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曉朕的用心所在?”元淮問道。


    “臣妾愚昧,如何能知曉陛下聖心?”瑾妃說道,“隻是臣妾想,姑臧位於月孫與西涼之間,陛下的用心,想必在此吧。”


    “不錯,”元淮說道,“姑臧想來為羌胡戎黎四族雜居之處,城中有外族數萬,朕也知道,其中除了各國商旅,還有不少異心之人,有意對姑臧不軌,看姑臧位處邊塞要道,若是控製了姑臧,便如同扼住了我大黎西行的咽喉,有如此謀算之人,定有北桓,而月孫與西涼兩國表麵馴順,暗地之中也難保動了這個心思。”


    “如此軍政大事,臣妾一深宮婦人,便聽不明白了。”瑾妃連忙說道。


    “也罷,朕將常佑送往姑臧,一來是為了讓他避開朝廷的紛爭,免得朝臣們看他不順眼,必欲除之而後快,他不在眼前,正好堵住那些臣僚的嘴。”


    “是,陛下思量得是。”瑾妃應和道。


    “再者,朕將他派往姑臧,也是因為他是寧和與靖和的同胞兄弟,有寧和與靖和在,他這個月孫與西涼的國舅爺,也沒人敢將他如何,有常佑這個雍王,還有右武衛大軍在,月孫與西涼也不敢輕視、慢待了朕的兩個女兒。”


    “陛下的心思,臣妾敬服。”


    “還有,若是常佑表麵臣服,而他心裏敢動了旁的心思,想聯合月孫與西涼的勢力,形成犄角之勢,意圖對我大黎不軌,有張平皎的右武衛大軍在,他也不敢如何。”


    “臣妾不懂旁的,隻是這張平皎,臣妾聽著甚是耳熟。”


    “便是隴國公、二品寧遠將軍張舜為的兒子。”


    “張舜為?便是當年與西涼的樂陵之戰,在戰場上立過大功的、與陛下結為義兄的?”


    “不錯。”元淮說道,“這平皎便是他的次子,是他當日在戍守平涼之時與姬妾所生,因這孩子生在八月十五的中秋月圓之夜,因此取名平皎。”


    “是了,臣妾還記得,當年陛下有意將寧和公主許配的,便是這位張家的二郎吧。”


    元淮點點頭,“誰承想後來西涼有意和親,公主之中唯有寧和適齡,便將寧和嫁到了西涼,如此也好,寧和那個性子,頗為跋扈,隻怕也委屈了他們一家,民間常說的‘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指的便是寧和這樣的性子,後倆朕又將宋王的孫女懷湘郡主許配給了他,誰知懷湘命薄,未過門便薨逝了,以至於他年逾三十,至今未娶,此次讓他陪同常佑去姑臧也好,這孩子性情沉穩,又頗有謀慮,有他在,朕也放心常佑出不了什麽岔子。”


    “還是陛下思慮得周全,想必常佑也是願意的,聽說祁連山一帶風景甚美,離了這四腳朝天的宮廷,常佑也能自在一些。”


    “是啊。”元淮說,“這孩子,不知怎的,小時候倒也活潑,越大越發沒有個皇子的風姿,跟他兩個不成器的舅舅學了些上不了台麵的伎倆,沒有多少我黎人大好兒郎的生氣,讓他去邊塞曆練一番也好。”


    二人正說著,一縷霞光越過古柳,劃過窗子,照在一旁的宮女潔兒的發帶上,綻放出絢爛的橙黃之色。


    “今日的夕光倒好,”元淮說道。


    “是啊,”瑾妃說道,“京郊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天空澄澈,如靛色綢子一般。”


    “朕讓元津、元湜還有孩子們在八荒台設宴,將打來的獵物炙烤來享用,琳琅啊,”


    “臣妾在。”


    “不如賞過夕光,陪朕一同入席赴宴吧。”


    元淮和瑾妃出去,盧憶蓀和月嬌才從顯仁殿的幔帳後麵出來,聽著元淮方才所說,盧憶蓀好生感慨,“難為他有這樣好的心思,竟然將區區一件小事,布置得如此周全。”


    “姐姐你說什麽呢?”月嬌說道。


    “我是聽剛才陛下所言,心有喟歎罷了。”


    “哦~那是自然了,他是皇帝,在他麵前哪有小事?”月嬌說道,“他麵前的芝麻小事,放在百姓身上或許便是牽扯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不周全一些行嗎?”


    “倒也是。”


    “咱們也去吧。”盧憶蓀說道,“不過就這一夜的功夫了,不必再藏著掖著了,走吧。”


    “好。”月嬌也拿著點心,陪著盧憶蓀往外頭走去。


    長楊宮的城牆之上,元淮正與瑾妃賞著夕光,那夕光的映襯下,整座獵場如同一塊渾圓的琥珀,八荒台的一角,冉冉升起幾縷炊煙,晚風拂麵而過,送來八荒台上炙烤鹿肉的香氣。


    元淮沉醉在眼前的美好一幕,突然有人將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回頭一看,才知道是盧憶蓀。


    “夫人?你怎麽會來長楊宮呢?”元淮問道。


    “臣妾參見夫人。”瑾妃也連忙行禮道。


    “姐姐不必多禮。”盧憶蓀說道,“臣妾午後去探視過太皇太後,給太皇太後送去了一些她素日愛吃的點心,正好還留下一份,想去含章殿給陛下送去,誰知宮人們陛下來了長楊宮,臣妾入宮以來,還未曾來過長楊宮,心馳神往不已,聽陛下來長楊宮取樂,因此也來湊個熱鬧,陛下不會怪罪臣妾不請自來吧。”


    “怎麽會?”元淮說道,“原本也想相邀夫人,隻是擔心夫人疲憊,受不了顛簸之苦,因此未曾驚擾。”


    盧憶蓀走到一旁,拉著瑾妃的手說道,“與姐姐,還有陛下同處,臣妾不曾覺得有何疲憊之處,再者長楊宮天高地廣,遠處有高山,近處有曠野,又有遊獵之樂,臣妾喜歡還來不及,不曾覺得辛苦。”


    “夫人可也會射獵嗎?”元淮問道。


    “取箭來!”盧憶蓀吩咐道。


    “將朕的弓箭給夫人取來。”元淮吩咐道。


    盧憶蓀將那弓箭握在手上,對準天上的一隻鴻雁,搭弓射箭,隻聽嗖的一聲,箭中雁落,讓元淮對眼前的一幕十分驚訝,吃驚的說道,“想不到夫人的箭法這般精妙,絲毫不遜於男兒。”


    “這有什麽?臣妾不是當著陛下和姐姐的麵故意吹噓,想淡出,臣妾也是父親從小將我扔在男兒堆裏長大的,沒少和家中兄弟一起混鬧,小時候到了秋日上山打獵的日子,臣妾還跟著家中兄長獵到過一隻偌大的野牛呢。”


    “夫人果真是女中豪傑,從前竟然小覷了夫人。”元淮說道。“既然夫人也是喜好行獵之人,且箭法超群,不如與我一同入席吧,”


    “入席便入席,都是自家人,臣妾沒什麽好怯生的。”盧憶蓀說道。


    盧憶蓀一邊說一邊如侍女一般拉瑾妃,好似姐妹一般有說有笑,隨著元淮的禦駕一同往八荒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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