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七娘一滯,無法認同肖元元說法,直接回道:“浪費?這兩個字從阿姊口中說出來不覺得可笑麽?”


    肖元元聽著覺得好笑,細細想了想,得出一個結論,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花錢大手大腳,你心疼錢了?”


    “我……”肖七娘緩了緩,賭氣道:“阿姊花得是自己的錢,關我什麽事?”


    肖七娘心中悶著一股氣,堵得分外難受。自肖元元從京都回來以後,商會的事她一概不管,天天不是搗鼓著玫瑰精油,就是去尋什麽香粉香料,水晶珍珠,香羅細軟。不用問,問就是給準備送給樂平公主的。


    不止如此,她還天天去尋什麽世外桃源,也是為了樂平公主,公主,公主,如今她滿心滿眼全是公主。哪怕在這跟樂平公主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臨水園裏,她肖元元心想得還是樂平公主。


    看著肖元元一味的耽於情愛,荒廢正事,肖七娘自然心中不平,這才如此生氣。


    肖元元拉了拉肖七娘手,肖七娘氣得一把甩開,不想讓肖元元碰她。肖元元無奈懇求道:“七娘,你莫要生氣嘛!若不是對你十分放心,我又怎麽可能放手不管呢?我也隻有在你身邊才會覺得輕鬆些!


    過兩個月我就得回京去重開棉織廠了,那時候我有得忙呢!如今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就讓我歇幾天嘛!”


    肖七娘當然也不會真得生肖元元的氣,聽肖元元這麽一說,氣便消了一半,道:“罷了,阿姊想如何便如何吧。”


    肖元元咧嘴一笑,討好道:“我就說過,讓七娘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這樣——我們就又可以天天見麵了呀!是你自己不想搬過來的,怪得了誰?”


    肖七娘氣哼哼道:“阿姊真會折磨人,且不說這裏是城外,我每日城內外往返多麽費力。


    單就說這臨水園,建在島上,水氣彌漫,不用等梅雨季,平日裏被子都曬不幹,也就阿姊能受得了!


    我還是回富甲園住吧!”


    肖元元訕訕笑道:“這樣啊!可這裏清淨呀,我就圖這裏清淨!”


    肖七娘輕輕呼出一口氣來,道:“也罷,阿姊待得舒心便好,若在江都城都不能讓阿姊舒舒服服的,那天下之大,阿姊還有哪裏能去呢?”


    盡管肖元元沒有說過,但肖七娘大致猜到了肖元元這次回江都的內情,無非就是因為樂平公主帶著宇文娥英去了仁壽宮。


    這件事無論是不是肖元元主動退出的,但事情就是這樣,在肖七娘眼裏,肖元元就是受了委屈回來的。


    肖七娘覺得,若不是肖元元心裏難受,她大可以留在京都,不必幾千裏跑回來。肖元元此番分明是被樂平公主傷了心,才回江都的。


    不然,她也不會搬到臨水園來,獨自傷神。


    當然,肖七娘的這些想法,肖元元完全不知道,正如她所說,她搬到臨水園的目的很單純,就是建了個新園子,圖個新鮮住過來,再加上這裏的風景真得好,她幹脆就留了下來。


    “對了——”肖七娘突然道:“蘇州吳娘子來信,說你要置的那個宅子已經弄好了,問你可要去住些時日?”


    肖元元想了一下,道:“是該去看看的,我改日寫信給她說一下。”


    肖七娘點了點頭,又道:“前年阿姊辦的學堂,今年入學者寥寥,我看……若是沒人來上學,這學堂就停辦了吧!”


    肖元元皺了皺眉,微微歎了一聲,道:“這個讓我想想……”


    肖七娘苦笑了一下,道:“我們興辦學堂,也是為了做好事,怎會落到如此田地?”


    肖元元微微歎了一聲,道:“沒辦法呀,雖然朝廷興辦科舉已有兩年,但朝廷不許行商者入朝為官,可見朝廷對商賈是有戒備的。


    雖然沒有明說不許行商者開辦學堂,但那些從我們學堂裏出來的學子,怕是會前途堪憂。所以,但凡有心入仕的,肯定不會進我們的學堂。那些不想入仕的,也覺得讀書無用,自然也不會來。”


    肖七娘點了點頭,歎道:“如此說來,這學堂確實沒有留著的必要了。朝廷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我們也不過給小孩子認個字、開個蒙,至於要朝廷下詔來打壓我們麽?”


    肖元元無奈地笑了一下,道:“說到底,也是我動機不純,我確實也存了向朝廷送人的想法。如今被人識破,陛下適時地補上了這個口子,我也隻能裝傻認下。”


    肖七娘不以為然,道:“要我說,阿姊何必舍近求遠?


    今年學子入京考試,與其從四五歲的小孩子開始教起,不如直接往試院的學子身上直接砸錢!


    但凡砸中了一個,考進朝堂,那朝堂上不就有我們的人了麽!”


    “說得簡單!”肖元元輕斥了一聲,道:“且不說科舉選士成果如何?沒錢的人誰讀得起書?那些能參加考試的人大都是不缺錢的,我們砸錢有什麽用?


    更何況,我們已經被朝廷盯上了,你還敢做得如此明顯!


    這次我們辦學堂,正是因為教得都是四五歲的小孩子,朝廷沒有放在眼裏,我們現在才沒有出什麽事。


    倘若朝廷知道我們公然插手朝堂選士,那可真是一條快捷方便的取死之道!”


    肖七娘愣了一會兒,喃喃道:“咱們就做個生意,他們至於麽!”


    肖元元笑了一下:“當然至於,別人我不知道,當今陛下可是個聰明人。


    在聰明人麵前,他允許你真的傻,卻不允許你裝傻。


    你明明花了錢,還說不知道這是提前行賄,誰信呢?”


    肖七娘深深歎了一聲,道:“好難呀!”


    肖元元輕聲道:“記住,但凡與官家相關的,一定要謹慎,皆以保命為先,賠錢也沒關係!”


    肖七娘點了點頭,回道:“我明白了!”


    見肖七娘如今心思剔透,一點就通,肖元元心下十分欣慰,給肖七娘和自己倒了一杯茶,兩人各自品著。


    忽然,肖元元靈光一現,腦子轉了幾圈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說要往考生身上砸錢的這個想法,還是可以做一做的。”


    肖七娘頓了一下,道:“剛剛阿姊不是說,這是提前行賄麽?陛下若是知道了,豈不是會找我們麻煩!”


    肖元元想了想,道:“可以借別人的名頭來做呀!”


    肖七娘想了一下,問道:“借了別人的名頭,恩惠自然是別人的,咱們花了錢能得什麽好處?”


    “未必呀!倒是有一個正大光明行賄之策。”肖元元道。


    肖七娘瞪大了眼,問道:“如何做?”


    肖元元回道:“據我所知,雖然科舉選士已然定了下來,但朝中阻力不小,太子與他身後的士家一直在阻撓此事,所以,今年的考生必定沒多少士家參加,這些寒門——應該不會太富餘!”


    肖七娘不解,道:“即便如此,就像阿姊你方才所說,我們也不能直接花錢資助他們呀!”


    肖元元笑著道:“不是我們要資助他們,而是晉王殿下要資助他們。”


    肖七娘想了想,問道:“這就是阿姊所說的,借別人的名頭來做,那個別人——就是晉王?”


    肖元元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科舉選士本來就是晉王一直在推進的。


    按理說令狐長熙做了南寧州的總管,晉王應該盡快回江都才是。


    可是直到現在,陛下都沒有放晉王回江都,可見陛下留晉王在京,還有別的打算。


    自兩年前頒下科舉製開始,今年是科舉京試第一年,陛下留晉王在京,八成也有讓他推進京試進程原因。”


    “所以呢?阿姊你要怎麽做?”肖七娘問道。


    “自然是幫晉王殿下一把了!”肖元元笑著解釋道:“我會先給晉王去封信,讓晉王建議陛下對今年入京考試的學子,做一些實質上的幫助。比如說提供學子在京所用的衣、食、住、行、筆、墨、紙、研。”


    “然後呢?”


    肖元元看了肖七娘道:“這個事情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十分困難,而且若是派去執行的官員操作不當,還會造成浪費和貪墨的情況。


    這個時候,我可以自薦,朝廷隻要把錢給我,這些東西咱們肖氏可以一力代勞。”


    肖七娘皺著眉,想了想,明白了過來,道:“雖然借的是朝廷的名頭,但那些學子是通過肖氏得的實惠,可以將我們的名聲傳揚出去!”


    肖元元笑道:“是呀!蕭玨家世不淺,由他來辦足以照顧那些學子的麵子。而且,你想想——這些學子的衣食住行上都有我們肖氏的標記,以後肖氏的雜貨跟官家禦用扯上了關係,那好處可是說不盡的。”


    借用國家賽事打廣告,現代人早就習以為常。


    說幹就幹,肖元元苦思冥想花了三天時間,作好了一份商業計劃書。三天後,三封急信從江都發了出去。一封照例發給樂平公主,一封發給蕭玨,最後一封發給了晉王。


    蕭玨看著手上這厚厚一遝計劃書,心下一陣恍惚,他好似很久沒有收到這麽厚的計劃書了。


    當下蕭玨也顧不得手上的活計,靜心細讀了一下午,直到史四郎進來匯報麻將館的上個月的收益,才從計劃書裏抬起頭來。


    史四郎看到那一厚遝計劃書,眼睛頓時一亮,問道:“蕭總管事,這是……肖娘子又有了什麽新點子麽?”


    蕭玨輕輕“嗯”了一聲,將計劃書倒扣在桌上,又伸手接過史四郎手上的賬冊,大致翻了翻,問道:“這賬給總賬房審核過了麽?”


    史四郎眼睛一直盯著那份計劃書,聽到蕭玨突然問起,猛然回過神來,連忙道:“總賬房那邊已經核算過了,賬麵是對得上的。”


    蕭玨微微點了點頭,合上賬冊又遞了回去,道:“那便好,未來幾個月,我可能沒有精力去管麻將館了,你多費些心!


    還有——今年的麻神大賽,我就不插手了,你與齊三娘好好商量如何去辦吧!”


    史四郎愣了一下,連忙接過賬冊,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計劃書,問道:“是肖娘子又有什麽新的生意交給您做了麽?”


    蕭玨點了點頭,回道:“跟你們沒什麽關係,管好麻將館的事,這事不用你操心。”


    史四郎收回那戀戀不舍的目光,低低道了一聲:“是。”


    蕭玨剛想翻開計劃書接著看,卻見史四郎杵在那裏一動不動,有些疑惑地問道:“史主事還有什麽事麽?”


    “呃……”史四郎頓了一下,訕訕道:“我聽說蕭總管事已經看了一下午了,還沒有看完麽?”


    蕭玨好笑看向史四郎,道:“有什麽事,直接說吧!”


    “沒事沒事,”史四郎連忙否認道:“隻是見蕭管事累著,想提醒蕭管事多多休息。”


    蕭玨頓了一下,道:“那……多謝你了!”


    史四郎朝著四周看了一眼,看到蕭玨身後那半人高的木匣,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蕭玨還是會把計劃書在那個木匣裏。


    想到此,史四郎笑著對蕭玨道:“蕭管事注意身體,在下就不打擾了。”


    蕭玨略略點頷首,史四郎連忙退了出去。


    與蕭玨收到信的反應不同,晉王在仁壽宮收到肖元元的來信,雖然十分驚訝,但看過信的內容後,並不以為然。


    科舉推行了兩年,漸有零落之感,雖說士子們今年首次京試,但根據吏部所呈報入試名單來看,皆是籍籍無名之輩,這與楊堅想通過科舉選舉人才,削弱世家權力的初衷相悖。


    這場科舉,就像是從一筐爛桃子裏選桃子,隻能選一個爛得不徹底的,但又有什麽用呢?


    論才學、論品貌、論家世,靠這些寒士與百年世家相爭,簡直如蚍蜉撼樹,可笑至極。


    看來當初楊素的那番論斷,是完全有道理的。


    更何況,科舉選士由吏部負責,他若貿然插手科舉選士,說不定還會被人猜疑結黨,到時候更是麻煩。


    在晉王眼裏,肖元元的這種提議,單純隻是想自己賺錢而已,但對他來說,沒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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