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說,這還叫沒什麽大問題?這不明擺著是在鬧鬼嘛。可是聽老太太的說法,除了摔幾個杯子,那個東西好像也沒什麽大本事,可是再沒本事它也是個麻煩,我就猶豫要不要等秦一恒過來了再從長計議,沒想到劉瘸子倒挺膽大,直接讓老太太帶我們進裏麵的臥室看看,我也就在後麵跟著。


    臥室布置得挺幹淨,一麵牆都被打成了一個大書櫃,基本上都塞滿了書,而且倒也真如老太太所說的,靠床邊的小床頭櫃上擺了好幾個杯子。我進這屋其實也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倒是劉瘸子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直皺眉頭。


    大概看了一下,我們三個就退了出來。劉瘸子問了老太太一個問題,老頭是怎麽死的?


    老太太這下就把話匣子打開了,我也就簡單概述一下,大體就是他們家老頭是大學裏麵的一個教授,這輩子就兩項愛好,一個是研究學問,另一個就是下象棋,等到退休以後呢,把精力基本都放在下象棋上了,時不時還總拉一些棋友回家來過招,一下能下一天。就在他死之前的半個月,可能是碰見了一個棋藝特別高超的人,老頭每天都把那個人拽回家來下棋,每次結束時都意猶未盡。這麽幾次下來,大概是老頭的身體撐不住了,有天夜裏突發心髒病,就這樣走了。當時老頭就睡在她邊上,人死了她都不知道,還是早上起來發現的,一推老頭,身體都硬了。


    聽老太太說完,我也跟著迷糊,他這應該算是壽終正寢吧,按理說應該是得去投胎了啊。我就習慣性地轉頭想看秦一恒,無奈隻看見劉瘸子也是一臉迷茫。


    我見事已至此,也隻能等秦一恒過來才能解決了,就跟老太太約了第二天一個時間,告訴她,要是有個頭發挺長的人來找,就說我們來過了,讓他打電話給我。出了門,劉瘸子好像特納悶地咂巴了一聲,我問他怎麽了。劉瘸子說,他覺得這個事可能有點蹊蹺,因為我們剛才去看臥室的時候,有一麵牆的書,嚴格意義上講,書是可以辟邪的,因為字都是正的,所謂邪不壓正,這就是為什麽通常圖書館都是很幹淨的一個地方。如此一來,那個老頭的鬼魂還能停留在那個臥室裏,肯定是說不過去的。


    劉瘸子雖然並不懂行,說的話倒也讓人覺得有那麽些道理。文字能辟邪,這應該是成立的吧,不然那些寫在符紙上的字怎麽能有驅邪的作用呢?無奈我們倆都對玄學方術沒什麽了解,也無法探討,隻能先找了家賓館住下來。我睡得不怎麽踏實,總擔心漏接秦一恒打來的電話,時睡時醒地就這麽挨到了天亮,他卻還是沒有音信。


    秦一恒不來,這個宅子就沒辦法入手。現在,我的處境挺尷尬的,回去吧,怕他來,我們兩個錯過了;不回去吧,也隻能在這裏幹等著。


    劉瘸子建議我再等等,大不了我們再去那個宅子問細一點,說不定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因為很多時候這些怪事也用不著借助方術來解決,老頭一直不走,很可能是留戀著什麽東西。我一想,他說的這些也有道理,之前那個清朝的官不也是因為聖旨不肯投胎嗎?說不定他們家也有老頭放不下的東西。


    於是,我們兩個就又去了宅子,路上我就在想,萬一那個老頭留戀的是他們家老太太,那這事就算是徹底沒戲了。


    老太太倒也好客,估計也是一個人實在悶得慌。我們坐下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著說著就聊到下棋上了,老太太不免又絮叨了一遍他們家老頭對這個有多癡迷,說現在老頭那副象棋都沒人動過,還在臥室裏擺著呢。


    我聽完想了一下,莫非老頭留戀的是之前的那個棋友?想必是他之前沒下過癮也說不定,就隨口問老太太那個棋友有沒有什麽消息,誰知道老太太說完我腦袋就嗡了一下,因為她說那個棋友從老頭死後就再也沒來過,她也聯係不上他,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隻知道他們家老頭管那個人叫小六子,因為那個人是個六指。


    我想,我可能知道秦一恒為什麽會叫我來看這個宅子了,想必他之前可能通過什麽途徑收到了消息。可是現在他又不在這裏,這樣就很棘手了。


    我想跟劉瘸子商量一下,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和六指的淵源,一時間我實在沒了頭緒,隻好趁著白天又到裏麵的臥室看了一眼,果然,窗台上還擺著一副象棋,應該是木製的,看樣子做工很精致,估計價格也不便宜。我沒敢拿手去碰,隻能貼近一些觀察,忽然身後碎了一個杯子,把我嚇了一跳。


    老太太急忙從客廳跑了過來,一邊熟練地收拾碎玻璃,一邊提醒我們別碰那副象棋,說,可能是之前他們家老頭跟人下了一半的棋局,動了子老頭會很不高興的。


    我雖然驚魂未定,卻又覺得事情有了一些眉目,問題八成就出在這個棋局上。我雖然對象棋並不精通,但看個大概還是可以的。棋盤上紅方基本已經被黑方殺得沒有退路了,我猜測老頭執的應該是紅方的子,難怪他死後還這麽憋屈,這個棋他基本上是輸了。


    我把我的猜測跟劉瘸子說了一下,劉瘸子倒是聽得兩眼放光,跟我說,他之前總能聽說一些方術和神神叨叨的事情,這次真讓他碰見了,他倒是願意一試。


    我問他,怎麽個試法?


    劉瘸子就貼過來神秘地跟我說,咱們晚上過來,跟老頭繼續下這盤棋,故意輸給他不就完了嗎?


    第二十六章 棋局


    劉瘸子的提議倒真值得一試,不過,我心裏還是很沒底,這萬一出點狀況,我們倆的小命就懸了。我想,反正到時候也是他來執行,就讓他試一試。我這麽想其實也是有私心的,萬一他成了,這個宅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萬一他不成,惹禍上身的也不是我,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們倆把想法跟老太太一說,她還挺支持,我和劉瘸子就跟她約好晚上再過來,然後就起身告辭。


    回到賓館無非就是耗時間,並沒有什麽可準備的。我們隨便對付了點吃的,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返了回來。劉瘸子事前囑咐了一下老太太,說,到時候無論屋裏發生什麽動靜,她都別進來,怕到時候真的是老頭的魂魄現了身,她誤打誤撞地衝進來,會亂了老頭的神,容易出亂子。


    又等了些時辰,把老太太安頓好,我跟劉瘸子就關上臥室的門,把那副象棋擺了出來。說實話,本來我是不想來蹚這趟渾水的,雖說劉瘸子是想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但畢竟也是為我辦事,於情於理怎麽著我也得陪著。


    入夜後,時間過得挺快,可是我們幹瞪眼等了半天,屋裏什麽動靜都沒有。起初,我還是有些害怕,這麽耗了一陣子,卻也安生了。劉瘸子見這麽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問我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麽辟邪的東西,衝了這屋裏的陰氣,讓那個老頭沒辦法現形。


    我前後翻了一下,也沒發現什麽。劉瘸子就覺得很奇怪,問我,是不是咱們兩個人陽氣太盛了?要不,你先出去躲一下?


    我巴不得他有這個提議呢,正好可以離這個是非之地遠一點。剛想動身,劉瘸子又說,算了,萬一出點什麽狀況,連個搭把手幫忙的人都沒有。我們考慮再三,劉瘸子居然給我提議,讓我躲到床底下。


    臥室的床是一張高腳床,床下的空間很大,躲個人的話,翻身什麽的都沒問題,隻是有很多灰塵。我蹲下看了一眼,覺得他這個提議一點都不靠譜,可是我要說不進去,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麽等下去吧。我尋思著我就鑽進去做做樣子,這樣最後勸說他放棄也有底氣。


    於是,我從屋裏拾掇了幾張報紙,簡單鋪了一下,就鑽了進去。一趴下,視線就因為床鋪的原因立刻變得狹小了,我隻能看見劉瘸子的兩條小腿在屋裏走來走去,不知道在踅摸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屋裏似乎傳來了一些奇怪的動靜,我仔細分辨了一下,也聽不出是什麽發出的,隻看見劉瘸子依然在屋裏走來走去。


    緊接著,我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又看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隻好聚精會神地看著劉瘸子的腿在房間裏越走越快。突然,我發現一個問題——劉瘸子的腳好像一點兒也不瘸!


    這下,我頭皮瞬間就有點發麻,可是又不好表現出來,隻能繃緊了身體,努力放平呼吸。之前跟劉瘸子一路過來,我即便沒有刻意注意,但也是眼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啊,怎麽這個時候他的腳忽然就好了?難道他之前一直是裝的?可如果是裝的,我明明還在這個屋裏,他為什麽不繼續演下去呢?


    我盡力平靜了一下,忽然又冒出個想法,嚇了我一跳。之前老太太提過,她家老頭會半夜在臥室裏來回踱步,難道是劉瘸子剛剛一個不注意被上了身?


    這下我就更不知所措了,想出去救他,自己又沒本事,恐怕會白白送死,可是不出去吧,他完蛋了不說,難道我要這麽在床底下跟這個邪物待一宿?


    正當我猶豫的工夫,劉瘸子忽然停下了。不過,說停下也隻是能確定他的腳步停下了而已,手上在忙活什麽,我並不清楚。劉瘸子站定在床前麵,也像是在琢磨什麽,而後,我眼見著他的身體慢慢地蹲了下來。


    我緊張得快要窒息了,這要是看見一張不是他的臉,真能把我嚇死。所幸他隻是貓下腰,像是從地板上拾起了一個什麽東西。東西很小,我也看不清楚。而後,劉瘸子就走到了象棋邊上,因為屋子裏極其安靜,我能聽見他把棋子緩緩放下的聲音,他在下棋?我為了看清他那邊的狀況,就把身子側了過來,可視線還是極其有限。


    劉瘸子的棋倒像是下得很悠閑,不過,我還是不停地冒冷汗,頭枕著胳膊,感覺心已經跳到了耳朵上。我立刻換了一個姿勢,因為之前秦一恒講過,如果你聽見心跳聲出現在身體其他地方,如手指、耳朵、胳膊等部位時,就是你魂魄最不穩定的時候,很容易被勾了魂。


    就這麽過了足有十分鍾,劉瘸子起身,把燈打開了,就叫我出來。他的聲音並無異樣,可剛才我在床下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的,他的腳一點問題也沒有,我還是得提防。可轉念一想,即便我不出去,他要害我的話,我基本也是沒跑了,還不如先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於是,我爬了出去,見屋裏倒是沒什麽變化,隻是棋盤上的棋子的確被人動過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劉瘸子跟那個老頭下了棋,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醞釀著什麽陰謀,我就試著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劉瘸子把手一攤,說他轉了半天,也沒見那個老頭出來,他覺得如果動了棋子對方就會現身了,結果他一個人把棋都下完了,屋子裏還是安然無恙,最後他也隻能放棄了。我聽完他的話就又去看那副棋,紅方的子被吃了個幹幹淨淨不說,局勢已然成了死棋。我心中不免更加起疑,可是也不敢當即撕破臉,質問劉瘸子,隻能尋思著先回去,等見了秦一恒再作打算。


    我提議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們就回賓館。劉瘸子點點頭,說隻能這麽著了,就先開門出去了。我正要走,忽然聽見有個什麽東西落在了地板上,低頭一看,居然是枚象棋子。很意外,這個時候我竟然沒有害怕,而是很好奇地把那枚棋子拾了起來。還沒等看個仔細,屋外頭忽然嘈雜了起來,老太太的尖叫聲那叫一個清脆,我隨手把棋子裝到兜裏,趕緊奔了出去。


    從我出臥室的門到客廳裏,隻有幾步遠,可是因為戶型的原因,出了臥室的門並不能直接看見客廳裏的狀況。等到我跑出去,客廳裏就隻剩下老太太一個人。我急忙問老太太怎麽了,估計她也是嚇得夠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她越這樣我就越著急,幹脆也不等了,直接先追出去,想必劉瘸子肯定在外麵。


    可是,等我追到外麵,卻不見劉瘸子的蹤影,反而看見秦一恒拿著個旗一樣的東西背對著我,正貓著腰喘粗氣。我過去問他怎麽了,他卻不答話,而是直奔到老頭的臥室裏。借著光,我才看出來,他手裏拿的居然是一麵招魂幡。這種幡通常都是出殯的時候,由長子在前麵高舉著,一來可以讓已故的親人記住從家到下葬的這條路;二來也是給途經的小鬼一個警示,告訴對方這家親人已故,不要在路上為難家人。可是,秦一恒如今拿著這個東西,我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自打我們認識,也從未聽他講過家裏人的事情,難道這回他沒有按時與我會合,是因為家裏出了變故?


    這樣一想,我就想上去安慰他兩句,可是他沒顧上我,隻是在屋裏轉了一圈,忽然回頭跟我說,媽的,果然被他拿走了!


    第二十七章 萬錦榮留下了什麽?


    秦一恒有些氣急敗壞,我一時也找不到話頭,不過腦子裏已經有了無數個問號,現在無非是決定先從哪個問起而已。可是,他卻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出了臥室去安慰老太太了。


    老太太這會兒已經緩過勁來了,說話依舊很有涵養,表示並無大礙,隻是剛才見秦一恒大晚上的這副打扮來敲門,還以為是撞見了黑白無常。


    本來就是給人家添亂的事,現在鬧得雞飛狗跳的,我臉上也掛不住,跟老太太連聲道歉,然後趕緊道別就跟著秦一恒出來了。


    出了門,秦一恒問了我賓館的名字,卻堅持不願意和我搭一輛車,隻說讓我先回去。


    我隻好一個人回了賓館,抽了半包煙也不見他過來。等到後半夜,他才滿臉嚴肅地來找我。我憋了半天的問題,看見他來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一股腦地把我心裏的疑問都問了出來。


    我的問題其實挺亂的,毫無邏輯,也就是想起來什麽就問什麽,最後總結也就那麽幾個問題。一,劉瘸子哪兒去了?二,秦一恒他之前幹什麽去了?三,他說什麽東西被拿走了?四,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秦一恒一直沒說話,等我消停了,他才點著了根煙,猶豫了一下說,因為現代城市化進程的發展以及建築技術和建築規格的現代化,隻有少量建築才會應用到相宅這門術數。而在古時候,這種走街串巷的風水先生比比皆是,而且社會地位也不低。除了運用風水之術選陰宅、找葬區之外,風水先生多半的本事都是應用在陽宅的建造中。那時候並沒有建築師這個概念,一個宅子從開建到住人,完全依靠風水先生和工匠的配合。雖然風水之術並沒有多神秘和難以學習,但大家畢竟還是寥寥無幾,所以,那時有名的風水先生,一年乃至幾年隻會接手寥寥幾個宅子,一是當時的技術導致工期較長;二是有些宅子的建設難免要配合主人的八字命理來運算,窺天命的事情是會損陰德耗陽壽的,所以那些風水大家名聲叫得響,一生卻也就隻有那幾個作品。


    之所以風水先生的社會地位很高,並不僅僅是他們的本事讓人欽佩,而是但凡這些人無論在陽宅或是陰宅的建造中做一丁點手腳,那對於主人來說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所以直至現今,很多在農村找工匠來幫著建宅的人都知道,那些工匠隻能好言捧著,不能惡語相加,說不定哪一個懂零星半點的術數之法,救人用不上,害人卻是綽綽有餘了。在風水師行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每建完一個宅子,這個先生會把這個宅子乃至主人相關的信息記錄在自己的一個小冊子裏,冊子名曰“址簿”,這個冊子可能是一個字帖,也可能是一個布片,總之,多半會縫在袖口裏。這些看似平常的信息,在風水先生手裏就是一個威力驚人的武器。如果這個宅子日後生變,他就能從當時的記錄裏找到應變的對策。而如果這個宅子的主人在宅院建成後拒不付酬勞等,他也能用其中記錄的信息破了宅子的局。如果風水先生已經完全精通此道了,甚至都不用親自去宅子,隻要在千裏之外選對方位,造一個同比例的宅子,再把主人的相關信息加進去,一樣可以搞得宅子裏麵的那家人家破人亡。


    而社會發展至今,懂得風水之術的人經過“文革”十年動亂之後已經越來越少,稍微學點皮毛之人,就可以在社會上以此招搖撞騙,而真正的按照老一輩風水先生的傳統延續至今的人已經快要絕種了,但這並不代表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其實很多高人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隱居山野或是半晌不吐一句話,他們也根據這個社會的發展轉型成了一個現代人,本事在是一碼事,生活上其實和常人無異。


    秦一恒講了這麽一大通話,我聽得實在是雲裏霧裏,這怎麽跟我問的問題一點邊也挨不上呢?可是,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打岔的樣子。我又琢磨了一下,似乎悟出點什麽來了,秦一恒的意思是不是那個劉瘸子拿走的是一個“址簿”?


    秦一恒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而是拿出手機,給我放了一段視頻。視頻應該是從某個視頻網站上下載下來的,畫質不是很好,但也能看個大概。畫麵上一個戴眼鏡的老頭坐在講台上麵侃侃而談,細聽起來,講的大概是風水理論的東西。我看了就很不解,心說,難道這個老頭講的就是他剛才給我講的那些東西?他是怕我不相信特地拿出來做佐證的?可是聽了一陣子,內容雖然挨上邊,但實際卻並無聯係。我就用目光向秦一恒求解。他見我並無耐心看完,就直接把視頻拖到了結束的地方,提醒我專心看。


    畫麵中那個老頭應該是在說結束語,因為說完之後掌聲雷動,視頻也就到頭了。我真是搞不明白秦一恒是何意思,就問他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秦一恒把視頻的進度條又拖了回去,讓我細心聽。我把耳朵貼上去,仔細分辨了一下,那個老頭好像說了句,他最近發現了一個中國建築風水上特別奇怪的地方,不過他還需要繼續深入研究一下,希望有機會再和各位探討。


    聽清了老頭的話,我依舊滿腦袋問號。我實在受不了秦一恒這麽給我賣關子了,直截了當地問他,給我看這個到底是什麽意思。


    秦一恒深吸了一口煙,告訴我,這個老頭就是現在這個宅子的死者,叫萬錦榮,老頭是國內一流大學的建築係泰鬥,不過他的很多學生都知道,老頭其實對於風水術數也極其懂行,多半是從新中國成立前就從事過這一行。


    這下我倒是明白了,那這麽一說,劉瘸子拿走的真的是老頭的“址簿”?可是他拿這個東西幹什麽?跟視頻上老頭最後說的那句話有關嗎?


    還未等我問,秦一恒就搶先開口告訴我,這個老頭的確給不少著名的建築相過宅,不過,多半隻是掛著建築總設計師的名號,而他真正相過的具體是哪幾個宅子,除了當事人,我們也找不到相關的線索。而他這次趕來,就是來找“址簿”的。他猜測老頭的“址簿”上一定記錄了一些資料上查不到的宅子。本來他也是日夜兼程地往我這裏趕,隻是沒想到一路上似乎遭人算計被遮了眼,最後無奈隻能千方百計找了一個方圓十裏內的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這才一路順暢地到了這裏。這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是極其招孤魂野鬼的,因為這些孤魂野鬼無人祭拜,所以對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有著本能的追求。剛才不讓我靠近也是這麽一個道理,怕我無意惹了東西上身,可惜的是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讓那個人把東西搶先一步拿走了。


    現在事情已經有了一點眉目,可是對於劉瘸子,我還是有很多疑問。我問秦一恒,那個人不是劉瘸子?


    他搖搖頭,說,劉瘸子要是長成那樣就好了,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人對我們的行動很了解,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聽秦一恒說那個人並不是劉瘸子,心裏也有點發慌。但回憶起來,這個人似乎一路上並沒有害我命的意思,反而給我解決了耳鳴的問題。


    我就說,這個人也會給我治病啊,而且用針紮了幾下我就好了。


    秦一恒聽完臉色立刻就變了,衝我喊,你說什麽?!你讓他用針紮你了?我頓時緊張起來,就把劉瘸子給我看病的路數給他講了一遍,捎帶著也再現了一下我跟劉瘸子的對話。


    沒想到秦一恒越聽眉頭越緊,半晌才告訴我,我八成是被種了怨痘。這個怨痘細說起來,其實和東南亞地區的降頭有一些淵源。不同之處是,怨痘是用針挑開皮膚,把怨氣種到皮下。說是種痘,其實隻是用針挑破皮膚而已,因為所有的玄機都在針上麵。


    這針並不是普通的針,而是用一種極其惡毒的方式插入小孩的身體裏麵,隨著日子的延長,慢慢插進更多的針。小孩短時間內並不會死去,但隨著針越來越多,終究會危及生命。等小孩死後,再把針取出,頭三根被取出的針,因為沾了小孩的魂,則被稱為魂針;最後取出的三根針,沾了小孩的魄,則被稱為魄針;而中間的那一些丟棄即可,並無大用。相信很多電視上也曾報道過,有很多小孩體內被發現了一些針,卻不知針從哪裏來,這其實都是練怨痘針的一種表現,隻是並不為外人所知。


    說到這兒,秦一恒拉長了聲音,而被這種針紮過的人,命硬的,可以維持原樣三年,三年後即大衰落,運勢低到人不戀生。而命不硬的,嚴重者甚至不久就會有飛來橫禍,甚至是血光之災,全都是要人命的。


    我聽他說的這些實在嚇人,就連忙問他有沒有破解的辦法。秦一恒思考再三,說現在發現得早,而我又是屬於命硬之人,破解的辦法倒是有,隻是要讓我受點苦。


    吃點皮肉之苦倒是無所謂,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我當即就求他幫我化解,他卻說此事並不能操之過急,先安生睡一夜,明天再行事也來得及。


    我心中雖然不安,但也隻能聽秦一恒的話,先睡覺。脫衣服上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在老頭臥室拾起的那枚棋子,就拿出來看了看。


    這是一枚“馬”,我翻過來調過去地看,棋子上也並無其他標記。我心說,這是怎麽回事?是因為這個棋子當時本來就放得不穩固,然後因為細微的震動或是人行走帶來的空氣流動才掉了下來?平常生活中我們也會遇見這樣的情況,好端端的一個東西突然從某處掉落,很多人會疑神疑鬼地以為,是家裏衝進了什麽邪物,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我記得秦一恒講過,如果非要測試是否有汙穢在家,膽大之人,可以每天細心記錄好家裏每一個物件的位置和形態,待到次日再一一比對查看,即可一清二楚;另外,家裏的剩菜剩飯不應隔夜放置在桌上,如若無家神鎮宅,很容易被餓鬼盯上,這也就是為什麽很多地方不吃的飯菜如不能及時整理,也會用盤子或是容器罩住,一來可以防蚊蟲老鼠,二來即是此因。


    但現在這個棋子顯然不會這麽巧。我覺得或許跟那個老頭有關,可這又是什麽意思呢?我知道棋盤上“相”走田,“馬”是走日的,難道是老頭最後借助這個棋子表示了一下輸棋的鬱悶,高呼一聲“日”?不知不覺,我聯想得有點遠了,而且越來越不靠譜。


    我轉過身,把這枚棋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秦一恒講了一遍,想問問他怎麽看。


    他聽後也覺得蹊蹺,因為他去的時候,很顯然已經感覺不到那個老頭的存在了。我把棋子遞給他,他也端詳了半天,最後還是隻能搖搖頭。


    我見也沒什麽新奇發現,正準備睡下,秦一恒忽然拍了一下枕頭,對我說,倘若那個老頭真是冤死或者是死的蹊蹺,他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找出他來不及講出的秘密,那這個棋局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個方位圖?老頭很隱晦地按照方位的布局把他想表達的東西展示在了棋盤上,這樣不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還能完整地保留重要的信息,而這個棋子就是他想告訴我這個方位圖上最重要的一個地方。


    我聽秦一恒這麽說,心一下子就涼了,因為這個棋局已經被那個所謂的劉瘸子動過了。我之前雖然也曾看過原來的樣子,但並無心記憶,現在連大概都已經複原不了了。秦一恒知道棋局被動過,也很失望。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幹脆睡下了。


    熄了燈,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倒不是為了身上的怨痘而擔心,而是覺得現在的處境讓人糾結,可是糾結也沒用,日子還是要過。這兩天雖然沒怎麽運動,卻也很耗心神,最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十八章 祛怨痘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秦一恒的床是空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我見時間還早,也就不著急找他,而是耐心地躺在床上看電視。快中午的時候他才回來,隨手還拎著一隻小麻雀。我挺納悶,這大早晨的,出去打鳥幹什麽?秦一恒讓我耐心等著,說完從包裏拿了把瑞士軍刀就去了衛生間。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忍不住跟過去看。


    隻見秦一恒在衛生間裏三下五除二地就給麻雀開了膛,破了肚,然後把內髒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黃紙上。整個場麵有點血腥,剛起床就看到這些還真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接著,他又從兜裏掏出一把稻草,用紅繩紮了一個小草人,把包在黃紙裏的內髒塞到了草人的肚子裏,最後在草人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紅線,叫我綁到中指上。一切做完,秦一恒就告訴我,今天一天也甭想到處跑了,就這麽安心待著,別把線弄斷了,等到晚上的時候才能開始祛怨痘。


    我隻好把草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躺在床上保持著一個類似於輸液的姿勢。雖然這個姿勢並不辛苦,可是長久下來,胳膊還是有些發麻,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因為被綁的是右手中指,所以用筷子也極其不方便。不過幸好有秦一恒在,還能搭把手幫幫我,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就這樣終於挨到了天黑,秦一恒見時辰差不多了,就把房間的燈閉了,讓我起身站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把草人放在了月光底下,接著掏出了一張黃紙,寫了我的名字,又叫我紮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上麵,然後燃了黃紙。瞬間,紙就燒成了灰燼。


    我在旁邊看著,倒也覺得挺新鮮,不過眼見著黃紙燒完了,心也開始漸漸緊張起來,因為秦一恒說過會有些苦頭要吃,相信紮破手指應該不算苦頭吧。


    起初並沒有什麽異常,我見秦一恒一直盯著那個草人。可是慢慢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見那個草人似乎微微地動了那麽一下。秦一恒的臉色看起來也很緊張,他也發現了草人的微動,當機立斷地拿出準備好的一個小裁紙刀片,讓我伸出手,在我十個指頭第一和第二個關節之間,挨個來了一刀。裁紙刀有多鋒利不必多說,我的手上幾下就布滿了小口子,血也開始慢慢從刀口流了下來。


    秦一恒扶住我的雙手,叫我把血滴到草人上。每一滴下去,草人似乎就掙紮一下。雖然見了紅,想必他也是拿捏準了分寸,血滴了一會兒就止住了。可是十指連心,倒也真是痛到我了,不知不覺間我的額頭上就出了不少汗,低頭看去,草人上已經沾了不少的血。


    隨後,秦一恒掏出一捆紅線把紙人像木乃伊一樣纏好,然後扯斷了綁在我中指上的紅線,告訴我,現在怨痘已經被轉到了草人裏,今晚先留它在屋裏睡一宿,明天找個時間,放到車流密集的主幹道上讓汽車壓一天就沒事了。


    我聽他說沒事了,也長出了一口氣,可是對於那個草人還是有些忌憚,就讓他放到了衛生間裏。


    等他放好了草人,就對我解釋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是常識,他就是用麻雀的五髒和紙人偽造了一個我,把怨痘轉了過去。不過,這樣做的話,明天草人在路上被壓,我的運勢還是難免會低一陣子,但如果運氣好,被婚車壓到,倒是能解了晦氣,隻是結婚那家恐怕會鬧點小災。


    事情已經解決,我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這一夜本以為可以睡個安穩覺,誰知道半夜時卻仿佛聽見屋裏有小孩在哭。我側過身,見秦一恒也醒著,他衝我比畫了一個繼續睡覺的手勢,說並無大礙,我也隻好翻身睡去。這一夜雖說睡得並不踏實,但也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秦一恒照計劃把草人放到了一條車輛來往頻繁的路上,然後又跟我商量了一下,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回那個老頭家去看看。


    我也認為必須回去一下,即便不是去看看能否從那個棋局找到些什麽提示,起碼也得去給老太太道個歉,告個別,何況我心裏還是覺得這個宅子可以買下,因為現在老頭的魂魄已經不在了,這筆生意還是很劃算的。


    我們重回了老頭家,老太太並沒有因為那天的打擾而責怪,依舊笑臉相迎。我就坐下來跟老太太繼續細化著簽合同的事情,秦一恒就去老頭生前的臥室看看有沒有新發現。合同的事情聊得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可惜的是,秦一恒那邊卻沒有任何收獲。反正事已至此,雖然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開,但至少這個宅子我是能拿下了,這樣一來,這次所費的波折倒也是值得的。秦一恒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不過現在看來也隻能打道回府了。於是我們又停了一日,待到跟老太太簽完了合同,我們才起身返程。


    回去的火車上我才想起問劉瘸子的事情,因為如果秦一恒給我的地址沒錯,而我又按照正確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假冒的劉瘸子的話,這其中必有很大的問題。


    秦一恒說,他其實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等我們回去後,他會去找一下劉瘸子。可是現在看來,找到他的機會估計微乎其微,如果往不好的方麵想,劉瘸子很可能是出事了。


    對於一個人的生死,坦白講,我跟鬼神打了這麽久的交道,其實已經能看淡很多了,但對於活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我還是不太能適應。


    第二十九章 袁陣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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