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說來,這位皇帝中難得的性情中人遇到永璂這個毫不客氣的太子殿下,那就是一拍即合。一人是一個勁兒想各種辦法發展大清,一個是一個勁兒的想討好兒子,各種聽話。


    這樣一來,除了朝堂之上戰戰兢兢的大臣,父子倆倒是和諧美滿,照例是該折騰折騰,該聽話聽話。


    不過這番折騰也是有效果的,至少大街上遊手好閑的八旗子弟幾乎絕跡了,官場上耀武揚威的官員收斂了,就連貪錢的也不敢伸手了。


    什麽,昨兒收了一尊玉佛?


    今兒早上恐怕就有禦史表示對自己的玉佛表示極大興趣,彈勀的折子可以壓死他,禦史的唾沫足以淹死他。


    天殺的,誰知道近來禦史為什麽喜歡盯著別人收禮還是送禮了。


    一眾官員都覺得壓力很大。


    老百姓表示,京城的惡霸最近突然都消失了,生活真美好。


    第52章 暗殺


    後宮的女人發現,皇上越來越少進六宮了,除了初一十五到坤寧宮安置,其餘時間也隻是偶爾去別的嬪妃處坐一坐,其他時間都是歇在養心殿裏,有時候還會批閱奏折到夜裏一更天。


    不管六宮嬪妃們如何哀怨,但是禦史們很是高興,朝堂之上對乾隆歌功頌德。被誇獎的乾隆自然高興,但是看到朝堂之下站著筆挺的永璂時,心裏那剛滋生的半點驕傲頓時消散於無形,心裏想著,自己必須把大清治理得更好,給永璂留一個太平盛世。


    眾官員看到皇上對禦史的逢迎無動於衷,於是各地官員開始啟動了,今日山東出了吉兆,明日江南出現瑞祥。


    “皇上,臣等聽聞山東月前出現霞光,滿天紅火,定是皇上豐功偉績,引得天地…”


    “身為朝廷重臣,卻沉迷於怪力亂神,實在是荒唐,”這個地界有所謂的祥瑞他會不知道,這些官員當真是為了政績無所不用其極,永璂出列,淡然道:“皇上的功績,自然有百姓看在眼裏,公道在人心,在後世的曆史記載中。皇阿瑪,兒臣以為,天下興,為帝則明,黎民苦,便是我們的不是。”永璂看了眼那位官員,看品級不過是從三品,上朝的位置也比較靠後,便不再注意,“兒臣失儀,請皇阿瑪恕罪。”


    乾隆聞言一笑:“太子不必如此,你所言有理,朕分功過,自然是由後人書寫,你能看的如此通透,朕很欣慰。”


    “兒臣惶恐,”永璂又是一個作揖,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好。


    眾臣默默看,這氣度…哪裏惶恐了?


    幾日後,那位說山東祥瑞的官員被調往某地做了一個小官,連降了三級,眾臣便知道,現在朝堂之上忌諱所謂的祥瑞。當然,其實他們自己也是不相信這些所謂的祥瑞。


    又是一日上朝結束,永璂帶著溫和笑意走出大殿,如今沒有幾個官員有事沒事上前獻殷勤了。誰都知道,這位爺笑得一臉雲淡風輕,但是說要摘你頂戴花翎就要摘,說要降職就要降,半點不留情麵。前兩日有人在皇上麵前暗示太子權利過大,會對聖上有影響時,最後卻是引得皇上大怒,拖出午門杖責三十,摘了頂戴花翎。聽說,這還是太子求情的緣故,原本皇上是要拖出午門斬首的。


    自從十二阿哥晉封為太子後,朝堂之上的風氣是越發詭異,朝臣們更是戰戰兢兢,可是每每他們出門遊玩,就發現茶館裏越來越多的人稱皇上為明君,誇讚太子為民著想,就連一些在太子手下辦過事的官員,也成了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爺。


    賢臣聽聞後,無不對太子推崇備至。奸臣聽聞後…無不小心翼翼。


    帝王與太子信任,皇帝清明,而太子又是一心為百姓著想,那麽大清的強盛,便指日可待。不管是賢臣還是奸臣,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近來一年的大清,當真比去年更加的繁榮。


    這邊臣子們感慨萬千,忐忑不安,那邊後宮裏怨氣升天,每日去皇後那裏請安,各個都一副憔悴,到了太後那裏,更是可憐巴巴。


    後宮的女人七彎八拐,總是能讓太後知道後宮發生的事。相比與這些嬪妃,皇後倒是顯得平靜不少,現在的她除了管理內宮,便是念佛吃齋,倒是多了幾分慈善的味道。不過,嬪妃們倒是更加怕她了,一是因為太子,二是因為後宮的女人,看起來越慈善就越可怕。


    今日永璂很悠閑,悠閑得逛起乾隆的私庫來,實際上他隻是說自己那裏的玉佩樣式都普通了些,結果他那位便宜皇阿瑪便大手一揮,讓他帶著吳書來到私庫裏隨意挑選了,就連記錄的小太監也不用。


    結果剛進私庫不久,他就看到一把扇子,這把扇子看起來不是什麽珍品,放在帝王的私庫裏,還是有些讓人意外的,於是便伸手拿了起來。


    當永璂看到“承恩露”“聖澤長”幾個字眼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吳書來可以發誓,他看到了太子殿下臉色變了變。吳書來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他也知道這事萬歲爺做得不靠譜,你要臨幸一個民間女子也就罷了,怎麽不賜藥,不賜藥讓人生下孩子也就罷了,也不給人一個名分,弄得人孩子帶著這些玩意兒來找,丟人不丟人啊。


    不過,他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他是吩咐過宮女給那個民間女子送去一碗藥的,難道是那個女人沒有喝?


    永璂覺得,扇麵上那首詩實在有些…若是隻是描景,倒是再正常不過,但是若是送給一個女子,而這女子閨名恰好又是“雨荷”。就顯得輕浮了,倒是有些像秦樓楚館裏恩客們給那些妓子們的yin詩yan詞。


    “咳,皇阿瑪好興致,”永璂似笑非笑的放下手中這把製工算不上好的扇子,“這就是皇阿瑪給夏雨荷姑娘的詩?”


    夏雨荷沒有出嫁,乾隆也沒有給她名分,所以至今到死也隻能被稱為雨荷姑娘。可見他這位皇阿瑪有夠忽視這個女人的。


    吳書來聽到太子這一問句,腦袋埋得更深,他一個做奴才的,哪敢妄議主子的事情。


    見吳書來不敢回答,永璂倒也不繼續追問,剛準備看別的,就聽到身後乾隆的聲音。


    “永璂有找到喜歡的麽?”


    乾隆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永璂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他心下詫異,然後便看到永璂手邊架子上放著的一把扇子,他想了想,明白了過來,麵色頓時變了變。


    “不過是玩笑之作,永璂不必看這些,”乾隆執起永璂的手,把人往另一個方向帶。至於那把扇子,乾隆飛速而又堅定的給了吳書來一個眼神,吳書來立刻會意,把扇子揣在袖中,快速退了出去。


    當日,聽說和薇格格在乾清宮總管吳公公處得了一件好東西,但是鑒於無人敢去詢問,所以傳聞隻能是傳聞。


    午膳時分,永璂總算挑挑揀揀的在帝王私庫裏劃拉出兩樣東西,見身邊的乾隆態度和藹得過度,料想是因為那把扇子的事情,於是大度的開口,“皇阿瑪,兒臣並未多想。”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乾隆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黑了兩分。曾經的男女關係黑曆史被心上人知道這種事情,任誰都不能淡定處之,更何況這心上人與自己還有一層父子關係,饒是乾隆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已經養就帝王氣度,仍舊覺得尷尬。


    “咳,傳膳吧,”乾隆決定忘記這件事情。


    午膳用完後,永璂陪著乾隆到禦書房裏處理政事。過了一會兒,永璂放下手中的折子道:“皇阿瑪,兒臣聽聞三哥身體欠安,想要出宮去看看。”


    乾隆微愣,道:“今早朕已經下旨讓老三在府裏好好歇著,又賞了不少的東西下去,你…”對於老三與永璂的相處,他心裏總是有個疙瘩,但是兄友弟恭,天經地義,若是他不要永璂去看,日後朝上反倒會有人說永璂不友愛兄弟,“去吧,有什麽需要的從朕私庫裏拿,早去早回。”


    “兒臣告退,”見乾隆答應,永璂也不拖延,直接回了毓慶宮,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幾個侍衛太監便出了宮。


    如今的循郡王府,早已經不是當初那麽寥落,因由貝勒升為郡王,府邸擴建了不少,又有了在府裏安置宮女太監的資格,規矩也大不一樣。總的說來,與以前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永璂 到來,讓府裏的總管親自接迎,到了永璋的院子裏,永璂便聞道一股藥味。他轉而問府裏的總管,“三哥前些日子身子不是大安了,怎麽又嚴重了?”


    “回太子爺,前幾日爺不小心淋了些雨,身子便有些不適,吃了藥本以為無礙了,哪知昨兒便更加嚴重了,”總管是知道太子與自家爺往日交情的,所以一五一十說完,便候在一邊。


    “知道了,你下去吧,”永璂進了永璋的屋子,永璋此時披著外套,坐在床上,麵色有些蒼白。


    “三哥,”見永璋想起身行禮,永璂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身子不適,三哥還是好好養著。”


    永璋也沒有料到永璂會來探望他,心中五味雜陳,肩上的手掌帶著一絲溫熱,讓他勉強笑了笑:“聽聞太子近來事情繁忙,何必專程來跑一趟。”


    “三哥嚴重了,”永璂給永璋拉了拉被子,又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塞到他手中,“你我兄弟一場,用不著這麽客氣,更何況我如今年幼,又有多少事情去辦,宮裏有皇阿瑪,我可是輕鬆得不得了。”


    永璋隻當他是唬人的話,太子平日裏要學的要做的事情繁多,哪會有永璂說的這麽輕鬆,他歎了一口氣,原本起的那點疏離心思現在又開始慢慢消散了。


    兄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永璂見永璋神情倦怠,便讓他好好休息,走時又替他倒了一杯茶,見他喝了兩口才施施然出了郡王府。


    出了郡王府大門坐進轎子,因未用太子儀仗,所以也沒有讓百姓回避。結果沒有走出多遠,永璂就察覺不對勁,左邊一股殺氣漫來,他快速低頭,一支箭穿透轎簾,釘在了轎壁。


    “保護主子!”隨來的侍衛們一聲大喝,隨即便是兵器相撞聲。


    “主子!”轎簾被掀開,一個年輕侍衛進來,見永璂無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便守在簾外,不讓人靠近。


    永璂可能是這些人中最冷靜的,他手指輕點,轎子似乎染上一層光亮般,但是眨眼便消失,但是前來暗殺的人發現,弓箭手怎麽也射不準轎子,實在是說不出的怪異。


    弓箭手有些忐忑了,難道這真是上天庇佑?


    第53章 八字


    下午處理完折子,乾隆照舊沒有翻牌子,恰聽到延禧宮太監求見,便讓他進來。


    “啟稟皇上,令主子要生了。”


    乾隆愣了一下,才想著這個令主子是一直被禁足的令妃,聽聞自己即將增添子嗣,乾隆心下頓喜,便要去延禧宮。


    腳剛踏出乾清宮大門,就看到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跑來,見到他便重重跪了下來:“啟稟皇上,太子殿下宮外遇襲。”


    “你說什麽?!”乾隆一個踉蹌,心裏一陣陣發寒,“太子怎麽樣了?”


    “奴才不知,阿桂大人已經去護駕,並叫奴才來稟告皇上,”侍衛本就是一個三等侍衛,知道的事情不多,見乾隆這個樣子,更是不敢隨便說話了。


    這廂還沒有完,那邊又一個太監匆匆跑來,喜滋滋的跪在乾隆麵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令主子生下一個龍子。”


    乾隆此時哪裏還能聽到令妃生沒有生孩子,別說令妃現在生下了皇子,就算令妃現在生出一個怪物,他也沒有半點心思放在這上麵。乾隆轉而看向吳書來,“擺駕!”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以為乾隆是去看自家主子,結果等他抬起頭時,萬歲爺已經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這是…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四周的守衛神色也帶著不安,難道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延禧宮外殿裏,太後皇後諸嬪妃皆坐在外麵,聽到令妃產下龍子,麵上都帶上笑意,太後剛賞下東西,一個小太監噗通一聲跪在屋內,“啟稟太後千歲,皇後娘娘,太子殿下遇刺!”


    “娘娘!”


    太後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又見皇後暈倒了,“快叫太醫!”


    延禧宮裏亂作一團,至於被產婆抱出來的十五皇子,已經無暇顧及。產婆抱著皇子,看著外廳裏亂糟糟一團,她看了看懷裏的皇子,見嬪妃們簇擁著太後與皇後離開,歎了口氣,這位十五阿哥日後怕是不好過了。


    出生的當頭便是太子遇刺,皇後暈倒,這命格…


    傳說中遇刺的永璂此時已經被重兵保護起來,領兵的是他的師傅阿桂,阿桂、兆惠二人現在已經被打上太子一派的標簽,永璂一出事,隻怕他們和乾隆一樣著急。


    當阿桂匆匆趕到時,刺客已經大數被舀下,不是這些人與整日裏鬧著要反清複明的反賊不同,這架勢倒是對一門心思想殺了太子…


    阿桂騎著馬護送著太子往宮門裏趕,腦子裏卻想著一幹可疑人物,最近太子在朝堂上的一些建議,的確也擋了某些隻想著吃主上功德家夥的道,難不成是這些人起了歹意,又或者是哪些皇子或者嬪妃?


    一行人剛至宮門,就見帝王儀仗步調匆忙的向這邊走來,阿桂見狀,急忙翻身下馬,準備給皇上請安,結果還沒有跪下去,就見明黃的鑾駕裏簾子被一把掀開,皇上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阿桂,太子如何,可有受傷。”


    “皇阿瑪,兒臣無事,”永璂聽出乾隆話中的關切,掀開轎簾,走出轎子道:“幸而兒臣身邊侍衛英勇,隻是有兩位侍衛受傷。”


    乾隆見到永璂,哪裏還能維持住帝王形象,竟是沒有用人凳,也沒有讓人扶駕,急急忙忙的下了鑾駕,走到永璂身前,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才放下了心,這才驚覺自己背後已經被冷汗弄得濕透了。


    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乾隆微微踉蹌一步,右手搭在永璂的肩頭,轉而看向跪在一邊的阿桂,“給朕茶查,狠狠的查,若是查出來,格殺爀論,誅其九族。”


    “皇阿瑪…”永璂的手覆上肩頭的手掌,觸及這隻寬大的手掌,竟是冰涼一片,他心頭微動,這位帝王對自己的這分關心,倒是沒有打半分折扣,“皇阿瑪,如今已經近秋了,請保重龍體,兒臣不孝,讓您擔憂了。”


    “你沒事就好,”乾隆擺擺手,對一邊的吳書來道,“去慈寧宮與坤寧宮稟告一聲,說太子無礙,隻是受了點驚,朕擔心太子,便留他在乾清宮歇下了,太子明日再去給她們請安。”


    “今日護駕著,皆有重賞,受傷的兩名護衛晉升一級,賞賜加倍。”這時候乾隆便有賞賜的心思了,他站在永璂左側,伸手攬在永璂的肩頭,就像是慈父般,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般親昵的動作,是為了心中那不堪的心思。


    大清朝最尊貴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迎著第二尊貴的男人到了乾清宮,怕他受驚,又忙把太醫院帝王專用的太醫叫來給永璂診脈,確定他脈搏正常,雙眼清醒,一點毛病也沒有後,才鬆了一口氣,默默盤算按照太子的品級,身邊侍衛最大人數可以擴大到不少,八旗中的這些侍衛有些是來混飯吃的,他得好好挑一挑,要不調幾個轉到暗處的粘軒處護衛到永璂身邊?不過萬一被永璂誤會為自己對他不信任又該怎麽辦?


    永璂手裏捧著一杯參茶好,看著乾隆一副眉頭不展的模樣,開口問道:“皇阿瑪可是有什麽難解之心事?”


    “朕這邊有些武功高強的護衛,如今你是太子,身份自然不同,不如調集一些人到你的身邊,這些人到了你身邊後,自然是你的人,朕不會過問,”乾隆忽然覺得這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雖然真的沒有這三百兩。


    永璂倒還真沒有想三百兩這種事情,見乾隆一副好意,作為後輩拒絕長輩的好意,多傷人的心,他想也不想的答應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要起身謝恩,被乾隆一手攔住了,他也就順勢安安穩穩坐下了。


    這時去慈寧宮坤寧宮報信的吳書來回來了,還帶來了兩位大清最尊貴女人給永璂的賞賜,自然又是一番囑咐與關心。永璂在一邊聽著,皇後對他的關心自然是不用懷疑的,至於那位聖母皇太後,永璂倒也不在意,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長輩而已。


    吳書來稟報完以後,見乾隆壓根兒沒有想起之前令妃產子的事情,隻好提醒道:“皇上,延禧宮令主子產下一名皇子。”


    “嗯?令妃”乾隆微微思索,“即使如此,賞賜事宜由皇後安排。”如今永璂是太子,他自然不會過於寵其他的孩子,讓永璂在朝中尷尬,隻是這個十五…想到永璂在遇刺的當頭,十五便生下來了,還真是…


    “不是應該還有些時日嗎?”乾隆眉頭微皺的問道,明明不該在這個時候產下,卻在永璂遇刺時生了下來,難道與永璂的八字犯衝?


    有一個比自己小上十幾歲的弟弟,永璂倒是半點想法也沒有,見乾隆問出這話,以為他是懷疑令妃被人動了手腳,便捧著茶杯垂頭不語,這話一個不小心,便會牽扯上他與皇後。


    “令妃為母不慈,降位為嬪。”乾隆舀下永璂手中的茶杯,又換了一杯新茶塞到他手中,說完這話,再也不再開口。


    十五阿哥母妃出身不好,出生當頭又讓母妃降為,皇上此舉竟是明明白白的打壓十五阿哥。吳書來心裏一顫,看了眼太子捧著青花茶盅的指頭,白皙漂亮,與那茶盅上的青花相映成輝,說不出的好看。


    他霎時間明白過來,低了低頭,帶著太監前去延禧宮宣旨。


    不管是十五阿哥是不是真與太子犯衝,當皇上認為犯衝了,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永璂抬頭看了眼乾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他偏頭看向殿外,夕陽的餘暉紅豔似火。


    令妃被貶為嬪,讓後宮諸人皆沒有想到,生下一個皇子即使不升位,至少妃位應該是穩穩當當,更何況令妃生下的子嗣也不少,在後宮十幾年,就算是熬資曆也也應該有個妃位了,如今一下子被皇上降為嬪,是因為皇子有問題還是…


    後宮裏沒有愚笨的人,就算真的愚笨,也知道多做事,少說話。一個月裏,後宮眾人便知道,皇上厭棄十五阿哥,連帶著令嬪也被冷待了,幾個月前曾經熱鬧輝煌的延禧宮如今已門可羅雀。倒是太子越加受皇上看重,在朝堂之上的話也越來越有影響力,如今這後宮,已經是皇後的天下,太後整日在佛堂禮佛,並不插手後宮的事情。


    好在皇後雖然為人嚴謹,但是還算是非分明,沒有草菅人命的性子,後宮中人心中暗呼大興。


    如此很快便到了十五阿哥的滿月宴,雖然皇上對十五阿哥不待見,但是皇後身為一共之主,給十五阿哥辦滿月宴的份例與其他皇子並無異,後宮諸人也等著在滿月宴當日看笑話。


    宮裏的日子無聊了些,總該找些不損害自己樂子來看看。


    第54章 有蚊子!


    十五阿哥滿月宴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有少,但是該多的一樣也沒有多。乾隆沒有表態,宮裏其他的人以及其他命婦們也就沒有誰敢上趕著去討好送禮,結果各自都是選了些貴重卻不實用的玩意兒送到延禧宮,不得罪不討好,就這麽不尷不尬著。直到十五阿哥滿月宴席當天,乾隆也沒有口風透出是否要來參宴。


    太後皇後以及各嬪妃倒是都到了,其他阿哥格格該來的也來了,隻等著吉時便開始。


    永璂遇刺一事,查了一個月,倒是牽出不少人來,乾隆自然是該收拾的收拾,絲毫不手軟,就連與這些官員有牽扯的後宮嬪妃,也被乾隆一幹子冷落了,弄得前朝眾臣一個個心驚膽顫,又恨某些人膽大包天,非要去招惹帝王的怒火。


    十五阿哥滿月宴這天,永璂下了朝照舊是跟著乾隆到禦書房裏學著處理折子,眼見慈寧宮與坤寧宮來請乾隆到延禧宮的兩個太子都被乾隆打發了,想著如今自己與皇帝在一起,若是乾隆不去,不知道後宮又會有什麽言論出來,於是開口道:“皇阿瑪,兒臣聽聞今兒是十五弟滿月宴,兒臣可否向皇阿瑪討個賞,讓兒臣去延禧討杯滿月酒喝。”


    “你堂堂太子去滿月酒便是屈尊了,何談討字,”乾隆心中不喜,說話自然也就帶了點情緒,他前些日子已經叫人把永璂與十五的生辰去找高人算了,永璂命屬木,十五生命屬火,火與木犯衝,他當真不想永璂與十五相隔太近。


    聽到乾隆說這麽一句話,永璂有些莫名,這話說得…還當真不太客氣,魏氏出生低微,但是位分好歹是個嬪,又有生子之功,這話一出,倒是把令嬪的臉狠狠朝地上踩了,去年這個時候令嬪好像還挺受寵的,怎麽現下就被厭棄成這個樣子了?果真是帝王,喜怒不定,即使令嬪手腕了得,也不能讓帝王一直喜愛她。


    見永璂埋頭不語,乾隆以為他因為自己的話不高興,隻好道:“朕與你一道去吧。”有他真龍天子在,天龍為金,自然能好好護著永璂的命數。


    永璂不知道乾隆腦子裏在想些什麽,見自己目地達成,便在養心殿偏殿換上一件石青長袍,腰係香囊掛墜,慢悠悠的晃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高無庸一看,皇上竟是在外殿等著了,心頭歎息,作為太子讓皇上等,他家主子也算是獨一份了。


    延禧宮內,太後一臉溫和的接過奶嬤嬤懷裏的孩子,說道:“是個周正的孩子。”然後便把孩子還了回去,說是喜愛,倒更像是走的場麵,賞了些長命鎖、金銀裸子,看了看低眉順眼的令妃,“那這邊開始吧。”


    滿月宴來說,不過是討個熱鬧,十五阿哥生下來三天後洗三的時候,皇帝人沒有來,隻是賜了長命鎖,連人也沒有出現,太後便知道,這個十五是不招皇帝喜歡了。如今也隻有太子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竟然還讓他去住毓慶宮,也不怕討不吉利。太後心頭冷哼,當年理密親王在毓慶宮住了那麽多年,最後不還是落得那麽一個下場。若是弘曆當年在毓慶宮裏住了五年多時間,她就不信太子住在毓慶宮後宮不會有謠言。


    隻是這毓慶宮緊鄰乾清宮,弘曆對那孩子,的確是看重了,隻可惜她鈕軲祿家沒有一個登得上台麵的人,如若不然這後宮哪會是那拉氏的天下。


    “皇上駕到!”


    這一通傳報,屋內眾人心思又轉了轉,令嬪的眼中也帶上了一些光彩,隻是看到乾隆身邊的太子時,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各自一通請安免禮後,乾隆的臉上不見多少喜色,永璂作為晚輩,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隻是因為乾隆走一步也愛捎帶著他,讓他在諸位花般嬪妃中顯得有那麽些顯眼。


    令嬪比他幾個月前見到的時候要憔悴瘦弱很多,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他埋頭看著地麵上,後宮的女人不是憔悴如秋日落葉,便是嬌豔如春花,笑到最後的又有幾人?


    他現在的這位皇額娘,也算是後宮的失意人了,因為不得聖寵,幸好皇帝對她不夠寵,但還算尊敬,又多了自己這個做太子的兒子,這繼後的位置才算坐得穩穩的,不然即使名分為皇後,在這後宮裏的權利也不見得有多大。


    滿月宴開始,由皇室福晉們說了吉祥的祝詞,掛上長命鎖,鬧了一場,也就差不多了。永璂好奇的看著奶嬤嬤懷裏的孩子,小小的一團,他忍不住走近兩步,也就隻看到繈褓中露出的小半邊臉蛋。


    宮裏關於這個孩子與自己八字犯衝的流言他也聽過,但是後宮裏其他三位大頭沒有開口,他也就當做不知道。現在這小孩白白軟軟的一團,雖說算不上玉雪可愛,但也算討喜,於是他轉過頭看向乾隆道:“十五弟看起來倒是有福氣的。”


    乾隆一聽,心下明白永璂是不想把事情牽扯到十五身上來了,隻是這十五的命格…嚴格算起來也不算格外衝,隻是想到永璂遇刺,他心裏就慌得很。可現下永璂開口了,他又不好抹永璂的麵子,當皇帝當到他這份上,還真是勞心勞力了,“太子說這孩子有福氣,必然也是個有福的,既是如此,朕便賜永琰為十五之名,由內務府登記造冊吧。”


    “臣妾謝過皇上,”令嬪一聽,盈盈一福,麵上也帶上些許喜色,她之前好不容易生下一個皇子,哪知早夭了,如今有了十五,即使是不受寵,但是她也算有了保障,更何況她有的是辦法讓皇上喜歡上小十五。


    “令嬪膝下也有兩個格格了吧,”乾隆想了一下後宮的女人,“慶妃膝下無子,十五便記在慶妃名下教養吧。”這話便不單單是把孩子教養在慶妃麵下,而是把孩子記在慶妃名下了,其含義自是不同。


    令嬪聽到這話,隻覺得天都變了,軟趴趴的跪在地上,她怎麽也不相信,曾經寵冠後宮的自己連自己的孩子也要送給後宮別的女人,為什麽她會走到這一步?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茫然的抬起頭,她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說了一句“謝主隆恩”,低頭間,卻看到了一抹石青色袍角,她驀地睜大眼,都是他!一定是他!


    所以皇上才會厭棄自己,才會把孩子送給慶妃,這後宮裏誰不知道慶妃是皇後的人,好!好一個皇後,好一個太子!令嬪跪在地上,誰也沒有看到她臉色陰沉得猶如地獄羅刹。


    慶妃倒是沒有想到一個天大的餡餅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愣了片刻後,才急急忙忙的跪下道,“皇上,臣妾不曾帶過孩子,隻怕是…”


    “朕說記在你名下就是記在你名下,你不會還有奶嬤嬤。朕看皇後把太子教養得很好,你若是不明白的,也可以到皇後那裏討教,這事就要皇後多費心了。”乾隆轉身,虛拍了一下皇後的手,便收了回來。


    但是這話確是給了皇後莫大的麵子,當著這些命婦宮妃的麵子誇獎,雖說主要目的是為了誇太子好,但是對於皇後來說,皇帝誇自個兒兒子比誇獎她還來得高興,她福了福,“臣妾惶恐,隻是盡全力而已,萬不敢當皇上的讚。”


    慶妃心思卻轉得更多了,皇上這話不就是要告訴她,自己能突然多一個兒子出來,是因為看在太子與皇後的麵上麽。讓自己去皇後討教,意思便是讓十五日後做太子的助手麽?


    太子注定是未來的皇上,自己歸附於皇後,倒是上上之選。往常與皇後叫板的魏氏現在不就是落得如此下場麽,還有那個算計太子的純貴妃…


    慶妃現在已經完全明白皇上是一步一步的替太子算計,她也就認命了,更何況她向來不算是多受寵的嬪妃,能有現在這般地位,也算是大幸了,這也算是身在後宮女人裏的一種幸運。


    其他嬪妃們都一臉微笑,仿佛隻是在為十五阿哥的滿月好日子開心,但是隻有她們自己知道,這場戲看起來的確很精彩。這後宮裏誰沒有算計人,誰又沒有遭別人算計過,如今算計過她們的人落得如初下場,她們往往是幸災樂禍,至於什麽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對於她們來說是個笑話。在後宮裏本來就是鬥,輸了就應該是這種下場,何來什麽悲與不悲,豈不是矯情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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