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好啊。”楚安瀾道:“這些蝗蟲不是還未徹底長大麽,雨點子下大些,把這些蝗蟲全打死才好呢。”


    葉宛卿笑:“若真如此,那再好不過了。”


    隻是,如果雨勢過大,今日剛挖的溝渠隻怕是要廢掉大半……


    雨點,又密集了許多。


    葉宛卿收回手,對外吩咐:“抓緊些趕路,否則雨大了就不好走了。


    護好火把,可別滅了。”


    話音落下,便聽見嘩啦啦的雨聲由遠及近。


    侍從在馬車外驚呼:“大雨來了!”


    閃電如銀蛇,照亮黑夜。


    炸雷聲,在頭頂接連響起。


    拉車的馬匹嘶鳴著,焦躁地小跑起來。


    風雨中,火把的光越來越小。


    幾乎是踏上進城的主路的瞬間,暴雨便如瓢潑般落下,不僅澆滅了火把,更是將馬車外的所有人都澆了個透心涼。


    唯有借著閃電,勉強才能看清前行的路。


    路上奔跑的,還有不少農戶。


    回府時,一行人狼狽至極。


    就連馬車內,也進了不少雨水。


    裙子濕了大半的葉宛卿,被全身濕透的楚安瀾扶下馬車。


    管家匆匆將人迎進門:“世子、郡主和大公子總算是回來了。


    鍋裏的薑湯,都快要熬幹了。”


    “雨這麽大,二哥沒回來麽?”葉辰曦問。


    管家道:“大公子派人回來取衣服,帶話說今夜不回來了。


    今夜,他與一行的大人都會宿在驛館。”


    驛館?


    葉宛卿望向雨幕:“驛館設施齊全,想來食住都無須擔心。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淋了雨的,都去洗個熱水澡,再喝碗薑湯,早些休息。


    明日,不必早起。”


    侍從歡呼:“多謝郡主!”


    葉宛卿頷首:“都去沐浴更衣吧。”


    人很快走空。


    葉宛卿看向已然淋成了落湯雞的櫻香和千禧:“今夜,你們也不必值守,沐浴後早些休息。”


    櫻香道:“郡主若有需要,可喚我們起身。”


    葉宛卿點頭。


    葉辰曦擦了把臉上的水,皺著白淨的臉,可憐巴巴開口:“姐……”


    他一開口,楚安瀾就知道他要幹嘛。


    楚安瀾開口打斷他的聲音:“雨這麽大,你一個人睡覺害怕的話,去跟顧琛睡。”


    “萬一他嫌棄我呢?”葉辰曦問。


    “那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楚安瀾支招。


    葉辰曦恍然:“我明白了!”


    半個時辰後,葉辰曦抽噎著來拍門:“妹,嗚嗚……”


    楚安瀾披了件鬆垮的外衫,濕著頭發,隨手拿了把油紙傘去開門:“做什麽?”


    暴雨未歇,他剛擦得半幹的發梢開始往下滴水。


    葉辰曦抱著從京城帶來的小玉枕,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打雷,我害怕……”


    楚安瀾樂了:“你不是去找顧琛了麽?”


    “我去找了。”葉辰曦解釋:“顧大夫說,他睡覺時,不習慣身邊有別的活物,就把我客氣地請出來了。”


    “有多客氣?”楚安瀾問。


    葉辰曦抱緊他的小玉枕:“他雖然把我的被子留在了他的院中,卻把枕頭還給我了。”


    楚安瀾:“……”


    楚安瀾嘖道:“顧琛可真是好人。”


    葉辰曦問:“所以,我可以在你和妹子隔壁的房間睡麽?


    一直打雷,我會很害怕嗚嗚……”


    楚安瀾正要拒絕呢,就見葉宛卿站在房間門口,隔著雨幕往院門遠遠看過來。


    楚安瀾哼了一聲:“進來。”


    葉辰曦抱著小枕頭擠進去。


    聽見院中的動靜,櫻香和千禧又起身打了熱水送來,並取了幹帕子給葉辰曦擦頭發。


    櫻香問:“大公子今夜要宿在這個院子麽?”


    “是啊是啊!”葉辰曦用力點頭:“一直打雷,我一個人睡會害怕!”


    兩侍女隻好去將隔壁空房間的床鋪好。


    葉辰曦又抱著小玉枕跟過去。


    臨出門前,楚安瀾道:“你若害怕,就把石榴抱過去一起睡。”


    葉辰曦求之不得:“好啊好啊!”


    於是,窩在軟榻上睡得正香的小石榴,被葉辰曦撈起來,一臉茫然地被抱走了。


    關門前,楚安瀾暗自磨牙:“好好你的睡覺,無事不許過來打攪我和卿兒。”


    葉辰曦抱著小石榴:“哦。”


    “哦?”楚安瀾提高音量。


    葉辰曦努了努嘴:“知道了,放心吧,有小石榴陪我,我不會來打擾你和妹子的。


    要不是打雷,又在陌生的住處,我也不會這麽害怕。”


    楚安瀾輕哼了一聲。


    葉辰曦抱著小石榴進了隔壁房間。


    “夜間,大公子若有事,可喚奴婢與千禧。”


    “小石榴夜裏偶有起身喝水或是溜達一圈,若有動靜,大公子不必害怕。”


    “這個宅子很新,真的沒有鬼。”


    “……”


    櫻香和千禧的聲音越來越小。


    楚安瀾關上房門。


    覺得不放心,他又將門從裏麵上鎖,這才走到床邊:“從前,我怎的沒覺得葉辰曦這麽黏人又嬌氣?”


    嬌氣?


    葉宛卿柔和了眉眼:“因我很小便常被送入宮中伴在太後身側,母親便嬌縱了他些。離開熟悉的京城,又逢雷雨天,他膽小難免害怕。”


    忽然,眼前暗了一瞬。


    葉宛卿剛抬眸,臉頰便被捏住。


    楚安瀾輕捏著她柔軟光潔的臉頰:“發什麽呆呢?是困了麽?我還未說完呢。”


    葉宛卿轉頭:“世子請說。”


    楚安瀾唇角下壓了些許,咕噥道:“你總喜歡喚我‘世子’。


    而且,你常待我特別客氣……


    有時,我都不覺得自己是你的夫君,更像是被你看顧著的、和葉辰曦一樣的,”


    他不開心。


    葉宛卿啞然:“世子是我當初力排眾議、拚力爭取來的夫婿。


    自選定世子那日起,我便將世子當成我此生的依靠。


    我從未想過,要將世子當成別人。”


    楚安瀾非但沒被哄好,反倒更不開心了:“你瞧,你又叫我‘世子’了。”


    葉宛卿無奈失笑:“是我的不是,我說順口了,總喜歡像從前一樣喚你。


    安瀾,不生氣了可好?”


    安瀾……


    她的聲音輕盈溫柔,喚他的名字時,煞是動人。


    楚安瀾覺得,他心都跟著顫了一下:“你再叫一聲我聽聽。”


    葉宛卿從善如流:“安瀾。”


    楚安瀾忍了忍,沒忍住,露出燦爛笑意:“再叫一聲。”


    葉宛卿隻好耐著性子陪他鬧:“安瀾。”


    抬頭看向緊閉的窗戶。


    窗外,大雨傾盆。


    葉宛卿抓緊擦拭頭發用的幹帕子:“時辰已經不早了,該就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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