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看了眼她穿在身上的素色白梅飛紗裙,以及裙子下麵隱隱露出的足尖,退到一邊不再多言。


    看完整個鬼怪故事,華夕菀終於願意動彈了,她穿好鞋襪走下軟榻,看著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對綠珠道,“去讓膳房呈膳。”


    “郡王妃,不等郡王爺嗎?”綠珠聞言問道,“郡王爺說了晚上會回來。”


    “沒事,去準備吧,”華夕菀擺擺手,“若是他這會兒還沒過來,想必已經在太子那用過了。”之前讓人來說太子留了他,這會兒又說要回府,誰知道等會兒會不會又不回來了,那她今晚就不用吃東西了。


    綠珠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這些年她們幾個已經熟悉了郡王妃的性子,知道她懶得多言,她們做婢女的,也就不要太惹主子厭煩。


    也不知道晏晉丘是不是踩著點進正院的,飯菜剛端上桌,他就到了。


    華夕菀看了他一眼,這位仍舊一副優雅公子的打扮,紫棠色軟綢袍穿在一般人身上是一股紈絝味,到了他身上,就變成了貴氣。


    這個無情的需要看臉的世界。


    華夕菀收回視線,邊淨手邊道:“晉丘回來的剛剛好,快坐下用膳。”


    晏晉丘聞言便跟在在華夕菀身邊,把手伸到她洗手的銅盆中,笑著道:“也不用再打一盆水了,這樣就行。”


    華夕菀看著水麵上因為兩人洗手的動作而不斷晃動的花瓣,默默的把手從盆子裏抽了出來,擦幹手上的水後道:“最近兩天有什麽事情麽,我見你常不在府裏。”


    “確實是出了一些事,不過處理得差不多了,明明陪你到泰山家好好玩一天,等到了申時我們再回府。”晏晉丘擦著手,有些歉然道,“本來這三日我是想好好陪陪你的,哪裏知道會突然冒出些事情來。”


    “既然事出有因,晉丘又何必這樣,大不了日後多陪陪我。”華夕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拿起了筷子,不再說話。


    在這個時代,女子回門當天是必須在日落之前離開娘家,不然就會被視為不吉利,晏晉丘說陪她回門待到申時後才回來,雖然還未到日落之時,但也相差不遠了。對方能做到這一步,雖然不知是做戲還是真情,但也算難得了。


    兩人用過晚飯,下人們伺候完兩人洗漱,便退出了房門,隻留下了幾個守夜的人。


    窗前的剪影微微晃動,漸漸的兩個影子重合成了一個,隨即屋內的燭火熄滅,整個屋子都暗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華夕菀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亮,因為今天是回門的重大的日子,她在床上翻了幾下身後便起了床,在一排排衣服中,選了一條嫣紅束腰曳地廣袖裙,不為別的,就因為裙子上繡的花色很漂亮。


    嫁出的女兒回門,父母會擔心她過的日子好不好,就會看她的穿著打扮,看她的氣色言談以及姑爺的態度。盡管她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但是義安候府待她的這份情誼值得她用真心去待他們。


    晏晉丘看到華夕菀坐在鏡前一掃這兩日的隨性仔細打扮的樣子,忽然想起幼時母親對他說的一句話。


    永遠不要小看女人,不管她們平時有多麽賢良淑德,溫順無害。


    也許是因為母親說這話時已經病重,想要記住母親每一麵的他才會把這麽一句話記得清清楚楚,也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自己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才會下意識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裏。


    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他至今清楚的記得這句話,甚至記得母親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似感慨又似快慰。


    等華夕菀梳妝完,晏晉丘就發現她身上的首飾全是進王府後自己給她準備的,一件從義安候府帶過來的嫁妝都沒有。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華夕菀的用意,起身走到華夕菀身邊,從一個盒子裏挑出一塊羊脂玉雕成的魚吊墜戴到華夕菀脖頸上:“這塊玉墜挺配你這身衣裳。”


    華夕菀撫了撫手感極好的玉,看著銅鏡中晏晉丘的笑臉,忽視那隻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淺笑道:“是挺搭的。”


    義安候府中,老太太、大房的華和晟、盧氏,二房的華智明、張氏,三房的華之旬、姚氏都等在正堂。若華夕菀嫁的不是皇室中人,那麽今日也不會有這麽多人興師動眾的在侯府等著。可如今她是郡王妃,華家人作為娘家人,不管是給華夕菀撐腰還是給顯郡王麵子,他們此時都是需要在場的。


    三兄弟雖然都在,表麵也都和氣,但是各自抱著什麽心思,恐怕也隻有自己知道。


    華智明與華和晟是一母兄弟,自然是希望華夕菀嫁得好,所以自到了侯府後,便時不時的朝正堂門外瞧。相較於他的擔憂,華之旬就表現得冷靜多了,從頭到尾也隻是捧著茶杯悠閑的喝茶。


    盧氏早上一起來後,便風風火火的梳好妝趕到正堂,一顆心七上八下,連早飯都沒有心思吃,就更加沒有心思去想兩個妯娌打著什麽算盤了。


    就在盧氏越得越焦急時,就見傳話的丫鬟匆匆跑了進來,一臉喜色道:“老太太,侯爺,夫人,郡王爺和郡王妃到了。”


    盧氏聞言一喜,忙從椅子上站起身,大步走到正堂門外,就看到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身著華服的女兒朝自己走了過來,女兒身邊還跟著容貌出眾的顯郡王。


    姚氏扶著老太太走到門口,見顯郡王陪在華夕菀身邊一副貼心的模樣,撇了撇嘴,不過是靠著容貌得幾日新鮮罷了,看她能得意多久?


    老太太見她這個模樣,伸手掐了她一下,然後上前道:“老身見過顯郡王。”


    她嫁給老侯爺後,老侯爺一直沒有問她請封誥命,老侯爺過世後,她這個不尷不尬的老太太雖然不怎麽愛出門,但是該有的規矩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這顯郡王雖然名義上侯府的女婿,可人家更是皇家的郡王。在皇權麵前,什麽關係都不重要了。


    回門(修bug)


    “老太太不必多禮,”顯郡王伸手虛扶了老太太一把,拒絕了義安候讓他上座的邀請,反而朝義安候與盧氏行了一個晚輩禮,然後在左手第一把團福字椅子上坐了下來。


    盧氏注意力早放在了女兒身上,見她氣色很好,身上的首飾皆是郡王府為她新備下的,知道顯郡王對她頗為上心,總算放了一些心。


    華夕菀給家裏長輩行禮,家裏的長輩分卻又回了她半個禮,看著父母親朝她還禮的樣子,她心頭堵得有些難受,上前握住盧氏的手,壓下鼻間的酸意道:“父親,母親,你們這是做什麽?”


    作為母親,盧氏哪裏舍得她難過,順勢便站穩身子,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轉頭見顯郡王與丈夫在談話,便笑著道:“你們男人說話,咱們女人就不跟你們湊合了,我們去後院聊。”


    晏晉丘回頭看到盧氏與華夕菀握在一起的手,自然不會反對。義安候也知道自己妻子很想念女兒,母女倆必定有私房話要說,便由著他們去了。


    等老太太等女眷去了後院後,義安候才笑道:“早就聽聞顯郡王詩文了得,下官對詩文也十分有興趣,不知郡王爺可否指教一二。”


    “泰山大人言重,小婿也不過是略通一二罷了,何談指教二字,”晏晉丘謙虛道,“若是泰山大人不嫌棄,小婿願陪您一賞詩文。”


    “郡王爺不必自謙,”義安候麵上笑意不變,起身道,“不如我們到書房一敘。”


    “泰山大人,請。”雖然從義安候臉上看不出什麽想法,但是晏晉丘發現,這位義安候比傳言中要狡猾許多,也冷靜許多。


    盧氏與華夕菀進了內院,盧氏便急急開口問道:“夕菀,顯郡王為人如何,對你好嗎?”


    看著母親這副焦急的模樣,華夕菀伸手幫她扶了扶鬢邊的金釵,笑著扶著她坐下,“郡王府裏規矩很好,郡王爺沒有通房侍妾,對我十分貼心。母親你不要太過擔心我。倒是最近春夏交替,天氣變化快,你與父親要多多注意身體。”


    “府裏這麽多人伺候,難不成還能凍著餓著我,”盧氏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在聽到顯郡王府上沒有通房侍妾後,心情就好了不少,她回頭看了眼朝這邊走來的老太太以及二弟妹張氏、三弟妹姚氏,在華夕菀耳邊低語道,“你二嬸家出了些事,等下你跟她少交談。”


    今日是女兒回門的好日子,她可不想把氣氛弄得烏煙瘴氣,說她自私也好,沒有手足情也罷,反正在她心目中,子女永遠在第一位。更何況他們家雖然與二叔走得近,但不代表著她有多待見這位二弟妹。這些年她這位二弟妹仗著自己出生名家張氏,在華家擺了不少的姿態。雖然沒有直接鬧到她麵前,但是背後說了些閑言碎語她是知道的。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華夕菀點了點頭沒有問出了什麽事,在老太太她們進來的時候,就端著茶杯喝起來。


    老太太等人看著一身華服的華夕菀,心情各異。老太太倒是真心替華夕菀感到高興,看顯郡王的態度,想必對三丫頭是有些感情的。


    姚氏心頭雖然有些嫉恨,但是礙於華夕菀現在的身份,倒也刻意奉承了兩句,見華夕菀不怎麽開口,也不覺得尷尬,畢竟整個華府的人都知道,華府三姑娘是個不愛多言的性子。


    “二嫂這是怎麽了?”要說姚氏對盧氏是羨慕嫉妒恨,那她對張氏就隻有厭惡這個詞了,她見張氏這兩天的臉色一直不好,樂得看她的笑話,“難道是心情不好?”


    在郡王妃回門當日心情不好,豈不是給郡王妃擺臉色?


    張氏也不傻,自然明白姚氏話裏的深意,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多謝三弟妹關心,不過是身體有些不適罷了,沒什麽大礙。”


    姚氏嗬嗬笑了一聲,視線詭異的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後才收回目光。


    仿佛沒有察覺到姚氏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般,張氏朝著華夕菀笑道:“郡王妃身上的這條嫣紅曳地裙真好看,瞧這繡功應該宮裏出來的?你們看看,那裙擺上的仙鶴瞧著像是活了似的。”


    “是嗎?”華夕菀低頭看了看裙擺上的花樣,淡淡道,“還是二嬸見多識廣,我就瞧著好看而已,竟不知道還有這麽多講究。”


    張氏笑容更加溫和:“你正是年輕的年紀,哪會對這些東西有興趣,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她平時不愛刻意去捧華家哪個人,可是他們張家現在出了事,若是顯郡王願意幫忙,也算是多幾分想頭。


    可惜張氏說完這話後,華夕菀隻是笑了笑,就沒有繼續接話,張氏這份示好等於扔給瞎子看了。


    姚氏在旁邊瞧著這一幕,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嘴角,還以為是多清高的人,這不遇到事情後腰杆子彎得比誰都快。


    老太太與盧氏仿佛沒有看到這些事情,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京中的一些女眷,至於真的是無意間談起還是有意告訴華夕菀一些東西,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到了中午用飯的時候,一行人到了前麵的飯廳,這時候華夕菀的兩個哥哥,還有華二爺華三爺都在。


    眾人客氣見禮過後,晏晉丘坐在了副座上,坐在上座的人是老太太。老太太也沒有讓兒媳婦伺候用飯的規矩,一大家子都坐在桌前淨手,等著酒菜上桌。


    侯府雖然沒有郡王府講究,不過該有的禮節與規矩一樣不少,華夕菀用公筷挑了幾筷子盧氏喜歡的菜到她碗裏,見盧氏吃得半點不剩,心裏又酸又甜,說不出的難受。


    從她穿著嫁衣出了侯府的門以後,就注定了無法在父母身邊照顧他們,反而讓父母日日牽掛,她的心裏實在稱不上好受。


    用完午飯再次回到後院以後,華府的其他兩位姑娘才出現,大姑娘華依柳乃華二爺的長女,在十五歲時就與周侍郎兒子周雲恒訂婚,不過因為周家老夫人過世,周雲恒需要守孝三年,要到下個月才能出孝,所以婚事一直拖著。


    二姑娘華楚雨是華三爺的嫡長女,相貌出眾又有才華,也是一個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華夕菀對她父母的觀感雖然一般,對她倒是挺欣賞的。不過她的母親似乎並不這樣想,大概是因為幾年前的冬天,華楚雨掉進了水裏,她為了救華楚雨結果害得自己也跟著掉了進去,生了一場重病。


    華依柳與華楚雨作為未嫁女,上午沒有特意來見顯郡王,現在二人見到盛裝打扮的華夕菀,兩人都笑著圍了上去。


    “妹妹一切可好?”華依柳上下打量了華夕菀一番後,才笑吟吟道,“看來你在郡王府裏過得還不錯。”她已經聽聞顯郡王親自陪三妹回門的事情,原本覺得是身邊的丫鬟誇張,現在一見華夕菀身上的穿戴,便覺得傳言無誤,反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華依柳握住華夕菀的手以後,華楚雨便往旁邊退了幾步,聽著華依柳略顯直白的恭維話,回頭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姚氏,對方正在說些討好老太太的話,於是她隻是衝著華夕菀笑了笑,便安安靜靜的站在了姚氏身後。


    華夕菀朝華楚雨回了一個笑,隨意應和了華依柳兩句,便在椅子上不再輕易開口,往日這個時候,她已經在睡午覺了。


    無處不在的傳言(改錯)


    自從見到華夕菀後,華依柳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眼身邊朝自己使眼色的母親,猶豫了一下後,強笑道:“最近幾日外祖家裏發生了一些事,見到你過得好,總算是有件開心事了。”


    聽到這話,華夕菀端著茶盞的手微頓,隨即笑著道:“我在郡王府生活得很好,大姐不用擔心。”說完後,慢慢喝了一口茶,臉上的笑意半點未變。


    “那就好,”沒有得到對方預計中的反應,華依柳笑得更加尷尬了,轉頭正好看到華楚雨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當下便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又是怨華夕菀不識趣,又是憎惡華楚雨那種仿佛什麽都知道的眼神,懊惱了好半晌,知道張氏開口,她才緩過神來。


    “郡王妃,這話本不該今日說,可是我這實在是沒法子了,”張氏見暗示的話華夕菀聽不懂,女兒麵皮又太薄,便忍不住直接開口道,“我父母近天命之年膝下才得一子,這些年他們對愚弟雖頗為寵愛,但也沒有把他養成紈絝性子,反而十分勤奮上進,誰知前兩日愚弟失蹤,父母遍尋京城也找不著,就連官府也驚動了,但至今沒有消息。聽聞顯郡王殿下交友廣闊,請你幫我們在顯郡王殿下美言幾句,讓他幫幫我們張家。”


    “胡鬧!”老太太斷然喝道,“顯郡王又不是衙門的人,去哪幫你尋人,快給我閉嘴!”這個張氏實在可恨,說話也太不經腦子,什麽叫顯郡王交遊廣闊,這是指顯郡王跟京城一些人拉幫結派嗎?


    張氏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不妥,可是被老太太這麽一吼,麵上又有些下不來台,麵色變來變去,幹巴巴的朝華夕菀道:“郡王妃,臣婦一時失言,請您見諒。”


    “二嬸這是哪的話,我們一家人有什麽見諒不見諒的,”華夕菀放下茶盞,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郡王府了。”


    張氏見華夕菀沒有幫忙的意思,當下便急道:“三侄女……”


    “二弟妹有什麽私房話可以留著跟我們幾個妯娌來說,現在天色不早了,郡王妃若是在我們這耽擱太久,誤了回王府的時辰,就不好了,”盧氏走到張氏麵前,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二弟妹?”


    張氏臉色發白,手腕處被盧氏捏著發疼,她雖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跟盧氏鬧起來,隻好麵色難看的閉上了嘴。


    見她識趣的不再說話,盧氏回頭不舍的看了華夕菀好幾眼,笑著上前理了理她的衣襟:“好好過日子,別委屈了自己。”


    “女兒都知道,您別擔心,”華夕菀握了握盧氏的手,後退一步朝著盧氏深深一福,帶著白夏等丫鬟轉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盧氏以及其他女眷一定跟在身後送她,可是她卻不想回頭,更加不忍看到盧氏滿是不舍的雙眼。


    盧氏一行人把華夕菀送到垂花門處,然後停下了腳步,顯郡王正站在垂花門外。


    華夕菀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盧氏,勾起唇角向盧氏笑了笑,提起裙角出了垂花門。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身,原本背對著垂花門的晏晉丘轉過身,見來人是華夕菀,便朝前走了幾步,朝垂花門內拱了拱手後,便執起華夕菀的手,低頭道:“以後若是想家人了,我就陪你來看他們。”


    “多謝,”華夕菀抬頭對晏晉丘展顏一笑,然後由他扶著進了軟轎中,隨著轎簾放下,她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


    “起!”


    隨著木通一聲命令,轎子離垂花門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盧氏才收回視線。她轉頭看向張氏,冷笑道:“二弟妹若是家裏有事就早些回去,嫂子我也就不留你了。”


    張氏見盧氏如此不給自己臉麵,當下也動了怒:“嫂子是郡王爺嶽母,事務繁忙,像我這般小人物就不多打擾了!”然後轉身朝華依柳道,“還站在這裏做什麽,討人嫌嗎?”說完這兩句話,她轉身就怒氣衝衝的走了。


    華依柳朝在場的長輩福了一個身,低著頭匆匆跟了上去。這般行為,落到華楚雨眼裏,倒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回家的路上,姚氏心情甚好的對華楚雨道:“楚雨你要記著,女人可以不夠漂亮,但是卻不可以沒有棱角。再漂亮的女人,若是唯唯諾諾毫無個性,男人早晚也會膩了她,轉而去找別的女人尋求刺激。”


    華楚雨知道母親說的是華依柳,沉默的點了點頭。掀起馬車窗簾的一角,她有些失神的想,若是女人的個性隻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那又算什麽個性呢?


    不知怎麽的,她突然想起隨時都一副懶散樣子的華夕菀,心底有些豔羨,若是能做到夕菀那般隨性,男人是否愛寵又有什麽關係?


    不少看熱鬧的世家公子,心有不甘的世家貴女都格外關注新婚中的顯郡王夫婦,所以得知顯郡王陪顯郡王妃回門到申時左右才回郡王府的消息後,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倒是讓不少人都意外了一場。


    顯郡王陪郡王妃回門,那叫尊重厚道,可是一直陪著郡王妃到申時才離開義安候府,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厚道可以解釋的,難不成……顯郡王真與郡王妃十分恩愛?


    別說京中貴女不會相信這種說法,就連那些世家公子也不相信顯郡王會真的看上一個無鹽女,他們思來想去,到了最後得出一個公認的猜想,那就是顯郡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厚道人,義安候府找了一個好女婿。


    華氏上輩子一定做了無數的善事,這輩子才能嫁給顯郡王這樣出眾的好男人。


    傳言中上輩子做了無數善事的華夕菀對外麵那些話一點興趣也沒有,郡王府裏沒有側室通房,下人們也都十分規矩,她這個郡王妃平時除了賞景看書睡覺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好在她本身就是個懶得動彈的性子,半個月內看了近二十本神話故事,嚐了廚子們不少的拿手好菜,日子過得倒十分愜意,半點出門玩耍的心思都沒有。


    所以當木通來告訴她兩日後宮中會舉行宮宴時,她連眼皮都懶得抬,等木通說完宮宴的重要性後,才把注意力從書中轉移出來:“聖上萬壽?”


    “是的,皇上下了令,因不是整壽,所以不必大辦,隻是在昭陽殿擺幾座家宴讓宗室眾人一起熱鬧熱鬧。”木通見郡王妃麵色平靜,似乎對宮宴並不太感興趣,所以又補充道,“郡王爺還說,萬壽禮早在兩個月前便備好了,所以郡王妃您不必在準備一份。”


    華夕菀聞言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書放下,就著紅纓的手吃了一塊香梨,單手托著下巴道,“你去告訴王爺,我已經知道了。”


    木通見郡王妃又拿起扔到一邊的話本看了起來,便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正院才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在郡王妃麵前說話,就覺得特別的小心翼翼,大概是因為……目睹了郡王妃一腳踢飛木凳時的颯爽英姿?


    “既然這些人不願意開口,就不用他們開口了,”晏晉丘把手中亂七八糟有些發皺的口供扔到地上,用帕子擦著手道,“想要我命的不過是那幾個人,我也沒有興趣知道誰是幕後主使。你們送那些人上路的時候別太痛快,不然他們不會懂的什麽叫死比活更好。”


    “是,”跪在地上的人撿起被扔到一邊的口供,猶豫了一下後道,“這些人與張家有關,義安候胞弟嫡妻正是出自張家,屬下擔心義安候府與此事有關。”


    “你以為華和晟是什麽?”晏晉丘冷笑,“那樣的老狐狸不會摻合到這種事情裏,隻怕就連張家人都還蒙在鼓裏。”這位張公子倒是太子的一條好狗,主人還不敢亂動,他這條狗倒先來咬人了。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吭聲,隻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郡王爺,”木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又稍微過了片刻才進了門,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人道,“宮宴的事情小的已經告訴郡王妃了。”


    “哦?”晏晉丘把帕子扔到桌上,挑眉問道:“郡王妃怎麽說?”


    “郡王妃說她知道了,”木通說完這句話後,脖頸不太自然的前後微微動了動。


    “嗯,”晏晉丘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郡王妃又在看神話傳記?”


    “小的不知道郡王妃看的什麽書,不過到正院時,郡王妃手裏確實拿了一本書。”木通原本以為郡王妃嫁過來後,會把管家權抓在手上,不過這大半個月來,好像沒見郡王妃對府裏什麽地方上心,也沒有刻意在下人麵前立威。這番行為,倒是讓木通有些想不明白,哪有當家主母對後院大權不感興趣的?


    “既然郡王妃喜歡看這些,你讓人在外麵書齋多收集一些郡王妃喜歡看的書,”晏晉丘麵色平淡道,“不要讓郡王妃找不到合胃口的書看。”


    “小的記下了,”木通應身退下,出門的時候,還小心的掩上了房門。


    驚豔


    “郡主,請小心腳下,”敏惠扶著丫鬟的手走下馬車,聽到丫鬟的提醒後,停下腳步望向宮外。


    “郡主,端和公主的車架在前麵,”扶著她的丫鬟輕聲提醒。


    抿著嘴角收回視線,敏惠郡主嘴角擠出笑意,提起裙角朝端和公主所在的方向走去,離端和公主三步遠時盈盈一拜:“公主萬福。”


    “自家姐妹,何必這麽客氣?”待敏惠行禮過後,端和公主笑吟吟的上前握住敏惠郡主的手,往她四周掃視一邊,眉梢微皺道,“姑姑呢?”


    敏惠郡主笑意淡了幾分:“母親這些日子身體一直不好,為免衝撞貴人,所以特讓臣女來給皇上賀壽。”她的母親雖與皇上是兄妹,但並不是一母同胞,加之她的父親為人平庸,並不得皇上重用,所以她雖然是公主之女,但是在貴人眾多的京中,算不上什麽一等一的人物。在皇上獨女端和公主麵前,更是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唯恐得罪了公主為他們袁家招來禍事。


    端和公主聞言便露出幾分關切之色,勸慰了敏惠郡主幾句後,兩人才一前一後的往昭陽殿的方向走。


    走出一段距離後,敏惠郡主狀似無意道:“公主殿下,近幾日您可聽說了顯郡王妃的傳聞?”


    “她能有什麽事?”端和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步子慢了兩分,“你可是聽到什麽閑言碎語?”


    “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有人說顯郡王與郡王妃感情甚篤,郡王妃也與傳言不同,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敏惠郡主說到這句,降低音量望向四周,見端和公主仍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才繼續道,“甚至有人傳言說,顯郡王對郡王妃一見鍾情,對郡王妃無處不體貼,無處不細致,乃是天造地設的夫妻。”


    “新婚燕爾,哪有不新鮮的?”端和公主笑吟吟的撫著鬢邊的耳墜,“至於郡王妃是否豔傾天下,今晚上看到人就清楚了。”嘴邊的笑意有些冷,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宮門,恰好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旁邊伺候的下人瞧著像是盛郡王府上的。


    敏惠郡主眼神微變,“豔傾天下”這句話看似誇耀,實際上對於世家女子來說,算不上什麽好詞,反而更適合那些勾欄女子。雖覺得這話不妥,但是她內心深處卻隱隱有種快意,若不是四周有太多下人,也許她會控製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讓自己露出笑來。


    端和郡主對顯郡王府上的人沒有好感,對盛郡王府上的人更是厭惡,前者雖在京中頗有盛名,但隻是因為容貌與才華,後者卻因為在朝中能力讓她覺得忌憚。


    盛郡王容貌雖不及顯郡王出眾,但是文治武功都很出色,把原本就很平庸的太子襯托得更加不堪,有時候甚至讓人隻記得盛郡王之能,忘記太子才是皇朝下一代帝王。


    “見過端和皇姐,敏惠表妹。”盛郡王帶著郡王妃走到兩人麵前,神情淡淡的朝兩人行了一個平輩禮,雖然進退得當,但任誰都能看出,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親近之情。


    “盛郡王安好。”端和君主回了半禮,稱呼上更是十分疏遠,至於盛郡王身邊的郡王妃,她連眼神都沒有施舍一個。


    敏惠郡主倒是認認真真的給夫妻二人回了禮,隨即後退半步,不介入三人之間的矛盾。她聽說早在侯氏沒有出閣前,就不得端和公主喜歡。後來侯氏嫁進盛郡王府,讓端和公主對她更加厭惡。所以近年來,因為端和公主的關係,京中不少命婦並不敢與盛郡王妃太過親近。


    盛郡王見端和公主這個態度,便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皇姐與表妹談興正好,伯益笨嘴拙舌,不想打擾二位興致,先走一步。”說完,禮貌的作揖後,便帶著侯氏離開。


    端和公主看著盛郡王一行離開,麵色稍沉,但是走路的步調卻半分不亂,舉手投足間盡是皇家公主的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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