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覺得自己若是就這麽咳出聲,可能會把這個小姑娘嚇著。


    禦輦離開馬車時,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個垂首站著的小姑娘,寒風吹起她的衣角以及披肩,於是他忍不住開口道:“初春正寒,姑娘不必多禮,回車裏吧。”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見這個小姑娘微微動了一下,他看到了她白皙小巧的下巴,水潤的唇角以及微微透著淡粉的臉頰。


    瞧著是個挺健康的姑娘,這樣挺好。


    晉鞅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緩緩放下了簾子。


    聽到禦輦離開的聲音,顧如玖抬起頭朝禦輦方向望去。


    嬤嬤扶著她上馬車,等馬車簾子放下後,她才有心思去想新帝是個什麽樣的人。一個十三歲不到的孩子,竟然懂得關心別人,隻是不知道是表麵的仁愛,還是做給別人看的。


    馬車又往前行了兩柱香時間,然後在離康泉宮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康泉宮是周太後寢宮,所以其他女眷以示對太後的尊敬,都不會直接坐著車轎直接到宮殿門口。顧如玖注意到,這裏來往的宮侍比外麵更多,言行舉止間也更加小心。也就不會有所謂的宮侍遠遠站在圍觀她這個臣女之類的事,但凡正麵碰上他的,不是躬身後退以示尊敬,就是避讓開來,絕對沒有不知進退的人出現。


    康泉宮是豐朝曆代太後居住的地方,所以平靜雅致是它的特點。這是顧如玖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引路的嬤嬤宮女們雖然都麵帶笑意,但是仍舊掩飾不住這個地方的特別。


    在她想象中,周太後即便不是極美貌的女子也是一個十分有氣勢的人物,哪知道在看到對方第一眼時,她就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看法。


    “久久丫頭來了?”周太後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看到顧如玖進來後,臉上就露出了幾分笑意,當她看清顧如玖的眉眼後,態度就更加的熱情,還不等顧如玖行完禮,就笑眯眯扶著她的手坐下,“自家人不必多禮,私下裏叫我姑母就好。”


    顧如玖察覺到周太後總是盯著自己的臉細瞧,心底犯疑,口裏卻甜甜叫了一聲“姑母。”至於按親戚關係來算,她應該叫太後表姑母而不是姑母,但這種時候,誰會特意去糾正這個呢?


    “好好好,”周太後讓宮女送上茶果點心,仍舊拽著顧如玖一隻手不放,“你滿月的時候,我那時候身子不好,也沒機會出宮看看你,沒想到轉眼你就這麽大了。”


    顧如玖聽娘親提過,在她出生前兩天,周太後的小公主夭折,隻比小皇子多活了幾個月。伺候一兩年時間,周太後身體都不爽利,從那以後連與娘家人也不再怎麽來往了。


    如今十年過去,顧如玖看著眼前溫和的婦人,想象不到她當初是如何度過那段最晦暗大的時光,成為豐朝最尊貴的女人。


    “母親跟我提過,我小時候身上佩戴的長命鎖便是您讓人送來的,”顧如玖笑著道,“還有好些東西,都是您給我送來的,隻是我那時候年幼,不知道給您道謝。”


    “你才多大,以前又不曾有機會進宮,怎麽給我道謝?”周太後笑著把一疊千層糕推到顧如玖麵前,語氣柔和道,“我聽你父親提過,你喜歡吃千層糕。這是我讓禦廚特意做的,你嚐嚐合不合胃口。”


    碧青荷葉盤中擺放著一疊精致的點心,雖然是千層糕,但是每個都隻有拇指頭大小,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用銀簽叉了一塊放進嘴裏,吃起來並不比自家廚子好,顧如玖見太後的笑容裏透著幾分期待,咽下點心,喝了一口茶後道:“略膩了些。”


    果不其然,太後並沒有因為她這句話不悅,反而跟著點頭道:“果然如此,要說千層糕,還是你們家廚子做得好。當年我在家做閨女時,曾經去過你家府上,別的東西我都記不清了,就記得那千層糕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真有這般好吃嗎?”顧如玖睜大眼,滿臉好奇,又有些遺憾,“可惜現在做糕點的是那個廚子的徒弟,我是沒機會嚐到了。”


    周太後見她睜大眼睛的樣子,心裏癢癢得厲害,有種想伸出手捏一捏她臉蛋的衝動,好歹最後還記著自己的身份,才沒有做出有失身份的舉動出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周太後讓顧如玖寫了一幅子給她看,看完後感歎道:“名師出高徒,你雖是年幼,但字已經有你爹兩分風骨了。”


    “謝謝姑母誇獎。”顧如玖頓時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個淺淺小小的酒窩,周太後瞧見後,心裏那種想捏臉的衝動又回來了。


    但不論如何,周太後是格外高興的。早在顧如玖進門後,她就對這個孩子格外有好感,尤其是這對眉眼以及臉頰處的小酒窩,讓她瞧著都不自覺心軟幾分。


    她雖然住在深宮之中,但是見過的小姑娘不少,顧如玖相貌不是最漂亮的,但卻是最乖巧討喜的,就像是最鮮嫩的水蜜桃,讓人遠遠一看,便覺得格外甜美。


    隻可惜周太後再喜歡顧如玖,她也不好讓朝臣的女兒在宮中留宿,所以在顧如玖離開時,她執著顧如玖的手道,“皇上平日裏忙,我膝下也沒有別的孩子,你若是空閑了,就常進宮來看看,你這個孩子很投我的眼緣,今天剛一見,便覺得你跟我自己的孩子似的。”


    顧如玖聞言抬頭對周太後露出羞怯的笑意,似是不好意思。最後她的視線落在周太後的手背上,這隻手雖然仍舊白皙,但是卻已經不如年輕女子那般柔嫩光滑。


    這次進宮,顧如玖除了巧遇幼帝禦輦以外,就是跟太後的康泉宮坐了半天,其他什麽人多沒見。


    直到她坐上回府的馬車,都弄不清太後究竟是何用意。說是有意拉攏他們顧家吧,又不太像,誰會靠單獨召見一個十歲小女孩來拉攏大臣一家,那也太不靠譜了。


    可是見周太後這種態度,又不像是對顧家猜忌的樣子。若是太後真對他們家不滿,也不會讓她老爹做帝師,還用縣君規製的馬車來接送她出宮。


    總不能是太後她老人家突然對她這個沒見過麵的表侄女心生好奇,於是就召來她看上兩眼,轉頭發現她還挺順眼,於是把她當成了一個萌物來逗弄?


    又想到後麵那輛裝滿東西的馬車,顧如玖不負責任的抹了一把臉,管他呢,這種複雜的事情,交給她爹娘頭疼去吧。


    實際上顧長齡夫婦看到顧如玖帶回來的一大車賞賜也有些不解,他們家閨女這是進宮把康泉宮洗劫了,竟然帶回這麽多太後的好東西回來。


    那個金翠疊步搖不是某小國上供的物品之一嗎,怎麽會出現在這一堆禮物裏麵?


    還有那個星河琉璃燈,聽說當年某貴妃稀罕得不行,結果被先帝送給了周太後,怎麽也會出現在這裏?


    “閨女,你進宮以後,對太後做了什麽?”顧長齡頂著一張懷疑臉看著顧如玖,似乎在看一個奇跡。


    顧如玖:……


    太後要給她塞東西,難道怪她咯?


    第4章 美好的誤會


    顧家幼女以縣君馬車規製進宮,並十分受太後喜愛的消息,在當天就傳入不少世家貴族耳中,不過大多人對此都不太在意,在大多人看來,這不過是太後拉攏顧家以及向二流世家示好的一種手段而已。


    要知道,周氏一族隻能算作世家末流,在周氏發源地亭洲可能是風光無限,可是在京城這個地方,也就不過如此。若不是他們家養出一個命好的周太後,哪會有現如今這般風光?


    第二天顧長齡進宮向太後謝恩,結果剛開口沒說幾句話,太後就悠悠道:“表兄,我十分心悅久久這個丫頭。”


    顧長齡聞言心頭一個咯噔,太後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說我讓皇上封她一個縣君,食邑三百戶如何?”


    “小女無才無德,又無寸功,實在不能受此等聖恩。”顧長齡與這個表妹實在不太熟,所以當對方腦回路與他完全不在一條線上時,他也是滿頭霧水,這莫名其妙的,給他閨女爵位是什麽意思?


    “所以你要努力呀,”太後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顧長齡一眼,“如今你已是帝師,平日裏好好教導皇上,這樣我也有理由給那個丫頭封賞了。”


    因功而加恩,又為了不讓朝臣覺得她偏愛顧家,所以隻加封他家閨女,多好的理由。


    顧長齡看了太後一眼,見對方的臉上滿是期待與堅定,沉默片刻,隻好道:“臣為帝師,教導皇上,乃是臣應盡之責。”


    “久久不是說你這個當爹的,平日裏最是隨和開明的,怎麽我瞧著,你竟跟其他人一樣,是個不知變通的人呢,”太後皺起眉頭,蠻不講理道,“反正我不管,你最近盡量表現得好些,早些讓久久的爵位下來,她跟京城裏的姑娘們來往,也更有臉麵。”


    說完,對這個“不知上進爹”嫌棄的擺手,“你現在就去給皇上授課,好好表現。”


    有了太後發話,即便這個時辰不是顧長齡的課時,他也隻好邁著沉重的步伐朝乾坤宮走去。


    沒走出幾步,他轉念又一想,就連太後都這般喜歡他家閨女,可見他家閨女有多好?自家孩子討人喜歡,做爹的該驕傲自豪才對。


    於是,顧長齡又高興起來,連走向乾坤宮的步伐也輕快很多,仿佛對乾坤宮裏的皇帝充滿了期待與盼望。


    進了乾坤宮的書房,丞相張仲瀚正在為皇上授課,見到他進來,張仲瀚停了下來。


    “顧先生。”晉鞅抬頭見顧長齡進來,放下手裏的書,起身向顧長齡行了一個學生禮。


    “皇上,”顧長齡受了這個禮,回了晉鞅一個君臣禮,然後與張仲瀚互相見禮,“打擾二位了。”


    “壽之兄來得剛剛好,我正好給皇上講完今日的課程,”張仲瀚語氣溫和道,“你也是關心皇上的學業,何來打擾一說?”


    顧長齡打了個哈哈,見張仲瀚跟皇上交待幾句後就離開了書房,在心底搖了搖頭。作為一國丞相,張洪瀚的性子還是軟了些。若是他,這會兒必定不會走。,反而會留在這裏繼續為皇上講解問題。


    倒是晉鞅的臉上看不出什麽,顧長齡讓他臨摹名士字帖,他就乖乖的練習,也不問為什麽,神情認真,不見半分敷衍。


    “常人喜以字觀人,殊不知擅於書法的人,也擅於借由書法掩飾內心情緒。為帝王者,不必做到高深莫測,但不可讓人覺得喜怒不定。”在皇帝練了小半時辰的字,休息的時候,顧長齡寫了兩個字放到在他麵前,以閑談的語氣道,“皇上覺得,憑借這兩個字,可以看出臣的性格嗎?”


    晉鞅抬頭看去,隻見這張紙上,左邊寫著仁,右邊寫著威。仁字圓潤溫和,威字氣勢淩雲,完全看不出相似之處。


    他沉默的看著這兩個字,又看了眼端著茶杯一臉淡定的顧長齡,站起身神情鄭重的朝顧長齡深深一揖:“謝先生教誨。”


    顧長齡放下茶杯起身扶住皇帝的手,笑眯眯道:“皇上不必如此,臣相信您定能做到最好。”


    顯擺了這一手,皇帝見識到了他的書法有多好,日後定會好好跟他學習字畫的。


    晉鞅見顧長齡眼裏滿是對自己的信任,心中有些感動,不曾想寧平伯竟是如此看好自己,就連他自己現在都不敢肯定,自己能做好這個皇帝。


    那些世家貴族們怎麽看自己,他心裏是有數的。太後為自己安排的幾位帝師,有些對自己格外殷勤,有些對自己表麵恭謹內裏敷衍,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隻是不曾表露出來而已。


    現在剛來為自己授課的寧平伯不僅認真的教他書法,暗中提醒他為君之道卻又沒有急切擺出想要從龍之功的嘴臉,反而讓他心生幾分好感。


    一人有意安心努力學習,一人有意用心顯擺學問認真教授,倒是相得益彰。一個多時辰下來,竟是師生盡歡,晉鞅甚至親自送顧長齡到了門口,恭敬的稱顧長齡為“顧先生”而不是寧平伯,以示對顧長齡的敬重。


    當天晚上顧長齡回到家後,又向妻兒誇獎了一番皇帝,言其尊師重道,聰慧上進,是個難得的好少年。


    兩個兒子對此無看法,隻是沉默的聽著。而楊氏也早就習慣了丈夫這種澎湃的情感抒發,根本就沒有把這些話認真的聽進去,誰叫自家丈夫回家後,總是喜歡跟她讚揚誰好,誰特好,誰好得不得了。她如果每次都要認真記著,腦子還不得崩潰?


    倒是顧如玖聽完顧長齡所言後,忍不住想,難道這個皇帝,真的是個品行不錯的好騷年?


    她爹雖然是個樂天派人物,但是在她記憶裏,被她爹誇過的人,好像現在過得確實都很不錯,在朝野中名望也越來越好,其中有兩個甚至已經成為了名士。


    其實她覺得朝廷應該頒發一個“吉祥嘴”稱號送給她爹。


    五日後,顧長齡晉封為寧平侯的旨意正式下發,同時伴隨聖旨而來的還有周太後與皇帝的封賞,各種擺設物件,錦帛綢緞,引得不少人側目。


    不過隨後又有好幾道封賞的聖旨分發到其他人府中,於是顧長齡這個新晉的侯爺就變得不那麽起眼了。


    整個京城因為新帝登基後的封賞而變得喜氣洋洋,先帝駕崩的最後一點陰霾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也讓大家清晰的認識到,大豐朝換主人了。


    隻是這個主人,他們暫時還不確定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為成年的幼帝而已。


    半年過後,民間又恢複了正常的婚喪嫁娶,太後與幼帝之間,也沒有傳出爭權奪利的醜聞,京城再度變得繁榮熱鬧起來。


    年輕的公子小姐們,又開始了他們喜愛的各種聚會,騎馬狩獵,賞畫作詩,踏馬遊花,打球投壺,什麽熱鬧玩什麽,什麽新奇樂什麽。


    最近京城裏的新消息就是司馬家三房的人要到京城裏來了。


    作為一流世家,司馬家的人情來往,向來受人關注。現在京城裏居住的是司馬家大房與二房,所以三房進京,是為了投靠他們。


    早年聽聞司馬家三房老爺子喜好玩樂,不喜仕途,如今為了兒孫前途,竟也不得不進城投靠大房與二房,不得不說是權勢動人心。


    第5章 聚會


    司馬香覺得自己似乎並不太喜歡京城裏的生活,與四季如春的亭洲比起來,京城的夏天顯得過於炎熱。這裏的衣飾流行與亭洲更是不相同,讓從未到過京城的她都有些微的不適應。


    可是作為司馬家的女兒,她說不出這種怯場的話,甚至不能讓人看出她的無所適從。這次祖父帶著一家人進宮,是為了替父親以及兩位叔伯謀前程,她絕對不可以在這種時候,為家中蒙羞。


    也正是因為如此,堂姐司馬芸準備帶她去參加聚會時,她沒有拒絕,反而為這次聚會做了精心的準備。


    這次的聚會地點在京城近郊的一處清涼的別莊裏,司馬香搖著手中的檀香團扇,壓抑著心裏那股因為炎熱升起的燥意,直到馬車進入別莊的地界,她才察覺到一絲涼意。


    下了馬車,她跟在司馬芸的身後往裏走,還未到地方,就聽到裏麵傳出說笑聲,顯得十分熱鬧。


    “你們可算來了,”一位穿著香橘色裙衫的少女見到她們,笑吟吟的上前挽住司馬玲的胳膊,臉卻對著她說話,“快過來一起坐。”


    在一番介紹之下,她才知道挽著堂姐的少女是李家二房的三小姐李靜玉,但是據她所知,堂姐的閨中密友並沒有這位李姑娘。


    作為這次聚會的舉辦者,李家的幾位公子姑娘熱情又不殷勤,即便是不喜聚會的司馬香都挑不出半點不是。


    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頓時淡淡的荷葉香味傳入她的鼻尖,讓身上最後一絲暑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情平靜下來,她才有心情打量四周三三兩兩在一起閑聊或者做小遊戲的少男少女們。


    堂姐也在她耳邊輕聲介紹著這些姑娘都是哪家的,好在她早已經開始背譜牒,所以對這些公子姑娘們背後的家族關係圖還算了解。


    “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司馬香望向一位十一二歲左右的姑娘,這位姑娘穿著杏黃輕紗裙,雖然不是在座諸位姑娘中最漂亮的,但卻是最讓她在意的一人。因為在看到此女第一眼時,她便覺得心裏模糊軟乎了一下,就連對方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她也覺得格外清亮。


    “你說她?”司馬玲語氣停頓一下,表情雖未變,眼神裏卻露出似輕視似羨慕的情緒。


    司馬香輕輕點了一下頭,恰好此時,那位姑娘往她這邊望過來,朝她們露出甜甜的笑容,端得是天真無邪。


    “那是顧家在京城一脈的姑娘,”司馬玲語氣軟和幾分,眼底的輕視與羨慕消失得無影無蹤,“性子……挺不錯的。”


    司馬香了然點頭,對方身邊坐著好幾個稍微年長的姑娘,可見應該是個性子討喜的。


    司馬家姐妹在小聲討論在場的眾人,其他人自然也都很好奇這位剛來京城的“新人”。


    “長得挺漂亮,氣質也出塵,不愧是司馬家的姑娘。”胡家三姑娘胡喜是顧如玖二嫂的胞妹,與顧如玖向來十分要好。


    “嗯。”顧如玖讚同的點頭,這位司馬香姑娘長著柳葉眉,櫻桃嘴,雖然還不到十五,卻身姿曼妙氣質出塵,倒是比坐在她旁邊的司馬玲還要出色幾分。


    跟兩人坐在一塊的沈青冉與楊惜雪聞言都隻是笑,見顧如玖還跟著點頭,於是無奈道,“他們在那邊在玩投壺,我們去看看。”


    “又是投壺,真沒意思,”胡喜歎氣。


    “天這麽熱,玩別的哪受得了,”楊惜雪看出她不樂意,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就當是陪陪我們了。”


    “好吧,”胡喜無奈的任由自己被楊惜雪拽著往前走,顧如玖與沈清冉相視一笑,跟了上去。


    實際上除了投壺以外,下棋作詩賞畫或者看下人比鬥都是夏季常有的娛樂活動。


    尤其是各家養的大力士們互相比鬥,世家公子貴女們以金銀做賭注,看誰家養的大力士更厲害,獲勝的大力士往往能捧著一大堆金銀玉珠回去,所以每每這個時候,大力士們都會拚盡全力,隻為了那一輩子都可能賺不到的錢財珠寶。


    作為剝削階級的世家小姐,顧如玖對這種活動不發表任何意見。


    她家裏沒有養這類角鬥士,所以也不會派人參與這種比賽,最多在比賽結束後,湊個熱鬧撒一把金銀出去,獎賞給這些角鬥士們。


    比鬥結束後,公子小姐們興奮勁也漸漸過去,大家正準備各自告辭時,吳家與孫家的小姐們卻起了小矛盾,互相之間用言語刺了幾句。


    李家小姐們作為主人,隻好出來打了圓場,雖然最後矛盾沒有升級,但是這次的聚會,多多少少也留了一份瑕疵,對於向來追求完美的李家人來說,這實在算不上一件高興的事情。


    這一點從送她出門的李家兄妹臉上可以看出來。


    “顧小姐,”在顧如玖登上馬車前,李懷穀捧出了一隻木盒,“這是別莊剛摘下來的蜜桃,小姐若是不嫌棄,還請收下帶回去嚐嚐味道。”


    “多謝李公子,”顧如玖親手接過木盒後,才轉身遞給寶綠,“方才逛別莊時,我就注意到樹上的蜜桃,隻是不好意思開口,沒想到這會總算得償所願了。”


    “顧小姐喜歡就好。”李懷穀溫和一笑,目送顧如玖上馬車放下簾子後,才轉身往莊內走去。


    跟在他身後的李楚柔小聲道:“大哥,母親已經準備給你定親了。”


    李懷穀腳步微緩,語氣平淡道:“我知道。”


    見李懷穀沒有多少反應,李楚柔有些遺憾,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後又開口:“顧家隻能算二等世家末流,母親看不上這家姑娘。”


    “你想得太多,”李懷穀轉頭看著自己的妹妹,“顧家小姐今年才十一歲。”


    再說了,顧家即便隻能算二等末流,他們家的姑娘也比吳家與孫家的好。隻是因為母親也姓吳,所以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顧如玖回到院子後,打開了李家公子送給她的木盒,裏麵整整齊齊排列著八個白裏透紅的水蜜桃,幾乎每一個都同等大小,散發著香甜的味道。


    她想了想,讓丫鬟送了六個到父母兄長那裏,自己留了兩個。


    吃完半個水嫩多汁的水蜜桃,顧如玖給李家加了幾點好感度,因為他家的桃子比自家別莊送來的好吃。


    晚上全家人一起用飯時,楊氏提起了顧如玖讓丫鬟送過來的幾個桃子,得知是李家兄妹送給顧如玖的以後,她便不再多說,隻是讓人過幾天準備一份自家別莊的新鮮果蔬給李家送過去。


    李家與顧家之間沒多少交情,但也沒有過不去的地方。他們不需要李家折節下交,而李家也不需要他們躬身相迎,這般不遠不近的便最好。


    當天夜裏二更時分,下了一場大雨。顧如玖第二天早上進宮麵見太後時,地上的水汽還沒有幹,天際的太陽卻已經開始燦爛耀眼。


    這半年多時間裏,顧如玖進了好幾次宮,太後待她也一如既往的親近。最大的差別就在她第一次進宮時馬車隻能停在離康泉宮還有段距離的地方,而現在卻可以停在康泉宮大門不遠處。


    她與太後的相處模式不像是太後與朝臣之女,更像是長輩與子侄。太後從不會在她身上打探關於顧家的事情,而她也不會刻意討好太後為自家人謀求利益。


    她們每次見麵,說得最多的……是各處美食與京城裏一些舊年八卦。


    可憐太後心中藏著滿腔八卦無處可說,憋了這麽多年,總算找到顧如玖這個嘴緊又喜歡聽八卦的傾訴對象。


    而顧如玖也因為太後告訴她的八卦,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三觀,感覺自己已經無法直視世家這兩個字了。


    所以今天兩人又湊在一塊閑聊,這次太後說的是一等世家李氏的猛料。


    隻可惜太後還沒說多少,就被乾坤宮過來的太監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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