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並無行人,店門也關著,除了馬蹄聲便沒有了其他聲響。果然電視裏麵帝王祭天禦駕出現時,四周擠滿看熱鬧的老百姓那就是浮雲啊。不說別的,就說後世國慶閱兵時,也沒有隨隨便便讓普通百姓在旁邊圍觀的道理,更何況舊時的封建王朝。


    人家《紅樓夢》裏一個妃子出宮省親都要鋪路修園子還有各種禮節什麽的,更別說禦駕祭天了。


    好容易走完全套,胤祐覺得自己全身都已經濕透了,黏黏膩膩的,十分的不舒服,看其他幾個兄弟,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跟著康熙一起折騰的太子,那臉已經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


    眾皇子皇親內大臣都在大殿上站著,皇上沒有發話,誰也不敢走。


    康熙坐在上首,隻見李德全捧出幾道聖旨,一道一道的念了下去。


    眾人都明白,這是在論功行賞呢。


    參戰的大臣中都得了賞賜,其中費揚古馬思喀得的賞賜最為豐厚,然後便是給諸位阿哥晉封爵位的旨意。[1]


    胤祐跪在地上,他不知道康熙晉封阿哥是在哪一年,不過按照年齡來算,他應該有個貝勒或者貝子爵位,加上自己這次建了軍功,貝勒爵是八九不離十了。


    大阿哥晉封直郡王,三阿哥晉封誠郡王,四阿哥晉封雍郡王[2],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皆晉貝勒。


    幾位成年的阿哥都有了爵位,朝中一些大臣心思轉了轉,又按了下來。


    胤禛聽到自己晉封為郡王時,心裏多少有些吃驚,他以為費揚古此次拿了軍功,皇阿瑪應該會打壓自己,頂多得個貝勒,而且自己年齡也不算大,晉郡王也很勉強,對晉封郡王並沒有多少念想,沒有想到這次皇阿瑪的旨意竟是如此的讓他意外。


    出了宮,幾位兄弟各自道賀,大阿哥出言邀請幾位兄弟過幾日到自己別莊聽戲,老大開口,幾位兄弟都一一應了,待各自分開後,與胤禛府邸緊挨的胤祐才放鬆下緊繃的身子。


    “弟弟在這裏恭喜哥哥了,”胤祐對胤禛笑著抱拳。


    胤禛見他眼中的喜悅沒有半分作偽,便笑著道:“為兄也向七弟道喜。”


    胤祐笑彎了眼,“嗯,每月的俸銀可以多領了。”


    胤禛無奈的笑著搖頭,心裏卻仍舊為自己晉封郡王有些不安,這份不安讓他處決定最近一段時間要加倍的小心,就怕他的皇阿瑪有什麽想法,反倒讓自己萬劫不複。


    看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胤祐,胤禛心想,七弟這樣也好,不會被皇阿瑪冷遇,卻又不被優待,讓他也放心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1曆史上阿哥們晉位在康熙三十七年,我這裏提前了o(n_n)o~2曆史上四四在這次應該晉為貝勒,後來被晉封為雍親王,這裏我讓他成郡王了==


    第49章 變故


    阿哥們的爵位算是塵埃落定,大的很滿意,小的也沒有意見,畢竟爵位這種東西要看年齡,看資曆,看功勳,大阿哥立下戰功,四阿哥在戶部做得很好,戰場上表現得也很英勇,三阿哥雖說戰場表現一般,但是是詩詞字畫卻是極好,加之其母榮妃受帝王寵愛多年,一個郡王爵也算過得去。其他幾個小的,七阿哥雖說功勳不小,但是年齡不到,也就隻能是個貝勒了。


    大阿哥的別莊離胤祐較遠,離他較近的是四阿哥與八阿哥,三人基本上算得是街坊鄰居,胤祐從正門出去,邀了四阿哥與八阿哥一道,不管四阿哥與八阿哥內裏如何,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反正各自坐在轎子裏,你看不到我,我瞧不見你,也膈應不到哪去。


    到了大阿哥別莊上,胤祐下轎子,早有人遞了名帖,莊子裏的管家已經親自候在了門口。


    “奴才給四爺七爺八爺請安,主子早就盼著您們呢,”管家躬身迎了三人進府,沒走多久,就見園子裏搭建了一個戲台子,上麵正咿呀著唱戲,大阿哥一身錦袍站在拱門前等著他們。


    兄弟幾人互相招呼了,坐下不久,兄弟陸陸續續來齊了,擺上美酒點心在一起說說笑笑,也算是愜意。


    胤祐知道這位大阿哥向來不太喜歡自己,梁子幾年前都已經接下了,他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聽著台上唱著戲曲,聽了好一陣,總算弄清楚這是哪一出戲,竟是《桃園結義》。對於戲曲這種國粹瑰寶,胤祐向來抱著崇尚之心,但是確實欣賞能力不足,頂多就看看角兒的身量,聽聽聲音,好與不好,他完全不懂。


    “大哥莊子上的這些戲子身段倒是不錯,聽說是大嫂前些日子尋來的小丫頭,”三阿哥淺笑著喝了一口清茶:“嫂子好生賢德。”


    “三弟說笑,前兩日不是聽你府上的格格給你添了個小阿哥,”大阿哥眉梢間帶了些笑意,顯然對自己老婆給自己養了這些玩物很滿意:“這些戲子都是拿來聽聽曲兒的,有什麽不錯的,你要是喜歡,送幾個拿到你別莊上養著。”


    三阿哥聞言,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又笑道,“要是大哥舍得,弟弟肯定舍不得推辭的。”


    胤祐聽著兄弟二人猶如討論幾顆大白菜似的語氣,心裏不由得想,真該讓他們穿越到現代試試,有錢有權還好,要是家世一般,就這德行,打光棍廣大女性同胞都嫌他們浪費空氣,阻礙視線,浪費糧食。不過在這裏,戲子在普通人眼中就與玩物沒有差別,更何況這些不缺女人的皇子們。


    “聽聞七弟前些日子納了個格格,倒是豔福不淺,”大阿哥這話一開口,暗裏卻有些諷刺的意味,在場幾個兄弟都知道七阿哥嫡福晉母家勢力一般,成婚近一年也沒有動靜,到現在也隻多了個格格,還是個包衣,其他兄弟除了老八,誰沒有幾個個側福晉庶福晉的。


    “不過是個沒長開的丫頭,何來什麽豔福,”胤祐就當沒有聽出這話裏話外的諷刺,端著茶杯吹了吹麵上的茶梗:“前些日子陪皇阿瑪下棋,皇阿瑪還取笑我這吃貨沒啥本事,就隻一個不耽於美色值得說道了。”


    大阿哥一聽,麵上露出一絲算不上好看的笑,這話胤祐明明自貶了,可是卻又把他話裏的嘲諷賭了回去,隻好沒意思的笑了笑:“皇阿瑪所言甚是。”


    這話暗裏指胤祐沒有別的本事,胤祐笑著受了,這副水潑不進油炸不透的樣子,讓大阿哥一陣沒勁,感覺自己與老七過不去完全沒意思透了。


    八阿哥家裏隻有一個福晉,連個侍妾也沒有,大阿哥這話顯然也戳了他脊梁骨,隻是從頭至尾他都言笑晏晏,絲毫沒有半分不對。


    近來皇上準備讓宗室與八旗子弟參加鄉試會試,一些提籠架鳥的紈絝心裏惴惴不安,甚至想著走門路,大阿哥近幾日收到的“賀禮”不少,說話做事難免有些張狂,現在靜下來才覺得自己剛才對胤祐說的話不得體,但是見胤祐似乎並不在意,也就壓下緩和的心思,左右是個不太重要的弟弟,沒得讓他彎腰示弱得道理。


    四阿哥從頭至尾都表現得不溫不熱,幾個兄弟也知道他的性子,倒也沒有誰不長眼去招惹他,這麽一下來,倒是大阿哥與三阿哥唱了個主場。


    胤祐看著大阿哥與三阿哥的表現,心裏冷笑,難怪比不過胤禛,得了個郡王就得意了,也不想想康熙那多疑的性子,還有現在野心越來越大的太子,你們這個越得意,太子就越把你當眼中釘,虧得還是哥哥,好好跟四哥學學不成麽?


    偏頭看了眼安靜喝茶的胤禛,胤祐暗自點頭,不愧是未來的雍正皇帝,知道低調的美德。除了那光亮亮的腦門,胤禛的容貌在幾個兄弟中也算是很不錯的,雖然性子冰冷,但是長相卻帶了一絲儒雅,兩相結合,倒讓他更加的出彩了。不過要說最好看的,胤祐首先想到的是十三那張可愛的臉蛋。後世有人說九阿哥長相形似女子,其實九阿哥長相在兄弟中隻算平庸,而且康熙對他也不太寵愛。倒是十三一張臉長得跟畫裏的童子般,很得康熙的喜歡。


    “七哥在想什麽?”八阿哥見胤祐端著茶杯發呆,樣子呆呆傻傻,忍不住笑問:“有什麽好事?”


    “這倒沒有,”胤祐搖頭,放下茶杯,歎氣道,“十三最近功課重了,沒有機會出宮,就惦記著叫我給他帶些宮外的吃食給他嚐嚐,我這兩日忙起來,竟是忘了。”


    八阿哥聞言也笑了,胤祐與十三阿哥關係好幾個兄弟都是知道的,十三很小就開始纏著七哥給他畫些小狗小豬,現在長大了仍與胤祐親近。


    一邊的胤禛聽到胤祐的話,開口道:“難怪前日我遇到十三弟,他還問你,原來竟是盼著你的吃食。”說完,搖了搖頭,“明兒我叫人幫你送些進去,免得你眼巴巴的盼著。”


    聽到這裏,八阿哥彎著眉眼低頭喝了一口茶。送吃食這些事情,兄弟間都很注意,別說是代送,若是中間出了什麽事情,誰也說不清,老四這麽謹慎的人,竟是說出這樣的話,看來與七哥十三弟的關係還真是密切。


    胤祐倒是覺得省了自己一件事,喜滋滋的答應了,然後繼續欣賞國粹的藝術。


    兄弟幾人聚過後,各自起身辭了,一派兄友弟恭。


    出了大阿哥的別莊,胤祐長舒一口氣,待太子起轎就坐進自己轎子裏,能離這些兄弟有多遠,就盡量多遠。與這幾個高攻高防得兄弟在一起,實在是讓人承受不起。


    一邊搖著扇子,一邊想著幾天兄弟聚會的場景,胤祐驀地的睜大眼睛,這次從頭至尾太子都沒有說太多的話,就連大阿哥說了失禮的話太子也是笑著,這個樣子的太子,實在讓人心驚。


    一個儲君,最忌恨的便是有人威脅自己的位置,太子現在忍著,不知道心裏又在打算什麽?


    使勁扇著風,胤祐撩起紗窗,一縷縷風吹了進來,他頓覺身心舒暢。鬥吧,鬥吧,自己這不出彩的阿哥就當是個知道結局不知道過程的看戲人了。


    夏季漸漸過去,葉子開始泛黃,天氣開始涼了起來,秋天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鄉試已經結束,一些阿哥的府上閉門謝客,各自低調做事,就怕沾上一點半點的油星子。


    胤禛在屋子裏炒著佛經,聽到書房外傳來略顯急躁的腳步聲,眉頭微皺,沉聲道,“外麵誰在喧嘩?”


    伺候在書房外的小路子腳步匆忙的走了進來,然後就噗通一聲跪下:“主子,剛剛傳來消息,七爺府上的格格與孩子都沒了,聽說胎兒已經成形了,是個阿哥。”


    胤禛一怔,毛筆上的墨汁濺落在紙上也不自知,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怎麽回事?”


    小路子磕了一個頭:“奴才也不清楚,隻知道七爺府上此時亂糟糟的,七爺氣得把屋子裏好幾個上好瓷器也砸了,七爺身邊的福多擔心出事,就叫人來告訴主子。”


    放下手中的毛筆,胤禛也來不及換衣服:“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跟爺一道去七阿哥府上看看。”


    胤禛一到胤祐府上,見府上的奴才都神色驚惶,到了胤祐的院子,見外麵跪著好幾個奴才,便沉著聲問一邊的福多:“這都是怎麽回事,你家主子怎麽樣了?”


    福多見是胤禛,忙老老實實的回道:“奴才給四爺請安,今兒主子回來就聽到格格的孩子沒了,結果太醫剛到,格格竟也跟著去了,太醫說是格格吃食有問題,主子發了好大一場脾氣,現在關在屋子裏,奴才們都擔心主子身體,請四爺勸勸主子吧。”說完,就直直的跪在胤禛麵前。


    第50章 圈禁。賜婚


    胤禛看著四周,沒有看到疑似七福晉的女人,院子裏跪著幾個太監小廝還有幾個丫鬟,而福晉卻沒有見到。想到胤祐很少提到自己的福晉,除非必要場合,也不見這個福晉與七弟一起出現過,他早就聽聞七弟與七福晉感情淡薄,私心裏是高興的,可是看到今天這個情況,他卻心生怒意,作為七弟福晉,她竟然絲毫不關心七弟的事情,這樣的女人,是哪家教出來的東西?!


    一院子的奴才察覺四阿哥身上的寒氣,身上抖得更加厲害,幾乎快要匍匐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七福晉呢?”胤禛沉聲問。


    福多聽到四爺這語氣,心頭一寒:“回四爺,福晉前兩日說身子不適,一直沒有出院子。”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也不出院子?!”胤禛聲音更加的沉,但是顧慮到這是胤祐的女人,而且對方父親雖說不顯,好歹是個副都統,勉強壓下怒意,“既然如此,你們應該通知七福晉母家的人來看看,讓他們好好的照顧七福晉!”


    胤祐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他看著滿屋的狼藉,頹喪的坐在太師椅上,他不該拿看現代的女人視角來看古代女人,前世女友曾經開玩笑說“現代的女人輸了,輸的是麵子、金錢、男人,古代的女人輸了,輸的就可能是地位、孩子、命。”


    他以為自己隻是個皇子,所以不會有那些爭鬥。他以為敏惠年幼不懂事,他任由她,隻是不願讓她插手府中的事,即便做出讓他寒心的事情,也不失了她的顏麵。語素是額娘給他的女人,他便也好好的待她。語素引誘他,他也沒有懲罰,因為他知道女人在這裏的無奈。現在才知道,他錯了,這裏的女人比前世的女人可憐,卻又比前世女人可怕。


    賢良淑德,溫婉體貼?想到這,胤祐氣得掃下手邊的一個茶杯,這裏的女人若是賢良,前世的女人不是善良得比天仙?!


    前世的女人即便種種不是,但是她們卻不會對一個懷孕的女人起殺機。這個扭曲的社會,把女人的心扭曲成了何等可怕的樣子?!


    如果身邊的女人全部是這個樣子,他放這些女人身邊做什麽?看她們的表演,看她們的互相陷害?


    外間響起腳步聲,胤祐頭也不回的吼道:“不是叫你們全部滾出去,進來幹什麽,自己去領板子!”


    胤禛掀開簾子的手一頓,隨即抬腳走進屋子,看著碎了滿地的古玩玉石,茶壺茶杯,他停下腳步,看著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的人。


    他從未見過如初頹唐的胤祐,在他記憶中,無論是大阿哥言語間的欺辱,其他兄弟的算計,還是在戰場上受傷,胤祐至始至終都是穩穩當當的,仿佛沒有什麽坎過不去,如今因為一個侍妾和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竟變成這個模樣。


    “七弟,”胤禛看著那個陷在陰影中的身影,心中的擔憂源源的冒出,然後散開,他已經考慮不到那些女人或是孩子,隻是害怕眼前的人傷到自己身子。


    聽到熟悉的聲音,胤祐怔忪的扭頭往身邊望去,隻看到一片天青色布料,以及上麵一塊翡翠玉佩,腰間似乎還有著一縷金黃。茫然的抬頭,是熟悉的臉龐,陪著他在這個世界從陌生走到熟悉的人,他一把緊握住眼前那隻手掌,咬牙道:“這樣的女人,竟是我的福晉,納喇家的好女兒!”


    蹲下身,原本風淡雲輕的人,臉上隻剩下了失望以及無邊的憤怒,他看著這樣的表情,伸出另一隻沒有被握住的手輕輕的放到眼前之人的肩頭:“七弟,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還年輕,會有溫婉的女人,還會有孩子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字字句句在誅他自己的心,他卻隻能這樣安慰,隻能掩下所有的妄想。


    胤祐安安靜靜的聽胤禛說完,無力的把下巴擱在胤禛的肩頭,良久後太歎息一聲:“是我錯了。”把自己放錯了位置,也把女人放錯了位置。


    話說完,原本從未紅過的眼眶,竟是染上微微的紅色。閉上眼,感覺身邊的人緊緊攬住了自己的肩,他漸漸的平靜下來:“納喇氏的阿瑪法喀是副都統,雖說不顯,但是納喇氏是滿蒙大姓,我不能動她,這事鬧出去隻會是皇家的醜聞,我會上報皇阿瑪,以後…”


    “七福晉身子虛弱,無法生養,但是念在她是我的嫡福晉,就讓她去別莊修養,府中任何事情都不能告訴福晉,以免讓她操勞,影響福晉修養。”胤祐語氣平淡的說完,緊緊環住胤禛的腰,再不願說話。隻是因為一個長子的順序,竟是要算計成這樣,既然如此,就讓她別生孩子了,誰是自己的長子都好,隻要不是這個女人的!


    胤禛輕輕拍著胤祐的後背,微微垂下眼瞼:“你還有成妃,還有我。”被自己放在掌心的人,那個女人…


    良久之後,胤祐緩緩的把頭從胤禛的肩上移開,臉上仍是往前那副淺笑的模樣:“四哥,謝了。”


    胤禛站起身,擠在胤祐身下的太師椅上坐了,仍舊伸出一隻手搭在胤祐肩上:“我的腿麻了。”說完,又歎了一口氣,“七弟,你不需要因為這樣的女人如此傷了自己,你出了好歹,成妃怎麽辦?”


    胤祐眼眸閃亮,似乎是看透了某些東西,伸手去捏胤禛的膝蓋,嘴角帶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是大清的七阿哥,的確小題大做了。”他看著齜牙咧嘴的胤禛,想著胤禛蹲在地上任由自己靠了這麽久也不動一下,就笑著說:“四哥的腿腳好厲害,撐著我還蹲這麽久。”


    “沒良心的混小子,也不看看我是為了誰!”胤禛笑罵,心裏卻鬆了口氣,胤祐想通了不鑽牛角尖就好。想起自己第一個死去的格格,胤禛根本想起那個孩子出生的日子,抬首看著為自己捏膝蓋的人,他想,或許七弟還是期盼著第一個孩子吧,誰知竟是這樣一個下場,難過成這樣,也算難免,隻是自己心裏不太好受而已。


    養心殿裏,康熙看著七阿哥呈上來的折子,麵色風雲變幻,最終隻是在折子上批了一個準字,隨即又開口道:“七阿哥是性子嚴謹,處事上進,賞綢緞三十匹,百年山參五株,黃金千兩,珍珠若幹。七福晉身子虛弱,不能生養,移居別莊,若有拿七阿哥府上勞累七福晉者杖斃。”


    這道旨意下來,整個宮裏,誰也不敢再提七阿哥府上的事情,漸漸這事便淡忘下來,隻是七阿哥府上沒有一個女人,而成妃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沒有往七阿哥府上放女人。


    幾個月很快就過去,宮裏除了嫁了一個和碩公主,並沒有多少變化。很快就到了康熙三十七年,新一輪的選秀開始,後宮裏兒子成年的後妃都開始關注起來,紛紛打探這屆秀女的身家與德行。唯一安靜的恐怕隻有鹹福宮,作為七阿哥生母的成妃手裏撚著佛珠,聽著後宮各個女人的行為,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胤祐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會多個側福晉什麽的,也不再去在意,每日老老實實的做事,偶爾去四哥府上混一混,日子也算愜意,那個格格與孩子在他心頭的陰影也漸漸散去。


    康熙拿起一本折子,上麵正是四阿哥上書戶部的一些事宜,康熙抬起頭慢慢道:“左都禦史馬奇之女溫婉賢淑,德行兼備,今賜其為七阿哥側福晉,擇日完婚。”【1】馬奇此人,算是朝中的中立派,為官清廉,而且以左都禦史之職竟位列議政大臣,足見其人受帝王寵愛的程度,於是這個旨意下來,後宮中原本等著看成妃笑話的人紛紛驚愕,竟是讓馬奇的女兒做七阿哥的側福晉?!想著這去年七阿哥府上發生的事情以及等於被幽禁的七福晉,他們漸漸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怕是萬歲爺是想補償七阿哥了。


    鹹福宮中,成妃知曉這道旨意後,麵上沒有露出喜色,而是取下手上的指甲套,叫人遞了不少補身子的藥拿到七阿哥府上,對於她來說,兒子的福晉或者側福晉身份是否顯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人賢惠。


    皇上如今把馬奇的女兒指給胤祐做側福晉,不管是補償還是別的心思,又有什麽意思,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她的胤祐沒有登那位置的可能,她隻想他過得好,就夠了,別的什麽都不求。


    胤祐接到聖旨後,腦子裏首先想到不是千嬌百媚的女人,而是馬奇那張嚴肅的馬臉,不由得捂住腮幫子,他似乎牙疼了。


    福多見自家主子沉默,以為他是在高興,不由得道喜,這可是富察氏,比那納喇氏還顯要,而且聽聞馬奇大人在朝中威望不小,主子這次算是得了聖恩了。


    胤祐淨了手,供好聖旨,才賞賜了府裏的下人,隻是麵色上瞧著,怎麽看都不像是高興,這個馬奇是朝中要員,任哪個不想參與奪位之爭的阿哥聽聞自家未來的側福晉是這個大臣的女兒,都會感到頭疼。


    他第一次後悔前世沒有把清史好好的看一遍,至少也能讓他知道自己未來有哪些老婆,有什麽樣的命運。靠著上輩子看的曆史電視劇,他倒是知道太子的老婆,胤禛的大老婆還有一個是年羹堯妹妹的小老婆,八阿哥有一個彪悍的老婆,其他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越想越悶,胤祐站起身:“今兒不用替爺備午膳了,爺去四哥府上問問公事。”


    望著胤祐的背影,福多搖頭歎息,又不四爺娶這個富察氏,主子你跑到雍郡王府裏去做什麽?還是說主子你是想去蹭午膳?


    也不知最近幾個月怎麽回事,自家主子越來越喜歡往四爺府上跑了,不知道省下多少膳食費。


    作者有話要說:【1】馬奇這位算是康熙年間的牛人,當過巡撫,參與過與沙俄的談判簽約,查過貪汙案,罷黜明珠時他也出了一份力,撈了個清廉的好名聲,康熙也很喜歡他,後來做武英殿大學士,然後又做保和殿大學士,比較悲催的是一廢太子的時候,他保舉八阿哥為太子,明明之前愛麵子的康熙都私下告訴他不要參與這事了,可惜這位脾氣倔,偏要舉八阿哥,結果保和殿大學士的位置沒了,還被禁錮了,更神奇的是,都把老康氣成這樣了,幾年後這位牛人又被起複了,還做了文淵閣的大學士,這就是康熙朝的一個人才啊,而且活到乾隆年間才死,活了四代皇帝,命好啊。


    至於馬奇的女兒,曆史上並沒有嫁個七阿哥胤祐的,隻有嫁給十二阿哥的,做的十二嫡福晉,這裏是我杜撰的,咳咳。


    第51章 後悔


    胤祐到胤禛院子裏的時候,沒有誰敢攔他,隻是讓他意外的是,書房外竟然也沒有人守著,他掀開簾子,就準備往書房裏走,卻聽到屋裏傳來不屬於胤禛的說話聲。


    “四阿哥,七阿哥娶左都禦史的女人對您非常有利,我們都知道七阿哥與您交好,而大阿哥與八阿哥那邊的人都想拉攏馬奇此人,待馬奇之女到了七阿哥府上,那麽馬奇自然不會與八阿哥等人混為一黨。”


    這個聲音很熟悉,胤祐聽出此人是康熙專門指給胤禛年幼時的老師顧八代,此人心思縝密,是個博學多才的人物,沒有想到這人與胤禛竟然還有這麽一層的聯係,他不自覺的鬆開手,放下簾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轉身就走,還是聽兩人繼續說下去。


    “隻是個側福晉,先生不必考慮這麽多。”胤禛的聲音清冷,沒有半分情緒。


    “此言差矣,曾聽聞此女溫婉體貼,女紅了得,極受馬奇寵愛,而且萬歲爺明麵兒上雖說把這位當做側福晉指了,但是婚嫁卻是用的嫡福晉儀仗,而且之前納喇家的那位,怕是…”


    胤禛微微皺眉,“此事不用再談…”


    “七阿哥!”


    這聲驚呼讓顧八代與胤禛都變了臉色,前者是因為擔心自己的算計被正主兒聽到了,後者卻是擔心被誤會。


    小路子沒有想到這個當頭七阿哥回來,書房主子向來不要人靠近,他不過是去耳房泡了一杯茶,怎麽七阿哥就到了呢?想起書房裏的顧大人與自家主子說的話有可能被七阿哥聽去,小路子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


    胤祐麵色不變的笑道:“我就說書房外不見人影兒,連茶都泡好了,你小子倒是機靈,竟然知道爺今兒要過來。”


    小路子討好的笑道:“七爺,您可是來得巧,剛剛顧大人來鑒賞一副山水圖,您要不一起去鑒賞鑒賞。”說著,便上前替胤祐打起簾子,也掩飾住了眼裏的驚慌,不管七阿哥聽到還是沒有聽到,七阿哥這話說了出來,他這個做奴才的命算是保住了。


    “四哥,顧大人,”胤祐朝兩人打了個千,得到顧八代恭恭敬敬的一個回禮,他朝書桌上看去,正是一幅水墨山水圖,看起啦有些意境,不過他對這些文雅的東西向來感覺一般,加之心裏明白這是二人的障眼法,便開口道:“今日不曾想竟是遇到顧大人,難得難得。”平時胤禛與顧八代來往很少,實在讓人看不出兩人有多少交情。


    “七阿哥言重了,”顧八代見四阿哥麵色沒有異常,便知這位不會泄露今天的事情,便笑著開口:“今日得知四阿哥府上有一珍品圖,下官孟浪便擾了四阿哥,倒是下官的不是。”


    “此等雅致的東西,自然是讓人喜歡的,”胤祐在一邊的雕花椅上坐下,剛好小路子此時奉茶進來,顧八代便借機告辭,書房裏又隻剩下了兩人。


    胤禛收起桌上的話,眼見胤祐坐在一邊喝茶,率先開口道:“怎麽今兒過來了?”


    想起剛才的對話,胤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笑著搖頭:“也沒有什麽事情,隻是無聊便過來看看。”


    胤禛把畫放到一邊的細瓷畫筒中:“看你這個樣子,似乎不太高興,富察家的…你不喜歡?”


    “皇阿瑪指的人,哪會有不喜歡的,”胤祐擱下茶杯,眉頭皺了起來:“就怕這位小姐有其父之風,那就…”


    “這你不用擔憂,”胤禛苦笑:“你四嫂曾經見過這位富察家的,長相還是標誌的。”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好女子,他才會憂心,卻又覺得自己實在不堪,如今自己有賢惠的嫡福晉,難道真想要七弟一直有納喇家那樣的福晉麽?


    自己已經把話引到了馬奇的身上,胤禛卻沒有說其他的,胤祐心裏有些意外,不管胤禛與自己的兄弟之情有多深厚,他與富察氏成婚,對胤禛來說就是一件好事,而且這事情也不是什麽無法啟齒的事情,為什麽胤禛卻不開口呢?


    對於古代的女人,胤祐已經沒有之前肖想軟妹子的那股勁兒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懶洋洋的開口:“標誌不標誌倒是沒有關係,隻要不是馬奇大人那副模樣,我便滿足了。”


    胤禛沉默著不答話,胤祐抬頭看著他,然後起身找了一本書,窩在太師椅上坐了下,輕鬆的看起書來。


    見胤祐這樣,胤禛也不去打擾,自顧自的做起事情來,這種相處模式,二人早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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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晉,藥煎好了,請用藥。”老嬤嬤端著藥,一臉嚴肅的走進屋內。


    敏惠放下手中的刺繡,看著那細瓷碗中近乎於黑色的藥汁,麵色蒼白的端起碗喝下,藥很苦,但是卻沒有蜜餞,沒有方糖,也沒有誰小心翼翼的伺候。


    她不再是納喇家的嫡女,也不再是七阿哥府上的福晉。她不甘心過,她是納喇家的嫡女,本可以指給普通一些的權貴,然後做自己高高在上的正福晉,可是卻成了一個不受帝寵,還是個殘疾的皇子福晉。


    七阿哥,愛新覺羅胤祐,明明有著一張好看的容顏,為何卻有著那樣一隻醜陋的腳,慘白變形的腳掌,還有那猙獰的傷疤,在她洞房花燭那天,那隻腳竟是自己最為明顯的記憶。


    七阿哥其實是個溫和的人,說話做事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她漸漸的忘記了七阿哥那隻不好看的腳,可是她沒有想到,身在後宮的成妃竟是不喜歡她。因為她與惠妃娘娘是同宗,還是因為她母家的勢力不夠顯赫,不然為何成妃除了自己第一次請安,以後都是冷冷淡淡的,甚至說出若是沒有要事就不用遞牌子進宮請安的話。


    所有人都說,成妃娘娘敦厚親切,她卻覺得這個女人冷得可怕,甚至看她的眼神裏,帶著厭惡,所以不久後,府上多了一個格格,還是成妃母家養的的包衣奴才。


    她是嫡福晉,她先進門,為什麽懷孕的卻是一個小小的侍妾。這算是重重的打了她的臉,還有納喇家的臉。她知道大阿哥與七阿哥不和,大阿哥因為七阿哥被斥責,成妃與惠妃的關係冷淡。她不過是納喇家的一顆棋子,卻自己走錯了棋,本有著成為讓人豔羨皇子福晉的機會,卻硬生生的把七阿哥對她的包容與溫和浪費得半點不剩。


    她隻恨自己的手段不夠好,才讓七阿哥發現那個格格與肚子裏的孩子是她動的手腳。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她知道她回不去了,她知道自己喝的藥有問題,她知道自己一天天的虛弱下去。若是有人問她有沒有後悔,她一定會說後悔。可是沒有人問她,沒有人來看她,就連母家的人似乎都忘記了她。


    迫害皇室血脈,這便是她的罪責,納喇家的人此刻怕是恨不得把她除名,恨不得從來沒有她這個女兒。她的確後悔了,後悔自己的手段不夠高,後悔自己沒有抓牢七阿哥的心,後悔高看了自己。


    放下藥碗,她苦笑,罷了,這便是命吧,至少皇室玉牒上,永遠有她納喇敏惠的存在,七阿哥愛新覺羅胤祐的嫡福晉,隻會是他。即便是日後有女人坐上她的位置,也不過是繼福晉,她終究不算是白走了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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