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全天下人都能用上這種耕犁了嗎?”碧遊皺眉,其他封地的耕作效率也要跟著提高,對他們廣平州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種不是什麽精密的東西,如果我們用了,其他人見了也能仿製,到時候誰先把東西進獻到皇帝麵前,那就是誰也說不準了,”姬昭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這種惠及萬民的事情,不必藏著掖著,天下百姓都能用才好。”


    碧遊愧然:“是奴婢狹隘了。”


    姬昭笑了笑,沒有跟碧遊解釋,她此舉不僅僅是想惠及百姓,更想讓天下人知道她的名,出名要趁早,不然等到要用的時候,就是方恨名太少了。


    在耕作之事上,她沒法插手太多,頂多是把曾經學過看過的書本知識告訴匠人,其他的就是一竅不通了。


    後來又試驗了一次耕犁,確實是提高了效率,並且還輕便了不少,在看到農人驚喜的表情後,姬昭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弄出來的東西,確實是沒有白費。


    送到皇帝手裏的耕犁肯定不會如此簡單,上麵好歹要雕些祥雲以及吉祥話什麽的,但又不能過於精美,那在其他朝臣看來,這玩意兒就會變成裝飾品,而不是實用品。


    “這些利民的好東西,應該多做多研究,”姬昭麵上帶笑,“這可不是一家一戶的小事,而是惠及千家萬戶的大善事。”


    馮觀亭見姬昭滿臉是笑,知道她是真心對此事感到高興,心頭微動:“王妃心係百姓,乃是百姓之福。”


    “我一個人能做的事太少,”姬昭笑了笑,“不過是順心而為而已。”


    馮觀亭騎在馬上,看著遠處在農田中勞作的農人,笑著道:“若天下人皆如王妃這般,不知會是何等繁華?”


    “從淵竟有如此想法?”姬昭勒了勒韁繩,讓身下的馬走得慢些。抬起握鞭的手指向遠處的農人,“世間哪有如此美好的事,我能有如此想法,不過是因為我能這樣想而已。如果我吃不飽,穿不暖,整日想的也僅僅是生存,又哪來的心思管別人?”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姬昭笑了笑,“如果有一部分人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大慶朝的百姓便有福了。”


    一行人進了城,姬昭看著熙熙攘攘熱鬧的街道,笑著道:“聽聞最近城內開了一家酒樓,裏麵的菜色極有心意,諸位整日跟著我奔波,今日就隨我一起進去嚐嚐這個酒樓的菜式。”


    他們一行除了張順忠、青萍以及馮觀亭外,剩下的十幾人都是普通的衛兵,所以聽到姬昭這席話,麵上都露出喜悅之色。


    最近新開的酒樓還能是哪一家,定是半月前開的“饕餮樓”,傳聞裏麵的各色美食好吃得足以讓人停不下嘴,隻可惜他們雖然是親衛軍,但還是沒有那麽多的閑錢去這種場合大吃大喝,現在王妃開口請他們去這種地方吃飯,他們哪能不高興。


    饕餮樓總共有三層,裏麵的桌椅極有新意,就連那些堂倌們都穿著考究的短打製服,讓人一見便會給人一種這家店吃食非常讓人放心的感覺。


    站在門口的兩個堂倌見到近二十人從外麵進來,原本想歉然的告訴對方客已滿,但是看清為首之人後,欲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諸位貴客,裏麵請。”


    “有勞,”姬昭對門口站著迎賓的兩個堂倌微笑著頷首,才繼續帶著一群護衛往二樓走去。


    一個小小的動作,不過是姬昭骨子裏的習慣,但是對於見慣貴人們高高在上模樣的堂倌來說,卻無異是難得的體驗,對姬昭的好感幾乎是瞬間就達到了頂點。


    “王妃,三樓有私人包廂,請問您與諸位大人需不需要……”引路的堂倌小心翼翼的看著姬昭的臉色,見她並無不悅之色,又鼓起勇氣道,“二樓雖然沒有三樓講究,但也是十分清淨雅致,一些讀書人也愛在這裏用餐。”


    “嗯?”姬昭看了眼二樓裏正在侃侃而談的一個青衣書生,又看了看身後神情冷漠的馮觀亭,“此人的眉眼似乎與你有幾分相似。”


    “回王妃,此人乃是屬下的堂兄,”馮觀亭垂下眼瞼,語氣淡漠,“自從屬下父母過世,良田被侵占以後,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過了。”


    引路的堂倌聽這話有些不對勁,抬頭看了眼還在高談闊論的學子,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馮誌正在跟友人談起京城裏的趣聞,誰知四周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他疑惑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就看到堂弟跟在一個女人身後朝這邊走。他剛從京城回來兩日,隻知道這位堂弟被自己的父母攆出了馮家。原本以為這位從小與自己就不對付的堂弟會過得十分落魄,誰知轉眼就看到他衣冠楚楚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對於馮誌來說,這種事一點都不能讓人開心。


    “二弟,好久不見,你到哪發達去了?”馮誌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微微抬著下巴,視線從姬昭身上曖昧的掃了過去,有些傲慢道,“難道是跟了個不錯的主子?”


    這下整個二樓不是安靜,而是死一般的寂靜了,整個二樓的人看馮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作死的神經病。


    馮誌身邊最近的一個朋友想伸手去拉馮誌,結果剛抬頭就注意到姬王妃似笑非笑的眼神,於是心虛的把手縮了回去,還把自己身下的凳子往旁邊挪了挪,離馮誌遠了一些。


    整個海城誰不知道馮觀毛遂自薦,得姬王妃青眼後,成為廣平王府有名的謀士,這個馮誌敢說這種話,是膽大包天,還是腦子裏塞了稻草進去?


    “大哥說笑,”馮觀亭向馮誌行了一個平輩禮,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是得遇明主,能夠一展抱負而已。”


    “明主?”馮誌走到馮觀亭麵前,伸手指向姬昭,“就這個女……”他突然注意到姬昭腰間繡著金鳳暗紋的香囊,麵色微變,又看到姬昭身後有十幾個帶刀護衛,頓時臉色大變,忙一揖到底道,“學生馮誌見過王妃。”


    整個廣平州能用金鳳為紋飾的女人,除了出嫁當日的新娘便隻有廣平王妃,更別提哪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讓侍衛佩刀在大街上行走,這不是等著讓衙役來抓人麽?


    廣平州沒有皇室公主,那麽除了廣平王妃以外,完全不作第二人想。


    姬昭見這馮誌還不至於完全沒眼色,便語氣平淡道:“你就是從淵大伯家的兒子?”


    “學生正是。”馮誌雖然不知二弟什麽時候有了“從淵”這個字,但是在姬王妃麵前,卻不敢有半分無禮的。


    “你與你父親倒不是很像,”姬昭狀似無意的開口道,“去年你父母使計侵占從淵家中良田之事,你可知曉?”


    馮誌心頭大駭,他父母做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不過他自小不喜歡馮觀亭,又覺得子不言父,所以在京城看到父母信中寫到的內容後,並沒有放到心上。現在王妃開口詢問,他才覺得此事不妙,若馮觀亭真是王妃心腹,那麽馮觀亭想要報複他們家,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難怪今日出門見家鄉舊友時父母的神情欲言又止,難道就是為了這事?


    第37章 葬身火海


    雖不清楚馮觀亭在廣平王府的地位,但是姬王妃出行能帶著他,足以說明他的地位應該不會低,所以馮誌隻是猶豫了一下,便作揖道:“學生昨日才從京城回到家中,家中很多事情尚不清楚。如果家父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學生先代家父像二弟道聲抱歉。”


    馮誌朝馮觀亭深深一揖:“請二弟原諒,待為兄回去將此事問明,若真是如此,為兄定將屬於二弟的良田奉還。”


    見到馮誌唱作俱佳的樣子,馮觀亭不怒反笑道:“大哥不必如此客氣,不過是幾塊地而已,就當弟弟我孝敬兩位長輩,不必償還了。”


    聽到馮觀亭不願接受,馮誌心裏咯噔一下,如果馮觀亭願意接受這些東西,他還能放下心,現在對方這個態度,讓他越加的忐忑不安起來。


    “這可怎麽使得……”


    “王妃,時近晌午,諸位兄弟想必都餓了,請。”馮觀亭懶得與馮誌做戲,打斷馮誌的話,轉身對姬昭道,“不能讓屬下的小事擾了諸位的興致。”


    身後的侍衛們倒沒對此事多膩煩,相反他們對這種侵占別人財產的事情十分厭惡,加之馮觀亭平時為人也不錯,他們看他也順眼,所以這會兒一個個張著大眼瞪著馮誌,大有一句話不合適,就圍上去開揍的意思。


    這種小事上,姬昭也願意給馮觀亭一個麵子,她歎口氣淡淡道:“罷了,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最好,不過若是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告訴我,咱們廣平王府的人隻要不犯法,就不能任由別人隨便欺負。”


    他們從馮誌身邊走過,誰也沒有多看他一眼,仿佛他隻是個透明人一般。馮誌愣愣的的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最後幹脆灰溜溜的下樓離開了。


    出了饕餮樓,他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路邊有人在談論姬王妃,忍不住停下腳步多聽了幾耳朵,才知道原來姬王妃在廣平州如此的受人擁戴。


    可是一想到馮觀亭受姬王妃受重視的程度,他便覺得心頭一涼,轉頭便腳步匆匆的往家中趕去。


    不管馮觀亭的態度如何,二叔家的那些良田他們家無論如何也要退回去,就算不能讓二弟原諒,但至少也不能王妃對他們家太過反感。


    “咦,那不是馮家的老大?”何訊從書齋走出來,看到馮誌匆匆離去的背影,他疑惑的皺了皺眉,“奇怪,他怎麽從京城裏回來了?”


    因為馮誌在京城的白鶴書院讀書,馮家老爺子逢人便提這事,現在不是書院放假的日子,他怎麽就回來了?


    細思無果,他抱著新買的兩本書準備回家,剛走出沒幾步,聽到街上有在說姬王妃帶人到饕餮樓用午飯,他腳下一歪,情不自禁的朝饕餮樓走去。


    結果剛進門就聽到堂倌說已經客滿,他有些悵惋的朝樓道口望了望,抱著書灰溜溜的往回走。


    兩個迎賓堂倌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第幾個聽說姬王妃在此要來用餐的書生了?


    “子述,你怎麽在這?”杜餘軒見到何訊,詫異的問道,“怎麽這個時候還在外麵,用飯了嗎?”


    “杜兄,”何訊朝杜餘軒笑了笑,拍了拍手裏的書,“書齋新出了幾本書,我擔心賣完,所以聽說後就趕忙來買了,你這是要去哪?”


    杜餘軒朝饕餮樓的方向看了看:“我準備去饕餮樓用飯,不如你與我一起?”


    “我勸你還是別去了,”何訊搖了搖頭,“裏麵早已經客滿,我剛才已經去問過。”


    杜餘軒眉梢微皺,眼中露出可惜之色,隨即很快恢複常態,笑著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別的酒樓。”


    “行,”何訊與杜餘軒並肩走著,走出一段路後他想起剛才見到馮誌的事情,便道,“我剛才瞧見馮誌從饕餮樓裏出來,你說他在京城裏待得好好的,跑回來做什麽?”


    杜餘軒側身讓開一位提著竹筐的農婦,眉梢微皺道:“馮誌是個很識時務的人,他從京城裏回來,隻能說明京城裏將有事發生了。”


    “他不過是個普通學生,京城有事能影響到他什麽?”何訊不解,“難不成事情會大得影響到整個京城?”


    “這個我不清楚,”杜餘軒搖頭,“我隻是聽說當初廢太子誇過馮誌的字好看。也許是因為廢太子倒台,原來被他看好的學生在京城裏待不下去也有可能。”


    何訊歎了口氣:“算了,反正與我也沒什麽關係,我就不去操這種心了。”


    杜餘軒腳步微頓,朝饕餮樓的方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廣平王府中,元文淮聽著琴師的彈奏,端著酒杯輕啜著,直到一曲畢才睜開眼:“白術,王妃回來了嗎?”


    “王爺,王妃宴請護衛在饕餮樓用飯,尚未歸府,”白術躬身走到元文淮身邊,“王爺您若是有事的話,奴婢這就讓人去請王妃回來。”


    “我能有什麽事?”轉著手裏的酒杯,元文淮苦笑,他來廣平州的這些年,一直品美酒,賞美人,從未覺得人生無趣。可是現在他仍舊過著與往日無異的日子,甚至因為琬琰的關係,父皇更加看重他,連下麵的人對他也更敬重,他得到了以往憑借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可他偏偏覺得這樣的日子無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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