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穀中火已撲滅大半,還有未熄滅的,也僅是一些零星火燼,“翡翠穀”的人也差不多都回來了,忽聽南宮隱跺腳叫道:“糟了!咱們隻顧高興了,卻忘了那老兔崽子。”


    眾人聞言,這才想起了穀頂的萬無極,抬眼望去,鬆樹上空空,萬無極與那高大黑衣蒙麵人早已不知去向。


    仲孫雙成忙問:“翡翠穀中人,卻沒有一人見得了萬無極與那高大黑衣蒙麵人?”


    眾人頓足悔歎之餘,燕小飛道:“讓他跑吧,經此一次打擊,暫時他是興不起風,作不起浪了,咱們先把此地料理之後,再去追他不遲。”


    冷寒梅抬頭說道:“燕大俠!不能這麽做,我跟仲孫雙成固然功力已失,但那還不要緊,柳少俠師兄妹三位跟小紅兩個,總不能任他這般昏迷著,是要趕快追得萬無極,奪得解藥不可。再說,我要是萬無極,我雖不會再興風作浪,我卻會找上一個人跡罕至的僻靜地,去研習‘蟠龍鼎’上武學,假如一旦學成,到那時再興大風,作大浪不遲。”


    燕小飛霍然說道:“多謝姑娘指教,燕小飛這就去追他們。”


    卓少君突然說道:“燕大俠別急,容我說幾句話再走不遲……”


    燕小飛忙道:“卓少俠有話請說!”


    卓少君道:“如今萬無極那方麵沒幾個人了,充其量也難超出十人,咱們似乎不必再去那麽多人,我想冷姑娘、仲孫姑娘、澹台前輩與霍前輩、鄒前輩諸位,可以留此休息,一方麵也可以料理諸多善後事宜,僅我跟燕大俠還有南宮大俠幾位去就行了。”


    燕小飛點頭說道:“卓少俠好主意,但不知她幾位意下如何?”


    冷寒梅嫣然笑道:“卓少俠既有此諭,我姐妹敢不從命。”


    她有了這句話,別人自不便再說什麽。


    南宮隱卻道:“隻要讓我老人家去,怎麽樣都行。”


    一句話,又逗樂了眾人!


    於是,燕小飛,卓少君與“風塵五奇”,辭別眾人,出了秘穀,去找尋萬無極的下落。


    人海茫茫,天下如此之大,在毫無線索的情形下,要找尋一兩個人,那何異大海之中,撈一根針。


    事實的確如此,燕小飛等人出了紫金山秘穀之後,你皺眉我皺眉,望著茫茫四外,就不知該往哪兒去找。


    驀地裏,燕小飛揚了眉,說了話。


    “走!卓少俠,咱們往蘇州走走。”


    蘇州?卓少君與“風塵五奇”聞言一怔,卓少君道:“難道燕大俠已掌握了什麽線索不成?”


    燕小飛含笑搖了搖頭。


    南宮隱忍不住詫聲說道:“小龍兒,那你為甚麽偏到蘇州去!難不成你這時候還有心情去遊玩一番姑蘇勝景。”


    燕小飛又複搖頭笑道:“老哥哥,頑凶未曾緝獲,武林尚未太平,我哪有心情去逛甚麽姑蘇勝景,我之所以要去蘇州,是因為‘蘇州’在近幾天內,出了一宗罕世奇寶。”


    南宮隱呆了一呆,道:“誰說的?”


    燕小飛道:“我說的。”


    南宮隱道:“你又怎麽知道的?”


    燕小飛笑道:“自然是憑我這雙耳朵聽來的。”


    南宮隱道:“我老人家怎麽沒聽說?”


    燕小飛道:“那是因為你老哥哥年紀老邁,耳朵有點失聰。”


    南宮隱向不服老,也由來怕人說他老,聞言老眼一瞪,大叫說道:“胡說,我老人家這雙耳朵隻怕比你差不到哪兒去。”


    燕小飛似乎是存心氣人,笑了笑道:“那麽,老哥哥為甚麽沒聽說?”


    南宮隱情知跟這位小龍兒動橫不得,連忙陪笑說道:“小龍兒,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回事兒?快說吧!”


    燕小飛道:“我本來就是要說的,隻怪老哥你打了岔嘛!”


    南宮隱忙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燕小飛笑了,道:“老哥哥,有一天,我無意之中聽人說,蘇州城內某地每到夜晚毫光燭天,這不是寶是什麽……”


    南宮隱雙眉一挑,道:“小龍兒!這就叫寶?”


    燕小飛道:“老哥哥,你仍要打岔麽?”


    南宮隱連忙住口不言。


    燕小飛笑了笑,道:“又有一天,我無意中聽人說,蘇州城內出了個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罕世奇寶,曠世異珍‘螭龍鼎’……”


    南宮隱又忍不住了,突然插口說道:“已經有一個‘蟠龍鼎’,如今又來一個什麽‘螭龍鼎’,這些個破銅爛鐵壞香爐,何其之多?”


    燕小飛淡淡說道:“老哥哥,深山大澤每藏異寶,天下的寶物,並不止一件。”


    南偷尉遲奇忽地說道:“小龍兒,別聽他打岔,說你的!”


    燕小飛點丁點頭,道,“這隻‘螭龍鼎’,乃是百年前佛門得道比丘尼真悟師太所鑄,鼎腹之內,刻有一幅至高無上的武學旨詮……”


    尉遲奇道:“簡直跟‘蟠龍鼎’一樣嘛。”


    燕小飛道:“本來就差不多,放在一起,乍看上去,是很難分辨出哪是‘蟠龍鼎’,哪是‘螭龍鼎’?”


    尉遲奇道:“該有不同的地方?”


    “廢話!”北丐呼延明道:“當然有不同的地方,要不然它怎不叫一個名兒?”


    尉遲奇老臉微紅,橫了呼延明一眼,道:“此處青草遍地皆是,要吃草往邊兒上站,你要不說話,難不成我偷兒會把你當成一頭笨驢?”


    呼延明暗地一頓搶白,雙眉一挑,方待反唇相譏……


    濮陽風已經說道:“小龍兒,難道那‘螭龍鼎’上所鐫刻的一篇武學,較‘蟠龍鼎’上所鈐刻的武學,更為高深博大麽?”


    燕小飛點頭說道:“正被你言中了,那‘螭龍鼎’上所鐫刻的武學,不但較‘蟠龍鼎’上所鐫刻的武學奇奧博大,而且前者適為後者克星。”


    濮陽風“哦”地一聲說道:“有這回事兒?”


    燕小飛道:“這你就不知道了,‘螭龍鼎’為‘真悟神尼’所鑄,‘蟠龍鼎’為‘天玄上人’所鑄,他二位原是一對夫妻,隻因一點小事反目,各自出家,遁身佛門,‘真悟神尼’聽說‘天玄上人’鑄了一隻‘蟠龍鼎’將自己武學流傳後世,乃在賭氣好勝之心情下,也鑄了一隻‘螭龍鼎’將自己畢生修為鈐到其上,一字一句專克‘天玄上人’武學,所以……”


    南宮隱突然說道:“這事你怎麽知道?我老人家為什麽不知道。”


    燕小飛淡淡笑道:“老哥哥,這就牽涉到各人的胸羅了。”


    南宮隱“嘿”地一聲說道:“盡往自己臉上抹粉,我老人家給你三分顏色,你就很不得了地開染房了。”


    燕小飛道:“那麽,老哥哥你為什麽不知道?”


    南宮隱一怔,啞口無言。


    呼延明趁勢說道:“不服人家,也得先稱稱自己的斤兩。”


    南宮隱霍然轉身,一指頭差點沒點上呼延明的鼻子,跳著叫罵說道:“難怪老偷兒罵你是頭多嘴笨驢,你一個臭要飯的每天隻知伸手乞討,要些剩粥殘飯,又懂得甚麽?”


    呼延明冷冷說道:“化子我不懂什麽,可是我沒有不自量地不服人。”


    南宮隱一躍三尺高,方待二次叫罵。


    濮陽風突然說道:“小龍兒,這麽說來是真的了。”


    燕小飛道:“當然是真的,這還騙得了人,‘螭龍鼎’一出,‘蟠龍鼎’立刻相形見絀,不過,要是雙鼎合璧,誰要能把兩隻鼎兒都拿到手中,那就是一身功力集‘真悟’‘天玄’之大成,不僅稱尊天下,而且可稱為百年以來的武林第一人了。”


    濮陽風點頭說:“這麽說來,爭奪‘螭龍鼎’的人,要比爭奪‘蟠龍鼎’的人更多。”


    燕小飛道:“所以我說隻要到‘蘇州’去一趟,一方麵可以奪得‘螭龍鼎’克製萬無極,另一方麵也可防萬無極先行下手再奪去‘螭龍鼎’,要是被他搶先了一步,咱們今生就別想製住他了,那天下武林,也就非是他的不可了。”


    濮陽風神色凝重地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小龍兒,這消息可靠麽?”


    燕小飛道:“前後話一對照,該可靠,再說,這種事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說是麽?”


    濮陽風將頭連點地道:“是的!是的!隻是小龍兒,你知道它落在何處?”


    燕小飛道:“你沒聽說那燭天毫光麽?哪兒冒光往哪兒找……”


    東魂公冶羊突然搖頭說道:“不要,不要,假如那‘螭龍鼎’是落在荒郊曠野,既有人看見霞光,早就被人得了去,假如是落在人家,一次次露光人已生警惕,自會設法掩護。”


    燕小飛道:“那就要憑本事去找了。”


    公冶羊道:“萬一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燕小飛搖頭說道:“不會,不會,我絕對的有把握不會。”


    公冶羊道:“你小龍兒就那麽有把握?”


    “當然!”燕小飛道:“若沒把握,咱們何必再空跑這一趟,耽誤了緝捕萬無極。”


    這似乎不太成理由,有把握可以,但總該說說為什麽有把握,憑什麽有把握,可惜,公冶羊沒問下去。


    南宮隱卻突然說道:“小龍兒,你為什麽早不說?”


    燕小飛道:“我也是才聽說不久,現在說也不遲呀。”


    於是,南宮隱也閉上了嘴。


    隻有卓少君向燕小飛投過含笑的一瞥。


    這一瞥,隻有他跟燕小飛懂。


    於是,一行七人,取道奔向蘇州。


    上天堂,下蘇杭,蘇州城裏好風光!


    蘇州為江南靈秀之所鍾,風景佳麗,無出其右,古所謂:“枕江而依湖”,食海王之饒,擁土膏之利,民殷物繁……


    此一大江下遊之城市,乃兵家必爭要地,自古以來,姑蘇文物,秀絕江南,邑盛弦劇,圓堆花石。杜荀鶴有詩曰:“君曾到姑蘇,人家盡枕河,故宮聞地少,水港小橋多。”極為寫實。


    益為吳儂軟語雅涉時裝榮士,名媛茲稱第一,所以東坡詩中有:“地入江南最有情,庸夫財婦皆冰心。”誇之深甚。


    甚至大街小巷,多冠雅名,吳宮遺韻,千載留芳,又豈止名園畫苑而已也。


    這一天燕小飛等一行七人,到了蘇州,天光方值正午,他們進了城,轉過幾條大街小巷之後,南宮隱忍不住了,望了望燕小飛,道:“小龍兒!偌大一座蘇州城,怎未見一個武林人物?”


    燕小飛道:“那不是更好麽?所以我說有把握,不會被人捷足先登。”


    南宮隱搖頭說道:“我老人家感到奇怪得很,既是有人知道在先,這消息會不傳出去,說給誰聽誰也不信。”


    燕小飛道:“老哥哥!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你不信。”


    南宮隱道:“我老人家隻好信了,可是我老人家總是奇怪!”


    燕小飛笑了笑,道:“老哥哥不必奇怪,你等著看好了,不出三天,這消息準會不逕而走,一時傳遍大江南北。”


    南宮隱更奇怪了,他剛打算問,燕小飛已經大步越前,向街道旁一處屋簷下行去。


    那屋簷下,正坐著幾個要飯化子,有的在那兒靠著牆低頭捉蚤,有的則抱著破碗在那裏打瞌睡。


    燕小飛走了過去,丟下一些碎銀,然後彎腰向著一名要飯化子說了幾句。


    那要飯化子滿臉詫色,霍然站起,點了點頭,轉身而去,及至南宮隱等走了過來,那要飯化子已經拐入了一條小巷不見,南宮隱道:“小龍兒!你跟要飯的打什麽交道?”


    燕小飛笑了笑道:“沒什麽,我讓他替我打聽實落何處……”


    北丐呼延明道:“交待我不就行了,幹什麽跟他們。”


    燕小飛道:“殺雞焉用牛刀,偏勞你,那有點大材小用。”


    說著,他又轉身往前行去。


    南宮隱緊跟一步,道:“小龍兒!我老人家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燕小飛笑道:“老哥哥!對不對你待會兒自可知道,如今咱們先找家客棧,住下來歇歇再說。”


    南宮隱未再問,隻有滿臉詫異地跟在後麵。


    走了沒有多遠,燕小飛在一家名喚“八方”的客棧門前停下,店夥一見客人上門,慌忙迎了出來,躬身哈腰地往裏讓。


    在後院中,燕小飛七人包下了兩間清淨上房,洗過了臉,隨便吃了點東西之後,燕小飛七人聚在一間房裏,關起門來一陣密談。


    既是密談,外人就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不過,偶而可以聽到南宮隱的一兩聲爽朗大笑!


    “好!小龍兒!高!高!令我老人家自歎不如,佩服得五體投地,你何不早說,也免得我老人家……莫明……”


    似乎有人攔住了他,沒聽他再說下去。


    接著,又聽不見了聲息。


    一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房門開了,“風塵五奇”滿臉笑容地走向了鄰房,兩間屋都掩上了門。


    天快黃昏時,房門又開了,沒一會兒,店夥送來茶水。


    又過了片刻,燕小飛背著手走了出去,不但是出了房門,而且是出了客棧大門,在櫃台處,他拉住店夥問了一句:“小二哥,這附近可有‘鐵匠鋪’?”


    那店夥十分熱心,連道:“有,有,‘專諸巷’南拐,再往西走……”


    指手劃腳,比了半天,詳細得很。


    燕小飛謝過了他,大步出門而去。


    他照著店夥的話,在一條大街盡頭,找到了一家鐵匠鋪,也許那打鐵的是個見過世麵的行家,燕小飛一進門,他便迎上來一邊擦汗,一邊陪笑說道:“這位客人,是打單刀還是打暗器?”


    燕小飛望了他一眼,笑道:“老丈看得出我是個會武的武林人物?”


    那打鐵的是個五旬左右的老者,也許那爐旁生涯的負擔,頭發都白得差不多了,他聞言忙道:“這位客人,小老兒見過的俠客英雄多了,哪能看不出?”


    燕小飛笑了笑遭:“原來如此,聽老丈的口音,好像不是蘇州人氏。”


    那打鐵老者道:“客人沒聽錯,小老兒是河北人氏,來蘇州已有十年了。”


    燕小飛笑道:“那難得,老丈的口音竟一點未變。”


    那打鐵老者感慨地搖頭笑道:“鄉音未變,頭發已經白了。”


    燕小飛笑了笑,改了話題,道:“客居他鄉,謀生不易,老丈這鋪裏都打些什麽?”


    那打鐵老者笑道:“隻問客人要打什麽?”


    燕小飛笑道:“我一不打單刀,二不打暗器,想打一隻香爐……”


    那打鐵老者為之一怔:“香爐?”


    燕小飛點頭笑道:“我這裏有一張原樣,形式,大小老丈隻要照這原樣上打就行了,也不必過於精致。”


    說著,自袖中取出一個紙卷,隨手遞了過去。


    那打鐵老者伸手接了過去,展開一看,皺眉說道:“這東西小老兒還沒有打過……”


    燕小飛道:“怎麽?老丈不能打麽?”


    那打鐵老者搖頭說道:“那倒不是,隻要是鐵器,小老兒便沒有不能打的,隻是打這東西,恐怕要費上不少時日。”


    燕小飛道:“隻要能打就行,以老丈看,需要多少時日?”


    那打鐵老者沉吟了一下,道“以小老兒看,少說也得七八天。”


    燕小飛眉頭微皺,道:“老丈,我三天就要,不惜代價。”


    那打鐵老者眉頭皺得更深,陪笑說道:“客人,三天……”


    燕小飛截口說道:“無論如何請老丈幫個忙,我說過不必太精致,但務必要趕上派用場,銀子多少我不計較。”


    那打鐵老者沉哼了好一會兒,方毅然點頭說道:“這樣吧,客人給小老兒四天時間,小老兒日夜趕工,第四天,這個時候一定交貨,如何?”


    燕小飛點頭笑道:“行,多謝老丈幫忙……”


    隨手丟下一綻銀子,道:“老丈,我先付十兩,不夠的取貨時再付。”


    那打鐵老者忙道:“多了,多了,十兩銀子足夠置上一百個這麽大的香爐,小老兒少說也得打上幾個月鐵器。”


    燕小飛笑道:“不要緊,多了的取貨時再說吧。”


    說著,他不等那打鐵老者有何反應,轉身出門而去。


    兩天平靜無事,第三天一早,“八方客棧”內聯袂來了五位客人,那打扮清一色的武林人物,赫然竟是“江南五鼠”。


    一進客棧大門,那老大盧剛便向店夥問道:“店家,這兒可住有一位姓燕的客人?”


    那店夥一連應了幾聲有,帶著五鼠往後院走去。


    甫進後院,五鼠一眼便瞧見了正在院中散步的燕小飛與卓少君,盧剛忙揚聲笑說:“燕大俠,卓少俠,盧剛兄弟報到。”


    燕小飛與卓少君也同時看見了五鼠,雙雙笑著迎了上去。


    燕小飛笑道:“有點事想麻煩五位一下,又不知五位住在何處,所以祈丐幫相請,累五位跑路,我這裏先行謝了。”


    盧剛正色說道:“燕大俠這是什麽話?彼此過命的交情,能為燕大俠效勞,這是盧剛兄弟的榮幸,休說跑跑路,就是跑斷十條腿,上刀山,下油鍋,我弟兄也在所不辭。”


    燕小飛暗暗好生感佩,帶著笑往屋裏讓客。


    盧剛邊走道:“燕大俠,我五個來晚了沒有?”


    燕小飛笑道,“不晚,不晚,五位來得正是時候。”


    說著,進了屋,鄰房的“風塵五奇”聞聲也都過來,一陣見禮寒暄之後,各分賓主落座。


    坐定後燕小飛笑問道:“五位哪裏來?”


    盧剛道:“我五人有點事正在杭州,丐幫杭州分舵傳了燕大俠的令諭,所以我兄弟便連夜趕來,惟恐遲到一步,在路上幾乎連口水兒都未敢喝。”


    燕小飛道:“勞累五位了。”


    盧剛道:“我忘了問燕大俠,那萬無極……”


    燕小飛截口說道,“正為這件事,所以請來五位幫忙。”


    盧剛哦地一聲說道:“雖屬小材大用,我兄弟自當竭盡綿薄,燕大俠請吩咐!”


    燕小飛笑道:“好說,五位在江南人頭熟,地麵也熟,我想在蘇州找上一座大宅院借用幾天,最好會武的人家,不知五位能不能幫這個忙?”


    盧剛尚未說話,五鼠孫遷突然說道;“大哥!你看金九怎麽樣?”


    盧剛點頭說道:“我也想到了他,隻是這家夥不是正路人物……”


    孫遷道:“那有什麽關係?就憑咱們兄弟多年來對他的照顧,他敢怎麽樣?”


    盧剛道:“沒有咱們他金九沒有今天,他敢把咱們怎麽樣?我是在考慮他那地方是否合用。”


    孫遷道:“燕大俠不是要大宅院麽?金九那家夥那片產業還算小?再說,多少他也跟武林拉上點邊兒,怎麽不合用?”


    盧剛點了點頭,尚未說話,燕小飛已經問道:“盧老弟,這金九是個怎麽樣的人?”


    盧剛赧然笑道:“燕大俠,提起這金九,我兄弟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他是蘇州城裏的大地痞,也是蘇州城裏的響當當的人物,提起金九爺三個字,蘇州城沒有不知道的,便是這蘇州的知府都寒他三分,當年我兄弟幫他爭過地皮,所以蘇州城裏,唯他獨尊,賭場,風月裏,凡是下九流的玩藝兒,沒有一處不是他開的……”


    燕小飛撫掌笑道:“那正合用,隻不知道他肯借不肯借?”


    盧剛道:“稍時我兄弟去一趟,相信他不會不點頭,不過,我還不知道燕大俠借他那大宅院派什麽用場?”


    燕小飛笑了笑,遂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五位不妨跟他說明白,另外我這裏還附上一點,他日他那產業倘有絲毫損失,自有我燕小飛負責賠償。”


    聽畢,盧剛揚眉說道:“他那產業怎麽來,怎麽去?便是有什麽損失,我諒他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燕小飛忙道:“話不是這麽說,無論如何,我是向人商借,我不能讓人家蒙受任何損失,再說,我跟他並不認識,還是要他賣五位這點交情……”


    盧剛道:“這件事交給我兄弟就是,隻是,燕大俠,那萬元極出了名的老奸巨滑,當初卓少俠處是他的策劃,如今咱們換湯不換藥,他會上這個當麽?”


    燕小飛笑道:“萬無極此人老奸巨滑是不錯,可是他這個人也最多疑,最貪婪,我就是針對他這一點,出此一著,他對天下武林的仇恨,極深極大,他恨不得一舉手間,殺盡天下武林,踏平江湖,有這麽一個雙寶合壁的機會,我想他就是明知是餌,也非吞鉤不可。”


    盧剛點頭笑道:“看來燕大俠是摸透了他,其實,舉凡武林中人,哪一個不是這樣,就是白道人物也難免……”


    話鋒微頓接道:“諸位請等等,我兄弟這就往金九那兒走一趟去。”


    說著,江南五鼠一齊站了起來。燕小飛未多說,率眾欠身相送。


    片刻之後,“江南五鼠”出現在“慶熙寺”西,在這“慶熙寺”西,有一片圍牆丈高的大宅院。


    這一帶,較為偏僻,因之行人頗為稀少,也因之,這片大宅院更顯得廣大,氣派,還帶著點神秘。


    別的不說,單由外向內望,那一片蒼蒼樹海,以及勁風過處,枝葉翻動,偶自樹海中顯現的幾處屋角,就可知這大宅院是如何地氣派了。


    其實,說穿了就不值一文錢了,此處本是周公瑾的故宅舊址,三國周郎,水軍都督,他的宅第,方圓還會小麽。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


    由蘇東坡這闋“念奴嬌”中,可以想見當年,周郎擁國色,居蘇州,他的宅第自是美侖美奐,神仙幻境。


    底子既好,環境既幽,這座大宅院,再經過金九爺的斥資重修,較諸當年,委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鼠直奔那氣派宏偉的兩扇朱漆大門,大門朱紅,門環金黃,門前石陛下,還對峙著兩尊石獅。


    石階上,更站有兩名家丁模樣的中年漢子,要是說起來,這派頭就是治理蘇州的那位四品黃堂府邸,怕也自歎不如。


    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這宰相二字,如今大可改為“金九”二字!兩名站門的中年漢子,一見五鼠行來,立刻雙雙行下石階,居左那名一擺手,冷漠地道:“喂!你五個站住!”


    盧剛雙眉微聳,抬手攔住了四個兄弟。


    居左那名細目雙翻,冷冷地打量了五鼠兩眼,然後大刺刺地問道:“你五個是幹什麽的?”


    五鼠之中,以盧剛脾氣最為暴燥,但是這回他忍住了,冷冷答道:“我兄弟五人,是來拜會金九爺的。”


    居左那名漢子說得幹脆,一擺手,道:“九爺出門去了!”


    盧剛道:“什麽時候回來?”


    居左那名漢子道:“不知道,今天不回來明天回來,明天不回來後天回來,總有回來的一天。”


    “好話!”盧剛道:“當然他不會永不回來。”


    居左那漢子勃然變色,尚未發問,盧剛已經冷冷說道:“你進去告訴他一聲,就說‘江南五鼠’專程拜訪,看他在不在。”


    有道是:“人名樹影”,居左那漢子一聽臉上又變了色,這回不是氣,是怕,是驚,他連忙躬身哈腰,陪上笑臉,臉上變化之快,令人歎為觀止,慌忙道:“原來是五位爺駕到,小的有眼無珠,適才多有冒犯,五位請等等,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轉身飛步奔上石階,進了大門口。


    有頃,門內響起了步履聲,那漢子神色倉惶在前,他身後,跟著一前兩後的三名中年漢子。


    前麵的一個,約摸四十上下,身材較高,穿著一身藍緞長袍,袖口微卷,服飾雖尚華貴,可是像貌平庸,唯一與常人不同的,就是他看來狡猾多智,陰勢逼人。


    他身後那兩名壯漢,也是一身長袍,腰間鼓鼓的,一望可知,是兩個賣命的打手。


    他一出門,便急步搶下石階,舉手便揖。


    “大哥!你幾個想煞老九了,今天是什麽……”


    盧剛還了一禮,冷冷說道:“當年如今大不同,如今要見你金九一麵,可不容易。”


    金九是個聰明人,一聽便明白了,抬頭說道:“怎麽,大哥!


    下人們得罪了你?”


    盧剛道:“得罪二字我擔不起,他告訴我你不在,要多跑幾趟。”


    金九臉色一變,四目投注,那漢子嚇得一哆嗦,連忙低下了頭,金九冷哼一聲,罵道:“瞎了眼的東西,到吳爺那兒領罪去!”


    那漢子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叩頭說道:“九爺開恩,小的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天膽也不敢。”


    金九臉色又變,方待發話,盧剛已經說道:“算了,老九,別讓我還沒進門就給弟兄們惹禍,告訴他以後對人客氣點就行了。”


    金九似乎怒氣稍斂,道:“瞎眼的東西,發威也不看看是誰,要不是盧大哥說了話,今天我就毀了你,滾起來。”


    那漢子如逢大赦,連忙爬了起來,臉上嚇得沒了人色。


    說著,拉著盧剛上了石階,轉身看見那兩名壯漢,又道:“過來!給五位爺見過禮。”


    那兩名壯漢聞言急趨前施禮。


    金九趁勢又道:“這是我兩個保鏢,大哥看看怎麽樣?”


    盧剛沒說話,伸手搭上一名壯漢肩膀,隻一抖,那壯漢立即倒退了好幾步,卻並未倒下。


    盧剛笑道:“不差,老九!江湖上很少人能在我這一手下站得住的。”


    說著,與金九並肩行進大門。


    金九一聽誇讚他的人,樂得哈哈大笑,笑聲中他問道:“大哥!你幾個可是多年沒來家裏了,今天是……”


    盧剛擺手道:“老九!待會兒再說,福爺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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