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秋漣等人走走停停,駐紮在了中原邊界鹿城。


    “那妖女這幾日可還跟著?”赫秋漣對著堂下問道。


    下麵一個女人抬起頭來,輕輕一笑,正是幾日前路邊求救的那個“九娘”。


    “正是。那銀霜粉久而不散,所過之處都有痕跡。我看那妖女精神恍惚,心事重重,此時出手,定能生擒她!”


    “若殺了她絕了後患,紫月門如今人心渙散,一舉兩得,天下至寶,豈不盡在囊中?”


    赫秋漣陰惻惻的笑了。


    羽青路過一處小鎮,匆匆吃過幾口東西。不遠處有一個成衣鋪子,店門打開,裏麵有一火紅的長衫掛於當中。


    她腦子一陣恍惚,他垂於她的耳邊,悄聲說道,


    “你穿紅色好看。”


    “等我娶你時,定十裏紅妝,三書六禮。”


    她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再出來時,已經紅衣颯颯,眉眼舉舉。


    或是懷念,或是祭奠。都不重要了。


    她打開傘,重新邁向了那條不曾舍棄的仇恨之路。


    羽青剛邁入那一片密林,便看見不遠處停駐了一排車馬人群,人人銳目凝視。


    羽青目光一凜,要往後而退,後方齊齊的湧出了一群執著兵器的人馬。很快四麵八方,甚至頭頂樹梢,把這裏圍成了一個死圈。


    麵前最中的鍍金車轎中走出了一個虎背熊腰的人。赫秋漣麵帶笑容,瞪著一雙牛眼,笑道,


    “哼,妖女,我等你多時了!”


    羽青目光掃了一圈,冷笑,“赫堂主想必下了番功夫。看樣子,上次沒有給你打服。”


    赫秋漣臉上的橫肉略略抽動,“隻要你交出素心訣,今日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羽青不慌不忙,收了傘,手往臉上一抹,卸下假麵,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


    靜嫻柔美,清冷如月,赫秋漣顯然沒想到世人口中殺人如麻的“女魔頭”竟生的這般模樣,剛才的狠厲都消了三分。


    他的腦子裏突然又多了個念頭,若能活捉廢了她的武功,置於身邊,是否……


    “跟她廢什麽話,此女狠辣瘋魔,必得殺之後快!”


    “對,為我門人報仇!”


    “嗬……”羽青忍不住冷笑出聲,“怎麽,你們沒體會過化境的威力?”


    “化……化境?”羅不凡忽而想起了紫月寒那一劍,不由得膽顫結巴。


    “化境又如何?咱們一起上,憑她一個人?休想逃脫!”關山嶽執著劍走上前來。


    “對!魔頭毫無人性,如今紫月門也與之為敵,她已無靠山,殺了她!”


    羽青抬起頭,天空中不知何時刮過一片陰雲,遮擋了日光。她看了看天際,又看向身上的紅衣,淡淡的拂了拂,自言自語,“孑然一身,雲來,風去。我不入魔道,魔亦存人間。”


    她的眉間閃過一絲紅光,彼時存了不歸心,如今依然是不歸路。


    曾經的頹頹無力,已然化作此時的不絕之息。


    舊恨新仇,一泯而終。


    “六年之前,你們在我流溯門殺人的時候,也是這副嘴臉。什麽天行,什麽正道。師父,世人可救嗎?他們的冷眼,他們的冷語,都是殺人的刀。若難救,就殺吧!”


    羽青閉了閉眼睛,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瞳孔如墨,幽深似海。她把手中的傘一收,往手裏一執,整個人猶如一條紅練,周身卷著騰騰的紅光,便衝進了人群。


    傘化群影,翻湧如浪。


    傘鋒交割,浮光掠影。


    傘尖似槍,血花飄零。


    隻是力有所盡,孤掌難鳴。


    他們學會了蜂擁而上,也最諳熟厚顏無恥。


    青木派的長老魯修晉甩出一鞭,鋼索纏中了羽青的腰。羽青收傘一刺,傘尖順著鋼索滑起了一串串火花。鋼索被震斷,火花便抽上了魯修晉的臉,眼珠被抽的稀爛。


    姚大寬長戟刺向羽青的肩頭,羽青以傘麵作擋,傘麵之上,有鼇頭竄出,一咬一合,那長戟便成為兩段。一掌再至,姚大寬便噴血伏地。


    羅不凡驅使自己的花狸偷襲,六指如鉤,劃開了羽青的長袖。羽青斜眼一看,二指一飛,便有兩枚銀針沒入了那花狸的額頭。同時傘上一雙金目一閃,那花狸狂躁不安,扭頭奔著羅不凡撕咬而去。


    關山嶽劍法刁鑽,不硬擋不上前,而是見縫插針,橫向遊走,在她肋下劃了不少劍口。


    赫秋漣板斧生風,斧麵纖薄。他不再強力應對,而是專門削向羽青的四肢。在羽青起身斜飛時,那板斧劃到了她的腳踝,入肉一指,筋傷骨動,羽青頓時站立不穩,忙的後仰而去。


    此時,羽青瞅準了一個空檔,躍地而起,飛身上了一棵樹頂。


    赫秋漣以為她要逃,一麵讓綴於樹上的人左攻右擊,一麵招呼背後,


    “想跑?沒那麽容易!快上!抓住她!”


    頓時有幾個人飛身追至,羽青伸手收回了雲巫傘,一個急回,幾個招式把追來的幾個人送回了地麵。


    羽青冷冷的看著下麵,她身形輕盈,站立的幾枝樹梢隻是輕輕搖曳。


    心有魔障,仇緒難平。六年前流溯門斑斑的屍身開始在她的腦海裏閃回,耳朵裏響起了許多的哀哭,還有師父墜崖的身影。


    一個冷寂的聲音透過蒼穹,寂寂而回。


    “今日不得善了,不如就拚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天空中的黑雲越來越厚,遮天蔽日般,讓那躍然東方的陽光重新沒入了黑夜。


    林間突然竄起了一陣陣的陰風,透著刺骨的涼意,像是來自九幽之下的幽靈般,瞬間吞沒了每一個人。


    那些嗚嗚咽咽的風似乎是在舞動,又似乎是在嘲笑,在每個人心裏種上了毛骨悚然的陰影。


    人群中忽然有人膽怯的說道,“又是這種風,又是這種聲音,是不是那個魔獸……”


    羽青忽然垂下眼,冷冷一笑,“看來,你也是一條‘魚’。”


    說罷,羽青袖中忽然竄出一道金光,一閃而逝,剛才說話的人已經瞪著雙眼,倒在地上,額頭之間是一枚砭刀。


    許多人驚駭,忙的調動了內息,舉起了兵器,堅持著最後的強硬,“殺了她!”


    “別急。”羽青突然撐起了傘,“今日,你們所有人,都會葬身於此。”


    說罷,羽青張開手,以內力催動,那傘便獨自飄到了半空,立於遮天蔽日的黑雲之下。


    她張開雙臂,掌心有萬點藍光脫離而去,縈繞在那傘麵之上。隻聽“哢哢”兩聲巨響,那傘變作幾十倍之大,傘麵之下,暗潮湧動,似乎盛裝著半壁大海。


    “她……她想幹什麽?”有人結結巴巴的問道。


    “不管如何,阻止她!”赫秋漣說著,擎著自己的板斧就向樹頂躍去。


    羽青騰出一隻手,在麵前結了一個碩大的結印,赫秋漣的斧子隻是劈進去了半寸又被彈了回去。羽青掌風淩厲再出,赫秋漣連忙躲避,被擋回了地麵,踉踉蹌蹌險些沒站穩。


    羽青眉間的紅光更勝,廣袤蒼穹下,紅衣飄飛,她二指一並,一道引雷竄向黑雲,瞬間包裹了整個傘麵。


    “流——溯——”


    傘麵上的一團團暈染的墨跡開始飛離,絲絲的匯入了那片黑壓壓的陰雲之中。雲層越來越厚,離人群也越來越近,沉重的仿佛隨時能壓下來。


    待那傘麵上變成純白一片,傘也停止了轉動。


    所有人有些驚恐的抬起頭,看向雲端。在那黑雲中醞釀了許久的雷電“劈啪”作響,突然劈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遊動。


    昏天黑地,狂風驟起,吹的四處嗚嗚作響,離此不遠的的太明湖麵也開始攪動不止,水麵上升,水流倒灌。


    天空中突然傳下一聲通天徹地的吼叫,仿佛是來自九天之上的神明之怒,讓地上所有人的心跟著顫抖不止。


    雲層中似乎隱約閃現了一個巨大的獸身,兩首交疊,兩軀合抱,一雙巨目赤金之色,一雙巨眼幽幽深藍,它隻是往地麵上掃視了兩眼,原本跟在主人身邊的飛禽走獸便都化作本體,伏地長嘶。


    “那……那是什麽?”


    “這不是那隻巨翅異獸,倒像……”


    “像是……玄武神獸……”關山嶽垂下劍,一臉不可思議的抬頭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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