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元年十一月初八,大業朝倒數第二位皇帝雲慶帝下葬。這位皇帝雖然養出一位廢帝,一位廢太子,但是大贏開國皇帝並沒有降低他喪葬規製,甚至還親自為他送葬,再次引起無數人的稱讚。


    廢太子,也就是現在的和親王身著孝服,神情憔悴地走在送葬隊伍前方。


    風光一世的雲慶帝,在陵墓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就結束了他風光的一生。送葬隊伍隨著禦駕離開,門外留下的隻有孤零零的和親王。


    他的庶子們怕得罪新帝,不敢多留一刻,他的嫡次子還被關在天牢中,唯有嫡長子還敢在門前多陪陪他。


    京城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冷,和親王看著墓碑上冷冰冰的字,跪在地上朝陵墓中的人磕了三個頭。


    “表哥。”班嫿看到和親王跪在地上很久沒起,猶豫片刻,上前查看才發現對方已經雙眼通紅,淚流滿麵。


    和親王擦幹臉上的眼淚,起身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寒風起,班嫿把一件披風遞到和親王麵前,“秋風涼,表哥多注意身體。”


    和親王猶豫了一下,接過披風放在手上,卻沒有披。班嫿知道他在顧忌什麽,便笑著移開視線,“新的府邸住得還習慣嗎?”


    “回娘娘的話,一切都好。”


    緩緩點了一下頭,班嫿歎口氣:“好就好。”她拉了一下身上的披風帶子,扭頭四顧,除了不遠處等著她的那些親衛,便再無一人。


    “風涼,娘娘早些回宮吧。”和親王想起現在朝中大權已經被容瑕緊握掌中,他們這些前朝的親人,不能給班嫿帶來幫助,隻能給她帶來容瑕的猜疑。


    “你放心吧,留下之前,我跟陛下說過了,”班嫿知道和親王是在擔心自己,笑容裏帶著幾分釋然,“我以為表哥會怪我。”


    太子待她極好,她幫著容瑕造反,若她是太子,也是會怨恨她的。


    “母親去別宮前,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和親王神情似愧疚似解脫,“班元帥他……”


    風吹起班嫿白色的裙擺,她眼瞼輕顫,就像是受驚的蝴蝶:“此事與表哥無關,你不必覺得愧疚。”


    “所以陛下做的決定,與娘娘又有什麽關係呢?”和親王溫和一笑,仿佛仍舊是當年那個溫潤的青年,“我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這個天下的擔子太重,我是個優柔寡斷的人。若我稱帝,不能給百姓安寧的生活。陛下不一樣,他一直比我有能力,也比我看得清。沒有哪個朝代可以千年萬年,朝代更替,本就是天道規律,隻是剛好輪到我這裏罷了。”


    說到這,和親王的表情異常平靜,他對班嫿笑了笑,“娘娘不用這些放在心上,天下百姓需要的是陛下,不是我這樣的人。”


    班嫿笑了笑,眼眶卻有些發熱,她撇開頭,“表哥,回去吧。”


    “是該回去了,”和親王摸了摸冰涼的石碑,“娘娘先走,微臣還想在這待一會兒。”


    “好,”班嫿點了點頭,“你沒有帶侍衛過來,我留幾個親衛送你回去,路上小心。”


    和親王笑了笑,對班嫿躬身行禮道:“恭送娘娘。”


    班嫿腳下一頓,轉頭看著和親王:“表哥,我們自家人,私下裏你不用與我如此客氣。”


    和親王臉上的笑容明亮了幾分,但是卻堅定地搖頭:“禮不可廢。娘娘,宮中人心複雜,權利欲望重疊,請娘娘一切小心。在後宮中,切忌心軟重情,我們這些前朝舊人,請您現在就忘了吧。”


    班嫿眨了眨眼,壓下心頭的酸意,她驕傲一笑:“我就是我,前朝也好,後宮也罷,絕不委屈小意的活著。若處處違心,吾寧死。表哥的好意嫿嫿心領,但是忘不忘,記與不記都由我說了算!”


    “告辭。”


    看著這個身穿白裙黑披風的美豔女子翻身下馬,肆意張揚的離開,和親王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之後笑出了聲。


    這就是嫿嫿,這才是嫿嫿。


    他抖了抖手中的披風,披在了身上。


    這條披風不算厚實,但是他卻覺得一股暖意護住了他冰涼刺骨的心髒。


    雲慶帝下葬,百姓禁酒肉禁嫁娶二十七日。班嫿騎著馬走在大街上,看著百姓們仍舊說說笑笑的樣子,取下頭上的披風帽子,對身後的親衛道:“這些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人。”


    親衛笑道:“主子,您可不要再耽擱了,陛下還等著您回去用膳呢。”


    班嫿笑了笑,轉頭發現一個兩三歲的小屁孩摔倒在離馬兒不遠的地方,小屁孩長得圓滾滾肉呼呼,她翻身跳下馬。


    就在她跳下馬的那個瞬間,一支箭擦著她的頭頂飛過,她人沒有受傷,頭發卻被削了一縷下來。


    若不是她忽然下馬,這支箭絕對能從她胸口穿過,到時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有刺客!”


    “傳令關閉城門。”


    班嫿低頭看到地上的頭發,臉色陰沉得猶如墨水一般。


    這是她的頭發,從小保養得猶如綢緞般的頭發!


    今天雲慶帝下葬,街上雖然被清道,但是在容瑕回宮以後,街上就被解禁了。被關了大半天的百姓,早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八卦之情,迫不及待的跑出來與街坊鄰居交流自己獲得的一手消息,這個時候若有個人混在酒樓茶肆中,隨時準備對路邊某個經過的人下手,誰也不會注意到。


    不過這個刺客手段並不高明,或者說他本就抱著一死了之的決心,所以親衛找到他的時候,他待在屋子裏躲也不躲。


    親衛把刺客押到班嫿麵前,班嫿見這刺客相貌出眾,年齡與和親王相仿,挑了挑眉,轉頭對親衛道,“你即刻去宮門口守著,若是看到聖駕出現,一定要攔住他。”


    “是!”親王匆匆趕了過去。


    班嫿往四周看了一眼,麵無表情道:“查,此人定有同夥。”


    這個刺客一擊不中,就乖乖地等著親衛發現,沒準就等著她在此處審問他。因為在憤怒與恐懼之下,往往會在第一時間發泄出來,不顧及場合。


    以容瑕對她的重視程度,若是聽到她遇刺,肯定會匆忙的從宮裏趕出來,埋伏在道路兩邊的殺手,就會趁著這個機會,對容瑕痛下殺手。


    想明白這一點,班嫿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男人,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對親衛們道:“全都跟上。”


    這個時候,從小陪伴班嫿長大的親衛們能力便顯露出來了,因為他們知道主子需要什麽,他們怎麽做才能跟上主子的腳步。與親衛相比,那些禁衛軍的反應就滿了半拍。


    “陛下!”一位禁衛軍匆匆衝進大月宮,“陛下,有刺客行刺皇後娘娘。”


    剛換下一身素服的容瑕聽到這話,忙問:“娘娘怎麽樣了?”


    “娘娘並沒有大礙。”


    “備馬。”


    “陛下,請您三思。”王德見容瑕竟然打算騎馬出宮,忙道,“您不可以身涉險。”


    “讓開。”容瑕推開攔在他麵前的王德,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月宮。


    守在門口的杜九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容瑕雖是文人,但是騎射功夫卻很不錯。隻是宮人有些害怕,這是發生了什麽事,陛下竟然在宮內騎馬衝出去。


    他們也不敢問,隻是更加小心的做手中的活計。


    班嫿派來的親衛守在宮門口,聽到朱雀門內傳來馬蹄聲,忙大聲道:“陛下,末將有事啟奏。”


    然而幾十騎從他身邊飛馳而過,連停也為停。


    親衛愣了一下,眼見著陛下帶著禁衛軍就要跑遠,忙爬上馬背邊追便呼喊:“陛下,末將乃皇後啊娘娘親衛,娘娘有話要說。”


    相比心急如焚的容瑕,杜九更注意到身邊的環境,他聽到後麵後人在吼著皇後娘娘如何,便往後看了一眼。那個人……好像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


    “陛下,請您等等,我們身後有皇後娘娘的親衛。”


    容瑕一勒韁繩,馬兒吃痛,前蹄上揚,發出高亢的嘶鳴聲。


    親衛見陛下終於停下,感動得熱淚盈眶。陛下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子,為什麽騎術也這麽好,他這個從小跟馬兒打交道的人,竟然差點追不上。


    “陛下!”親衛喘著氣對容瑕行禮,“娘娘說,請您不要出宮,這是一個針對您的陷阱。”


    容瑕麵沉如冰:“娘娘怎麽樣?”


    親衛老老實實答道:“娘娘沒受傷,但是心情卻不好。”


    容瑕看了眼宮外的方向,又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宮門,握緊手中的韁繩,“心情不好?”


    “因為娘娘……的頭發被削了,”親衛神情有些敬畏,硬著頭皮道,“陛下,娘娘近兩日心情可能會不太好,請您一定多多包涵。”


    容瑕知道嫿嫿向來在意自己的容貌,頭發也是細心嗬護,若是頭發真的被削了。


    他幹咳一聲:“衙門與步兵司的人都去了嗎?”


    “請陛下放心,現在整條街道上圍得猶如鐵桶一般,絕對不會放走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娘娘的頭發……掉了多少?”


    親衛:……


    班嫿披散著頭發,騎在馬背上一路疾行,加上她臉上陰沉的神情,竟有種肅殺之氣。


    一路上她一言不發,直到看見容瑕帶著護衛老老實實站在宮門口時,神情才稍微好看一點。


    但是容瑕與他的護衛看到班嫿疾馳而來的模樣,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陛、陛下,”杜九用顫抖得不太明顯的聲音道,“娘娘的心情,好像真的非常不好。”


    容瑕瞥了他一眼:“朕難道沒有你清楚?”


    杜九:哦,你明白就好。


    馬兒還沒完全停下來,班嫿就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她披散在身後的頭發,就像是瀑布般在風中飛舞。


    噠噠噠。


    班嫿幾步走到容瑕身邊,還沒福身就被容瑕握住了手:“嫿嫿,你可還好?”


    “不太好,”班嫿沉著臉道,“那殺千刀的刺客,竟然弄壞了我的頭發!”


    “哪裏,我瞧瞧,”容瑕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然後圍著她轉了一圈,“很漂亮,一點都沒看出來哪裏不對勁。”


    唔,就是後麵有一撮頭發看起來短了一截。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來。


    “真的嗎?”班嫿心氣兒順了一些,她有些懷疑地摸了摸後麵的頭發,“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容瑕肯定地點頭,“更何況嫿嫿這麽美,就算沒有頭發,也比其他女人漂亮幾百倍。”


    “胡說,沒有頭發還怎麽戴漂亮的發飾,”班嫿白了容瑕一眼,臉色好了很多,轉頭對杜九道,“杜將軍,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帶上陛下與我的舊部。”


    其他人,她現在暫時信不過。


    “末將領命。”


    “先跟我回去,”班嫿對容瑕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不氣了?”容瑕牽著她的手走進朱雀門,“跟我說說事情經過。”


    班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還把自己的猜測都說了出來。爛船還有三斤釘,蔣洛雖然被關進了大牢,但若是有人想要刺殺容瑕,意圖重推蔣洛重新登基,也不是不可能。


    容瑕點頭:“你猜得有道理。”


    但是可疑的對象不應該隻有蔣洛,還有廢太子。


    回到大月宮以後,班嫿便在鏡子前照著自己的頭發。容瑕走到她身邊,揉了揉她的發頂,“怎麽,不相信我說的話?”


    “就是因為你看我哪都好,我才不敢相信你的話。”班嫿咕噥一聲,見容瑕又轉身離開,便沒有理他。


    “哢擦。”


    她聽到身後傳來剪東西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容瑕手裏拿著一把剪刀,一撮頭發,伺候的宮人全都嚇得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班嫿奪走他手裏的剪刀,“好好的,剪你的頭發做什麽?”


    “我們不是約好了,要有難同當?”容瑕把頭發放到班嫿手裏,笑看著她,“現在是不是覺得沒那麽難受了?”


    班嫿捏緊手中的頭發,伸手摸摸容瑕的發頂,心疼道:“不,現在更難受了。”


    美人的秀發,就這麽被剪下來,他不心疼,她舍不得呀。


    容瑕把她摟進懷中,忍不住笑道:“傻嫿嫿。”


    王德朝其他人使了一個眼色,帶著宮人全部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王德看了眼眾人,冷聲道,“誰也不能說出去,若是有一絲半點的消息傳出去,你們也不用活了。”


    “是。”能在帝後跟前伺候的宮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心細嘴緊。


    班嫿靠在容瑕的胸口,看著掌心的頭發,雖然心疼,但是嘴角還是露出了一個笑。


    虧他還是造反成功的皇帝,哄女人的手段竟然這麽笨。


    杜九把京城查了一遍,終於把潛伏在四周的刺客都找了出來。這些刺客身份出乎杜九的意料,一部分是在雲慶帝跟前露過臉的神射手,還有幾個曾是東宮的高手。


    難道這些人是和親王派來的?


    這些刺客雖然一口咬定他們是蔣洛的殘部,但是杜九卻一點都不相信,這種壞事沒成功,就迫不及待招供出幕後主使者,完全不符合刺客的行事風格。


    如果全天下的刺客都這麽好說話,那麽世界上也就沒有“刑訊逼供”這個詞了。


    杜九把這些人的證詞交到了容瑕手裏,容瑕看了幾眼便扔到了一邊,“選和親王進宮。”


    “陛下……”杜九猶豫地看著容瑕,“此事要不要讓皇後娘娘知道?”


    禦書房裏沉默下來。


    半晌過後,他歎口氣道:“若是皇後娘娘問起,你一五一十回答便好,若是她沒問,就不用特意告訴她了。”


    他知道嫿嫿對廢太子之間,是有幾分親情的,若是嫿嫿知道太子派人刺殺她,還想借她把他引入險境,她不知會難過多久。


    “屬下明白了。”


    杜九退下。


    容瑕看著滿桌的奏折,長長歎息一聲,他有心留廢太子一命,若對方如此不識趣,那便怪不得他了。


    第135章


    “王妃,王爺來了。”


    石氏捂著嘴咳嗽幾聲:“我知道了。”


    和親王走進屋,見石氏麵色蒼白,本來準備轉身離開的他停下腳步,“請太醫看過了麽?”送父皇下葬的時候,石氏突然身體不適,他隻好派人把她送回來。


    現在天色將晚,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過來看看。雖然石氏現在很多做法他不認同,但畢竟兩人同床共枕多年,他到底做不到視她為無物。


    “妾身已經沒什麽大礙,讓太……王爺擔心了。”石氏看了眼他身上的披風,這件披風她從未見過他穿過。


    “沒事便好。”屋子裏安靜下來,和親王與石氏早已經是無話可說的地步。和親王知道石氏想要嫁的不是他,而是太子,未來的帝王。他現在一個末代太子,在新朝管理下苟延殘喘的王爺,並不是她想要的男人。


    石氏見太子態度冷淡,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她嫁給他以後,誰不稱讚她端莊賢惠,現在他卻與她離了心,她現在用盡心機算計,又圖個什麽?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成婚這麽多年,難道這點情誼也沒有了?


    不過石氏性格向來穩重,她心中盡管有萬千的不滿,也不會當著下人的麵,把這些話說出口。


    “王妃。”一個下人麵色驚惶地跑了進來,連屋子角落裏站著和親王都沒有注意到。


    “王妃,您讓小的們買的東西,沒有買到。”


    “你說什麽?!”石氏站起身,走到這個下人麵前,“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店家太聰明,屬下等人也沒有料到,現在我們該怎麽辦?”下人跪在地上,神情比石氏還難看,這件事敗露,他們必死無疑。


    石氏茫然地站直身體,半晌後她想起站在角落裏的和親王,張開嘴想要說什麽,但是這件事實在牽連甚大,她不敢開口。


    和親王從她臉色上看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並且十分嚴重的事。想到石氏可能背著他做了膽大包天的事情,和親王深吸一口氣,“發生了什麽事?”


    “王爺,我……”石氏肩膀輕輕一顫,她垂下眼瞼,不敢直視和親王的雙眼。


    “陛下有命,宣和親王進宮。”


    聽到這聲傳報,石氏嚇得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什麽?!”太子抓住她的雙肩,眼神淩厲地盯著石氏,想從她身上得到一個答案。


    石氏恐懼地搖頭,崩潰大哭起來。


    “和親王,”王德踏進屋子裏,無視坐在地上痛哭的石氏,麵無表情道,“陛下有命,宣王爺立刻進宮覲見。”


    和親王鬆開石氏,起身整了整衣袍:“臣領旨。”


    大月宮中,班嫿讓宮女也自己重新梳了一個發髻,確定斷掉的頭發全部被藏在了裏麵,心情才由陰轉晴。


    “娘娘,這飛仙發髻您梳起來真漂亮,”如意捧著鏡子讓班嫿看梳好的發髻,“就跟壁畫上的仙女兒似的。”


    “你的嘴還是這麽甜。”班嫿站起身,看了眼外麵的被夕陽映紅一片的天色,走出內殿準備到禦花園逛一逛。


    剛走出殿門,她見王德帶著和親王去了禦書房的方向,皺了皺眉,轉身對身後的宮人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看看。”


    “娘娘,”如意開口道,“您不去逛禦花園了?”


    班嫿看了一眼,笑了笑:“我要在這宮裏住幾十年,什麽時候不能去看?更何況這會兒天也晚了,去禦花園也看不了什麽東西。”


    如意見攔不住,隻能福身行禮退下。


    和親王跟著王德走進內殿,見容瑕端坐在禦案前,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若是以往,容瑕早已經開口免了他的禮,但是今天容瑕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是在打量他,又或者在衡量著什麽。


    屋子裏安靜很久後,容瑕終於開口:“賜座。”


    禦書房的格局沒有太大變化,但是裏麵的每一個物件都是新換上去的,對於和親王而言,此處既熟悉又陌生。他朝容瑕拱手,“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是為何事?”


    容瑕放下手裏的書,麵上帶了幾分感激:“王爺深明大義,願意禪位給朕,朕心中十分感激。自登基以來,不敢對王爺有半點慢待,若是有什麽不足之處,還請王爺指出。”


    和親王覺得容瑕這話有些不對勁,他起身對容瑕行了一禮:“陛下對微臣甚好,微臣並無任何不滿。”


    “既然王爺對朕並無不滿,那你為什麽要派人刺殺朕的皇後,還拿皇後做餌,誘朕上鉤?!”容瑕把桌上的茶盞砸在地上,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顧忌的形象,在外人麵前發這麽大的脾氣,“即便朕奪了你的帝位,你對朕萬分不滿,你衝朕來便是,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向嫿嫿下手!”


    和親王驚愕地看著容瑕,這是怎麽回事,嫿嫿遇刺?


    “嫿、皇後遇刺?!”和親王語氣裏有幾分焦急,“皇後現在怎麽樣了?”


    容瑕看了他一眼,冷笑:“王爺這個時候,倒是記得嫿嫿與你的兄妹情誼了。這個天下,早已經被朕收在囊中,若不是看在嫿嫿的顏麵上,朕又何必留你們一條命,還許你們爵位。而你們這些人,又把嫿嫿當做什麽?”


    自從登基以後,很多前朝官員容瑕雖沒有重用,但也沒有要這些人的性命。但容瑕沒有想到,他一時的仁德,竟讓這些人起了貪念,讓他們與太子再度勾結,意圖謀殺他奪回帝位。


    “陛下,微臣絕無此意,”和親王站起身,“大業早就日薄西山,微臣也自知之明,又怎麽會有奪位之心。請陛下告訴微臣,嫿嫿究竟怎麽樣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稱班嫿為皇後,而是叫了兒時的昵稱,嫿嫿。


    情急之下,也不再顧忌禮節不禮節。和親王不明白,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麽才幾個時辰過去,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皇後無礙,”容瑕沒有錯過和親王臉上一絲一毫情緒,“王爺說此事與你無關,但是抓住的刺客中,不少人是你的舊部,這些人對你忠心耿耿,直到現在都一口咬定他們是戾王的人。王爺若是不忙,隨朕去天牢走一趟吧。”


    “微臣願意前往。”


    禦書房門打開,容瑕麵色微變:“嫿嫿?”


    和親王見班嫿麵色紅潤,並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頓時放下心來。他給班嫿行了一禮,“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王爺不必多禮。”班嫿對他笑了笑。


    容瑕見她笑容如常,以為她沒有聽見書房裏的話,正準備鬆口氣,班嫿開口了。


    “我也想去天牢看看,你們帶我一起去。”


    容瑕:……


    他扭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杜九,杜九往後縮了縮腦袋。皇後娘娘不讓他出聲,他哪敢發出聲響?陛下您都要費盡心思討好皇後娘娘,他們這些苦巴巴的護衛,還能幹什麽?


    “我不能去?”班嫿挑眉看容瑕。


    “好,一起去。”


    和親王見到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繃緊的下巴鬆開了幾分。


    天牢由大理寺與刑部的人共同看管,裏麵關押的都是十分重要的犯人。這裏守衛森嚴,除非有陛下的旨意,犯人的親友皆不能來探望。


    班嫿發現這裏的守衛各個表情嚴肅,麵相還帶著幾分凶煞之氣,滿臉寫著“閑人勿進”四個大字。


    即使帝後到來,他們也隻是規規矩矩地行禮,而不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討好。班嫿走進裏麵後,還回頭看了眼那些站得端端正正,肩寬腿長的守衛。


    容瑕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讓她眼睛亂飄。


    這些男人,有他好看麽?


    班嫿對他無辜地眨眼,一副你捏我幹什麽的樣子。


    容瑕被這個眼神看得心癢難耐,又捏了幾下她的手,才把心底的情緒勉強壓下來。


    下台階的時候,容瑕看了眼班嫿身後華麗的裙擺,彎腰順手提起她的裙擺,待過完台階,才把裙擺放下來。他做得極其自然,卻讓天牢裏的守衛與和親王看傻了眼。


    “微臣見過陛下、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和親王。”劉半山從裏麵迎了出來,也注意到了陛下幫皇後娘娘提裙擺的動作,不過他掩飾得極好,任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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