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皇後娘娘為主,而她為仆,身為仆從,她隻要忠於皇後娘娘就好,其他不該她的事情她不會想,不該她做的事情,她不會做。


    這些年若不是皇後娘娘,她病重的母親,體弱的弟弟,早就沒了性命,還還能像現在這樣,身體健壯,生活富足,弟弟還能讀書習字?


    她們幾個貼身大丫鬟,哪一個沒受娘娘的恩惠?若是連最基本的忠誠都做不到,又怎麽對得起往日娘娘待她們的好?


    走到紫宸殿,秋羅就看到陛下帶著白賢等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感慨,陛下對娘娘是真的好。


    見到她過來,晉鞅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皇後昨夜沒有睡好,你們小聲些,別擾到皇後休息。”


    秋羅朝晉鞅福了福身,往旁邊退了一步,她身後的宮女們也跟著往後退了幾步,躬身靜立恭送皇上離開。


    目送著陛下的背影離開,秋羅在心中祈禱,希望陛下待娘娘一直都這麽好,永遠都不要變。


    因為昨晚雷聲太大,顧如玖睡得不太安穩,早上起得便晚了一些。洗漱完,看著桌上擺著的早膳,她也沒多少胃口,勉強用了一碗粥後,便道:“外麵的雨可停了?”


    “還下著呢,”秋羅上前擦幹她的手,小聲道,“今兒早上,奴婢聽到了一件趣事。”


    “什麽趣事?”顧如玖拿過秋羅手裏的帕子,自己擦了起來。


    “聽說昨天參你的那個言官,家裏被雷劈了,連牌匾都被劈焦了,”說到這,秋羅語氣裏帶著些解恨的味道,“這樣胡言亂語的人,被劈也是活該。”


    顧如玖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不過是巧合,這等話你日後不要再說了。”


    “是,”秋羅點頭稱是,吩咐其他宮女把桌上的餐具都撤了下去,“娘娘,陛下今早離開的時候說,您若是悶了,就去別處轉一轉。”


    “我知道了。”顧如玖看了眼外麵陰沉沉的天色,打了個哈欠,一點出門的欲望都沒有。


    半個時辰後,白賢匆匆走了進來,小聲道:“皇後娘娘,外麵雨快停了,陛下準備出宮,讓奴婢來問您,要不要一道出去?”


    “出宮?”顧如玖來了點精神,放下手裏看了半天也沒翻動幾頁的書本,“你讓陛下稍等片刻,我換件衣服便過去。”


    “是。”見皇後娘娘麵上露出了喜色,白賢感慨,還是陛下了解皇後娘娘的心思。


    禦書房中,晉鞅叫來了顧存璟、胡雲旗等人,說了自己要帶皇後娘娘微服私訪的事情。


    古往今來曆代皇帝,微服私訪不是什麽奇事,但是帶著皇後一起微服私訪的卻是不多見。


    作為二國舅,顧存璟不得不站出來道:“陛下,皇後娘娘為後宮之主,輕易不得出宮,這恐怕……”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顧卿怎可如此拘泥,”晉鞅道,“皇後未進宮前,常常能與其他好友踏馬賞春。如今她嫁給了朕,已經失去了很多自由,總不能連宮門也不能出一步。”


    顧存璟頓時無語,你是皇帝你有理。要帶就帶,他也心疼自家妹子整日都關在宮裏,不能自由自在呢。


    倒是其他的龍禁衛聽到皇上這席話後有些動容,皇上待皇後娘娘,真是情深似海,難怪昨天言官胡言亂語時,皇上會如此生氣。


    等到皇後過來,龍禁衛看夫妻二人都作普通貴族夫妻般打扮,忍不住再度感慨,難怪陛下如此愛重皇後,這行事風格與皇上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顧存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妹妹,見她不僅沒有瘦,反而還胖了些,於是放下心來。看來妹妹在宮裏的生活應該很舒心,不然也不會胖這麽大一圈。


    一行人出了宮,晉鞅突然興致來了,就讓顧如玖騎在馬上,他如同普通丈夫般,牽著韁繩在前麵走,時不時還給顧如玖買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兒。這親密自然的相處方式,讓跟在兩人身後的龍禁衛有些沒眼看。有兩位尚未成家的龍禁衛幾乎看紅了臉,心裏對未來的媳婦們也開始充滿憧憬。


    由此可見,秀恩愛的殺傷力有多大。


    “你有沒有覺得……”胡雲旗湊到顧存璟身邊,壓了壓自己的耳朵,“皇上是這個?”


    傳言蜀州有很多男人怕老婆,於是便被人取笑為“軟耳朵”,胡雲旗這個動作,簡直活脫脫的在說陛下畏妻。


    顧存璟咬緊牙關,對他一字一頓道:“再胡言亂語,小心被皇後娘娘聽見。你別忘了過幾日,嶽母要帶著小姨進宮麵見皇後。”


    胡雲旗幹咳一聲,離得顧存璟遠了一些,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絕對不再多話。


    顧如玖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牽著韁繩的晉鞅,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她聽到旁邊的酒樓突然傳出了喧嘩聲,似乎有人有人起了爭執。


    她好奇的看了過去,忍不住笑道:“夫君,你看這裏。”


    晉鞅聞言轉頭,看到旁邊酒樓上掛著一個牌匾,上書“鱻魚樓”三字,於是他也忍不住笑開,“沒有想到又到了這。”


    幾年前他與久久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時,兩人都還懵懵懂懂,他把久久當做甜美可愛的師妹,久久把他當做溫和仁厚的帝王,彼此間還不懂什麽叫男女之情。


    轉眼幾年過去,鱻魚樓還是那個樓,而他與久久卻成了夫妻。


    “我們上去坐一坐,”晉鞅把韁繩遞給白賢,然後走到馬旁,伸手扶著顧如玖下馬,“這也算是重遊故地了。”


    “重遊故地能這麽用嗎?”顧如玖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捏了一下後才覺得有些不妥,回頭去看跟在他們身後的龍禁衛。


    龍禁衛們齊刷刷的移開視線,看天看地看鱻魚樓牌匾,但就是不看顧如玖與晉鞅。


    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晉鞅牽住她的手,“走。”


    其他幾個龍禁衛見狀,忙上前去打點好包廂,然後避開其他人,引著兩人進了包廂。


    他們一行人進了包廂後,樓下的大堂還在吵鬧,似乎是幾個學子在爭論當下的時事,隻是兩邊誰也不服誰,所以爭吵的聲音便大了起來。


    顧如玖仔細聽了幾耳朵,聽這些人提到了藩王皇後這些字眼,便不再往下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宮外的茶比不上宮裏的味道好,她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抬頭見晉鞅,發現他臉色似乎不太好看,隻是發現她在看他,又恢複笑意。


    不一會兒,他們的菜上來了,她聽到樓下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就連堂倌都知道欺軟怕硬,樓上包廂的貴客剛到,酒菜便匆匆送了上去,我等來了半天,菜也才上了一半。”這人的聲音裏帶著醉意,似乎對社會現狀極為不滿。


    “可憐我等寒窗苦讀十餘載,竟不如這些生來便高貴的貴人們一星半點,實在可笑!”


    “梁兄,你醉了。”


    “梁兄……”


    同桌的人怕他引來麻煩,忙上前把他安撫了下來,隨即大堂的吵鬧聲也跟著弱了下來,似乎都害怕得罪樓上包廂的人。


    眾所周知,鱻魚樓生意極好,樓上的包廂更是京城某些貴人們專用的,他們若是不來,這些包廂寧可空著,也不會用來待客,可想而知這些人的身份有多高。


    他們這些讀書人,寒窗苦讀這麽多年,不就是想有貴人高中,一朝魚躍龍門嗎?如果就這麽冒冒失失的得罪這些人,未來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好在包廂裏的貴客肚量好,似乎並沒有因為梁生這麽幾句胡便來追究他們,這讓在座的學子們都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他們這口氣還沒完全鬆下去,醉醺醺的梁生又說話了。


    “你們這麽勸我,不過是怕樓上的貴人罷了,”梁生憤世嫉俗道,“身為讀書人,竟然如今敬畏權貴,還何談做官為民?”


    這話的潛意思似乎是……權貴都不是好東西?


    對方的聲音實在太大,顧如玖想要裝作沒有聽見都不行。


    “還有你們今日處處吹捧顧家,不就是因為他們家出了一個皇後嗎?爾等為了前程,竟行此等折腰諂媚之事,實非讀書人之道!”


    顧如玖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命犯小人,前麵剛走了一個言官,現在又跳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讀書人。


    顧家招誰惹誰了,躺著也中箭。


    第67章


    晉鞅沉著臉把手中的茶杯砸在桌子上,發出“嘭”一聲響。他帶久久來這裏是為了重溫美好,讓久久緩解心情的,現在這個胡說八道的讀書人,簡直就是敗興。


    昨天言官直諫,消息傳到內宮後,久久看似不在意,但是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久久還是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心情?


    他還未親政時,太後給他安排了老師,但是這些老師大多心有顧及或者野心勃勃,有人糊弄他,有人刻意討好他,還有人怕擔責任,不敢都說一句,多行一步。這麽多老師中,唯有顧長齡把他當真了一個帝王,也當成了一個學生。該恭敬的地方,顧長齡從未失禮,該嚴厲的時候,顧長齡也沒有因為他是帝王,而睜隻眼閉隻眼。


    顧長齡致仕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想答應。實際上他也清楚顧長齡做出這個選擇是為了什麽,為了顧家與久久心安,他隻能忍痛答應了對方。兩個舅兄也都是有才之輩,隻是還缺少閱曆,熬一熬資曆後,必會成為大豐的良臣。


    為帝王者,不能一味的相信別人,但也不能時時活在猜忌中。


    “陛下,這個讀書人不過是年少輕狂,何必為了他動怒,”顧如玖見他氣成這樣,自己反而氣不起來了,“就算今天沒有他說這種話,明日還有其他人說,不被人說的是庸人,便是金銀也有人嫌棄它們渾身銅臭,更何況顧家遠遠不及金銀來得動人心。”


    “你怎可拿自家人跟那等俗物相比?”晉鞅又好氣又好笑,轉頭對坐在鄰桌的顧存璟道,“若不是朕當初堅持求娶久久,嶽家也不必遭受如此不白之冤,這是朕的不是。”


    鄰桌的龍禁衛暗暗心驚,陛下這是有多信任顧家,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陛下信任微臣一家,乃是顧家滿門的榮幸,豈會是陛下的不是?”顧存璟立刻起身拱手道,“是微臣一家做得還不夠好,才會讓天下人懷疑。但微臣相信日久見人心,今日他們不信顧家的忠心,明日,後日,隻要臣等一家忠心不改,總會有全天下人都相信的一天。”


    “好,”晉鞅站起身走到顧存璟麵前,伸手拍著他的肩膀道,“這話說得好,朕相信史書上必會留下朕與顧家君臣相得的記載。”


    “陛下英明!”胡雲旗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其他幾個龍禁衛雖然慢了一步,但還是很識趣的表示附議,順便還把皇上的英明與顧家的忠誠都誇了一遍。


    且不說顧家壓根就沒有這麽大的野心,就看皇上對皇後愛重的模樣,他們也明白自己該對這事持什麽態度。


    “把那幾個高談闊論的讀書人叫進來,朕想看看,究竟是多驚才絕豔的人,才敢對朕的嶽家說三道四。”晉鞅心情好了不少,坐回顧如玖身邊,然後讓白賢帶兩個龍禁衛下去叫人。


    顧如玖給他重新倒了一杯茶,小聲道:“有什麽可見的。”不是她瞧不起讀書人,隻是像這種在貴人雲集的場所高談闊論的,絕對算不上什麽真正的人才。


    成大事者,怎麽會如此浮躁,對朝政還不清楚就敢指手畫腳。民間有句話叫滿瓶水不響,半瓶水叮當,就這種整日上躥下跳的讀書人,心中即便有些墨水,那也不會太多。


    “不見一見,我如何知道怎樣的人不能用?”明年開春就要春闈,有些地方的學子甚至提前一年來到京城求學,隻為了拜得名師,能夠在考場上拿個好的名次。


    樓下那些學生,聽口音也不太像是京城人士,恐怕也是其他地方趕來備考的。


    白賢走下樓,原本高談闊論的學子之間氣氛不太好,或許是因為被之前那個學子言語刺激了,大家又不好鬧翻臉,所以氣氛有些僵。


    有眼尖的學子發現白賢是從之前那個包廂出來的,頓時都變了臉色。


    “我們家先生與夫人聽到各位的討論十分感興趣,所以請幾位公子到樓上一敘,還請各位才子不要推辭。”說完,他朝其中一位麵色潮紅的年輕人道,“不知這位才子高姓大名?”


    此人正是之前詆毀顧家之人,白賢麵上雖然笑著,眼神裏卻滿是冷意。


    “不敢不敢,在下免貴姓梁,名餘,字從留。”這個學子站起身,朝白賢回了一禮,“不知閣下的先生是哪位貴人?”


    “我家先生名諱,非我等下人能提起,”白賢在兩桌人身上掃過,又把剛才也鬧得挺歡的兩人叫上,“三位請隨我來。”


    三人心裏十分疑惑,還想再問,哪知這個麵白無須的男人似乎並不打算跟他們商量,直接把他們“請”上了樓。


    剩下的在座諸位學子覺得這情況有些不對勁,於是有人提出要報官,但是又沒有誰願意去做那個報官的人。


    兩桌中人,唯有一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麽說話,他聽著幾位同窗的議論,沉默的抬頭看向樓上,皺了皺眉。


    “彭生,你怎麽了?”坐在他旁邊的人見狀,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事,”彭生搖了搖頭,低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隻怕樓上包廂的人身份不簡單,剛才下來說話的男人麵白無須,聲音也偏細,不像是幹慣了粗活的奴仆,倒像是……


    他手一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大家拱手道:“諸位,家中有事,我先走一步。”


    因為出了這一檔事,大家都沒有多少興致,見他開了這個口,也都跟著起身告辭,左右他們與梁生等人,也不是一個地方來的。


    隻剩下幾個與被叫上樓的三位同窗關係好,又好奇樓上包廂客人是什麽身份的學子還留在鱻魚樓,等著他們下來。


    梁餘等三人跟在白賢身後,到了包廂門口,就見這個麵白無須的男人恭恭敬敬在門外匯報了一聲後,才推門走了進去。他心下有些好奇,這是誰家的下人,竟有如此大的規矩,門還沒推開,腰卻先彎了下去。


    走進屋內,他發現包廂裏搭著兩張桌子,一男一女單獨一桌,剩下的人坐在另一桌,還有幾個人侍立在一男一女的身後。他跟兩位同窗進門後,那幾個侍立的人也連頭也未抬一下。


    梁餘還未反應過來,另外兩個已經覺得有些不對,當即便朝眾人作揖行禮,做足了恭敬的姿態,並且在心中暗恨梁餘拖累了自己。


    “在下錦州崇安書院梁餘見過諸位。”進門後,見到屋內這些人氣質非凡,梁餘便已經酒意已經去了一半。他朝單獨坐在坐一桌的男女看去,隻見這位男子麵如冠玉,貴氣逼人,讓人見之便自慚形穢。男子身邊的女子雖是婦人打扮,但是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的布料首飾皆是他不曾見過的金貴物什,容貌更是甜美可人,隻是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愛憐惜之,觀二人的坐姿似乎是一對夫妻。


    “錦州是個好地方,”顧如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讀書人,見他身材消瘦,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普通,便道,“我記得鴻臚寺卿當年也是崇安書院的學生。”


    梁餘見他行禮後,屋內這些人沒有半點反應,而且還讓一個女人隨意開口,心裏覺得有些惱羞成怒,覺得這些人在明晃晃的看不起他。


    心裏雖然恨這些高高在上的富貴人家,但是他卻不敢得罪,隻好強忍著心裏的難堪不滿:“回這位夫人,大人確實是我等後輩的楷模。”


    “嗯,”顧如玖點了點頭,“鴻臚寺卿向來沉穩大氣,辦事遊刃有餘卻從誇誇其他,你要向他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三人聞言臉色一白,他們再蠢也知道這個貴氣逼人的夫人是在說他們輕浮無能了。


    “夫人這話是何意?”梁餘麵色通紅,他又羞又怒之下,年輕氣盛,忍不住便開口辯駁起來:“我等學子,讀書十餘載,本就是為了百姓,難道因為畏懼權貴,便不敢發聲嗎?”


    “當官當為民,此言說得不錯。既然你口口聲聲一心為民,不如告訴我,錦州與京城的米麵價格如何,錦州農作物收成如何?”顧如玖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這是很簡單很基本的問題,梁生一心為民,想必對這些事了然於心。”


    “我、我等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怎麽知道這些庸俗之事……”


    “哐!”他還沒說完,一隻茶杯就砸在了他的麵前。


    “當官不知民生疾苦,做官又有何用。你字字不離為民,卻連與百姓息息相關的東西都不了解,你哪是不畏權貴為國為民,不過是拿著這個借口,自詡清高罷了,”顧如玖冷笑,“什麽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我看你這種肩不能提,背不能摸,胸無溝壑,隻能抱怨跟憤恨的無能之輩,簡直就玷汙了讀書人三個字。”


    “無知,無恥,無能,簡直枉讀聖賢書!你這等人何必來科舉,留在自己家裏,做你的清高夢便足以,免得敗壞了讀書人名聲。”


    “你你你,”梁餘又急又氣,半晌才伸手指著顧如玖道,“爾等無知婦人,我不屑與你細說。”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手背鑽心的疼,他捂住手扭頭看去,隻見一個麵無表情的青年抱著一把刀站在旁邊,對方肯定用手中的刀敲他手背了。


    “爾等是何人,朗朗乾坤竟敢傷人,”梁餘瑟縮道,“不過是些仗勢欺人之輩罷了。”


    顧存璟懶得跟這種酸腐無能書生說話,他抱著刀坐回原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敢拿手指著他妹子,沒把他手敲斷都是輕的。


    “你連我這個無知婦人都說不過,豈不是更沒用,”顧如玖懶得跟這種沒多少本事又瞧不起女人的讀書人說話,她扭頭對晉鞅道,“夫君,我看不如換個地方吃飯,免得被這種人影響了心情。”


    晉鞅點了點頭,皺著眉頭看了梁餘一眼,轉頭對何明說了一句,然後對顧如玖小聲道:“我有些好奇你院子裏那棵橘子樹長成什麽樣。”


    顧如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


    “噓……”晉鞅把食指放在嘴邊,露出一個“你懂的”微笑。


    隔壁包廂裏,晉響帶著吳衝等京城頭等紈絝愉快的吃喝玩樂,突然聽到走廊外傳來一個有些尖細的聲音,忍不住愣了愣,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


    他推開扒拉著自己喝酒的吳衝,拉開門朝外麵一看,腿軟了軟。今天雖然不是他當值,但是作為剛上任一兩個月的龍禁衛副統領,在外麵吃喝玩樂偶遇皇帝這種事情,還是讓他有點心虛的。


    他看了眼身後的紈絝好友們,走出門順手把門帶上,然後走到晉鞅麵前拱手道:“公子,夫人。”


    嘖嘖嘖,還是皇上會玩,連皇後都一塊帶出來了。


    “堂兄怎麽在這裏?”晉鞅朝晉響身後的包廂看了一眼,頓時明白過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晉響見他身後帶的全是身手不錯的龍禁衛,也就放下了心,忙點頭道:“您隨意,您隨意。”


    顧如玖對晉響微微頷首,又禮貌的笑了笑,才跟著晉鞅一塊兒離開。


    被他們留在包廂內的梁餘三人有些傻眼,為什麽被稱為堂兄的人要對那個俊美的男人如此恭敬,這太奇怪了。


    不過見他們走了,梁餘心裏偷偷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對方會毒打他一頓,或者找個由頭找他麻煩,哪知道就這麽離開了。


    這讓他對這些權貴的惡感少了些許,至少這些人還沒有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你們幾個是什麽人?”晉響見皇帝原本待過的包廂還站著三個書生,桌上的酒菜似乎也沒怎麽動過,就用挑剔的目光把三人掃視了一遍,輕嗤了一聲。


    三個人被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刺激的麵色發青,半晌都沒喘過氣來。


    晉響也懶得搭理他們,高冷的瞥了他們一樣,轉身便走。


    梁餘小聲罵道:“不過是些靠著祖宗過富貴日子的蛀蟲罷了。”


    “梁兄,你且少說一句吧,”與他同行的人苦笑一句,“京城重地,最不缺的就是顯貴之人,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連累我們連春闈都不能參加,豈不是得不償失?”


    另外一人也勸道:“待你高中之時,才能改變現狀,若是現狀就得罪他們,你心中之誌又該如何實現?”


    梁餘終於被他們勸動了,跟著二人下了樓。而與梁餘同行的兩人卻下定了決心,今日過後便離梁餘遠一些。雖說他們錦州的學子應該互幫互助,但是這樣的豬隊友,有還不如沒有的好。


    “剛才見你氣成這樣,我還以為你會讓人把那個書生抓起來,”出了鱻魚樓,晉鞅與顧如玖並肩走在街道上,看著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生機勃勃的樣子,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


    “不是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嘛,我這個皇後肚量怎麽能比宰相小?”顧如玖小聲道,“再說了,這種酸腐書生也不止他一個,我跟他較勁,有什麽意思?”


    參天大樹會跟豆芽比大小嗎?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她如果就因為這個喊打喊殺那就太小家子氣了。反正這個得罪過她的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進入官場了。


    這個梁生方才在大堂裏說的話,早不知傳到多少人耳朵裏去了。鱻魚樓魚目混雜,不知道有多少人耳目在裏麵。所以明年開春後的春闈,朝中官員是不會讓這麽一個人金榜題名的。


    現實會讓這個書生明白,什麽叫謹言慎行。


    用完午飯,晉鞅帶著顧如玖晃來晃去,終於晃到了顧家大門口,然後晉鞅扭頭對顧存璟道:“二舅兄,我走了大半天有些口渴,你是否介意讓我在府上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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