒與端木淑這一雙英雄兒女.自然早已心心相印,如今分袂在即,難免有些惜別傷離,遂避開一靜神尼等人,互相略為密語!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你到‘梅窩’之中,請‘散淡居士’司馬前輩,祛除體內餘毒以後,打算……”


    穀家麒訝然接口問道:“淑妹,你體內也有餘毒未淨,難道就不去趟‘梅窩’,請司馬莊主一施妙手了嗎?”


    端木淑嫣然笑道:“不瞞麒哥哥說,我有‘無相神功’護體,中毒程度,遠比你們為輕,又由‘翡翠鼢’先後兩度注入靈液,及服食我師伯所賜妙藥,業經行功暗察,已告痊愈!無須再往‘梅窩’,耽誤我隨師伯的難得光陰了!”


    穀家麒“哦”了一聲說道:“淑妹既已痊愈,自然不必再去‘梅窩’,你方才要我在祛除體內餘毒以後……”


    端木淑應聲說道:“我要你在祛除餘毒以後,立即與我東方大哥,結伴長遊,海角天涯地.尋覓水中萍蹤跡,莫使她深陷迷途,無法自拔!”


    穀家麒以為端木淑雖係胸襟恢宏的巾幗奇英,但難免不對水中萍略存妒念,遂劍眉雙剔,朗聲說道:“淑妹放心,水中萍為我墮落,我自然應該設法援手,不使她誤入泥淖!但絕不會……”


    話猶未了,便被端木淑打斷話頭笑道:“麒哥哥不要講下去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穀家麒一雙俊目以內,含蘊無限情思地,凝望著端木淑,微笑問道:“淑妹既已知道我要說什麽.可信得過我嗎?”


    端木淑笑道:“我雖然信得過,我卻要勸你!”


    穀家麒不解其意,訝然問道:“淑妹有話,我必然遵從,哪裏用得著這個‘勸’字?”


    端木淑嬌笑說道:“麒哥哥能夠聽話最好,我要你在找著水中萍後,消除任何芥蒂,與她誓海盟山地,重修舊好!”


    穀家麒一時間揣摩不出端木淑此語用意,隻得以詫異眼光,對她凝視!


    端木淑嫣然笑道:“麒哥哥,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們不是世俗兒女,我要坦白問你幾句話兒,希望你也坦白回答,不必故作違心之論!”


    穀家麒眉梢雙挑,目光電射地朗然答道:“淑妹放心,盡管請問,穀家麒從來不作絲毫謊語!”


    端木淑點頭笑問道:“水中萍的容貌如何?”


    穀家麒毫不考慮的應聲答道:“雖然比不上淑妹的天人顏色,也算得是傾城傾國的絕代容光!”


    端木淑繼續問道:“在‘勾漏山鬼影峰’驚變之前,水中萍的品格如何?”


    穀家麒仍是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


    端木淑聞言笑道:“麟哥哥果然句句實言,不作違心之論,我再問你,水中萍的門戶如何?武功怎樣?”


    穀家麒脫口而出答道:“北天山門戶正大,極獲武林尊敬,水中萍的一身功力,也是內家上乘好手!”


    端木淑靜靜聽完,麵色一整,兩道澄淨無比的秋水眼神.凝注在穀家麒臉上,沉聲說道:“根據麒哥哥的三樁答案,把它綜合起來,則水中萍應該是位具有絕代容光,正大門戶,上乘身手,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


    穀家麒點頭說道:“淑妹說得不錯!”


    端木淑笑道:“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像具有如此條件的紅顏知己,更是踏破鐵鞋,亦無覓處!麒哥哥,我再問你,你與水中萍邂逅江湖,為她充任馬夫,執鞭千裏,足見彼此心心相印,情分不薄,假如你我未曾在‘邛崍幽穀’相逢,則你與水中萍之間的感情,是否會起變化?”


    穀家麒感覺這項問題,不便答複,隻得點頭示意!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既然同意我的說法,則好好一位具有絕代容光,正大門戶,上乘身手,心地光明的紅妝俠女,竟會在‘勾漏山鬼影峰’,對我們下絕情,致被‘冷香仙子’聶冰魂逐出門戶,甚或可能誤入歧途,深陷泥淖之故,應該頗易解答!”


    穀家麒劍眉深蹙,默然不語!


    端木淑笑道:“麒哥哥你不願說,讓我自行回答,也是一樣!我認為水中萍所以如此之故,是由於兩個字,及為了兩個人!”


    穀家麒聞言,剛剛看了端木淑一眼,端木淑又複含笑道:“兩個人中,自然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兩個字則一個是‘恨’,一個是‘妒’!也就是水中萍為了‘恨你’,為了‘妒我’,才會刺激得有失常情,自甘墜落!”


    穀家麒點頭說道:“淑妹分析得絲毫不錯!”


    端木淑臉上神色,又是一正,正容說道:“我們身負絕學,仗劍江湖,在國法以外,人情之中,鏟除不平,救濟民物,連漠不相幹之人,均應助弱扶危,懲惡勸善,何況水中萍墮落原因,又是為了我們而起,自然更該……”


    穀家麒不等端木淑說完,便即接口說道:“我們不正是準備海角天涯地,對水中萍追蹤相機拯救嗎?”


    端木淑笑道:“如今話到正題,我要極為鄭重地,請問麒哥哥,你打算怎樣對水中萍加以拯救的呢?”


    穀家麒平時也頗口舌滔滔,辯辭無礙。


    但如今卻被端木椒這一連串追問,問得有點透不過氣來,隻是囁嚅說道:“我……我……”


    端木淑依然正色說道:“我們不能用隨後追蹤,暗加拯救的治標之法,因為可能你費盡心力,剛把她救出龍潭,而一轉眼間,她又落入虎穴!我們必須要用溯本追源的徹底解決手段!”


    穀家麒無詞可駁,隻得點頭讚同說道:“對,對,我們應該朔本追源,徹底解決!”


    端木淑道:“這朔本追源中的‘本’是‘你我’,‘源’是‘恨妒’,而徹底解決之道,就是設法使水中萍不再‘恨你’.不再‘妒我’!”


    穀家麒是絕頂聰明人物,何嚐聽不出端木淑言外之意?但總覺得此事大有礙難,處理得一不小心,自己便將在情海風波中,慘遭滅頂.或是被女兒家的天生妒火.燒得焦頭爛額!


    端木淑挽住穀家麒手兒,拉他同坐石上,深情無限地.嫣然笑道:“麒哥哥,你的心思,以及礙難之處,我全知道,我如今給你一項保證,就是你若能與水中萍重續情緣,再修舊好,我答應不計名位,與她一同嫁你!”


    穀家麒心中一陣狂跳,雙手把住端木淑香肩,目光凝注她清華脫俗的絕代嬌容.顫聲問道:“淑……淑妹……你此話可是當……當真……”


    端木淑柔聲笑道:“麒哥哥,我怎會騙你?但這項保證之中,也附帶著一項難題,就是你若不能使水中萍悟自迷途,恢複本性,則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止於通家兄妹的了!”


    穀家麒起初聽得端木淑願與水中萍同嫁自己,不禁心中一喜,但如今聽了這項難題以後.又不禁心中一愁。


    就在他一愁一喜之間,端木淑居然笑容齊斂,凜若冰霜地,站起身形,向穀家麒淡淡說道:“穀世兄,請自珍重,我要隨侍我師伯,去往‘潮音洞’了!”


    這一聲“穀世兄”之後,自然接著便是群俠分袂。


    水中萍自與穀家麒“邛崍”分手以後,雖然關切恩師安危,趕返“北天山”,但芳心之中.卻充滿了一片為情惆悵的空虛恐懼!


    愛侶分離,為情惆悵,心中自然難免寂寞空虛。


    但空虛以外的那種莫明恐懼,卻是為了端木淑化身的嶽悲雲而起!


    因為水中萍自負姿色絕世,武功超群,並看出穀家麒與自己相互傾心,必可成為一對般般匹配的天生佳偶!


    誰知“邛崍幽穀”之行,見了那位嶽悲雲後,發現對方容貌武功,竟均在自己以上,言談舉止,偏又頗對穀家麒異常關切!


    水中萍已在擔心,穀家麒恰又提出意欲邀請嶽悲雲同破“黑地獄”之事,哪得不使水中萍愁上添愁,在芳心以內,深伏妒念!


    一路之間,愁眉不展,回到“北天山”後,又複得悉驚變!


    “北天山冷香穀”中.一片愁雲慘霧,據“冷香宮”內侍者,向水中萍報告,說是“冷香宮”主人“冷香仙子”聶冰魂突中奇異劇毒,並發現“黑心張良”司馬庸,與“幽冥主宰”聯名勸降的一封書柬!


    聶冰魂性情高傲,自然是盛怒難遏,服盡宮中祛毒靈藥,均告無效以下,遂憤然投入名叫“冷香泉”的萬丈寒潭,自盡而死!


    水中萍哪知恩師具有深心,明麵假作投潭,實則已赴“羅浮山潮音洞”,尋找生平好友一靜神尼,設法療毒!自然呼天搶地,哀毀逾恒,換了一身重孝,在“冷香泉”邊,設靈祭奠,獨宿數日以後,便即趕住“哀牢山穀”赴約,以與穀家麒細商為恩師“冷香仙子”聶冰魂報仇之策!


    她因恩師慘死,急痛得已經有點神誌失常,到了“哀牢山穀”後,赫然又見穀家麒、嶽悲雲神態親密,哪能不火上添油,芳心盡碎的絕情而去!


    師門仇深,情場恨重,兩樁怫心大事,把位原頗聰明的俠女,刺激得神智全昏.果然不出端木淑所料,是直撲“黑地獄”,意欲以卵擊石地,與“黑心張良”司馬庸,“幽冥主宰”鄺無畏等,決一死戰!


    被擒之後,折磨自多,但水中萍冰心傲骨,亳不怯懼,反而為了長期忍受折磨,神智方麵,漸複常態!


    但一靜神尼與“冷香仙子”聶冰魂潛入“黑地獄”後,因司馬庸等過分凶狡,為了絕對保持機密起見,連向水中萍均未表明身份!


    甚至到了水中萍遇救,並被指示,裝扮成“冰心啞婦”之際,她仍不知恩師“冷香仙子”聶冰魂未曾遭難,已來“黑地獄”中,隻以為是那“勾魂女鬼”,突對“黑地獄”倒戈,救了自己!


    長期被囚,一朝獲釋.滿懷高興,神誌益清,但一上“清涼台”,便自又受重大刺激!


    這重大刺激.自然是穀家麒、端木淑兩意相投的親密神態!


    水中萍銀牙暗咬,極力忍耐,但穀家麒與端木淑哪知就裏?每一個偎倚動作,每一句關切言語,都對水中萍宛如萬刃剖心,一刀一刀地加深苦痛!


    直等出了“黑地獄”,聽了那幾聲足使當事人魂消,傷心人腸斷的“麒哥哥”,“淑妹”以後,水中萍才被滿腔妒火,燒毀了整個靈明,取出“天星神釘”,不顧一切,遽下毒手!


    “冷香仙子”聶冰魂在高崖以上,所喝止之語,水中萍因形若瘋狂,怒火攻心,根本未曾聽清!


    但“天星神釘”出手之後,卻瞥見自己的救命恩人“勾魂女鬼”趕到!


    水中萍不知“冷香仙子”聶冰魂就是“勾魂女鬼”,故而她立即逃遁之故,並非懼怯師傅降罪,隻是一來有點羞對恩人,二來認定穀家麒、嶽悲雲、東方剛既已中釘倒地,必死無疑,不忍再見他們橫屍慘狀,要想找個僻靜所在,痛哭一場,然後也自投崖自盡!


    她滿腔悲憤之下,展盡輕功,茫然疾馳,竟馳出五座峰頭,方始駐足!


    水中萍本想找個僻靜所在,放聲痛苦一場,泄露胸中悲憤以後,立即自盡。


    但如今立足高崖,反倒欲哭無淚,心中隻在反複忖度,穀家麒、嶽悲雲、東方剛等,究竟是否業已死在“天星神釘”之下了?


    忖度之間,目光微閃,忽然發現“辣手才人”石不開,“震天神手”譫台曜,“鐵嘴君平”辛子哲,“傾橐先生”包一勝等“文武卜賭”四大,抬著一乘軟轎,轎上坐的正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恰好從自己所立崖下路過!


    水中萍見狀,不由暗想這“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到底武功究有多高?能令“文武卜賭”四大,如此甘被役使!


    念猶未了,忽見“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從轎上飄身落地,並發出一陣大笑!


    “傾橐先生”包一勝愕然問道:“穀主雙腿已能行動了嗎?”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點頭笑道:“適才我行功自試,業已痊愈,這乘軟轎,可予拋棄,現有四封書信,煩勞你們分頭一送,由我獨自回轉‘穀’便了!”


    說完,自袖中取出四封書信,分交“文武卜賭”四大,並向“辣手才人”石不開,“震天神手”澹台曜含笑說道:“二兄所送書信,頗為急要,地點又在滇西‘雲嶺’,趕緊隨我一同走吧!”


    “辣手才人”石不開,“鎮天神手”澹台曜一齊躬身笑諾,向“傾橐先生”包一勝,“鐵嘴君平”辛子哲,揮手為別,陪同“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展動身法西行而去。


    “傾橐先生”包一勝低頭一看信上字跡.苦笑說道:“這封書信,是要送到‘太湖’,路可跑得遠呢!”


    說完,便自也向“鐵嘴君平”辛子哲施禮為別,電疾馳去。


    “鐵嘴君平”辛子哲茫然之下.一看手中書信,是要送交“邛崍百丈峽”中隱居的一位“天狼秀士”羅三恨,不禁搖頭自語說道:“公孫穀主不知為了何事?竟這等差人投書,我這趟路兒,也不近呢!”


    自語過後,方待動身,驀然聽得背後崖頂上一聲嬌呼:“辛朋友,暫留貴步!”


    “鐵嘴君平”辛子哲聽得語聲頗熟.遂駐足回身,仰頭看去!


    崖壁間一條人影,星馳而下,刹那之後,便自飄墜麵前,是位白發飄瀟的高年老婦!


    一來聽得口音頗熟,二來認出對方就是同赴“中元鬼節大會”,曾在“清涼台”上見過的“冰心啞婦”,“鐵嘴君平”辛子哲遂不禁訝然問道:“你不是自稱‘冰心啞婦’,怎麽會說話了?語音還甚熟,莫非辛子哲舊識所扮嗎?”


    水中萍聞言,除掉頭上假發及一切化裝,向“鐵嘴君平”辛子哲笑道:“辛朋友真好耳力,‘邛崍幽穀’匆匆一會,你還記得我嗎?”


    “鐵嘴君平”辛子哲“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冰心啞婦’竟是水姑娘所扮,但不知對辛子哲有何見教?”


    水中萍向“鐵嘴君平”辛子哲手中書信,看了一眼,微笑問道:“辛朋友要往何處投書?”


    “鐵嘴君平”辛子哲應聲答道:“邛崍山百丈峽!”


    水中萍秀眉一揚,含笑說道:“我如今閑得無聊,可否奉陪辛朋友走趟‘邛崍’?以便多多請教呢!”


    “鐵嘴君平”辛子哲聽出水中萍要陪自己同往“邛崍”,不禁大出意外,但又無法拒絕,隻好點頭笑諾,並向她訝然問道:“水姑娘怎麽閑得無聊?你為何不與穀家麒老弟一同江湖遊俠?”


    水中萍因心中煩悶已極,又複無處可去,才想與“鐵嘴君平”辛子哲同赴“邛崍”,略遣憂愁,並求他以極為靈驗的“金錢神課”,為自己的茫茫未來,一卜休咎!


    如今聽他問起穀家麒,不禁觸動靈機,接口笑道:“穀家麒如今身遭危難,可能有性命危險!”


    “鐵嘴君平”辛子哲又感意外地,蹙眉問道:“穀家麒老弟,剛與我們在‘鬼影峰’前分手,怎會有甚危難?難道他為了拯救‘七劍神君’歐古月,又重進入‘黑地獄’內?”


    水中萍答道:“這是我的臆測之詞,辛朋友‘金錢神課’,萬卜萬靈,何不為穀家麒一施妙技?”


    “鐵嘴君平”辛子哲因與穀家麒頗為投緣,聞言遂自袖中摸出三枚金錢,向山石以上,輕輕甩手一擲!


    金錢顯示卦象以後,“鐵嘴君平”辛子哲“咦”了一聲,目注水中萍愕然說道:“辛子哲是卜而後知,想不到水姑娘竟能未卜先知?穀家麒老弟果有重大險厄!”


    水中萍暗佩“鐵嘴君平”辛子哲神卦無虛,接口問道:“辛朋友能否從卦象之中,判斷穀家麒有無性命之慮?”


    辛子哲收回三枚金錢,大笑說道:“這卦象名叫‘鴻門闖宴’,有驚無險,哪裏會談得到性命之憂?我並可斷言穀家麒老弟的這番險厄,是來自陰人,但也蒙陰人相救,與他一同受驚之人.似還不止一個呢!”


    水中萍聽辛子哲說得宛如目見當時情景一般,不禁心中暗忖,隻要穀家麒未死,自己立誓非使他拋棄嶽悲雲,重行傾心自己,贏得情場勝利不可!


    “鐵嘴君平”辛子哲見水中萍聽了自己話後,俯首沉吟,默然無語,遂含笑問道:“水姑娘,你在想些什麽?”


    水中萍目光一轉,嫣然笑道:“我在暗佩辛朋友這‘鐵嘴君平’四字,委實名下無虛,三枚金錢,卜盡人間禍福!”


    “鐵嘴君平”辛子哲遂謝笑道:“辛子哲不敢當水姑娘如此盛讚,我這‘金錢神課’,隻能對眼前之事,及過去之事,小有靈驗,關於一年以後的未來之事,便因火候未到,有些拿不準了!”


    水中萍嫣然笑道:“我記得辛朋友在‘邛崍幽穀’之時,曾以‘金錢神課’,為我預卜休咎,算定水中萍婚姻之事,波折甚多,並注定隻能作人側室!”


    “鐵嘴君平”辛子哲臉上一紅,含笑說道:“水姑娘,我方才業已預先聲明,對於一年以後的未來之事,拿不甚準!”


    水中萍淒然一歎說道:“辛朋友不必過謙,你的‘金錢神卦’,奇驗無虛,我與穀家麒之間,確已起了重大波折!”


    “鐵嘴君平”辛子哲聞言,失驚問道:“水姑娘能否說出與穀家麒老弟之間的波折因由?辛子哲頗願盡力,使你們言歸舊好!”


    水中萍搖頭歎道:“兒女之情,外人難加幹涉.水中萍敬謝辛朋友盛意,我隻求你再為我與穀家麒二人,三擲金錢,告以卦象!”


    “鐵嘴君平”辛子哲點頭說道:“辛子哲願以萬分虔誠.為水姑娘與穀家麒老弟的姻緣之事,慎重一卜!”


    說完,整頓衣衫,凝神肅立,取出三枚金錢,合在掌中,望空連搖,然後恭恭敬敬地,擲在山石之上!


    水中萍也心神微跳地,妙目凝光,注視著這位以“卜”稱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的神情變化!


    辛子哲凝望石上三枚金錢有頃,終於搖頭一歎!


    水中萍期待他剖析卦象巳久,見狀忍不住問道:“辛朋友有甚礙難?無妨直說,水中萍決不在意!”


    辛子哲囁嚅說道:“我記得上次在‘邛崍幽穀’,辛子哲曾從卦象之中,斷言水姑娘婚姻多舛,並隻有側室之份!”


    水中萍點頭說道:“這樁經過,我記得很清楚,剛才並先向辛朋友提及,我如今是請教這次卦象顯示如何?”


    辛子哲微微一笑道:“兩次卦象,顯示相同,可能數運前定,水姑娘與穀家麒老弟之間……”


    話猶未了.便被水中萍的一陣冷笑,打斷話頭,淡然搖手說道:“既然數運前定,天意難回,此事便不必再提,水中萍尚有他事,要向辛朋友請教!”


    辛子哲不知水中萍生性剛傲無比,越是聽說隻有側室之命,便越是拿定主意,不擇手段地,非把穀家麒從嶽悲雲的懷抱之中,奪回不可!還以為水中萍聽了自己話後,過分傷心,遂向她安慰說道:“數運雖然前定,但天意卻未必難回!水姑娘不必因我卦象中顯示之事,過分懊喪,你還有何事相詢?辛子哲是知無不告!”


    水中萍一麵緩步前行,一麵似已果把適才愁憤情懷,漸漸排解,向這位“鐵嘴君平”辛子哲嫣然一笑說道:“辛朋友,我如今要請教的,是有關你們‘文武卜賭’四大之事!”


    辛子哲巴不得水中萍能夠轉變話題,聞言“哦”了一聲,含笑答道:“水姑娘問的既是有關辛子哲之事,我自然越發樂於奉答!”


    水中萍笑道:“照我看來,你們‘文武卜賭’四大,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武林奇客,磊落男兒,武功也似乎不在‘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以下,為何甘心受他役使?”


    辛子哲微笑答道:“水姑娘看得不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一身武功,確實不見得能比‘文武卜賭’四大高明多少!故而我們把他奉為穀主,甘受役使之事,並非畏威,隻是懷德,也就是感恩圖報!”


    水中萍訝然問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對你們‘文武卜賭’四大有恩?”


    辛子哲點頭說道:“我們‘文武卜賭’四大,本是強敵,在‘哀牢’約會,拚鬥之餘,忽中奇毒,無不垂死待斃,幸而‘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路過,慨贈他囊中一株‘千年仙芝’,才救了我們四條性命!”


    水中萍點頭說道:“原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對你們有救命之恩!”


    辛子哲笑道:“江湖人物講究的是受人點水之恩,便當湧泉相報,我們遂就釋去嫌怨,結成好友,共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矢效忠誠,聽候驅役,準備各盡所能,輔佐他成為當代武林的西南霸主!”


    水中萍搖頭說道:“辛朋友等感恩圖報,自是血性男兒本色,但我總覺那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有點差勁!”


    辛子哲微笑問道:“水姑娘覺得我們的公孫穀主,有何不對?”


    水中萍道:“你們‘文武卜賭’四大,雖然感激救命之恩,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奉為恩主!但他若是氣宇恢宏之士,便應彼此結為兄弟一般,不應命你們充任轎夫,形如仆役!”


    辛子哲“哦”了一聲笑道:“水姑娘有所不知,公孫穀主在‘哀牢魔穀’,舉行‘五毒大宴’之際,誤中‘黑地獄’劇毒,以致兩腿成癱,無法行走,才由我們‘文武卜賭’四大,自願充任轎夫,抬他來此,參與‘中元鬼節大會’!”


    水中萍聽說“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兩腿成癱,不能行走,不禁訝然說道:“公孫大壽方才……”


    辛子哲接口笑道:“公孫穀主方才發現自己腿已痊逾,便立即棄轎不乘,可見得他尚非過份驕妄,也並末為把我們‘文武卜賭’四大,視如仆役!”


    水中萍秀眉深蹙,凝目尋思,口中卻連連說道:“奇了,奇了!”


    辛子哲不解問道:“水姑娘為了何事,如此驚異?”


    水中萍道;“我覺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參與‘中元鬼節’以後,便即離開‘黑地獄’,似乎絕無時間寫那四封書信?”


    辛子哲答道:“這事情容易解釋,公孫穀主的四封書信,可能是從‘哀牢魔穀’寫好帶來!”


    水中萍播頭說道:“這樣說法,便越發不可思議,難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比你這位精擅‘金錢神課’的‘卜魔’更具卜筮神通,先知雙腿必愈,可以不用你們這四位轎夫,好替他跋涉千裏,投書送信!”


    辛子哲雙眼一瞪,果對水中萍這幾句問話,回答不出!


    水中萍複又說道:“適才我在崖頭,似乎聽得‘辣手才人’石不開與‘震天神手’澹台曜所送的兩封書信,是要去往滇西‘雪嶺’!”


    辛子哲點頭笑道:“水姑娘聽得不錯!”


    水中萍笑了一笑問道:“我再向辛朋友請教一句,投往滇西‘雪嶺’的書信,不在‘哀牢魔穀’派人辦理,卻帶來‘廣西勾漏’則甚?”


    辛子哲被水中萍問得目瞪口呆,苦笑幾聲說道:“水姑娘問得確有理由,我也弄不清我們這位公孫穀主葫蘆之中,是賣的什麽藥?”


    水中萍笑道:“我倒可以略為猜出你們這位公孫穀主的心中用意!”


    辛子哲看她一眼說道:“水姑娘請講,辛子哲願聞高論!”


    水中萍緩緩說道:“我覺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是要避開你們,獨自在這‘勾漏山’左近,辦甚秘密之事!”


    “水姑娘這種猜想,確有可能!”


    話方至此,目光忽然瞥及手中書信,又複失笑說道:“難道公孫穀主竟會叫我白跑一趟‘邛崍山百丈峽’?”


    水中萍道:“白跑倒卻未必,可能公孫大壽是一舉兩得之計!”


    辛子哲被水中萍說得越想越覺疑點甚多,不由暗自盤算,公孫大壽到底有何秘密大事?必須支開“文武卜賭”四大,獨自辦理!


    水中萍一麵施展輕功,登峰渡澗,直奔西南,一麵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含笑問道:“辛朋友,你可認識那位住在‘邛崍山百丈峽’中的‘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搖搖頭說道:“我隻從公孫穀主口內,聞得其名,卻不曾識麵!”


    水中萍笑道:“他這‘天狼秀士’外號,已頗別致,‘羅三恨’之名,更是有趣!我見了他時,定要請教請教,他恨的是人?是物?是哪三者?”


    辛子哲大笑說道:“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曾經說過‘天狼秀士’羅三恨的所具特長,及名號來曆,故而水姑娘這項問題,辛子哲倒可代為答複,免得你見了他本人之時,有所礙口,不便發問!”


    水中萍頗為好奇地問道:“辛朋友既知究竟,我先請教這羅三恨為何號稱‘天狼秀士’?”


    辛子哲答道:“羅三恨不但生得麵形似狼,並擅製各種奇藥,全以‘天狼’為名,又頗博學多才,故而人稱‘天狼秀士’!”


    水中萍繼續問道:“他既名‘三恨’,必然恨著三樣東西,這三者究竟是人?是物?”


    辛子哲應聲答道:“是人!羅三恨本名‘三才’,五十歲後,改名‘三恨’,含意就是‘恨僧,恨道,恨好人’!”


    水中萍“哦”了一聲,不解問道:“羅三恨‘恨僧’‘恨道’之故,也許是他在五十歲前,吃了僧道大虧,但他要‘恨好人’,卻是何故?”


    辛子哲笑道:“羅三恨如今眇去一目.失去一耳,他所以眇目失耳之故,全是自命‘好人’的江湖奇俠所為!”


    水中萍蹙眉說道:“照辛朋友說法看來,這‘三狼秀士’羅三恨,必極凶狠毒辣!他既‘恨僧、恨道、恨好人’,為何不向僧道好人報複?而竟獨自隱居在‘邛崍山百丈峽’內!”


    辛子哲笑道:“水姑娘行道未久,江湖閱曆尚淺,大概未曾聽說過‘十僧十道齊遭狼吻’的一樁故事!”


    水中萍微一搖頭,辛子哲又複說道:“多年以前.有十名高僧十名高道,被人誘入‘野人山群狼穀’內,並突然發覺身中奇毒,上乘武功,完全喪失,遂淒慘無倫地,在群狼利吻之下,變作二十堆白骨!”


    水中萍聽得周身一寒,蹙眉問道:“這樁慘無人道之事,大概便是‘天狼秀士’羅三恨的狠心傑作?”


    辛子哲點頭說道:“羅三恨除此以外,並向素有‘好人’之稱的各位江湖奇俠,作了不少報複,但他終覺天地間‘好人’太多,害之不盡,遂不得不向‘好人’低頭,善保其身地,隱居‘邛崍山百丈峽’內!”


    水中萍道:“羅三恨惡孽太重,他雖向‘好人’低頭,但‘好人’之責,便在勸醒迷溺不深的‘壞人’,及誅戮無可救藥的‘壞人’,這些‘好人’,恐怕未必饒得過他?”


    辛子哲點頭說道:“羅三恨深知身攖眾怒,行蹤極端隱秘!”


    水中萍問道:“他既行蹤隱秘,‘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又為何知道羅三恨住在‘邛崍百丈峽’內?”


    辛子哲被水中萍問得一愕,想了一想答道:“也許公孫穀主與這‘天狼秀土’羅三恨,有甚深交吧?”


    水中萍話鋒一轉,看看辛子哲,微笑說道:“辛朋友,江湖中‘好人’一流,放不過‘天狼秀士’羅三恨!但‘壞人’一流,卻恐怕會放不過你!”


    辛子哲笑道:“我並不算什麽‘好人’,水姑娘為何斷定我要遭受‘壞人’之忌?”


    水中萍含笑說道:“因為你‘金錢神課’,靈效無雙,每每遇事先知,豈非必遭鎮日陰謀滿腹的‘壞人’之忌?”


    辛子哲似有感觸,長歎一聲說道:“水姑娘所說極是,辛子哲以後關於占卜之事,確應稍斂鋒芒的了!”


    水中萍笑道:“辛朋友除了占卜一道以外,其他智慧武功,亦頗超人,我們此去‘邛崍’,長途寂寞,何不猜忖猜忖,‘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命你向‘天狼秀士’羅三恨,遠道投書,究竟為了什麽事情?”


    辛子哲方一凝思。


    水中萍又複說道:“辛朋友隻可用智慧猜測,不可用‘金錢神課’卜算!”


    辛子哲想了一想說道:“天狼秀士羅三恨擅於配製各種罕世奇藥,可能公孫穀主有所需用?才命我持書相求!”


    水中萍點頭笑道:“我同意辛朋友這種猜測,此去‘邛崍山百丈峽’內當可一開眼界,見識‘天狼秀士’羅三恨,究竟會配製一些什麽罕世奇藥?”


    辛子哲笑道:“水姑娘,我再講個故事給你聽!”


    水中萍笑道:“是不是有關‘天狼秀士’羅三恨之事?”


    辛子哲點頭示意微笑說道:“羅三恨除了曾令十僧十道,同遭狼吻之外,還有一樁‘毒計害三賢’的故事,可以證明他所煉奇藥的厲害程度!”


    水中萍頗感興趣地,一揚雙眉,催促“鐵嘴君平”辛子哲趕快敘述。


    辛子哲一麵緩步前行,一麵說道:“羅三恨有一家厲害仇人,江湖稱為‘北嶽三賢’……”


    水中萍接口說道:“我知道這是同胞兄弟三人,武功確有獨到之處!”


    辛子哲繼續說道:“羅三恨早年曾經吃過‘北嶽三賢’大虧,亟思報仇,但衡量本身所學,卻又遠遜對方,遂處心積慮地,化裝成另一副麵目,與三賢之中的第二賢,設法結交.覓機使其在不知不覺之中,服下一粒羅三恨所煉‘天狼變心丸’!”


    水中萍道:“天狼變心丸?這個名兒又頗特別,但不知有何厲害?”


    辛子哲道:“北嶽三賢中的第二賢,服食‘天狼變心丸’後,即告性情大變,事事倒行逆施,大賢三賢苦勸不聽,遂加強行製止,二賢惱羞成怒之下,竟忘卻兄弟之情,施展他威震江湖的‘泥犁奪命神芒’,驟發毒手!”


    水中萍柳眉雙剔,“哦”了一聲。


    辛子哲又複說道:“大賢三賢猝不及防,當時雙雙喪命,‘天狼秀士’羅三恨遂暗為二賢解去‘天狼變心丸’藥力,藥力既解,二賢天良漸複,眼看一兄一弟,陳屍血泊之中,自然慚恨萬分,也就回手自拍天靈,以死謝罪!”


    水中萍聽得駭然說道:“這位‘天狼秀士’羅三恨的歹毒手段,似乎不在‘黑心張良’司馬庸之下!”


    辛子哲說道:“有人曾說‘黑心張良’司馬庸共有師兄弟三人,司馬庸是小師弟,‘天狼秀士’羅三恨排行第二,但大師兄是誰?卻迄今無人知曉!”


    水中萍聞言,大出意外,訝然問道:“這‘天狼秀土’羅三恨,既是‘黑心張良’司馬庸的二師兄,他為何不去‘黑地獄’中與司馬庸狼狽為奸,共圖武林霸業?”


    辛子哲笑道:“聽說羅三恨與司馬庸在師門之中,即互相不和,曾當著祖師神位之前,立下重誓,彼此終生不相往來,也不相爭鬥!”


    水中萍微笑說道:“幸虧羅三恨與司馬庸不相往來,否則這兩個凶人,倘若聯合一處,武林中豈不完全成為一片鬼蜮世界?”


    辛子哲目光微注水中萍,忽然搖頭歎道:“水姑娘,你最好不要隨我同往‘邛崍山百丈峽’,去見‘天狼秀士’羅三恨!”


    水中萍秀眉雙挑,訝然問道:“辛朋友這算何意?我已在‘黑地獄’中,見過‘幽冥主宰’鄺無畏,‘黑心張良’司馬庸,如今定要再見‘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道:“因為‘天狼秀士’羅三恨一向恨僧、恨道、恨好人!而水姑娘正是好人,豈非恰巧犯他忌諱?可能有慮!”


    水中萍搖頭答道:“我不是好人!”


    水中萍姑娘這幾句話兒,把辛子哲聽得愕然片刻,目光凝注水中萍,緩緩問道:“水姑娘名門正派,仙姿玉質,怎會不是好人?”


    水中萍眼圈一紅,泫然欲泣答道:“我……做過壞事,就……就不能再算好人!”


    辛子哲越發驚奇問道:“水姑娘是否戲言?你怎會做了什麽壞事?”


    水中萍一麵以巾拭淚,一麵頓足嬌嗔說道:“辛朋友,你不必問,反正我做過壞事,不算好人,定要隨你同往‘邛崍山百丈峽’,見見那位‘天狼秀士’羅三恨!”


    辛子哲見水中萍滿麵紅霞,羞惱頗甚,竟誤會她是有所不慎,失去女兒清白!故遂不便再問,隻極為委婉地,安慰說道:“水姑娘,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即令你當真做過什麽壞事,也有‘無心’‘有心’之分!常言說得好:‘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水中萍聽辛子哲這樣一說,神情又複淒然.剛剛拭幹的兩行珠淚,如線雙垂,悲聲叫道:“辛朋友,你不要再勸我了,我所做的壞事,正是應該加重處罰的‘有心為惡’!”


    辛子哲見水中萍這等說法,自然不便再講究,兩人遂各展輕功,直奔“四川”西北的“邛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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