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藍衣太監點了點頭,“皇後要召見你,你隨咱家來。”


    皇後?!張台驚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藍衣太監,皇後怎麽會想見她呢?


    原本縮在角落裏的女囚聽到“皇後”兩個字,身子顫了顫,抬頭看了張台一眼,才緩緩把頭低了下去。


    “張先生可會騎馬?”白賢看著張台,沒有叫她姑娘,而是先生。


    “書院教授過騎馬,在下雖然學得不精,但是代步尚可。”張台出了大牢,就見外麵站著一支身著盔甲的禁衛軍,心中的敬畏更甚。


    “既然如此,請張先生上馬。”白賢利落的騎上馬背,低頭對站在原地的張台道,“娘娘召見,可不敢太過耽擱。”


    “是。”張台朝白賢拱手行禮後,才翻身上馬。她的一言一行,十分的灑脫利落,不見半分閨閣女子的嬌氣。


    白賢見狀,心中有了一個底,這個張台隻怕從小就被當做男兒養大,不然做不出如此自然的動作。


    張台哪裏知道白賢怎麽想的,反正在她看來,皇後要召見她,已經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早在她沒有進京前,就聽過皇上與皇後之間的感情故事,故事裏皇上癡情溫柔,皇後美麗嬌俏,兩人乃是天作之合,受到上天庇佑的夫妻。


    她不信鬼神,對這些傳聞也嗤之以鼻,但是卻相信帝後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所以對沒有見麵的皇後娘娘,已經多了幾分憧憬與向往。


    到了白虎門,一行人便下了馬背,張台跟在白賢身後,聽他介紹宮裏的一些規矩,暗暗的把這些記在了心裏。


    再看這華美的宮殿時,隻覺得裏麵規矩森嚴,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白虎門離乾坤宮有很長一段距離,張台不知道自己低頭走了多久,才聽到前方的白賢道:“張先生,乾坤宮到了。”


    她抬頭看去,隻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屹立在自己的麵前,宮殿的正前方大門上掛著一個牌匾,上麵寫著乾坤宮三字,這三個字寫得大氣磅礴,威儀無比。


    進了大門,白賢徑直把人帶到了紫宸殿外,見守在殿外的人是秋羅,便道:“秋羅姑娘,皇後娘娘想見的人到了。”


    秋羅朝他笑了笑,又朝張台微微頷首,才道:“請稍等片刻。”


    張台有些恍惚的想,連皇後娘娘跟前的宮女就跟神仙下凡似的,不知皇後娘娘又是何等的美貌與威嚴。


    不多時,她就見剛才的漂亮宮女走了出來,臉上不說話似也帶著幾分笑意。


    “娘娘叫你們進去。”秋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有勞秋羅姑娘。”白賢朝秋羅客氣一笑,然後轉身對張台道,“張先生請隨我來。”


    踏進紫宸殿後,張台隻覺得殿中暗香盈鼻,屋內擺設恍若仙宮,頓時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待進了內殿,她看到上首坐著的紅衣女子時,竟是呆了片刻,才回神行了大禮:“學生張台,見過皇後娘娘。”


    她現在還沒有被褫奪功名,自稱學生倒是沒有什麽錯。


    “你就是張台?”顧如玖看著眼前彎腰朝自己作揖的姑娘,若不是她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女子,絕對不會相信對方是女扮男裝。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相貌長得太像男人,甚至連喉間都有些許凸起,就像是男人的喉結,隻是比起普通男人來說並不是那麽明顯罷了。


    還有她肩膀寬大,身材魁梧,胸部不知道是有意束縛著還是本身就不豐滿,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男人,不見半點女子的特征。


    “學生正是。”張台不知道皇後娘娘召見自己的用意,所以對方怎麽問,她就怎麽答。


    “我看過你作的文章,言之有物才華不凡,”顧如玖給她賜了座,“尤其你在文章中提到的有關水利的內容,十分的有意思。”


    沒有想到皇後娘娘竟然欣賞自己的文章,張台有些激動,連連道:“學生才疏學淺,讓娘娘見笑了。”


    “不,你是個難得的人才,就連陛下都曾親口誇過你的文章。”顧如玖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看著張台竟覺得有些可惜,若此人是個男兒,必定能在朝中有所建樹,隻可惜……


    張台知道皇後娘娘未盡之言是什麽,她想起自己的現狀,竟心生絕望之感。


    “能給本宮說說,你為何要作男兒打扮,來參加科舉嗎?”顧如玖想了想,“若是情有可原,本宮願意在陛下麵前為你說情。”


    站在角落的白賢羨慕的看了張台一眼,這姑娘可真是走運,平日裏皇後娘娘可很少為了別人到陛下那裏求情的。


    張台心頭一動,便把自己過往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總的說來,就是她沒出生的時候,父親便意外而亡,母親為了保下家中田產,便謊稱她是男兒身,並且在戶籍登記時,把性別給她寫成了男。後來母親改嫁給一位鄉紳,她就開始讀書習字,因為天資聰穎,便考進了一個學院,然後便是鄉試會試……


    她自小被當做男兒養大,而她在十歲前,也一直把自己當做男孩子,到了後來才知道自己與真正的男孩子不相同。當日參加殿試的時候,她甚至想,若是能一展心中抱負,此生就做個男兒,不婚嫁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人拆穿,她不僅犯下了欺君之罪,並且還有可能連累家族與書院,所以竟惶恐不安,恨不得以死謝罪。


    她不怕死,隻害怕死了會連累家人與書院的先生們。


    可是她又覺得不甘心,為什麽她不能入朝為官,就因為她是女兒家嗎?因為是女兒,便不能繼承田產?因為是女兒,就該嫁人相夫教子?就因為是女兒,就不能有抱負不能有才幹?


    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聽完張台所講的人生經曆,顧如玖覺得張台有性別認知障礙,雖然她接受了自己是女人這件事實,但是由於她在十歲以前一直認為自己是男孩,所以她的說話做事方式,都沒有用“女性應該是什麽樣”來束縛自己。


    顧如玖一直覺得,所謂的男性女性思維都是騙人的,人與人的思想與性格並無男女之別,隻是後來男人希望女人嬌弱,希望女人安分守己,便對女人立下了條條框框,並且一次又一次的對女人說,你們女人應該是什麽樣的,你們女人怎麽做才是對的,超過了這個框框,就是傷風敗俗,就是有違女人的本分。


    而女人漸漸的便在這個框框中失去了自我,以為女人就該這樣,然後便忘記跳出這個框,並且還教育其他女人也不要跳出去。


    她們會說,框框以外是可怕,是有違倫理道德的。


    便是顧如玖自己,也站在這個框框中間,看著框外的風景,卻不踏雷池一步。所以她對張台這樣的女人,心裏是懷著幾分敬佩的。


    一個有才華的人,本來就值得人尊敬,無關他是男是女。


    “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顧如玖看著張台道,“我記得曆史上,曾有過女子為官,女子做巡按的前例?”


    張台起身朝顧如玖行禮道:“回娘娘,確有先例。”


    隻不過都是曇花一現,就猶如大海中的小浪花,驚不起多少漣漪。


    顧如玖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道:“你先回去吧。”她轉頭對白賢道,“白公公,送張先生回去,告訴天牢的護衛,不可為難張先生。”


    聽皇後娘娘稱張台為“張先生”,白賢心裏便有了數,當即便應了下來。


    出了乾坤宮,白賢笑著對張台道:“張先生是有福之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請不用擔心。”


    張台不是傻子,自然清楚白賢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轉身朝乾坤宮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拜了三下後,才跟在白賢身後離開。


    朝堂之上,文官們正在為張台一事爭論不休,大多人認為張台所犯欺君,罪不可恕。而也有部分人以為,張台乃是難得的人才,不能因為她是女子,便否定她的一切。


    兩邊人各執一詞,吵得天昏地暗,也沒有得出一個結果。最讓大家奇怪的是,就連陛下對這個案子也沒有馬上做出決斷,而是任由文官們討論,似乎對這個張台還沒有下定主意。


    能站在這裏的,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的庸才,他們也都看過張台的答卷,知道她是個難得人才,甚至在不知道她是女人之前,有不少人都認為她大有所為。


    隻可惜世事難料,誰能猜到有這經世之才的人,竟是個女人呢。


    “陛下,臣以為張台此舉乃是敗壞朝綱,影響陛下您的聲譽,此等欺君大罪,理應當斬,”一個文官出列道,“不然日後便會有更多的女子效仿此女,引得天下大亂,此例萬不可開。”


    “嗯,”晉鞅看著這個文官,若有所思道,“可是此女有如此才華,若是斬首,豈不是可惜?”


    這位文官道:“陛下,我大豐人才濟濟,又豈會缺有才之士,但是規矩卻不能亂。”女人考什麽科舉,在家好好待著便行了。


    此言一出,不讚同他這話的人,又開始掐了起來。


    等這些文官互掐得差不多以後,晉鞅才道:“古有文王求賢若渴,天下良士不拘男女,隻要願意襄助文王,他皆厚禮待之。我朝更有女將軍帶兵上陣殺敵百戰不殆,到了朕這裏,若是容不下一位有才的女子,天下該如何看待朕,後世之人又如何看待我們?”


    原本提議斬首張台的文官們有些傻眼,聽陛下的這個意思,好像並不打算追究張台?


    大豐確實有過女將軍上陣殺敵的曆史記載,百年前高羅國進犯,守城的將軍病亡,他的妻子為了守衛城門,便代夫掌軍。後來她能力出眾,讓士兵們拜服,最後不僅守住了城門,並且還帶兵幫助鄰縣退敵。這位女將軍是他們大豐百位名將之一,官拜二品鎮軍大將軍,曾被大豐國君親口稱讚為須眉不及之巾幗英雄。


    想到這,大豐的文官們心裏有些犯苦,難道他們大出現一個女人打武將的臉還不夠,還要出現一個女人來打他們文官的臉嗎?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好站出來說,對啊,作為男人我們就是嫉妒賢能,嫉妒一個女人比我們厲害,所以我們想讓陛下您把她給砍了。


    甭管是不是真嫉妒,這會兒再站出來,傳到後世人耳中,那就是他嫉妒一個女人的才幹。


    為官幾十載,圖的就是一個流芳百世,誰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反正這個女人也不可能成氣候,他們這會兒急著跳腳有什麽意思,反正就算她入了朝,也不會有多少升遷的機會。山雞掉進鳳凰窩,再努力她也變不成鳳凰。


    “陛下所言甚是,張台此舉雖是有罪,但是其罪情有可原,臣奏請陛下從輕發落。”幫著張台說話的官員趁著這個機會站了出來。


    這部分屬於思想比較先進,不拘泥於陳規的人,顧之瑀也屬於這個代表隊一員。


    “臣附議!”


    “臣附議!”


    有武官跟著站了出來,用實際行動對張台表示了支持。有了張台來打文官的臉,他們莫名覺得有些解氣。


    最後的結論就是張台重罪可免,但是輕罪不可饒,於是把她發配到一個邊遠縣城做縣令,造福邊遠地區的百姓。


    這個邊遠地方族類複雜,文化農業落後,瘴氣嚴重,一般有點門路的人都不會到此地去做官。


    於是皆大歡喜,張台的功名保住了,可是卻去了一個苦寒之地。對她比較反感的人也很滿意,因為這種地方,去了的縣令不是病死了,就是想盡辦法調任離開,張台一個女人,在這種地方又能堅持多久?


    堅持有可能病死,不堅持就保不住功名,處於這種環境的人,便也無足輕重了。


    隻是誰也不知道,張台上任的時候,皇後娘娘送了她一名大夫。


    殿試的事情終於全部落下了帷幕,一段時間過後,張台的事情也漸漸被大家所遺忘,朝中又恢複了往日的景象。


    就在一切都安穩的時候,京城又平地驚雷,這道驚雷還與京城一等世家李家有關。


    有婦人狀告李光吉以庶充嫡,瞞天過海。


    這事一出,滿朝嘩然,李光吉的嫡子不就是京城中有名的公子之一李懷穀嗎?


    可是當年吳氏懷著李懷穀的時候,可是不少人看到她大著肚子的,又怎麽會是以庶充嫡?


    如果這事是李光吉自己幹的,那麽吳家人與吳氏知道嗎?


    更重要的是,李懷穀都長大這麽大了,這麽多年沒有人站出來說過什麽,現在突然有人鬧出這種事,這其中如果沒有什麽貓膩,誰又相信呢?


    事情鬧到朝堂之上,李家顏麵掃地,李光吉更是信誓旦旦的表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請求皇上徹查雲雲。


    “做母親的怎麽會弄不清孩子是否為自己所出?”晉鞅看著滿臉委屈加憤怒的李光吉,“不如請李夫人一起來協助調查此案?”


    第92章


    李光吉沒有想到陛下會提到吳氏,愣了片刻才道:“陛下,內子不過是一介婦人,這些事要她來隻怕有些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晉鞅擺了擺手,顯然並不理會李光吉這一套說辭,“這種有關子嗣的事情,作為母親的可能更加了解。”


    他看了眼朝中眾人,開口道:“此事就這麽定了,退朝。”


    百官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李光吉與陛下,本來還想繼續看熱鬧,隻可惜看陛下的樣子,似乎有意護著李光吉的顏麵,他們即便是想看,也沒有機會。


    李光吉冷汗潺潺,沉著臉出了殿門,他忽然憶起自己當初嘲笑司馬鴻的樣子,現在想想隻覺得可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與司馬鴻當初又有什麽差別?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當年他把事情做得那般縝密,便是吳氏也沒有察覺出來,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鬧起來?


    還有瑞王那裏……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當年幫他辦這件事的人,早已經不留一個活口,死人又怎麽會說話?


    還有誰會知道當年那件事?


    就在李光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何明走到了他身邊;“李相爺,陛下請您到禦書房去。”


    李光吉心中微顫,看向何明的眼神也帶上些懷疑,當初司馬鴻病逝,他有意阻攔消息傳遞到宮中,讓外界產生一種司馬家被皇帝厭棄,而皇帝怠慢司馬家,所以才會在司馬鴻病逝將近一天後,才有所反應的印象。


    這樣才能讓原本依附司馬家的人更加惶恐,然後轉投在他們李家門下。


    這件事剛鬧出來,出來告狀的人就被皇上派人保護起來,他連人影都沒有看見,現在皇上又直接招他去禦書房,難道現在就要審這件案子?


    盡管心裏存疑,李光吉卻不敢在何明麵前顯露出來,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何明是陛下麵前最得用的太監,就連原本跟在陛下身邊的白賢都被他踩下去了。


    到了禦書房,他看到除了陛下在以外,負責查處這件案子的張仲瀚也在。


    “臣參見陛下。”李光吉上前給晉鞅行了一個大禮。


    “李卿不必多禮。”晉鞅朝他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他坐下。


    李光吉在張仲瀚旁邊坐下,兩人互相頷首後,便不再說話。


    屋子裏很安靜,李光吉隻看到陛下埋頭在奏折上寫著什麽,似乎並無開口的意思,他心裏雖然煩悶,卻不好主動開口詢問。不一會兒,宮女端來新鮮的差點,可是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倒是坐在他身邊的張仲瀚端起茶杯品嚐起來,他聽著對方用茶蓋刮茶沫的聲音,心中更是焦躁難安。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李光吉身邊的茶水已經變涼後,晉鞅終於開口,“兩人大人再稍等片刻。”


    等?


    等誰?


    李光吉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是他從陛下臉上看不出有對他不滿的情緒在。


    又等了一會,外麵終於傳來幾個腳步聲,他忍不住朝外看去,就見白賢帶著自己的發妻走了進來。


    “臣婦李吳氏見過陛下。”吳氏走進屋後,朝晉鞅穩穩的行了一個大禮,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李光吉一個。


    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早已經是有名無實,在外麵人看來他們相敬如賓,互相愛重,不過是做出來讓別人看的而已。


    李光吉沒有想到陛下這麽快就把吳氏帶了過來,不自覺的在臉上帶出了幾分情緒。


    “李夫人請坐。”晉鞅照舊給李吳氏賜座,李吳氏在另一邊坐下,剛好能與李光吉對望。李光吉見李吳氏今天穿著暗色的外衫,因為顏色太重,幾乎快跟黑色一樣了,他皺了皺眉,李吳氏這幾年總是偏愛這種顏色的衣服,整個人弄得一點活氣都沒有。


    隻不過李吳氏是他的發妻,這些年來把李家管理得很好,他雖然已經不愛去她的院子,但是卻不會因為她的穿著打扮便表示不滿,這非君子之道,也非為夫之道。


    夫妻二人相顧無言,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張仲瀚看了眼李吳氏與李光吉,低頭繼續喝茶。


    大概是擔心李吳氏一個女人在禦書房尷尬,晉鞅又讓人去請皇後。


    李吳氏聽到皇帝去請皇後,眉梢微動,不過仍舊端端正正的坐著。


    但是比顧如玖先到的是李懷穀,他走進禦書房後,首先看向麵無表情的母親,見她似乎對自己的到來並沒有多少反應,心頭一沉。


    這次科舉,他拿到了一甲探花的名次,雖然不如楊國公家的公子拿到頭名狀元,但是在文人中也頗有名望,現在鬧出這種事,他覺得仿佛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外麵人都勸慰他說,這不過是刁民亂攀咬,或者是惡人別有用心故意抹黑李家的聲譽,可是他心裏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小時候他尚不覺得,母親對他雖有些嚴厲,但是他覺得那是為了自己好,也從未怪過母親。直到後來妹妹意外從馬背上墜落而亡,母親便不愛再見他,有時候他去請安,母親也總是稱病不見,這幾年他見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


    以前他以為這是母親傷心過度,不願意深想。可是仔細想想,母親這種行為,處處都透露著不對勁。身為母親,若是一個孩子意外身亡,隻會對另外一個孩子更好,更加小心翼翼,因為她會把對兩個孩子的感情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又怎麽會對剩下的那個孩子避而不見?


    心裏難過萬分,李懷穀還是朝李光吉與李吳氏行了一個晚輩禮。


    李光吉想開說說什麽,可是在這種場合下,他說什麽都是徒勞,反而有可能得不償失,幹脆保持沉默,他此刻唯一擔心的就是李吳氏。


    他跟李吳氏這麽多年的夫妻,知道她不是百依百順沒有腦子的人,這件事鬧出來,李吳氏不相信還好,若是相信……


    “陛下,皇後娘娘到了。”


    李懷穀聽到太監這句通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門外顧如玖逆光站著,一身輕綢宮裝穿在她身上,宛若仙衣,這讓他突然想起幾年前,那個時候顧如玖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上沒有這股威儀之氣,但是卻格外的嬌憨可愛。


    在她走進內殿時,他低下了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這一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已經不差這一樁。


    他並不太難過,隻是心裏……有些難受而已。


    何明在禦案旁擺了一架椅子,顧如玖在這椅子上坐下,然後看了眼屋內的眾人,轉頭看向晉鞅:“陛下,您突然宣妾來,是有何要事?”


    晉鞅笑著對她道;“今日的案子有女眷牽涉其中,所以才讓你來看看。”


    顧如玖了然一笑,目光掃過李懷穀時頓了頓,她已經近兩年沒有見過李懷穀,這位讓無數閨閣姑娘傾心的貴公子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眉宇間的傲氣卻沒有折損半分。


    注意到久久目光在李懷穀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晉鞅視線在李懷穀身上掃視一番,開口道:“李相,有人狀告你以庶充嫡,你可認罪”


    “陛下,犬子乃臣與發妻所生,又怎麽可能是庶子,簡直是一派胡言。”李光吉起身道,“這本是無稽之談,請陛下明察。”


    晉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把這話記下了,然後轉頭去看李吳氏:“李夫人,你對此事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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