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觀的烈火照亮了整個夜空。


    青璿扶著舞寒煙,從另外一處街道的井口爬了出來。


    兩人望著大火,深深吸了口氣,事後隻覺背脊發涼,剛剛千鈞一發之時,青璿抱著舞寒煙跳進棺材裏,發現棺材裏還有通道,兩人便從水道裏遊出來。


    青璿環視四周,一個人都沒有,不禁心生疑慮:“奇怪,這麽大動靜,竟然沒有一個人出現。”


    舞寒煙雖年老色衰,但眼神依舊敏銳,任何動靜她都能察覺,她見有人從窗邊暗中窺視,便知道他們怕天星真人的責罰,便開口道:“那我們就添柴加火。”


    青璿明白此話的含義,便去找來許多小錢袋,開始分裝五彩琉璃石,然後兩人沿街兩側,不停地分發進每家每戶。


    口中不停地大喊道:“千金藏惡樓,青煙送萬家。今日共歡聚,不分你我他!”


    得到錢袋的每家每戶都點亮了燈火,紛紛傳出喜悅的叫聲。


    兩人笑聲傳遍整個無量東村。


    不遠處,一名藤甲人倒掛在房梁上,遠遠看著青璿和舞寒煙。


    而在另外一邊,長生閣內,藤甲人所看所聽都傳回天星真人腦中。


    天星真人緩緩地睜開眼睛,露出一絲微笑。


    這時一名侍童走進來,在他耳邊小聲道:“開始行動了。”


    天星真人不為所動,麵色依舊平靜,緩緩地端起茶,輕輕地吹了下,小口喝了起來。


    ———七日之後,長生閣開始準備宴席。


    山上的侍童都在奔忙,張燈結彩,布置每個上山路口。


    夏通則躲在廚房裏偷吃偷喝,初七依舊悉心照料盛蘭,唯獨行願一直在藏書閣,沒人見他出來過,初七與夏通也未曾去找過他。


    天星真人這幾日用藤甲人搜尋青璿等人,也未曾去找過他。


    四方無量村鎮的人開始不斷往山上遷徙,躲避七月合一的災禍。


    青璿一行人塗好嗤石的鼻涕,蒙著臉,偽裝成村民,往長生山進發。


    還沒到山口,發現進山的隊伍排成一條條長龍,密密麻麻,將山口圍得水泄不通。


    “娘,上山口都堵了,全是島民。”葉子眺望著前方。


    “怎麽回事?”三娘不禁開始有些擔心,“上次不會這般情景,莫非他們發現了什麽……”


    “先不要驚慌,等我先去打探一下。”青璿安慰胡三娘,並讓慧遠留下來照顧他們。


    舞寒煙不放心青璿,也跟了上去。


    兩人擠進前排,隻見左右兩邊各擺在一張大桌子,兩圈人各自圍在桌前,藤甲人守在門口,天空中盤旋著八眼烏鴉。兩張桌旁分別坐著天星真人的侍童,左邊坐著天琅,右邊坐著天瓏。青璿和舞寒煙用紗巾蒙著臉,不敢靠太近,以免被發覺。


    “什麽?”其中一名島民滿臉怒氣,大喊道,“上次你們才收一顆,現在你們要收五十顆,你們這是搶錢嗎?”


    “沒辦法,昨夜知味樓被炸,供貨金被人盜走,日後沒有大船可以進出清平間,隻能小船走貨,這樣勢必供不應求,島上所用藥草和食物也會越來越少,再加上我們山上也需要吃喝,所以收你們一百顆,算是便宜的。給不起問診費,就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趕緊滾回去。”天琅一邊數著桌子上的五彩琉璃石,一邊不厭其煩的說道。


    “求求你們了,便宜一點,我願意上繳昨晚得到的所有五彩琉璃石。”另外一名島民跪了下來,將自己腰間所有的寶石交了出來。


    天琅微微一笑,側過臉,高聲問天瓏:“天瓏,你怎麽看?”


    天瓏懶洋洋撐著下巴,玩著手中的寶石,歎了口氣,起身道:“唉,不好不好,我們也不為難大家。這樣吧,為了回報島民,我們長生閣推出了最新的優惠政策,進山門還是隻需一顆五彩琉璃石,但找大夫看病需二十顆,找名醫看病需一百顆。”


    “還有件事需告知大家,山中大夫和名醫近日身體有恙,治不了你們所有人,所以名額有限,大夫問診數額僅限三千人,名醫問診數額僅限一千人,山中床位僅限四千人。”


    “另外我們推出了更多細致的問診方案,原先的統一問診劃分成不同的診室,有心室、肝室、脾室、胃室、腎室、腦室、耳室、眼室等等,大家可以依據自己的病情,去看相關的診室。”


    “不過,今日問診費隻算今日,明日若還要看病,需另外交錢,而且抓藥另外算錢。”


    “大家先到先得啊。”


    眾人聽到此話,紛紛上前爭搶,甚至有些人為此打的頭破血流。


    “讓開讓開,窮鬼不要擋道。”


    人群中走出一隊人馬,人人身著金裝玉飾,富貴驕人。


    “這是東村的金麟盧家,最有錢的大家族。”


    青璿低頭一看,原來是胡三娘的女兒草子在身後。


    過了片刻,又走出三隊人馬,一隊人馬身著黑衣鬥笠,優雅翩翩。一對人馬身著鎧甲青衫,威嚴霸氣,還有一對人馬,身著紫袍,嫵媚豔麗。


    草子接著說道:“這黑衣的是西村白蛇崔家,最有名望的大家族。青衫是北村的青牛王家,最有權的大家族。紫袍是南村的紫狐溫家,最美麗的大家族。這四大家族是島上最大的勢力,幾百年來,他們家族與清平間都有秘密往來,連仙境之主都得倚仗他們幾分,自然是比我們優待。”


    舞寒煙小聲道:“他們這麽多人,那你們還有床位嗎?”


    “床位?”草子苦笑了下,“那些床位都是有權有錢的優先,哪是我們這些普通島民能有的,我們能進入山躲個災就不錯了。”


    青璿呸了一聲:“仗勢欺人,一群豬狗不如。”


    舞寒煙也跟著呸了一聲:“對,一群豬狗不如。”


    這兩聲引起了四大家族的注意,紛紛看向他們。


    其中金麟盧家有一位老媼緊盯著青璿。


    “糟了。”青璿心中一緊,知道要暴露,連忙抱起草子就往回跑,舞寒煙緊隨其後。


    “抓住他們,他們就是偷寶石的青煙雙盜!”金麟盧家的家主盧俊聽到她們的聲音,突然想起七日前的晚上,府外傳來的叫喊聲。


    青璿與慧遠擦身而過,四目相對,青璿輕微地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胡三娘見草子被追捕,忍不住脫口叫出,幸而被無樂及時捂住嘴巴。


    “七月合一開始了!”


    人群中有人指著天空大叫,眾人抬頭看到天上七個月亮開始向中間合並。


    一時緊張氣氛,忘了要追捕青璿二人。


    島民紛紛擁擠進入山口。


    慧遠帶著六道眾也混進了入山口。


    青璿與舞寒煙被識破,隻能帶著草子躲在附近樹林中。


    青璿安撫草子,柔聲道:“草子,放心,我會另外找上山的路,帶你回你娘親的身邊。”


    草子紅著眼,小聲哭泣道:“上不去的,我們沒有問診牌,整個長生山不會讓我們進的。”


    “什麽意思?”舞寒煙問道。


    草子抹了抹眼淚,嗚咽道:“天星真人掌管長生山,所以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察覺,而且他可以控製山中一切,他想讓誰進,誰才能進。”


    青璿有點不相信,但舞寒煙聽到此話,想起第一次駕著馬車上山的情景。


    “她說的沒錯,我們很難上山,隻能另想他法。”舞寒煙環視四周,看有無出路。


    青璿沉思片刻,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再添一把火。”


    “你想放火燒山,吸引天星真人的注意?你不怕我們被困在裏麵被燒死?”舞寒煙驚詫道。


    “眼下我們隻能破釜沉舟,死裏求生。”青璿眼神尖銳,似乎早已下定決心。


    舞寒煙扇著扇子,愁眉苦臉道:“唉,我這把老骨頭還得繼續陪你瘋。”


    青璿拍了拍舞寒煙的肩膀,笑道:“放心,舞大人,我還是有計劃的,我們首先找一條長生山的溪流,順著溪流在周圍點火,這樣避免我們被火勢徹底圍困。”


    草子望向天空,猶疑道:“可是那條河道在無量西村,山的另外一頭。我們走過去也得兩個多時辰,可是再過一個時辰,‘七月合一’就開始了,我們會不會趕不過去?”


    青璿自信笑道:“放心吧,我們青煙雙俠最厲害的武功就是輕功,保你一個時辰內,趕到西村。”


    說完,青璿背起草子,舞寒煙身法雖沒青璿快,但依舊寶刀不老,身輕如燕,一直緊跟身後。


    三人馬不停蹄,爭取一個時辰內跑到了無量西村。


    草子帶著她們二人去找溪流。


    三人穿梭在小巷中,草子興高采烈道:“當時我娘帶我們來西村買大米,我和葉子捉迷藏,偶然間發現這個溪流,就在藏在知味樓的後麵。”


    “西村也有知味樓?”青璿一愣。


    “嗯,每個村都有,但是溪流隻有西村才有。”草子越走越急。


    不一會,三人來到知味樓的後麵,抬眼望去,那知味樓倚山而建,外觀造型要顯得幽靜清雅,與東村的富麗堂皇頗為不同,茂密的樹木都遮擋了樓後麵的景色。


    奮力翻開層層樹葉後,發現後山沒有任何的溪流。


    “怎麽會沒有呢?”草子焦急地四處尋找,眼淚開始不停地流,“我和葉子還順著溪流往上爬,爬到了半山腰,被林間的樹木趕了回來。”


    舞寒煙眉頭緊鎖,不安道:“肯定是天星真人改了河道。”


    青璿麵色依舊鎮定,將事先準備好的火把點燃,背上一桶油,回首道:“沒辦法,我兒還在他手裏,即便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進去。”


    剛往前一步,七個月亮合成一個。


    青璿身上的毒咒突然發作,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吐納急促,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她的毒咒以前也發作過,但至今從未體會過如此絕望的疼痛,身上似乎插了千把刀劍,不停地在五髒六腑翻絞,血流不止,身上的每一根經脈也仿佛插著千萬根鐵針,來回穿釘敲打。


    萬般的疼痛終究還是難忍。


    青璿滿臉冷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躺在地上痛苦地慘叫。


    舞寒煙與草子的病痛也發作了,舞寒煙緊勒著自己的右腿,草子狂抓著自己的雙眼,不斷地在地上來回翻滾,痛苦哀嚎。


    此刻,她們終於體會到生不如死的病痛。


    這是一場長久的噩夢,隻想有人能痛快地了結自己的生命。


    但她們連自我了斷的力氣都沒有。


    隻能掙紮,不斷地掙紮,在病痛裏掙紮著活著。


    三人的慘叫聲在陰冷空蕩的村鎮中不斷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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