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告訴你一件事,我有看上的人了,他不幸是個男的,你還認識,我看挺好,將來一塊過日子省的再重新磨合了……呸呸呸。”


    黃華在旁邊看著在他們家蹭飯吃不肯走的某人,某人沒精打采地蹲著,在那麵對著牆,嘀嘀咕咕地琢磨詞兒,挺有喜感,他心說,以前怎麽就沒發現王樹民這個同誌這麽有搞笑天分呢?


    “媽,你說人好,對我好就行,還真有一個人,人好,對我也特別好,最重要的是我還能保證他將來對你們也孝順……唉,還是不行,這話怎麽說呢?”


    黃華從飲水機裏接了杯水遞給他:“王導,您都在那自編自演了倆小時了,渴不渴?”


    王樹民接過去,愁眉苦臉地說:“老黃,給點經驗教訓吧?”


    黃華在一邊坐下來,托著下巴,笑得挺賤:“想知道呀,想知道你……”


    “滾滾滾,別指望我求你,愛說不說。”


    黃華翻了個白眼:“出櫃還是不出,是個問題——想當年呀,我是年方二八,正青春……”


    王樹民驚悚地看著他:“被師父削去了頭發——你還有這思凡的曆史呀?”


    李愛軍正從外邊進來,習慣了也不避諱王樹民,撲上來親了黃華一口,膩膩歪歪地在那咬耳朵:“晚上吃什麽,寶貝?”


    直把王樹民惡心得差點血濺三尺。就聽黃華操著也不知道是綿羊音還是羚羊音的顫音拖長了說:“我想吃麵——”


    王樹民默默地哆嗦了一下,淡定地把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給拍下去:“老李啊,我想吃肉。”


    李愛軍回頭翻了他一眼:“沒你事兒。”然後跟變臉似的,回頭對著黃華和顏悅色和風細雨地說,“吃什麽麵啊?炸醬還是打鹵?”


    “兩樣兒。”


    “成,兩樣兒,我給你做去。”


    王樹民不幹了,掀桌起義:“李愛軍,我是你老首長。”


    李愛軍哼著小曲進廚房,飄飄悠悠地來了一句:“您也知道是‘老’首長呀,都過氣了還耍什麽大牌,有口涼水喝不錯了您哪。”


    ——這倆兔崽子,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廚房裏抽油煙機忙活起來,黃華點了根煙,靠在軟軟的沙發墊上:“我沒跟你逗,我出櫃那會兒真是不大,才十七,還沒成年,喜歡上我們高中班主任。”


    王樹民差點讓水給嗆著,目瞪口呆地回頭看著他:“真、真的假的?用不用這麽狗血的……”


    “這不太正常了,他站講台上,心理上就給我一種膜拜仰視的感覺,模樣再過得去一點,年輕些,脾氣好些。”黃華彈了彈煙灰,搖搖頭,好像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我偷偷給寫過情書,沒敢給他看過,塞在櫃子縫裏,被我們家保姆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了,當個新鮮事告訴了我爸。”


    王樹民頓了頓,伸手拍拍黃華的肩膀。


    黃華一樂:“得了吧,都多少年了,誰青春年少的時候還沒有過思春的小錯誤?”


    “後來呢?”


    “後來……反正我們家老頭也發現了,我就直說了唄,把我老頭氣得半天沒緩過來,回頭就上廚房拿了把剁排骨的砍刀出來,說要把我就地正法。”


    王樹民張大的嘴良久才合上:“那後來怎麽就說通了?”


    “他就我這麽一兒子,真砍了誰管他叫爸?我就跟他說,你嫌我丟門麵,你上大街上拉個不丟門麵的過來,讓他管你叫爸,你看他叫不叫?”黃華挑挑眉毛,樣子有點妖孽,“我當初又沒求著他跟我那一天到晚推長城老娘把我生出來,誰讓他要這麽個兒子出來氣他呢,該!”


    王樹民笑了,轉過頭去,一口氣喝幹了杯子裏的水:“也是,可是咱這不是不想這麽壯烈麽,再說我們家那個和我們家那老兩口的關係特殊……”


    黃華說:“那我沒轍,我認識的人都挺壯烈的,我們家老頭子還屬於比較想得開的,前幾年一哥們兒他媽才那絕代呢,壓根就不讓提這事,一提這事就尋死覓活,手頭隨時拽著根繩子準備自掛東南枝,一天到晚追在他屁股後邊催他娶媳婦,你還不能頂嘴,一頂嘴那老太太就把繩子拿出來,披頭散發撕心裂肺的。”


    王樹民聽得小心肝“突突”的。


    他要真把賈桂芳氣得要上吊,謝一非拿根繩子把他吊死不可……


    唉,人生漫漫,情路多舛也。


    王樹民琢磨這事整整琢磨了好幾天,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於是行動快於心動地打了那個人的電話,謝一那個長得猴精猴精的同事,不是有什麽心理學和經濟學的雙學位,嗯,可以谘詢一下。


    蔣泠溪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剛剛梳妝完畢,正在一邊穿外衣一邊挑能搭配的鞋子,jason的家人要來華,算是要見未來的公婆了,得好好拾掇拾掇。她看見來電顯示也有點納悶,一手接起來一手去繼續翻鞋架子。


    王樹民就問:“求你幫個忙,給我點啟示吧?”


    蔣泠溪對著鏡子試鞋,歪著頭看了看,覺得不滿意,又脫下來換另一雙,漫不經心地問:“什麽呀?”


    “假如有件事,你知道和對方說了,對方會很生氣,也不答應你,你還非得讓他答應不可,怎麽辦?”


    蔣泠溪想了想,以她那不大靈光的邏輯思維,把王樹民這句挺抽象的話給轉明白了,扁扁嘴:“你惹謝一生氣啦?沒事,你不用和他搞策略,低頭認錯再好好說話道個歉,他不會生太久的氣的。”


    王樹民心說我的人你那麽了解幹啥,想起還有求於這丫頭,隻得給咽下去了:“不是小謝,是別人,不過和他有關係。”


    蔣泠溪一皺眉,剛想細想想什麽叫“和小謝有關係”,jason已經在催了:“ling!”


    “啊,來了來了,馬上!”手忙腳亂地把攤出來的鞋子都推回去,蹲下去把選出來的那雙往腳上套去,還真沒心思跟王樹民打馬虎眼了,於是敷衍了事地說,“想讓對方答應你一件你知道他不會答應的事情是伐?oh my,我都快被你繞進去了,有個‘閉門羹策略’,簡單來說,就是你先向對方提出一個更過分的提議,等他被你氣蒙了以後,你再用你自己的真是目的去緩和,很靈的,一開始是在上門推銷的實驗裏做的,你試試看好了。”


    “啊?”王樹民沒聽懂。


    蔣泠溪把鞋子穿好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語速極快地說:“就像你要問別人借一百塊,先問他借一千塊,他拒絕你心裏會有負罪感,這時候你再退一步問他要一百塊就容易多了,懂了伐?哎呀王先生我幫你講,我今天趕時間,回來再說好伐,就這樣,拜拜。”


    電話一陣忙音,王樹民仔細想了想,別說,好像還真有那麽點道理。


    於是一個餿主意在他心裏形成了。


    十月一國慶節前的一個禮拜,王樹民給賈桂芳打了電話,通知說自己雖然投入了個體行業,但是還是決定遵從國家法定節假日,回家看看老爹老娘。


    賈桂芳自然是樂意的了,這時候王樹民又說:“媽,你上回說,要是有,嗯……的人……”


    賈桂芳當時耳朵就豎起來了,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一疊聲地問:“怎麽的?怎麽的?有對象了呀?哪裏人呀?幹什麽工作的?家裏幾個孩子?父母是幹什麽的?城市戶口還是農村戶口……”


    您說這老太太,一準是把人口普查的那張表格給背下來了,可憐王樹民一個前特種兵被轟炸得言語不能,沉默了半天,才苦笑著說:“等我把人帶回去給您看看就知道了,行了,先保密,回去再說,掛了。”


    他都能想象老太太在那邊怎麽上躥下跳,嗯……但願老太後和老頭子倆人老當益壯,能受得起這麽一天雷。


    那邊通知到了,這邊也差不多要準備起來了,王樹民問黃華:“你對這地方的……那個圈子,熟麽?”


    黃華說:“幹啥,你買情 趣用品啊?”


    王樹民兩眼一翻:“去你大爺的,給我找個mb回來,有問題麽?”


    黃華張嘴就:“沒問題,你找……啥?”他表情就那麽僵在臉上僵了兩分鍾,然後結結巴巴地小聲跟王樹民說,“兄弟,我勸你一句話,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一樣,咱找個人好好過,不興這麽玩的,再說你不是有……你對得起人家麽你?”


    王樹民就知道他想歪了,拉過黃華的耳朵,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黃華臉色一波三折地跟著變,最後居然猶猶豫豫地點起頭來,仔細想了想:“哎?有門,有門——”他一拳打在王樹民肩膀上,“行啊你小子,這辦法都想得出來,有道行。”


    “那是,”王樹民大尾巴狼似的,“我有高人相助。”


    黃華辦事效率奇高,第二天就還真給他聯係到了那麽一位,王樹民摩拳擦掌,準備好了忽悠他們家老頭老太太,然後興奮地給謝一打電話,想告訴他自己這天才計劃,結果——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第二天撥過去,還是。


    王樹民想了想,準是那天口無遮攔地管小謝叫“媳婦”,把人給惹毛了,指不定又把他屏蔽了還是什麽的,這事兒他有經驗,過幾天對方忘了就好了。


    他心裏樂得都快飄起來,淨顧著醞釀那個“大計劃”了,小謝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吧,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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