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常的話一出,其餘人立馬安靜了下來。


    看著人畜無害但一臉呆傻的易年,十分讚同營頭的話。


    易年方才的舉動有些野蠻,但吃完東西坐在那裏後十分安靜。


    不過眾人的警惕還在,畢竟方才那投擲瓜果的力氣實在太大了些。


    張守常將眾人喝退,小心翼翼的走到易年身前,臉上掛著笑,伸出一根手指,小聲問道:


    “這是幾?”


    這舉動若是被旁人看見,一定會捧腹大笑,可在眼前發生,眾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看著不正常的易年,應該真的不正常。


    正常人哪有這種飯量,又哪裏會有那般大的力氣。


    那呆傻樣子,所有人都看得出。


    而事實證明,張守常的判斷十分正確。


    三歲孩童都懂問題,易年卻沒有答出,看著那伸在自己麵前的手指,沒有任何動作,隻有臉上的傻笑依舊。


    “你叫什麽?”


    傻笑。


    “家在哪裏?”


    傻笑。


    “能不能聽懂?”


    還是傻笑。


    張守常連續問了十幾個問題,得到的始終都是那一成不變的傻笑。


    問到最後,張守常歎了口氣,開口道:


    “傻子一個。”


    一句話,便把易年的情況給定了下來。


    其餘人也沒有反對意見,畢竟易年那呆傻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張守常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旁邊的一人,開口道:


    “小李子,明天出去看看最近有沒有報人口失蹤的,給他畫幅畫像帶著。”


    被張守常喚做小李子的那人行禮稱是,轉身跑出了夥房,不知是去找人畫像還是出去打探去了。


    張守常再次開口:


    “孫大力,趙勇!”


    “在!”


    人群中走出二人。


    張守常指了指易年,開口道:


    “給他洗洗,找件兒幹淨衣服換上。”


    易年嘴角全是飯粒,臉上髒兮兮的,身上衣服因為吃的太快沾了不少油花,混著連日來的風霜塵土,比臉上還要髒。


    那狼狽樣子,若是扔到大街上,說不定有好心人路過還會丟下兩個銅板。


    說著,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眼黝黑精瘦的孫大力與臉上一條刀疤看著有些嚇人的趙勇,叮囑道:


    “小心點兒,這小子力氣不正常。”


    “是!”


    二人再次稱是,張守常出門離去。


    其餘眾人看了看,瞧見也沒了吃的,各自回營帳去了。


    少吃一頓也沒啥,不過這寒冷天氣確實不好熬。


    眾人離去,夥房裏隻剩下了易年三個。


    易年完全沒有因為吃的太多難受犯困,精神正好,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張守常下了命令,二人也不敢不從,孫大力來到易年麵前,試探性的開口道:


    “小兄弟,我們沒有惡意,你不要怕,跟著我,我帶你去洗個澡,好不好?”


    易年聽著,依舊傻笑,沒有反應。


    孫大力看著,慢慢伸手想要去拉易年,旁邊的趙勇小聲道:


    “小心點兒。”


    二人雖說練了幾年武,但絕沒練到易年這般大的力氣,麵對著無意間便能傷人的易年,自然要小心一些。


    孫大力點了點頭,輕輕捏住了易年的衣袖,稍微用力一扯,易年跟著站起了身。


    孫大力瞧見,試探性的帶易年往外走去,傻笑消失的易年老實跟在了後麵。


    看見有效,孫大力朝著趙勇使了個眼色,趙勇回應,直接跑去燒水去了。


    孫大力帶著易年到了二人帳中,帳篷不大,不過對於隻住兩個人來說也不小。


    南昭軍隊待遇極好,雖說還不至於一人一間帳篷,但二人一間也不是所有國家都能辦到的。


    北線十城的晉陽,士兵們要十幾人擠一間屋子。


    帳篷內很整潔,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外別無他物,中間一塊空地上正攏著火盆,通紅的炭火烤的屋裏溫暖十分。


    孫大力帶著易年坐下,叮囑著易年先在這裏等等,在得到易年的傻笑回應後,出門去了。


    不多時,二人回來。


    孫大力抱著一身嶄新的南昭軍裝,趙勇提著一個大木桶。


    二人進來,便開始不停的往木桶裏麵添著剛燒好的水,試了試水溫,感覺正好,趙勇示意了一下孫大力,孫大力點頭,小心翼翼的將易年拉到了木桶前。


    一邊比劃一邊說道:


    “脫衣服,洗洗澡。”


    易年聽著,伸手便將衣服脫了下來。


    不是聽懂了,而是看多了。


    南嶼沒下雪前燥熱異常,石頭每天都會給易年洗洗,看見木桶,脫衣服已經成了本能。


    衣服丟在一旁,撲通一聲跳進了裝滿水的木桶。


    舒服的樣後邊一靠,兩條手臂放在了木桶邊緣,雙眼緊閉,臉上出現了一副享受神情。


    這一幕被孫大力瞧見,笑了笑,開口道:


    “這小傻子還挺會享受。”


    嘴上說著,手上動著。


    拿著新領來的毛巾,沾了水開始給易年搓洗起來。


    水涼的快,不怎麽愛說話的趙勇一桶又一桶倒水添水。


    易年確實很髒,不止衣服,就連皮膚上都掛了一層灰。


    馬兒再聰明也沒聰明到給易年洗澡的地步。


    一路風塵,少年和個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足足用了三大桶水,累的孫大力滿頭大汗後,二人終於將易年洗了個幹幹淨淨。


    洗漱期間,孫大力一直不停的說著話,不過不管說什麽,易年都是一臉傻笑。


    即使不停的喊著小傻子,易年也沒有生氣反對。


    馬兒在夥房外瞧見易年沒有什麽大事,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趙勇出去找了一圈,什麽也沒有發現。


    孫大力將易年擦幹,指著新軍裝,開口道:


    “會穿嗎?”


    說著,做了個比劃的手勢。


    易年看著,伸手將衣服拿起,學著孫大力的樣子,開始往身上套著衣服。


    在笨手笨腳的不懈努力與孫大力時不時的幫襯下,這嶄新的南昭軍裝終於穿到了身上。


    易年的有些瘦弱,但身姿挺拔,穿上這最能提人氣勢的軍裝,不說英武非凡,也有了幾分颯爽味道,和之前的小乞丐相比判若兩人。


    這一忙活,便到了晚飯時間,中午就沒吃飽的孫大力與趙勇此時已經饑腸轆轆,看了看外麵天色,孫大力開口道:


    “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


    說著,示意著易年跟自己走。


    易年臉上沒了傻笑,看著孫大力,一動不動。


    孫大力試探的往前走了幾步,易年便跟上幾步,孫大力停下,易年便跟著停下。


    瞧見這小傻子還能聽懂些話,孫大力笑著開口道:


    “走,吃飯去。”


    說著,頂著不知何時下起的雪夥房走去。


    雖然穿著棉衣,可通過那急匆匆的腳步還是能看出這南方漢子確實凍的不輕。


    三人正走著,馬兒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


    看見別人沒什麽反應的易年在瞧見馬兒之後,臉上的傻笑再次浮現。


    摸著馬兒的大頭,下意識順著懷裏往外掏東西,可掏了半天什麽也沒掏出來。


    馬兒瞧見,親昵的蹭了蹭易年的手,轉身跑到了正在添著草料的馬廄中。


    主人搶別人吃的,馬兒便有樣學樣。


    不過應該是的了交代,正在添草料的士兵沒有阻攔,反而給馬兒單獨備了一個槽子。


    不備不行,它吃東西的時候,那些平時見慣了大場麵的軍馬沒有一匹敢上前,也不知道它們怕的是什麽。


    趙勇在馬兒離開時候,從馬背上將劍拿了下來。


    易年瞧見,在趙勇與孫大力吃驚的目光中,將斷了的龍鱗掛在了腰間。


    至於完好的破罡,隻是略微看了一眼。


    趙勇試探著將劍遞過去,易年才又看了看。


    想了下,也將破罡收了起來。


    二人一對視,眼中說著相同的話:


    有反應!


    孫大力也顧不得天氣寒冷,停下腳步看向易年,開口道:


    “這是你的劍嗎?”


    兩把劍一看就不是凡品,其中一把還與公主殿下的佩劍極為相似,雖沒動了貪心,但也不免多看幾眼。


    而且能用上這種兵器的,絕不會是什麽普通人。


    本以為熟練將劍收起的易年會給出什麽反應,可等了半天,等來的依舊是傻笑。


    孫大力歎了口氣,一擺手,開口道:


    “得,還是傻的,走吧,吃飯去。”


    說著,轉身離去,趙勇與易年後麵跟著。


    三人來到午間時候的夥房,裏麵的大桌子已經坐滿了人。


    平時都在帳篷裏吃飯的張守常也到了,坐在主座,瞧見像是換了一個人的易年,點了點頭,示意孫趙二人領著他入座。


    晚飯開始,易年沒了中午的狂野,坐在桌前安靜吃著。


    吃飯的士兵們時不時會看上易年幾眼,少年有時抬頭,與眾人有目光交流後便會露出一絲傻笑。


    期間,孫大力將易年的情況與張守常匯報了一遍,一頓飯的功夫,小傻子這個名字便叫開了。


    張守常想阻止,可易年不說話也不寫字,天知道他叫什麽,也隻得由著眾人去了。


    飯後,中午出去的小李子回來了,氣喘籲籲的跑到張守常身邊,開口道:


    “營頭,我去了趟官府,不過最近沒有報失蹤的案件,也沒有哪個營的新兵受不了苦偷偷跑掉的情況。”


    張守常聽著,眉頭一皺。


    管易年兩頓飯行,可總讓他在這裏待著也不是個事兒。


    剛想開口,小李子卻上了先,開口道:


    “營頭,我今天出去,聽說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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