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妃娘娘到,蘇修儀到。”


    封謹停下手裏的動作,把手中的東西扔到一邊,看著淑貴妃與蘇修儀進來,淡淡開口道,“兩位愛妃是來探望昭充儀的?”


    蘇修儀知道自己說話不得喜,所以這會兒也不敢輕易開口了,淑貴妃行了禮後道:“回皇上,妾聞昭充儀落了水,便來瞧瞧,隻是不曾想這般嚴重。”


    封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淑貴妃看了眼屋內跪著的一幹宮人,知道皇上這會兒心情不怎麽好,便也安靜的站在一邊,不去說那些虛假的話,免得引皇上心生不滿。


    “賢妃娘娘到,柔妃娘娘到。”


    “寧妃娘娘到,徐昭容到。”


    “葉淑容到,林嬪到,葉容華到。”


    “嫣貴嬪到,蔣賢嬪到,汪嬪到,莊婕妤到。”


    不一會兒,便來了不少的妃嬪前來探望,不過這會兒人雖然多,可是不見半點兒聲響,就連受寵的淑貴妃都沒有輕易說話,她們又怎麽會開口?


    封謹看了滿屋子的女人,突然開口道:“皇上管理後宮,倒是累了她了。”


    在場眾位妃嬪聞言,紛紛低下頭,向來與皇後走得近的賢妃心裏咯噔一聲,看來這次孫容華所做的事情,還是牽累皇後了。


    “皇後娘娘到。”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在這個當頭,皇後來了,她身上穿著端正的衣服,不疾不徐。


    “見過皇上。”皇後穩穩行禮,似乎沒有察覺屋內怪異的氣氛般。


    “起來吧,”封謹不鹹不淡的開口,轉而看向跪了一地的宮人們,“都跪著做什麽,給各位主子看座。”


    “是,”聽竹等人磕頭後起了身,忙與其他人給諸位妃嬪看座。


    妃嬪們小心翼翼的坐下,偶爾有人瞥一眼躺在床上的莊絡胭,見她麵色慘白的模樣,又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皇後可知後宮發生的事?”封謹看向皇後,眼中並不見怒色,似乎真的隻是平靜的詢問。


    “妾來之前已經有所耳聞,隻是有些事情還不甚清楚。”皇後也看到了莊絡胭淒慘的模樣,心裏對孫容華的腦子更加憤怒。這個世界上,對手厲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拎不清的同盟。


    “皇上,孫容華帶到。”


    高德忠進來的這句話,讓皇後覺得整個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第40章 、自食惡果


    被帶進來的孫容華再無往日的耀眼,雖說衣衫釵環皆整整齊齊,但是在場眾人仍舊能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灰敗的氣息。


    “見過皇上,皇後。”孫容華頹然的跪在地上,熙和宮冰涼的地板讓她在夏季也打了一個寒噤。微微抬頭想看皇帝的表情,還未看清就是一個滾燙的茶杯砸在她身邊,水濺在她手背上,燙得生疼,她微微一抖,不知怎麽的原本的麻木化作了無盡的恐懼。


    這杯茶原是封謹剛剛從宮女手中接過的,茶杯並不是名貴瓷器,但是做工卻非常精致,砸在地上,碎裂開來,把滿屋子的人都驚了一場。


    皇後心頭也是微微一跳,她心裏清楚皇上並不愛後宮這種事情,而後宮諸位妃嬪雖說各有算計,但是明麵兒上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即便是死了誰,那麵上也都是好看的,突然鬧出這種事情來,雖然愚蠢,但是昭充儀如今昏迷著,便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了。


    “朕原因著皇後之故,寵你兩分,倒不曾想竟是個醜陋毒婦,”封謹接過高德忠手中的手絹子,細細的擦著手,看也不看跪著的孫容華,“善妒歹毒,後宮中容不下這樣的女子,孫家倒是教養出好女兒,原本你也隻該得白綾三尺,不過念著昭充儀無性命之虞,便奪取妃嬪之銜,貶至冷宮伺候裏麵主子吧。”


    諸位妃嬪後心一涼,這做後宮的奴才,不比死還難麽?而皇上話裏話外竟還提到孫家,竟是讓孫容華自去權利也沒了。


    “皇上,皇上,不是我,不是我,”孫容華聽完這些話,激動的跪直身子,“是她自己跳進去的,我沒有推她!她陷害我!”


    孫容華此言一出,諸位妃嬪神情各異。


    淑貴妃微微勾起嘴角,似憐憫似嘲諷的看了辯解的孫容華一眼,這事兒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誰更受寵,誰還昏迷著。更何況這個孫容華本身就不幹淨。


    “你的言下之意是昭充儀先推了你下去,再自個兒跳了進去?”封謹冷笑,“你這個先下水的沒有淹著,倒是昭充儀昏迷過去了,倒真是有趣了。”


    孫容華張張嘴,猶豫了良久,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把真相說出來時,突然聽到屋子裏一個宮女叫著主子醒來之類的話,這個宮女她認得,是昭充儀身邊的大宮女之一。


    看著皇上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床上之人身上,孫容華麵色慘白的癱坐下來,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注定的未來,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倒有了幾分做賊心虛的味道。


    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莊絡胭這一次嗆得有些慘,隻是孫容華被帶進來時,她便醒了,這個時候再不睜眼睛,有些事就反倒美了。


    “皇上怎麽來了?”莊絡胭聲音沙啞,說了這麽一句便咳了起來,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封謹伸手拍了拍她身上蓋著的被子,“愛妃醒了?聽聞你落水,朕便來瞧瞧你。”


    “妾不是落水,”莊絡胭說話還是有些難受,就著聽竹的手用了些蜂蜜水潤嗓子後,才繼續道,“方才路上遇著孫容華,也不知她怎麽的突然推開妾便往水裏跳,當時妾嚇住了,以為孫容華有什麽想不開的,便稀裏糊塗跟著跳下去,哪知一入水便有什麽拉住了妾的腳。不知孫容華怎麽樣了?”


    “她倒是沒事,有事的是你,”封謹神情又柔和幾分,給高德忠打了一個臉色,高德忠立時退了出去。


    皇後諸人倒沒有莊絡胭會說這種話,這話裏沒有半分孫容華陷害她的意思,倒是真是一個單純的意外了。可是這後宮裏哪有那麽多意外,更何況孫容華即便真的有什麽想不開的,也不至於跑至熙和宮外跳水。


    這話,說得倒是極其漂亮,漂亮得足以讓皇上原本對她那點懷疑都會化作讚歎。


    “孫容華怎麽在這裏?”莊絡胭似乎才看清屋子裏的眾人般,想要起身行禮,被皇帝按了回去,他看了孫容華一眼後道:“孫容華陷你於險境之中,自然該罰的。”


    莊絡胭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般,有些恍然,又有些後怕,看孫容華的眼神也沒有那般友好起來。連原本求情的話,也全部吞了下去。


    沒有故作善良,也沒有一直裝作無知,倒顯得真實。


    原本覺得莊絡胭心機深沉居然將計就計算計孫容華的重任,此時見到莊絡胭這副模樣,反倒有些弄不清莊絡胭是真被算計還是假被算計了。


    原本抱著來看熱鬧心思的嬪妃們,頓時有些失望,這麽大的鬧劇,總該有些樂子瞧的,怎麽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開場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莊絡胭神情已經恢複了不少,前後也說了幾句話,就見到高德忠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太監,隻是瞧著臉色不怎麽好。


    原本神色已經有所緩和的皇後看清幾個太監手捧的托盤中的東西時,微微一愣,隨即便變了臉色。


    托盤中並不是別的東西,隻是一些環繞糾結在一起的水草以及一些雜亂的草繩,這些東西上還帶著水,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剛從水裏打撈出來的。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奴才從荷花池中打撈出這些雜物。”


    宮裏荷花池沒隔一段時日便有人打理,就是為了避免水太死有異味,又或者水汙濁了影響主子們觀賞的興致,這些雜草亂繩本就不該有的東西,怎麽會在荷花池裏打撈起來。


    想到昭充儀方才說,自己跳進水後便被什麽纏住腳,眾位妃嬪麵色一變,看著孫容華的眼神便不同了。


    便說後宮沒有這麽蠢笨的陷害方法,原來孫容華盡是一箭雙雕,若是隻有她一人落水,那麽昭充儀便落得推她入水的罪名,若是莊絡胭跟著跳下去,不定會淹死,倒是少了一個對手,畢竟她知道水草亂繩的位置,昭充儀確是不知道的。


    “這倒是有意思了,荷花池裏何時有這些東西了,”封謹冷笑著看了跪在地上的孫容華一眼,淡淡的開口,“還愣著做什麽,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皇上,皇上,妾是冤枉的,是……”孫容華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幾個老姑姑們捂著嘴,拖了下去,哪裏還能瞧見主子的體麵。


    皇後見狀,起身跪在皇帝麵前,“皇上,妾管理後宮不力,請皇上責罰。”話中,全然沒有替孫容華求情的意思,自然也不提二人表姐妹的關係。


    封謹平靜的看著她,慢慢的開口:“此時與皇後無幹,不必自責。”


    皇後微微鬆了口氣,隻是站著的淑貴妃瞧得分明,皇上的眼神比往日冷了幾分。


    至於當事人,已經體力不支的再次睡了過去。


    第41章 、聖恩


    孫容華身為內宮女眷,其身不賢,有違婦德,撤其封號,貶至冷宮,無聖上旨意,不得出宮門。


    在後宮得意不過幾月的孫容華就這樣慘淡落幕,連帶著孫家也被聖上責問教女不嚴,甚至官降三級,孫家算是在朝堂上失了勢。與孫家交好的趙家也失去了一個幫手。


    倒是莊家的人仍舊表現如常,沒有趁機上折子為昭充儀抱不滿,在皇上偶然問起時,隻說女兒入了皇家門,出嫁從夫,一切皆有皇上安排,他們一切皆無意見。


    皇帝對莊家之人的識趣非常滿意,把原本在工部任職的莊家嫡子調至戶部,任戶部侍郎,變相的撫慰莊家之人。朝堂之人瞧著,心裏皆大罵莊大人是隻老狐狸,不僅得了皇上的好印象,還給自家兒子謀劃了個好前程,這戶部與工部雖說都是六部,可是孰輕孰重,誰又會看不出來?


    “哐!”向來賢德的皇後氣得砸碎了一個茶杯,想著已經在冷宮的孫表妹,她就暗恨自己當初識人不清,怎麽就找了這麽個沒腦子的進宮,連帶把她也弄得沒臉。


    “皇後娘娘,”和玉上前換了一盞茶,語帶安撫道,“如今皇上並沒有責罰娘娘之意,娘娘何必這般氣惱,倒不如隻當此事不曾發生,往日怎麽樣,如今還是怎麽樣。”


    “本宮豈會不知該這樣,隻是想著這深宮之中,各個女人都不簡單,本宮就覺得頭疼,”皇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按捺下心頭的惱意,“昭充儀那裏怎麽樣了,昨兒聽太醫說她嗓子還未全好,你差人去問問,讓熙和宮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差人去了,這幾日您也不曾好好休息過,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和玉跟隨皇後進宮已經多年,見到皇後這個模樣,心頭多了幾分擔憂。


    “本宮哪裏睡得下去,”皇後微眯眼睛,“那池子的雜草亂繩查出是誰扔到裏麵沒有?”


    和玉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奴婢查過了,這幾日從荷花池經過的,除了熙和宮的奴才,還有好幾個其他主子身邊的人,瞧著都可疑,可是每個從那經過的人都有差事,奴婢無能……”


    “你不必自責,既然做出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事情的主兒,又怎麽會輕易暴露自己,”皇後擺擺手,“這事不必再查。”


    和玉瞧著皇後已經變得平靜的臉,稱了一聲是。


    夏季總是容易讓人浮躁的季節,可是臨近夏末,秋老虎來了也挺難受,莊絡胭因在病養中,宮裏的冰塊新鮮果蔬一樣不缺,加之皇帝經常來做做,下麵的奴才更加不敢怠慢。


    把玩著手中的一截蠶絲線,莊絡胭靠著貴妃椅上,神情說不出的愜意。


    “主子,太醫來給您請脈,在外麵候著呢。”聽竹走進屋內,瞧見自家主子把玩著蠶絲線,便想起從荷花池中打撈出的亂繩雜草,麵色微微一變。


    “讓他進來吧,”隨手把蠶絲線放置一邊,莊絡胭笑了笑,聲音中尚帶著一絲暗啞,卻無端給人楚楚可憐的味道。


    “微臣見過昭充儀。”


    “盧太醫不必多禮,”莊絡胭微微一笑,待盧太醫起身後,由著身邊的宮女替自己手腕上纏上請脈的絲線,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要讚歎中醫的神奇。


    盧太醫在太醫院任職多年,宮裏見不得人的事情看得不少,所有越是昭充儀這樣受寵卻不驕縱的妃嬪越不敢得罪,因為這樣的女人向來活得久,受帝王重視的時間也越久。


    “昭主子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隻是不能受熱吹風,最近兩日不可食辛辣之物,餘者倒也不懼。”太醫這話說得巧妙,明麵上說著身子的事情,實際上卻是在向莊絡胭表示自己的善意,身體沒事了,就表示可以侍寢了。


    伺候在一旁的聽竹與雲夕聞言,便會意的取了東西賞給太醫,後宮中不就是這樣麽,互相利用,既然存在共同的利益,不如在小事上大方一點。


    待太醫離開,莊絡胭看了眼屋子裏的幾個宮人,擺了擺手,“這裏留聽竹與雲夕伺候便是,你們退下吧。”


    “是,”伺候的人靜靜退了下去,莊絡胭把手邊的蠶絲線挽作一團,冷笑道,“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徐昭容還會來這一手。”若她真的不識水性,就算是將計就計恐怕也要丟掉一條小命。


    閨閣中的女子,自然不識水性,跳入水中被水草纏住,不管是有意無意也必死無疑。徐昭容來這一手,不管是自己與孫容華誰丟了命,另外一個人定會受皇上責罰,當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計。


    隻怕唯一計劃之外的,便是自己會水性了。莊絡胭把蠶絲線團丟進旁邊的茶盞中,見那白色的線團染上茶水的顏色,淡淡開口道:“咱們熙和宮裏覺向來沉,晚上也瞧不見什麽不該瞧的。這杯茶涼了,端出去倒了吧。”


    “是,”雲夕端起茶盞走了出去。


    聽竹執起團扇上前替莊絡胭搖著扇子,壓低聲音道:“主子,徐昭容怎麽會料到孫容華會有這麽一手?”


    “也許孫容華那裏有她的人,或許……”莊絡胭冷笑,或許這位是想派人把她推進池中,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位徐昭容想算計自己是不會錯的了。


    聽竹也聽出了莊絡胭的話中之意,當下咬著牙道:“好個算計。”


    “這麽點手段算什麽,”莊絡胭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後宮中的女人誰沒有幾分算計,徐昭容敢這麽做,就要有被人發現的膽子,這四周眼睛多著呢。”


    聽竹倒是沒有料到莊絡胭說起這種事情如此平靜,有些黯然道:“難不成主子就讓她白白算計了?”


    “怎麽會是白算計?”莊絡胭睜開眼笑了笑,她這具身體的同母兄長得到升遷,瞧著皇帝的態度對她也不是沒有半點情義,至少自己如今已經入了她的眼,究竟是禍是福還說不準呢。


    禦案前,封謹合上手中上報雞毛蒜皮小事的折子,抬首看向一邊的高德忠,“高德忠,熙和宮的昭充儀怎麽樣了?”


    “回皇上,方才太醫院的人來報,昭主子已經無甚大礙,隻是嗓子略有沙啞,近來不能食辛辣之物,也不可受熱。”知道皇上對熙和宮的主兒有幾分興致,高德忠對這位主兒的事情也時時上心著。


    “既是如此,讓殿中省的人不可短缺了熙和宮的冰塊,果蔬也挑新鮮的送去,”封謹想了想,“順便你派人去問問昭充儀,熙和宮的廚子用得可還順心,若是不得用,便重新換個人。”


    “皇上細心,奴才這便叫人問去。”高德忠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方才內侍監的太監見皇上忙於國事,也不敢禦前叨擾,所以奴才鬥膽替內侍監的人問問,皇上今兒可是要翻牌子?”


    “既然昭充儀身體已經大安,今兒晚上便去熙和宮吧。”封謹重新拿起一道折子,“昭充儀受了不少驚,合該撫慰一下才是。”


    “是。”高德忠見皇上似乎不願再開口,便安分的站在一邊,隻是心裏開始盤算著往日是否有怠慢過熙和宮的那位主兒。他冷眼瞧著,皇上待熙和宮的這位,確實有著幾分實打實的恩寵。


    “你說皇上今兒點了熙和宮?”嫣貴嬪聽到下麵的人來報後,麵色頓時黯淡下來,掐著手裏的一朵花苞,冷笑道:“她倒是有幾分手段。”


    孫容華倒了,連帶著皇後也沒了臉,可這位昭充儀卻得了皇上的憐愛,連帶著母家也蒙受聖恩,掉了一次池子,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難怪……有人盼著她死呢。


    第42章 、恩典與提醒


    皇上去了熙和宮,對於後宮女人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讓他們恨得咬牙的事情,可是誰也不敢這個當頭找昭充儀的不是,心裏雖是恨著,但是言情卻仍舊如常。


    被翻紅浪過後,莊絡胭靠在皇帝的胸口,今晚的皇帝動作很溫柔,看樣子有些像是在顧慮她的身體,這倒是讓莊絡胭覺得這位皇帝還不至於禽獸到底。


    或許是白日裏休息得太多,莊絡胭還沒有多少睡意,隻是仿佛依戀般的靠在帝王的胸口,閉著眼聽著夜裏的動靜。


    “愛妃睡不著?”安靜的黑夜,突然傳出皇帝的聲音,莊絡胭沒有料到皇帝居然還沒有睡著,愣了一下後才道,“皇上還沒有睡,是妾擾著你了嗎”說著,就要把頭從皇帝胸口上移開。


    伸手把人固定在自己的壞中,撫了撫那細膩順滑的青絲,封謹聲音暗啞道:“美人在懷,朕如何能睡著?”說著,在懷中之人臉上偷了一個香,這張臉雖不是最美的,但是不帶半點脂粉的味道,每每讓他忍不住多親上幾下。


    莊絡胭在黑暗中笑了笑,這個皇帝在床上的情話倒是有一套,把手也放到那胸口上,她笑著道:“皇上總是這般誇讚妾,妾真怕有一天忘記自己是何種樣子了。”說完,似乎察覺這話有些不適宜,她頓了段,岔開話道,“今兒宮裏的一個花匠說,皇上送我的睡蓮花期要過了。”


    花兒有凋謝的一日,美人又怎麽沒有遲暮的那一天?


    封謹輕拍著莊絡胭的後背:“不過是睡蓮罷了,愛妃喜歡什麽花,朕讓人給你送來便是,花總有謝的時候,朕倒是不是愛妃是為花謝遺憾的人。”


    “原來妾在皇上眼中不過是隻知吃喝不通風花雪月的俗人,”莊絡胭語帶不滿,可是下一刻又歎了一聲,倒也清楚自己是何等人。


    封謹笑出了聲,然後開口道:“朕早便說過,這後宮中從來不缺擅長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妃嬪,愛妃不必與其他人比較,你與其他人自是不同。”


    男人在被翻紅浪後的話是信不得的,莊絡胭有自知之明,不過卻知道,若自己愛這個男人,在聽到這話時,應該有怎麽樣的反應。


    有時候語言並不能完全表達人的感情,而肢體卻足以表示。


    封謹察覺到懷中的人搭在胸口上的有些微的顫抖,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他開始想,這種類似誇讚的話,對多少後妃說過,而那些女人又是怎樣的反應。


    “對妾來說,皇上也是最特別的。”


    聲音有些沙啞與顫抖,卻不是因為嗓子的不適,封謹知道,那是懷裏的人過於激動了。


    “睡吧。”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一句不同換來最特別,倒是他得了一個便宜。


    雖是如此想,拍著那後背的手卻是輕柔了不少。


    清晨,當朝陽還未升起時,封謹已經起身。如削蔥根般的白皙手指替他理好衣襟,又親手為他扣好玉佩香包等物,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笑著為他整理衣物,明明眼角眉梢帶著疲倦,但是眼神卻說不出的清亮,仿佛找到了未來的希望,一下子燃燒了起來。


    “皇上起駕!”


    身著羅裙的女子搖搖下拜,卻被他伸手攔住,低聲笑道:“愛妃昨夜受累,還是再去歇一會兒吧。”說完,見女子露出明豔的笑意,才轉身往外走去。


    帝王是不愛回頭的,因為在他們眼中,從來是別人目送他們離開,而他們從來不需要去管身後之人是何種眼神,因為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眼中是敬畏、恐懼與忐忑。


    封謹走至門口處時,不知怎麽的,毫無預兆的回頭了,這一個回頭,便看到了一個女人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感情。這個眼神他曾經似乎也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過,可是那時候她掩飾得太快,而他也無所謂她眼中是什麽樣的感情。


    昭充儀似乎沒有料到皇上會回頭,略略一慌,然後垂首福身問道:“皇上可是落下了物什?”


    “沒有,”封謹語氣平淡道:“好好休息,朕走了。”


    帝王禦駕離開熙和宮,便往金鑾殿行去,因天未大亮,尚能看到天際的星辰。高德忠垂著頭跟在禦駕旁邊,一路安靜,出了內宮後,卻突然聽到皇上開口了。


    “高德忠,等會兒叫人把朕私庫中睡蓮琉璃八寶盞拿到熙和宮。”


    “是,皇上。”高德忠心頭一驚,琉璃八寶盞統共也沒有幾盞,而那睡蓮琉璃盞尤為精致,皇上竟然要賞賜給熙和宮的那位主兒?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宮裏得了琉璃盞賞賜的,也僅皇後與淑貴妃,就連這兩年極受寵的嫣貴嬪也是沒有的。


    想起當初昭充儀落魄的時日,高德忠不得不感慨,這後宮沉沉浮浮,不到最後,還真沒有一個頭。


    太後宮中,上得台麵的妃嬪皆在座,莊絡胭坐在徐昭容的下首,與眾位妃嬪一起聽著太後說著婦容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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