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請稍等。”掌櫃快速作好登記,招手讓一個穿著灰色布衣的大嬸領箜篌去房間,順手把桌上值錢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做他們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勁兒。杜京公子與這位仙長,說不定要打起來。


    “站住!”杜京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扇子指著箜篌,“我讓你走了?”


    “好吧。”箜篌停下腳步,“既然你堅持想讓我知道你是誰,那你說,你是哪位?”


    “我是邱城城主之子,杜京。”杜京轉著手裏的扇子,“看你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像是大門派子弟,在外麵亂晃什麽呢?”


    “孤身一人與門派有什麽關係?”箜篌嘖了一聲,“修行又不是講排場,難道還要一群人抬轎撒花,你以為是在戲台上唱戲呢?”


    “掌櫃,把你們這裏最好的小院收出來。”風起,夾帶著雪與花瓣飄落,幾個彩衣女婢走進來。她們身上帶著幽幽花香,麵冷如霜,仿佛此刻四周其他人根本不存在。


    走在她們中間的女人輕紗覆麵,煙霞色流仙裙上流光湧動,美得仿如仙人下凡。


    整個大廳的食客都沉默了,婢女們似乎早已經習慣庸俗凡人們驚呆的模樣,嗤笑一聲,把靈石扔給掌櫃,“收拾幹淨些,我們家仙子受不得半點髒汙。”


    吩咐完這些,她躬身在前麵提著銅花熏球,引著主人往後院走去,留下滿地的花瓣與暗香。


    “咳。”杜京幹咳一聲,把腦子裏“戲台上唱戲”五個字趕出去,朝後院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到沒有,這才是大宗門的氣派。”


    箜篌低頭看著地上的花瓣,思考著一個嚴峻的問題,這要采多少花,才能走一路飄一路花瓣?


    “喂。”杜京用扇子敲了敲桌子,“女人,要不要跟我走?”


    “剛才大美人從你眼前走過去,你怎麽不叫她跟你走?”箜篌眨了眨眼,“難道我比她更美?”


    “瞎想什麽,這種大宗門的弟子,我惹得起嗎?”杜京十分誠實道,“我又不傻。”就算是紈絝,他也是一個識趣有腦子的紈絝,惹不起的堅決不惹,欺軟怕硬是他人生格言。


    “那你還很了不起哦?”箜篌翻了一個白眼,懶得再理他,轉身往樓上走。


    “喂喂喂,我跟你說了,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杜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這個看起來可愛活潑的少女袖中飛出一把劍,劍身散發著瑩瑩金光,劍尖直直指著他,離他的腦袋隻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是上品法器!”膩在杜京身邊的女人飛快地收回手,嚇得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再靠近他。


    “有、有話好好說,舞刀弄劍多不文雅。”杜京往旁邊躲了躲,劍尖跟著移了移,寒冷的劍氣刺得他眼睛澀澀的疼,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身份,竟然出手就是上品法器?


    “是嘛?”箜篌捧臉,“但是我覺得調戲女孩子更不文雅,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得對!”大滴大滴冷汗朝脖子裏流,杜京就怕這把劍不小心抖一抖,就嗖的一下飛進他腦子裏。


    “細說起來你們邱城還是依附在雲華門下,雲華門可是向來厭惡調戲良家女子這種事。”箜篌手一揮,收起飛劍,“知道兩年前一個元嬰老祖調戲雲華門弟子的事情嗎?”


    杜京一邊擦汗,一邊連連點頭。


    “他最後是什麽下場,你知道嗎?”箜篌笑眯眯地問。


    杜京全身一僵,汗也不敢擦了,“仙子見諒,仙子見諒,在下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告辭。”說完,連滾帶爬衝出客棧,連頭都不回一下。就怕跑慢了,箜篌手裏的劍就戳到了他們身上。


    客棧老板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打起來。他彎下腰,把藏進抽屜裏的招財貔貅擺件又放了出來。


    箜篌回到房間,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都收起來放到一邊,從收納戒裏取出被子枕頭鋪上。靈慧師姐跟她說過,客棧裏很多被子枕頭不幹淨,用自己帶的比較放心。


    還是修真界好,這麽多東西都可以塞進收納戒裏,若是在凡塵界,她出門帶的那些東西,肯定要裝好幾輛馬車。


    躺在陌生的床上,箜篌有些睡不著,幹脆起身打了一會坐,讓靈氣運轉周身。這個客棧非常安靜,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沒有半點聲音。


    “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黑夜,也打破了客棧的寂靜。箜篌披上外衣,也不顧披散著頭發,拉開門跑了出去。到了樓下,就見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她身上的彩衣被血染紅了很大一片。最可怕的不是她身上恐怖的傷口,而是她臉上怪異僵硬的笑。


    這個女人,是今天那個跟掌櫃高傲說話的婢女,現在她死了。


    “月蓮。”趕來的彩衣婢女們臉色非常難看,她們轉身看著客棧裏趕過來的住客們,冷聲道:“凶手就在你們裏麵。”


    “姐姐,月蓮的心髒沒有有了。”一個婢女驚慌道,“還有身上的血……”


    屋內盈滿血腥味以及死人的味道,箜篌看著這幾位神情憤怒的彩衣婢女,皺了皺眉,莫名想到了那個調戲她,還說要帶她走的紈絝。那個紈絝是知道什麽,還是說這隻是巧合?


    “發生了什麽事?”穿著流仙裙的女人走出來,她頭發鬆鬆垮垮的挽著,不過沒有再戴麵紗,露出了漂亮的臉龐。隻是這個時候,客棧裏的人都被月蓮恐怖的死法震驚,來不及為她的容顏震驚。


    “姑娘,月蓮死了。”一個婢女紅著眼眶回答。


    女人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彎腰在月蓮手腕上探了探,用手帕擦幹淨手,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在下是昭晗宗的綾波,在下婢女的死因十分可疑,還請諸位給我幾分薄麵,回答我幾個問題。”


    “原來仙子竟是昭晗宗的綾波仙子,失敬失敬。貴派的人死因如此淒慘,確實應該查清楚。”


    “仙子請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多謝諸位。”見眾人如此給麵子,綾波臉色好看了幾分,她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不知諸位可有覺得你們中間哪位行跡可疑?”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雖然不敢得罪昭晗宗,但也做不出得罪人的事,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綾波也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麽,讓幾個婢女守住門,才道:“那麽請問,今晚有哪些人進了房間以後,又出來過?”


    箜篌怔怔地看著綾波,覺得這位女修真是好看,鬆鬆垮垮的發髻好看,手也好看,全身上下都好看,生起氣來的樣子,都自帶風流。這樣一個大美人提問,就算她的問題有些可笑,大概也沒有人舍得不回答她。


    果不其然,眾人對綾波的問題很配合,紛紛表示自己沒有出過門,還拉旁邊的住客來為自己證明。


    殺人者不僅僅殺了月蓮,還挖去了她的心髒,吸幹了她身上的血,這絕對不能是正統修士的手段。但是壞人不會在臉上刻字,若是有意隱瞞,誰也看不出來。


    “哎呀!”聽到動靜的大嬸跑出來,看到地上的屍首,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怎麽又、又死人了?”


    “又?”箜篌抓住這句話的重點,看向普通婦人,“這個客棧,發生過類似的事?”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婦人臉色發青,不敢靠近屍首:“不不不,不是我們客棧。一個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五的晚上,有個姑娘死在鳳祥客棧裏麵,據說內髒都沒有,身上的血被吸得一幹二淨,他們都說,這是妖魔鬧事。城主派人巡查全城,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沒想到……”


    是邪修幹的?


    可若是邪修拿人練功,他也應該挑不起眼的人下手,為何偏偏挑昭晗宗的婢女,這不是讓事情鬧得更大?


    難不成,這還是一個喜歡引起轟動的邪修?


    師父說過,好人千篇一律,壞人千奇百怪。他們的想法與手段,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隻可惜如花似的女子,就這麽喪生於魔爪。


    第27章 孫子


    綾波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箜篌,在一群相貌普通的人裏麵,若有一個姿色出眾的少女,自然會比其他人顯眼。隻是她看出對方骨齡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是築基五階修為,便沒有把目光過多的放在她身上。


    見箜篌主動幫她向客棧裏的人提問,綾波才主動開口道:“不知姑娘是?”


    “在下雲華宗弟子箜篌。”箜篌向綾波行了一禮,“綾波仙子有禮了。”


    “箜篌仙子好。”綾波回了一禮,臉上的表情鄭重了幾分。她聽說過箜篌的名字,兩年前師父跟她說,雲華門出了個跟她一樣的修煉天才,年僅十四便已經築基,沒想到她們會在這裏相見。對於箜篌,綾波心情有些複雜,既欣賞對方的天分,又不喜歡一個比她小的姑娘搶去她的風頭,所以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其他人在心中暗暗吃驚,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一下子就遇到兩個大宗門的弟子。還有人想到白天時,有紈絝子弟調戲箜篌,如果那個紈絝子弟知道這位姑娘是雲華門弟子,恐怕早就嚇得腿軟了。


    “不知箜篌姑娘晚上睡覺時,可曾察覺到什麽異動?”綾波問。


    箜篌搖了搖頭:“今晚格外安靜,我也是聽到尖叫聲後,才出來的。”她在四周望了一眼,“尖叫聲是誰發出來的?”


    那個尖叫聲格外淒厲,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讓箜篌意外的是,在場所有人都說,他們也是聽到尖叫聲以後才跟著下樓的,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先發現了屍首。


    見此情景,綾波臉色再度變得難看,那個尖叫聲是故意引他們出來的,也許這個人正裝作不知情的住客,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束手無策,來嘲笑他們昭晗宗的無能。


    他是在落昭晗宗的顏麵。


    想到這點,綾波美麗的臉上染上怒意:“凶手是想與我們昭晗宗為敵嗎?”很多事她可以忍,但是宗門的顏麵,半點都不能丟。


    其他人見綾波動了怒,心裏暗罵那個藏在他們中間的邪修,又怕死的下一個是自己,開始懷疑起身邊的人來。


    “綾波仙子,既然此事發生在邱城,不如派人去通知邱城的城主,讓他一起來協助查案。”箜篌見綾波的婢女堵住了大門口,不讓任何人離開,“這樣你也能多幾個幫手。”


    “若是他們能查出凶手,上個月便把人抓住,今天又怎麽會再發生這種事?”綾波語氣有些淡淡,“箜篌仙子,此乃我昭晗宗的事,請仙子由在下自己做主。”


    這是嫌她多管閑事咯?


    箜篌往樓梯圍欄上一靠,雙手環胸,懶洋洋道:“綾波仙子請便。”說完,雙眼一閉,開始養起神來。


    明明對方沒有跟她爭鋒相對,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但是綾波莫名覺得,自己心頭上有口氣被堵住了,偏偏她還不能發火。沉著臉對手下的婢女道,“把月蓮的屍骨收好,明日就地安葬。”


    “姑娘,月蓮祖籍在平城,奴婢想把她的骨灰帶回平城安葬。”與月蓮交好的婢女硬著頭皮跪下,“求姑娘允許。”


    綾波麵無表情看了婢女一眼,冷聲道:“好。”


    說完,她看了眼眾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還請諸位在客棧多住幾日,費用由在下承擔。”


    眾人雖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綾波開了口,誰也不敢反駁,隻得稀稀拉拉有氣無力地應了。偶有幾個膽子大的,也隻敢小聲嘀咕幾句,卻不敢當著綾波的麵反駁。


    按照規矩,客棧裏出了命案,確實不能輕易離開。但若查清身份,證明自己清白後,是可以離開的。昭晗宗的這位綾波仙子,分明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當做懷疑對象了。


    綾波才不管這些人怎麽想,她入昭晗宗不足二十年,已是金丹期修為,在宗門內受足了寵愛,是聞名整個修真界的天才,誰不給她幾分顏麵?至於這些修為平平甚至是普通人類的住客,她也隻是麵上客氣,實際根本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裏。


    這些人私下裏抱怨就抱怨了,當著她的麵,不還是恭恭敬敬稱她一聲仙子?


    就在大家準備回房間休息時,城主杜彬帶著人過來了,他一進門就向眾人致歉:“杜某管理不嚴,讓諸位受驚了。”說完,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禮。


    眾人連連還禮,說這是邪修作亂,不怪杜城主雲雲。邱城雖不大,但與雲華門相鄰,屬於雲華門的附屬城。雲華門平日雖然不愛插手管附屬城的事,但若是鬧大了,雲華門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惹不起惹不起。


    “弟子見過箜篌師叔。”杜彬穿過人群,來到箜篌麵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晚輩禮。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箜篌站直身體,指了指下麵,“這裏的事情你來解決,我去睡覺。”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回房間。


    忽然,她腳下一頓,指著縮在門口的華服青年,“這位是?”


    “回師叔的話,這是犬子杜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沒有通過入門考核,所以還沒有機會加入門派,但是按照輩分,他是您的徒孫輩。”


    “哦,徒孫啊。”箜篌似笑非笑地看著杜京,“瞧著……還挺精神。”


    “師叔過獎了,這個孽障整日招貓逗狗,不做正事,二十好幾的人,也沒多少修為,讓您看笑話了。”他轉身朝杜京嗬斥道,“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過來給你師叔祖見禮。”


    杜京心裏暗暗叫苦,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跟過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世間怎麽就有這麽寸的事情,一時頭腦發熱,嘴巴上沒把門,就招惹上了一位師叔祖。


    雲華門究竟是怎麽搞的,這麽小的姑娘,怎麽就成了他師叔祖了?


    “晚輩……見過師叔祖。”


    “大聲點,平時嗓門不是挺大嗎,怎麽這會兒像沒吃飯似的?”杜彬看到兒子那縮頭縮腦的樣子就來氣,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沒規矩!”


    杜京幽幽地看了杜彬一眼,這可真是他親爹,不遺餘力地坑親兒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做兒子的他今天把師叔祖給調戲了,會不會氣得當場宰了他?


    “師侄不必如此客氣,自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箜篌笑眯眯的看著站在台階下的杜京,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孫兒乖。”


    杜京:……


    堂堂邱城無敵小霸王,竟然淪落到給十六歲小姑娘當孫子的地步,他還有什麽臉做紈絝?他就是紈絝界的恥辱,小霸王團體中的失敗者。


    正在暗自痛苦時,他手裏多了一個紅色錦囊,是箜篌塞給他的。他不解地抬頭看箜篌,這是啥意思,給他毒藥讓他自行了斷嗎?


    雖然他是紈絝界的恥辱,但也不想死啊,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他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臉皮厚,為了能好好活著,臉也可以不要的。


    “徒孫乖,這是師叔祖給你的見麵禮。”箜篌拍了拍他的肩,心情愉悅道,“明天見。”


    “恭送師叔。”杜彬見自家兒子沒反應,伸腿踢了他一腳。


    杜京連忙鞠躬:“恭送師叔祖。”


    “孫子乖。”


    杜彬望著箜篌離去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雲華門親傳弟子,五靈根天才,這身氣度就是不同。再看看身邊不成器的兒子,他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這是親生的,就不拿來比了。


    再比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抽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


    看到杜彬向箜篌走去時,綾波就猜到是箜篌用傳音符通知了他過來。心裏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人既然已經過來了,她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留下婢女跟杜彬交流,自己轉身回了後院。


    杜京小聲對杜彬道:“這位昭晗宗的淩波仙子可真沉得住氣,婢女被殺,還能回去睡覺。”


    “閉嘴。”杜彬瞪了他一眼,吩咐手下把客棧圍攏起來,以免凶手從其他方向逃走。在他去察看屍首時,昭晗宗的婢女卻不讓,說月蓮是個女子,不宜讓其他男人觸碰。


    “人都死了,你們不讓她安安心心走,還講究這些俗禮,是不是有毛病?”杜京嘲諷道,“難不成凶手是你們自己人,怕我們發現,才故意找借口不讓我們靠近?”


    “胡言亂語!”婢女們氣得柳眉倒豎,拔出劍來。


    “你們想幹什麽?”杜京扯開嗓子大喊,“昭晗宗仗勢欺人啦,要殺人滅口啦!”


    “杜城主,杜公子如此抹黑我派,怕是不妥吧?”為首的婢女臉色陰沉,恨不能一劍戳死大喊大叫的杜京。


    “姑娘見諒,犬子素來無狀,在下一定帶他回去嚴加管教。”杜彬歉然一笑,那張臉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但是口口聲聲說要管教兒子的他,此時卻沒有阻攔杜京的大聲叫喊。


    叩叩叩。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客棧門口,敲了三下門。


    “不好意思,還有空房間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到了門外紛飛大雪中白衣勝雪的男人,刹那間屋子裏安靜下來。燭火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在死者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黑衣男人看到擺在地上的屍首,轉身對男人道:“公子,這店裏死了人,不能住人。”


    客棧裏的住客們:“……”


    難道他們這些站在屋裏的都不是人哦?


    第28章 愛好


    箜篌回到房間以後,並沒有睡著。她打開窗戶,看了眼樓下圍攏住客棧的邱城護衛,靠在窗戶上單手托腮,另外一隻手去接飄揚下來的雪花。


    一輛馬車從街頭東邊徐徐而來,然後停在了這家客棧門口。


    穿著錦衣,披著純色白狐毛鬥篷的男人從馬車中下來,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桓宗取下戴在頭上的鬥篷兜帽,對箜篌展顏一笑,在這瞬間,紅梅綻放、冬日初陽,都不及這個笑好看。箜篌忍不住回了對方一個笑,朝他揮了揮手。


    “公子,這店裏死了人,不能住人。”


    黑衣中年男人走回桓宗身邊:“公子,我們換一家店吧。”


    桓宗抬頭看樓上的少女:“姑娘,你不換一家客棧住嗎?”


    黑衣男人往樓上看去,才看到有個姑娘趴在窗戶邊,正笑眯眯地跟自家公子對視。他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桓宗,神情有些微妙,這寒夜雪天的,公子什麽時候養成跟人樓上樓下對話的習慣?


    “客棧裏死人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今晚其他客棧恐怕也不敢收客人。”箜篌從窗戶裏爬出來,飛身跳到桓宗麵前,“我旁邊的房間還空著,桓宗公子若不嫌棄客棧裏晦氣,可以暫時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身邊有個至少金丹期以上修為的人做馬夫,這個叫桓宗的美男子肯定不是普通家庭出身,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害怕客棧裏一具屍體。


    “生死乃天理循環,對於我而言,並無晦氣可言。”桓宗笑了笑,“多謝姑娘告知,今晚便打擾了。”


    守在客棧門口的護衛覺得桓宗腦子可能有些毛病,知道客棧裏死了人,還要住進去。雖說修道者不拘小節,但這也太不講究了。邱城那麽多家客棧,就算晚上不願意接待客人,但是隻要多花一點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這位俊美公子衣衫華麗,也不像是沒錢的人,何須如此委屈自己?


    “桓宗公子,你的這位護衛,修為應該很高吧?”箜篌對桓宗不好意思一笑,“等下可不可以拜托二位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出門守則第二條,需要求人辦事的時候就求人,臉皮要厚,心要寬。


    “嗯?”桓宗看了眼自己身後的黑衣男人,“他叫林斛,姑娘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林斛先生。”箜篌對黑衣男人行了一禮,“客棧裏現在人心惶惶,等下若是兩邊起了爭端,還請先生出手平息一下爭端。我修為淺薄,到時候鬧起事來,怕是壓不住。”


    黑衣男人看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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