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自己帶孩子去看大夫。”班嫿騎上馬背,一拍馬屁股,馬兒便小跑著追上了班恒。


    女人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隻是遇到好心的貴人了,她低頭看著啼哭不止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連貴人都來幫忙,她的孩子一定能夠活下去。


    “姐,你剛才幹嘛去了?”班恒見她追了上來,扭頭往後麵看了一眼,什麽稀罕事兒都沒有。


    “去做好人好事了。”班嫿說完這句話,就見班恒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好人好事跟你有什麽關係啊?”班恒對自家姐姐那是非常了解的,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喝穿,吃的是最精致的,穿的是最講究的,平時出門炫耀自己新衣服新首飾都忙不過來,還有心思做好事?


    班嫿朝翻了個白眼,但是美人即使翻白眼那也是美的,所以這個粗魯的動作她做起來,就是嬌憨可愛。


    隻不過這一幕落在沈鈺眼裏,就不是那麽可愛了。他想趁著姐弟兩人沒發現他躲到一邊,哪知道班恒率先叫住了他。


    “沈鈺!”班恒用手指著沈鈺,“你給小爺我站住!”


    “下官見過班世子,”沈鈺看了眼馬背上的班嫿,“見過班鄉君。”


    “喲,今天不是休沐,沈探花怎麽沒有當值啊?”班恒甩著馬鞭,瞥了眼他身邊的女子,冷笑道,“我當是個什麽美人呢,嘖。”


    “女子之美,在骨不在皮,班世子與下官眼光不同,在下無話可說。”沈鈺往旁邊退了一步,“二位請。”


    班恒就算腦子不算聰明,也聽出他這話是在罵他姐隻是皮相好看的意思,當下氣得臉都變了。


    “啪!”一條鞭子抽在沈鈺的身上,沈鈺痛得悶哼出聲,他身邊的女子更是嚇得尖叫起來。


    “我平生最討厭說話拐彎抹角的男人,”班嫿又是一鞭子抽下去,沈鈺一介文人,還沒反應過來,這鞭子就又落在了他身上,“你若是指著本姑娘說,你這個女人除了樣貌好看,便一無是處,我還能敬你是個爺們。這會兒說兩句陰陽怪氣的話,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給誰看?”


    “班鄉君,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當街鞭笞下官,也太過了些。”沈鈺看了眼四周瞧熱鬧的百姓,麵上有些掛不住。


    “哼,”班嫿微抬下巴,“本鄉君就是這麽任性,你能把我怎麽樣?”


    “你這潑辣悍婦……”


    “啪!”


    又是一鞭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指著我鼻子罵會顯得你很爺們,但我還是要抽你。堂堂探花,竟然當街辱罵女子,這便是你讀書人的風度麽?”


    作者有話要說:班嫿:我作死,我樂意,敵人全都是空氣。


    第7章 郡君


    沈鈺從未想過自己有這麽丟臉的時候,被人當街像狗一樣的鞭笞。


    “沈探花端方如玉,不想竟也是出口傷人的粗鄙之人,”班嫿騎在馬背上,嘲諷幾乎刻在了臉上,“罷了,隻當本鄉君當初瞎了眼,竟然在你死纏爛打之下,答應了你的求親。誰知你竟是個過河拆橋的無恥之徒,一朝得中探花,便原形畢露,讓我看盡了你的小人之態。”


    沈鈺此時辯解不是,不辯解也不是,他麵色潮紅的看著四周看熱鬧的百姓,硬生生忍下了心頭的怒意,朝班嫿作揖道:“班鄉君,請你適可而止。”


    班嫿這是瘋了嗎?她一個鄉君竟然敢鞭笞皇上欽點的探花,她還要不要名聲,還要不要嫁人了“哦,對了,”班嫿忽然道,“你剛才說我當街鞭笞朝廷命官,做得太過了?”


    看著班嫿騎在馬背上,高高在上的姿態,沈鈺心中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放心吧,很快你就不是朝廷命官了。”班嫿看著沈鈺那副又驚又怕的模樣,暢快地笑出聲來,一抖韁繩,馬兒便邁開了步子。


    “班鄉君!”


    “班鄉君!”


    沈鈺想要追上去,跟在班嫿後麵的班恒突然轉頭瞪向他,揚起手裏的鞭子,“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沈鈺想起剛才被鞭笞的痛楚,不敢再往前,心裏又急又恨,班家的人都是瘋子嗎?


    第二天一早,朝堂上就有禦史參了班嫿一本,說她身為皇家親封的鄉君,竟然對官員用私刑,實在是太不講規矩了。


    這本來是一件小事,可是從禦史嘴裏說出來,就成了一件大事,皇帝還沒開口,幾個禦史便自己先吵了起來。


    幸而近來朝中沒有什麽大事,大家便圍繞著鄉君鞭打探花一事吵開了。


    “陛下,”就在大家越吵越來勁的時候,一個大家意想不到的人站出來開口了,“對此事微臣有個看法,不知諸位打人可否聽在下一言?”


    幾位禦史一看說話的是成安伯,都閉上了嘴。


    “在微臣看來,這不是鄉君鞭笞當朝官員,而是被退婚女子痛打無情郎,”容瑕朝眾人拱了拱手,“微臣聽聞沈探花還未中舉前,多次到靜亭侯府求親,靜亭侯見其癡情,也不嫌棄他身份配不上班鄉君,答應了他的求親。”


    “未婚夫一朝中舉,便迫不及待的退婚,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麽?”容瑕不疾不徐道,“諸位大人家中也有女眷,不如將心比心?”


    朝堂上頓時安靜下來,半晌後有一個禦史道:“班鄉君刁蠻任性,奢靡無度,天下又有幾個男子受得了?成安伯如此講道義,不如你去娶了她。”


    “禦史大人,”容瑕聲音一冷,“你讀書幾十載,如今站在金鑾殿上,就是為了拿女子嗤笑,拿女子閨譽來鬥嘴的嗎?”


    “如果這便是禦史大人的君子風度,”容瑕朝坐在上麵的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微臣恥於與這種人站在一處!”


    “陛下,微臣覺得成安伯所言有理。”


    “臣附議!”


    這個被容瑕訓斥的禦史身體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如紙,不用抬頭他都知道四周的同僚在用什麽眼神看他。


    容瑕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君子,自己成了他恥與為伍的對象,日後京城的人,都會怎麽看他?


    完了,全完了。


    而容瑕卻看了不看他,隻是朝皇帝行了一個禮,便退了回去,安安靜靜站在原本的位置上。


    一個翩翩如玉身姿挺拔,一個臉色蒼白心神恍惚,頓時高下立現。


    朝會結束以後,皇帝剛回到宮裏,宮女就來報,大長公主求見。


    皇帝對大長公主十分有感情,他母後不得寵,父皇偏寵貴妃之子,若不是姑媽一直支持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貴妃之子奪走了。加上大長公主也不是挾恩圖報的人,所以這些年,大長公主在皇帝麵前一直很得敬重。


    現在一聽大長公主要見他,他當下便讓身邊得用的太監去請大長公主進來。


    “見過陛下,”德寧大長公主一進內殿,便屈膝向皇帝拜去,嚇得皇帝忙伸手扶住了他,“姑母,您這是做什麽。你我姑侄之間,何須行這般大禮?”


    大長公主順勢站直了身體,她雖年近花甲,但是身體還算不錯,一舉一動都可以看出皇室公主的端莊大氣。


    “今日來,我是代那不爭氣的孫女來向您告罪的,”大長公主摸出一塊手帕,擦著眼角似有若無的眼淚,哽咽道,“當年我沒有把她父親教好,導致他現如今年紀一大把也沒個正形,連帶著兩個孩子也隨了他的性子。”


    說到傷心處,大長公主已經泣不成聲,隻用手帕捂著臉,嚶嚶痛哭。


    “姑母,請您切莫傷心。”皇帝心裏清楚,姑母當年嫁給一個隻懂行兵打仗的武將,是為了鞏固父皇的帝位。也正因為有這層情分在,所以姑母後來才能護住他跟母後,讓他成為高高在上的帝王。


    表弟有現在這副紈絝模樣,不是姑母的錯,怪隻怪靜亭公那個粗俗莽漢沒有教好兒子。想到姑母為了他們一家,付出了一輩子,臨到晚年,竟還讓一個小禦史在朝堂上參她唯一的孫女,皇帝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


    “姑母,這事跟表侄女無關,怪隻怪那沈鈺見異思遷,其身不正。”


    “陛下不必安慰我,是我班家的家教不嚴,才讓皇上您在朝堂上因她為難了。”


    “表侄女是個好姑娘,宮裏誰見到她不說一聲好,朕也是很喜歡她的,是朕沒護好她,才讓她受了這等委屈。”


    最後大長公主是皇帝親手扶上馬車的,姑侄兩人感情有多深厚,整個皇宮的人都瞧在了心裏。


    德寧大長公主坐在馬車裏,擦去眼角的淚水,臉上露出一個冷笑。


    生在皇家,她比誰都清楚,這座皇城裏根本沒有真感情,有的隻有算計。就如同當年先帝算計她的丈夫,害得他後半身都生活在疼痛的折磨中。又比如她現在這個好侄兒,處處對她尊榮,也隻是因為她識趣,而她的孩子也沒有能力插手皇家的事情而已。


    先帝算計了她的丈夫,她便讓他心愛的兒子做不得皇帝,這也算公平。


    禦史參了班嫿的第二天,一道聖旨就送到了靜亭侯府。聖旨的大意就是朕的侄女很好,朕甚是喜愛,覺得鄉君不太配得上她的身份,所以由鄉君升為郡君,食邑七百戶。


    就在班嫿升為郡君的同時,沈鈺因為私德有虧被罷黜官職,就連那個參班嫿的禦史,也以“其身不正”的理由,被奪去了禦史一職。


    “姐,夢裏麵有這一段兒麽?”班恒看著班嫿手裏的聖旨,“郡君還有食邑,這可是親王嫡長孫女都不一定有的待遇,還是祖母厲害。”


    前天他姐抽了沈鈺以後,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大長公主府告狀去了。


    然後他姐不僅抱回一大匣子寶石,還撈了一個有食邑的郡君回來,薑還是老的辣啊。


    “不記得了,”班嫿把聖旨塞到他手裏,“你慢慢看。”


    “聰慧賢德,蕙質蘭心……”


    班恒指著聖旨上的幾句話,搖頭晃腦道:“陛下也真不容易,睜眼說瞎話。”


    班嫿搶過聖旨,放到正堂上的祭台上,讓這道聖旨與以往那些聖旨躺在了一起。


    “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班嫿忽然想到,夢裏似乎並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事關她身份品級這種大事,她就算是做夢,也不會忘記的。


    所以……因為她甩了沈鈺鞭子,現實開始有變化了?


    第8章 不對


    “這事不太對。”


    “我也覺得不太對。”


    班家父子互相對看一眼,齊齊扭頭看向陰氏,想在她這裏得到答案。


    “你們看著我作甚?”陰氏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什麽貓膩,隻好對班嫿道,“嫿嫿,你再仔細想想,夢裏真的沒有你被封為郡君這件事?”


    “沒有,”班嫿很肯定的搖頭,“真有這種好事,我不會忘的。”


    “那……你這個夢會不會是假的?”班恒突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謝啟臨那件事隻是一個巧合,事實上沒人早飯,咱們家也不會被抄家,這一切都隻是你的臆想?”


    做夢示警這種事,向來是人雲亦雲,真假難辨的。連他都知道,那些開國皇帝想要造反的時候,都愛跟神仙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包括他們大業朝的開國皇帝也玩的是這一手,是不是真有神仙,事實上大家都清楚,不過是忽悠老百姓的話而已。


    被班恒這麽一問,班嫿也有些不確定了,她起身從多寶架上翻出一個木盒,裏麵放著一疊紙,紙上的字體猶如鬼畫符一般,大概除了班嫿自己認識,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寫了什麽。


    “我那天怕時間太長把夢的內容忘了,所有把能記住的都寫了下來,”班嫿把這疊紙拍在桌上,“你們看看還會發生什麽巧合事件。一次兩次算巧合,三次四次總不能也是巧合吧?”


    班淮拿起紙看了好半晌,雙眼呆滯地看著班嫿:“閨女,你上麵寫的是什麽?”


    班嫿把那張紙拿過來一看,“謝宛諭要嫁給二皇子,但是二皇子喜歡的卻是石飛仙。”


    “你怎麽記的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班恒知道自己認不出班嫿那堆鬼畫符,幹脆看也不看,“有沒有什麽朝中大事發生?”


    “我這麽懶,怎麽可能夢到朝政大事,”班嫿回答得理直氣壯,“再說了,夢裏的我每天都那麽忙,哪有時間去關心那些無聊的政事?讓你來,你也記不住啊。”


    班恒認真想了想,如果是他來做這個夢,可能醒來就忘記了,肯定比他姐還不如。


    “那你怎麽把別人嫁誰記得這麽清楚”這一點班恒有些想不明白。


    “誰讓她跟我不對付呢?”


    班恒恍然,萬分理解地點頭,以他姐記仇的性格,這事確實能記下來。


    現已成年的大皇子與二皇子皆是皇後所出,可能是陛下登基前,吃夠了先帝偏寵妃嬪的苦,所以他最敬重的隻有皇後,最看重的皇子也是皇後所出。


    隻可惜陛下對兩個嫡子的偏寵,讓他們兩人從小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所以太子性格過於優柔寡斷,耳根子軟,容易感情用事。二皇子性格傲慢,平時在外永遠一副皇帝老大,太子老二,他就是第三的姿態,至於其他朝臣,很少能有人被他放在眼裏。


    這兩個皇子跟靜亭侯府的關係都不怎麽樣,所以班嫿對他們倆也沒多少好感。


    夢裏有一幕班嫿記得格外清楚,成為皇子妃的謝宛諭打了石飛仙一巴掌,而二皇子竟然當著很多人的麵,嗬斥謝宛諭不說,還親自陪著石飛仙去看太醫。


    皇家的男男女女,都不是什麽真心人,但好歹還都維持著麵上的情分,像二皇子那樣,不給正妃絲毫臉麵的行為,就做得太過了。


    現在謝宛諭與石飛仙好得跟親姐妹似的,誰會想到以後會發生這種事呢不、不對,石飛仙不是對容瑕有意麽?日後她跟二皇子之間關係曖昧,說明她根本沒有嫁給容瑕。那麽問題來了,嫁給容瑕的女人究竟是誰?


    “唉。”


    班嫿單手托腮歎息了一聲,隻可惜她跟容瑕不熟,連做夢都沒夢到過他,所以還真不知道能搶走石飛仙心上人的女人是誰。


    “再等等吧,”陰氏摸了摸女兒的頭,“若是謝家姑娘真的嫁給二殿下,我們再……”


    實際上他們又能如何,空有爵位,沒有實權,若真有人逆反稱帝,他們能做的,也隻是乖乖做案板上的魚肉而已。


    “姐,你若是你那個知道誰是那逆反之人就好了,”班恒情緒十分低落,“至少我們還能選擇弄死他或者抱他大腿。”


    “若你姐夢裏的事情都成了真,說明此人是上天命定之子,你說弄死他就能弄死他?”班淮沒好氣道,“好好做你的紈絝去,別為難你的腦子了。”


    大業朝雲慶二十一年秋,皇帝請朝中某命婦做媒,替二皇子向忠平伯府嫡小姐謝宛諭下聘禮。


    忠平伯府隻能算作新貴,按理說他家閨女是嫁不到皇子府的,皇帝做主為他娶這麽一個沒多少影響力的正妃回來,是因為他的心大了。他可以寵愛嫡次子,但是並不代表他喜歡嫡次子有取代嫡長子的心思。


    對於忠平伯府來說,這並不是一門太好的婚事,可是聖上請超一品命婦親自來做媒,他說不出也不敢說拒絕的話。


    得知謝宛諭竟然真的要嫁二皇子以後,班家四口人如喪考妣,躲在屋子裏抱頭痛哭了一場。


    大月宮,是大業朝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同樣也是諸位皇子做夢也想住進去的地方。


    二皇子蔣洛跪在雲慶帝麵前,麵上滿是不甘與憤恨:“父皇,兒臣心儀之人並非謝家姑娘,您為何要逼著兒子娶她?”


    “這位謝姑娘我看過了,相貌姣好,儀態大方,更重要的是性情十分寬和,與你十分相配,”雲慶帝低頭寫著字,看也不看蔣洛,“你若是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什麽時候你想通了,我再放你出宮。”


    “父皇!”蔣洛不敢置信地看著雲慶帝,“我跟大哥都是您的兒子,您為何如此待我?那個謝宛諭有什麽好,論才華不如石家小姐,論氣度不如皇叔家的康寧郡主,至於相貌……”


    蔣洛冷笑道:“連班嫿那個草包長得都比她好,我為什麽要娶這麽一個女人?”


    “既然你覺得班嫿長得比她好看,那你便娶班嫿去!”雲慶帝有些不耐道,“世間哪有那麽多樣樣都完美的女子,你別不知足。”


    蔣洛咬了咬牙,怕自己再執拗下去,父皇會真的讓他娶班嫿,隻好沉默地朝雲慶帝磕了一個頭,無聲地退了出去。


    這時間不是沒有完美的女子,隻是他的父皇不願意讓他擁有而已。


    大長公主府裏,班嫿幾句俏皮話,便逗得大長公主喜笑顏開,一口一個心肝肉,喜愛之意表露無遺。


    班恒在一邊吃著零嘴,一邊告狀道:“祖母,您可別信我姐的話,她抽那個沈鈺的時候,那是半點不留情,一條鞭子甩得虎虎生虎,連我都被她的架勢給唬住了。”


    “姑娘家就是要硬氣些才好,”大長公主拍了拍班嫿的手,“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必學著其他女人曲意奉承,誰若是招惹了你,盡管告訴祖母,我替你做主。”


    班嫿捧住德寧大長公主的手,乖巧地笑道:“您不用操心我,我跟弟弟一切都好,隻要您身體好好的,我便什麽都不怕。”


    “好好好,”德寧大長公主把班擁進懷裏,笑容溫和慈祥,“就算為了我們家嫿嫿,本宮也要長命百歲。”


    “還有青春永駐,越來越年輕。”


    “好,青春永駐。”德寧大長公主笑著一聲聲應了下來。


    姐弟倆離開公主府的時候,德寧大長公主又給他們塞了不少的東西,一副生怕自己那不懂事的兒子委屈了兩個孩子一般。


    “咳咳咳。”看著姐弟倆騎著馬越行越遠,德寧大長公主掏出帕子捂住嘴角,扶著身旁嬤嬤的手,發出長長的歎息聲。


    第9章 夢


    有個詞語叫不期而遇,還有個詞語叫狹路相逢勇者勝。


    班嫿騎在馬背上,謝宛諭正從轎子上下來,兩人四目相對,班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眼裏的嘲諷與得意。


    她在得意什麽,因為能做皇子妃了?


    做皇子妃有個屁用,反正再過幾年,這個天下都不姓蔣了。再說蔣洛那種糟心玩意兒,如果不是因為身份尊貴,就憑他那性格,送過她做男寵,她都不稀罕要。


    “班鄉君,真巧,”謝宛諭摸了摸耳垂上的大珍珠,麵色紅潤的看了眼班嫿,看到班嫿的耳環是一對紅得似血的寶石後,收回了手,淡淡道,“最近幾日怎麽不見你出來玩?”


    “錯了,”班嫿搖了搖食指,“不是鄉君,是郡君。”


    謝宛諭聞言掩著嘴角笑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你因禍得福,封了郡君,恭喜恭喜。”


    不過是個郡君,大業朝又不止她一個郡君,有什麽可得意的?再說了,待明年開春,她嫁給二皇子以後,這個小賤人再猖狂,也要乖乖行禮。


    禍?什麽禍?


    無非是拿她被退婚這件事來嘲笑而已,班嫿壓根不在意這件小事,所以謝宛諭這句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班嫿把玩著手裏的馬鞭,漫不經心道,“謝姑娘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不知道謝二公子眼睛好了沒有?”


    班嫿跟人打嘴仗從來不會拐彎抹角,隻要有人拐彎抹角的嘲諷她,她就會毫不留情地嘲諷回去,而且是別人哪痛戳哪裏,絲毫不講究貴族式的優雅與貴氣。憑借這一無人能敵的嘴賤本事,以至於京城裏沒多少女眷敢招惹她。


    謝宛諭今天敢這麽刺她,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即將變成皇子妃,班嫿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得罪她。


    哪知道她低估了班嫿的膽量與沒頭腦,竟然當著她的麵拿二哥的眼睛說事。這個女人真是貌美心毒,二哥好歹也曾與她有過婚約,如今二哥不過壞了一隻眼睛,她便如此幸災樂禍,實在是可恨至極。


    可是即便她再不滿,此刻也不能發作出來。她是未來的皇子妃,必須端莊大方,在跟二皇子成婚前,決不能行差步錯,她不想像班嫿這樣,臨到成婚前被男方退婚,成為全城人恥笑的對象。


    “多謝郡君關心,二哥他很好。”謝宛諭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朝班嫿擠出一個笑。


    “謝姑娘,請往樓上走,我們家姑娘在上麵包間等你。”一個嬤嬤從旁邊的茶樓裏走出來,她看到班嫿,朝她行了一個禮,“見過班郡君。”


    班嫿認出這個婆子是石飛仙身邊伺候的人,她看了眼旁邊這座茶樓,朝這個婆子點了一下頭,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班恒故意嗤了一聲,然後跟在她姐的馬屁股後麵走了。


    謝宛諭麵色鐵青的看著班家姐弟旁若無地走遠,恨不得把他們連個從馬背上拽下來狠狠抽一頓。然而她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對下來接她的婆子笑了笑,然後道,“有勞石姐姐久等了。”


    她且忍著,且忍著。


    石飛仙正是因為看到了班嫿,才讓嬤嬤去接的謝宛諭。她從窗戶縫裏看到班嫿騎馬離開以後,才轉頭對身邊的康寧郡主道:“班嫿如今行事是越發地目中無人了。”


    “她自小驕縱著長大,被不同的男人退婚三次,外麵的話傳得那麽難聽,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了,”康寧嘲諷道,“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也隻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論關係,她與班嫿是遠房表姐妹關係,隻是他們家與大長公主之間有嫌隙,所以她與班嫿從小關係都算不上多好。聽母親說過,當年皇祖父本想廢掉太子,立她父親為太子,哪知道大長公主一直從中作梗,終於在當今聖上麵前掙得了從龍之功。


    這些十幾年前的舊怨,他們家雖然不敢再提起,但不代表他們會忘記大長公主當年做的那些事。


    兩人正說著話,謝宛諭便上樓來了。見到兩個閨中好友,謝宛諭的臉頓時拉了下來:“班嫿那個小賤人,我真是恨不得撕了她那張嘴。”想起班嫿戴著的那對血玉耳環,把她那張雪白柔嫩的臉襯托得仿若能掐出水來一般,謝宛諭心裏的恨意就更加濃烈一份。


    嫉妒,是一場撲不滅的烈火,足以燃燒人的理智。


    “今天來,本來是為了你的好事慶祝,提這種糟心的人有什麽意思,”康寧郡主笑著招呼她坐下,“待明年今天,我們就要稱呼你為王妃了。”


    “好好的提這些幹什麽,”謝宛諭羞得麵頰通紅,“我看你們今天來,就是故意鬧我的。”


    “瞧瞧這臉紅得,我今日總算明白什麽叫惱羞成怒了,”石飛仙伸手捏了捏謝宛諭的臉頰,“恭喜妹妹嫁得良人。”


    看著謝宛諭又羞又喜的模樣,她想起了自己暗暗喜歡了好幾年的容瑕,心裏有些發苦。她抬頭看了眼康寧,攏了攏鬢邊的碎發沒有說話,別當她不知道,康寧對容伯爺也有幾分心思的。


    夜深人靜入夢時,班嫿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整個人掉進了一場夢裏。


    夢裏的她穿著單薄的衣衫,看著滿桌的佳肴以及桌邊的男人,就像是傻了一般。


    班嫿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甚至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以及那個麵容模糊的人,這種感覺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感覺到自己對桌邊的那個男人懷著感激之情。


    很快她看到自己從房子裏走了出來,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裘衣。


    外麵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她看到有貴女在嘲笑她,在對她指手畫腳,但是卻不敢真的對她做什麽。


    再然後她看到自己死了,倒在厚厚地雪地裏,鮮紅的血濺在白白地雪上,就像是盛開的大紅牡丹,美豔極了。


    班嫿忍不住感慨,她果然是個絕世美人,就算是死,也死得這麽淒美。


    冬天的風刮起來帶著雪粒,不過夢裏的班嫿感覺不到冷,風聲嗚咽著像是女人的啼哭聲,她站在自己的屍體前,看著自己後背上插的那隻箭羽,頓時恍然大悟,難道這是她上次那個夢的結局?


    原來自己以後會這麽慘?


    不僅沒了爵位,連命都沒了?


    幸好她身上這件白狐裘看起來很值錢,死得還不算太寒磣。


    “咯吱,咯吱。”


    後麵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聲音又急又亂,就像是有人匆匆地趕了過來。


    “主、主子,班姑娘去了。”


    主子?誰?


    班嫿回頭,看到身後多了一個穿著黑色裘衣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露在袖子外的手瑩白如玉,就算看不到人臉,班嫿也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個極品美男。


    她看不見男人的臉,但是卻聽到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可惜了。”


    班嫿點了點頭,確實挺可惜的,畢竟她這麽美。


    “京城裏難得的一個鮮活人,厚葬了她。”


    班嫿長舒一口氣,看來不僅人好看,心眼也是挺美的。


    男人忽然扭頭,仿佛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她,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繁複的宮裙,得意地挺了挺腰肢。


    隻可惜對方並沒有看到她,而是以一種複雜的語氣道,“查清楚是誰幹的,讓人……讓人照顧好她的家人。”


    “嘭!”


    值夜丫鬟如意聽到屋內傳來響動,嚇得忙從榻上爬起來,快步跑進內室,然後就看到郡君穿著中衣呆愣愣地坐在桌旁,她的腳邊還躺著一隻摔碎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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