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殘忍手段,傷口又與那變化莫測的繞指柔造成的傷口極為吻合,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可在想起何六之時,易年的疑惑更甚。


    何六雖然是殺手,但輕易也不會如此屠殺平民。


    對修行之人來說,因果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哪怕他是殺手,也一樣。


    屠殺平民這種事有傷天和。


    就算他是接了任務,那又是誰能對這與世無爭的小小山村裏的普通百姓下此毒手呢?


    說句不好聽的,這山村裏所有的東西,包括人命,都加起來,也不值請少一樓出手一次。


    人命在世嘴裏是無價的,但在很多人眼中隻是一個數字。


    那這種賠本買賣,誰會做?


    難道這後麵還有什麽隱情?


    又或者是自己猜錯了?


    易年想著,隻覺得頭疼欲裂。


    揉了揉太陽穴,轉身出了屋子。


    陽光落在臉上,很暖。


    可這雨後的小山村,很冷。


    看著自己的滿身血汙,來到了村中的水井旁。


    剛想將被扔在裏麵的破罡撈出來,手上忽然一頓,扔下水桶跑到了那嬰兒家裏。


    沒去看一家三口的屍體,而是看向了斷成兩截的貓屍。


    當看見那屍體上明顯有被灼燒過的痕跡之後,蹲下身子將貓屍拿了起來。


    看見那被燒焦的傷口,一絲熟悉感覺傳來。


    眉心微微皺起,喃喃道:


    “還真是…”


    這傷口與七夏的鳳凰翎在施展紅芒時候造成的傷口很像,之前就是想到了這點才急匆匆的衝進屋子。


    可這傷口不可能是鳳凰翎造成的,因為鳳凰翎埋在青丘。


    難道是有人覬覦鳳凰翎,盜了七夏的墓?


    在想到這種可能之後,易年騰的一下起了身,白淨臉上盡是憤怒!


    不過憤怒很快便被冷靜代替。


    搖了搖頭,喃喃道:


    “不會,不會…”


    青丘不會去動七夏的墳。


    有安紅豆在,應該沒人敢動七夏的東西。


    安紅豆也不會,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定有再去青丘的那天。


    而且鳳凰翎是神兵,除了七夏與自己之外,沒人能用。


    想要抹除鳳凰翎上的氣息,絕不是這麽短的時間能做到的。


    又看了眼貓屍上的傷口,搖了搖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傷口不可能是鳳凰翎造成的,火屬性不是鳳凰翎專屬。


    隻要功法偏火屬性,都有可能留下這種傷口。


    歎了口氣,將貓屍從窗口扔了出去。


    正準備將另一半也扔出去的時候,耳中忽然傳來了聲音。


    腳步聲,很多。


    順著窗口往外看去,隻見一隊人馬正沿著山路朝著村子過來。


    四五十人,身著南昭軍裝。


    與在正南城中負責治安巡邏的小隊一樣的打扮。


    前麵還有人引路,一副農人打扮。


    褲管與草鞋上全是泥水,顯然是淋了雨,而且趕了不少的路。


    在看見這一隊人的目標正是這村子之後,易年眉頭一皺,直接從另一側窗口跳了出去,踩著泥濘山路上山,借著林子遮掩藏住身形,遠遠望了過去。


    不是怕了這隊人,而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村中被屠殺一空,自己一個外人又一身血汙,就算是個傻子也會認為這些人是自己殺的。


    萬一事情鬧大,不止自己的身份會暴露,鳳羽營的行蹤也可能暴露。


    總不能為了不暴露行蹤將這些人都殺了。


    就算出去與他們說人是少一樓殺的,他們也不會信,那殺手組織離著他們的生活太遠。


    就算信了也沒什麽用,各大宗門都拿少一樓沒有辦法,南昭的軍人又有什麽用呢。


    除非南行一或是師父那等真武強者下了決心要清除少一樓,否則這組織便會一直存在下去。


    而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


    因為有時候這世界很髒,見不得人的事情總要有人來做。


    ......


    官兵們不斷往外搬著屍體在村口用白布蓋上,排成了一排。


    村中隻有夜間狂吠的狗兒們活了下來。


    將屍體全部搬出之後,又挨家挨戶的開始檢查可能存在的線索。


    有人記錄有人翻找,分工明確。


    在林中聽了聽,沒聽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多半都是回去之後如何如何。


    看了眼天色,轉身準備回義莊去,鳳羽營的人還等著解毒呢。


    剛剛轉身,看見了滿地血汙。


    回想起自己昨夜拿著破罡瘋狂砍蛇的場景,不由得身子一抖,失控的自己還真殘忍。


    不過這次的失控卻與往常不同。


    ‘它’在的時候,隻要它出來,身體便完全不受控製,也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但昨夜不同,那黑衣少年隻能影響自己,讓自己心神大亂,並不能搶奪身體的控製權。


    而且自己能在失控的時候保持一絲理智,要不村中的狗應該與這蛇一樣的下場。


    或許他隻能在自己心神不寧時候才有可能影響自己。


    可他又是從哪來的?


    沒有頭緒,也沒時間細想。


    但能確定一件事,他,不是它。


    搖了搖頭,看見昨夜丟在這裏的食盒,食盒做工不錯,沒有進水,提起來向著義莊快步走去。


    白天比晚上好找方向,路也好走,不到晌午便尋到了義莊所在的山坳。


    之前解了毒的鳳羽營幾人在幾處埋伏著,易年聽出了他們位置,他們也瞧見了易年回來。


    雙方都沒打招呼,易年提著食盒到了義莊門口。


    麵若冰霜的千秋雪正坐在前天夜裏喝酒的枯樹上看天,難得的沒有打坐修行。


    感覺到易年的氣息以後,沒有回頭去看。


    易年瞧見,走了過去,將食盒放在千秋雪旁邊,開口道:


    “涼了,不過熱熱還能吃,味道不錯。”


    “不餓。”


    千秋雪冷冷回了一句,看都沒看易年一眼。


    易年尷尬的笑了笑。


    這性子,真得改改。


    討了個沒趣,易年也沒在意,轉身朝著義莊走去。


    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了聲音。


    “等等!”


    易年轉頭看向千秋雪,開口問道:


    “怎麽了?”


    終於轉了頭的千秋雪看見易年身上的血汙與破破爛爛的衣服,眼神一凜,寒意爆發,開口道:


    “這是?”


    昨夜給自己放血的時候弄了一身血,雖然淋了場雨,但沒衝掉多少。


    看見千秋雪滿眼疑問,開口道:


    “碰見了隻妖獸,不小心弄成這樣了。”


    昨夜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於血,都泡成了這個樣子,不好分人血獸血。


    “不小心能弄成這樣?”


    千秋雪冷冷道,明顯不相信。


    易年捋開袖子,把早已愈合的傷口給千秋雪看了看,開口道:


    “都是那妖獸的血,沒與人打架。”


    能引起千秋雪關心的事情隻有打架,易年真怕她讓自己帶著她去找人尋仇,這小姑奶奶跟著自己就是為了打架來的。


    千秋雪看了眼,慢慢轉過了頭,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打開食盒看了眼,開口道:


    “涼了。”


    易年聽著,輕輕一笑,走過去將食盒提起,開口道:


    “我去熱熱。”


    轉身進了義莊。


    恢複了八九成的鄭少安看見易年的時候,嘴角不自覺起了一絲笑意,不過在瞧見那一身血汙之後,笑容僵在了原處,立馬上前,開口道:


    “易公子這是怎麽了?”


    現在的鳳羽營不算驚弓之鳥,但也失了九分能力,任何意外都可能對他們造成致命的打擊。


    這種關頭,再小心都不為過。


    易年連忙擺手,把方才對千秋雪扯的謊話又說了一遍。


    鄭少安沒有千秋雪那麽好糊弄,但他不會當麵拆穿易年,這點兒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易年也沒管他信不信,把飯菜熱上,看了看前兩天曬的藥膏,感覺差不多了,開始給晾了兩天的錦瀾蛇放血。


    這毒蛇也真夠倒黴的,碰見了易年這麽個煞星。


    等到將褐色藥丸放在鐵板上烤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找了身幹淨衣服換上,坐在火堆旁看著進度。


    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頭開始不停點著。


    自打把鳳羽營救出來就沒怎麽好好休息過,加上昨夜又放了血,外傷好了但身子弱了不少。


    就算身子再結實,養氣補血總需要些時間。


    就在昏昏欲睡時,忽然感覺旁邊一陣寒意傳來。


    轉頭看去,千秋雪正站在旁邊,手裏攥著不知哪裏摘來的野果。


    把野果放在易年身邊,也坐在了火堆旁。


    “睡會兒吧,我看著。”


    也不知是看藥還是看鳳羽營。


    易年笑了笑,回著不用,抓起野果隨意擦了擦啃了起來。


    酸,真酸。


    一口下去精神了不少。


    怕自己睡過去,便與千秋雪聊起了天。


    和以前一樣,說上十句也就能聽見一兩句回答。


    瞧見解藥差不多了,叫鄭少安給眾人分了下去。


    再有個一兩天,鳳羽營便能恢複成縱橫南昭的鳳羽營。


    站在門口抻了抻懶腰,回屋準備找個地方睡上一覺。


    累了。


    正往屋裏走的時候,千秋雪歪了下頭,目光從易年身上掃過,開口道:


    “你的劍呢?”


    易年聽著,手往腰間一摸,隻有斷了的龍鱗還在。


    壞了!


    破罡落在那水井裏了。


    看向千秋雪,開口道:


    “我出去一趟。”


    說著,轉身便朝著外麵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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