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白正禦劍往北而行,抬頭看了眼幾十裏之外像是一灣濃墨的天空,眼裏的目光隨之一冷,劍尖掉頭,往南而來。


    紫月殿內,紫月寒正看著司南寄回的不少暗信。不知何時,蕭玥端了一碗參湯,立於他案旁,正猶豫著如何開口。


    紫月寒的衣服上,鳳眼一睜,鳳魂隨之躁動不安。他身上的羽毛紛紛飄浮而起,劇烈的抖動著。


    紫月寒立時顫了一下,嘴裏說道,“青兒!”


    隨即,他扔下了手中的密函,身影頃刻飄到了殿門口,看都沒看蕭玥一眼。


    他飛身躍上紫月殿的房頂,太明湖上,湖水翻湧不止,漫延上島,天空壓抑的陰雲凝聚不散,齊齊往北飄去。


    紫月寒望向了北方,隱隱約約中,似乎能看見電閃雷鳴,異象頻生。他袖子往空中一揮,坐上赤火急速的向北而去。


    同時,夜楚雲的人馬徘徊在附近,感受到了這突如其來的怒風,夜楚雲抬頭看向天邊,似乎看見了那把白的刺眼的雲巫傘,


    “是卿兒!”


    他心驚的喊道,顧不上旁邊依雲桑奎等人的喊叫,立馬瘋狂的抽了幾鞭子馬尾,往那片陰雲而去。


    狂風肆虐,把下麵的人吹的睜不開眼睛。赫秋漣與關山嶽等人以內力相抗,勉強能穩住自己的身形。


    赫秋漣依然不死心,狂妄的盯著黑雲下的神獸還有站在樹頂上的羽青,說道,


    “焉知不是幻術魔功,這世上哪兒會有上古神獸?”


    “大家一起上,殺了她,還我江湖安寧!”


    “你們難道不想要素心訣嗎?”


    有些人冒著颶風,又順從的握起了兵器,也有人出現了猶豫之色。


    六年前的經曆,沒有人想再來一遍。即便他們人多勢眾,但是他們也暗暗心驚,這世上難道沒有神怒天罰嗎?


    赫秋漣帶著不怕死的幾百人想再次往上攻去,突然,那傘下的潮水停止了湧動,雲層裏的雨仿佛是積壓了許久,瓢潑而下,把下麵的人澆了個猝不及防,被這突然衝下的激流打的站都站不穩。


    微元之上的修士還能穩住腳跟,捏個氣罩籠住自己,而那些修為不濟的人,嘴裏狂喊著,使勁扒著旁邊的樹幹,才不至於被這激流衝走。


    但是這水好像是源源不絕般,裏麵像是灌注了極高的修為,氣罩根本難以維持片刻,而且這水冰冷刺骨,凍的人皮膚生疼,血液外滲。


    不少激流遇地而止,雲層之上的巨蛇探出半截身子,對著地上的水流張嘴一噴,水變成了鋒利的冰淩,從地上穿刺而起,有些人避之不及被刺穿了腳麵小腿,被紮個三孔六洞。


    那些冰淩密密麻麻的把眾人圍困在中間,眾人開始拿起手裏的兵器運功催動,不停的砍著腳下的冰刃,可破除的速度遠遠跟不上繼續結冰的速度。


    赫秋漣掄起板斧,鏟平了自己周身的大片冰刃,又回頭看著眾人的一片狼狽,不禁抬頭看著還在以內力催動那傘的羽青,高聲喊道,


    “不阻止她,我們今日都得困死在這!”


    “她已經瘋了,還不快上,殺了她!”


    說罷,赫秋漣飛身而起,關山嶽等人也都緊隨其後,赫秋漣的板斧一揮,那斧麵帶著森森寒光向著羽青的後背揮去。


    羽青頭發飛起,一手未動,另一隻手卻是伸出來,用內力接住了赫秋漣的板斧。板斧漸漸嵌入,她的手上很快出現了一道血痕。


    黑雲之下,突然竄出了一團黑色的霧氣,一個巨大的蛇頭帶著狂風暴雨向那赫秋漣的麵門咬去。


    赫秋漣大驚,嚇得一下子鬆了手裏的斧柄,急速運功閃躲出幾丈,堪堪躲過這次襲擊。


    關山嶽的劍快飄到了羽青的跟前,快劍一纏,又劃到了羽青的腰側,血流湧注。


    羽青吃痛,雲層裏出現了一條巨尾,猶如麒麟之尾,狠狠的掃到了關山嶽的肩上。


    關山嶽失去平衡,搖搖欲墜之時,那尾巴一轉,黑雲裏又探出了另一個頭,這頭也頗似龍首,嘴巴豁大,竟是一隻巨鼇。


    巨鼇張大了嘴,一口咬住了關山嶽執劍的胳膊。


    關山嶽隻覺得手臂一陣劇痛,眼看著自己的小臂以及手裏的劍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關山嶽痛苦的哀嚎一聲往地麵跌落,赫秋漣心生了怯意,斧子也顧不上了,往下接住了關山嶽,隨之落到了地麵。


    大雨依然瓢潑,地麵上的人步履維艱,還一刻都不能停歇的砍著地上的冰淩。


    赫秋漣倉促之中給關山嶽喂下了幾粒外傷的丹藥,才勉強止住了他胳膊上噴湧的血。血雨衝刷,漫延林周,羽青擎著手,以全部內力催動雲巫陣,內力正在急速的消耗。


    身上的傷痕累累,精力衰退,她的喉頭正有濃厚的血腥味往上湧動。


    這種玉石俱焚的做法,令她的經脈諸竅本能的收縮回護,碧遊感覺到了她身體生氣的急劇衰減,開始有所抗拒,停止了冰淩之術,在雲層之中躁動不安。


    地麵上的人感受到越變越小的雨和慢慢融到水裏的冰淩,他們停止了手裏拚命揮砍的動作,各自跌跌撞撞的往兩邊爬去,想找個安全的地方稍稍喘息。


    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帶著金光的劍,劍上還站著一個孝白的身影。那劍在這一片黑暗的雲層底下,風馳電掣,光亮如流星。


    赫秋漣已經嚇破了膽,又被雲層之下閃現的劍驚得結結巴巴。


    “禦劍飛行,難道……難道是二十多年前消失的……”


    霍秋白眨眼之間已經停在了那雲層之下。他腳踩在少白劍上,麵無表情的看著還在勉力催動雲巫傘的羽青。


    他從很遠已經看見了這傘和這神獸,若是三十年前,興許他會詫異,會找來人比武。隻是他現在滿心滿眼裏,隻剩了痛失所愛的空冥感。


    霍秋白不認識羽青,卻熟悉她的每一個江湖傳言。他盯著羽青的臉,冷冷的問道,


    “你是羽華族後人?”


    羽青此時雙眼模糊,雙手顫抖,她分不清來人是誰,更不知道他所來為何。


    但是她的驕傲,她的倔強,不容許她就此低頭,她費力的點了點頭,嘴裏輕道,


    “我姓羽……我叫羽青……”


    霍秋白背在身後的手驀然攥緊了,他的眉頭蹙起,眼裏的殺意已經騰騰而起,腦子裏隻剩了紫白薇與他說的話,“白哥,下輩子,我還要嫁給你……”


    赫秋漣看清站在劍上的竟是那日護在紫白薇身前的人,他現在想要的是脫身之機。


    他突然站了起來,指著羽青大聲喊道,“就是這個妖女,她親口承認是她殺了白薇長老。我等此前都是受她蒙蔽,她如今還想把我們都趕盡殺絕……前輩,快殺了她!替您夫人報仇……”


    嗖——


    一條極細極小的劍影突然從霍秋白的袖子裏飛出,奔著赫秋漣的嘴飛了過去。


    赫秋漣眼睛裏隻是隱隱約約看見了一道白光,他瞪大了雙眼。千鈞一發之際,他的吊睛虎以身相接,劍影狠狠的刺入了那虎的眉心,吊睛虎連哀嚎都沒來得及,就砸落在地麵上。


    赫秋漣瞪著眼睛看著地上已經沒了氣的吊睛虎,頭頂之上,霍秋白的聲音穿透了幽冥一般的傳來,


    “每一個傷過薇兒的人,都該死!等我殺了她,你們誰,也別想離開這裏!”


    赫秋漣心都麻了,突然覺得曾經在牛頭山上過得也算快活。


    霍秋白腳下的劍突然變出了千萬幻影,道道橫立,他身後布成了一片劍林,每一把劍上都映著羽青紅色的影子。


    唰唰唰——


    劍氣踏破虛空。


    羽青此時頭上的汗珠已經滴滴答答的流滿了臉,她已經無力開口去分辯。她隻是想到了來人是來自紫月門,卻沒想到是來取她性命。


    也罷,前世今生,沒了恩情,沒了留戀,到此為止吧。


    真相、清白、公平,她又何曾擁有過?


    也許在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也會悔愧,想起曾有一個愛過他的女子,錯失在這汙濁的世間吧。


    紫月寒。


    羽青心裏喃喃的叫著,再也無力支撐雲巫陣,更無力去接下這雷霆之怒的劍意。


    她的腳下一軟,整個人失去了重心般的往地上掉去。


    沒有了靈力催動,流溯的身體迅速的變成了遊墨附到了傘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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