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莫家小妹的糾纏,以及莫家變種火雞妹的推波助瀾下,莫匆還是一臉無奈地帶著小瑜按響了安捷家的門鈴,身後莫瑾把自家門推開一條小縫,帶著猥瑣的笑容偷偷看著。


    裏麵應了一聲“來了”,可是話音還沒落,就聽見“乒乓”一陣東西砸了的聲音,等了半天安捷才把門拉開。他身上裹著藏藍的睡袍,形象比較淒慘,一隻露在外麵的手正往下滴血,裏麵的玻璃渣子還沒來得及清理出來。


    “小瑜,快回家拿藥箱過來。”莫匆拍拍妹妹,然後回過頭來,很無語地指著安捷客廳裏,那眼下已經粉身碎骨的大玻璃花瓶搖搖頭,“你不過日子了?”


    安捷一邊在衛生間的水龍頭底下呲牙咧嘴地衝著手上的傷口一邊憤懣:“假冒偽劣產品,絕對是假冒偽劣的!那麽大一瓶子,讓我衣服角一帶就倒了,這底盤也太不穩當了……你知道三一五投訴電話是什麽麽?”


    自己在家也能掛彩——那邊小瑜拿來了藥箱,莫匆雙手撐在門上,趁機回頭白了莫瑾一眼,心說這就是你心目中的完美男人。


    莫瑾吐吐舌頭,縮回去了。


    莫匆幫安捷處理好了傷口,然後清掃了一下花瓶碎片,又把地板拖幹淨,血跡從客廳到衛生間滴答了一地,跟凶殺案現場似的。


    小瑜把上回借的書原樣放回書架,想找本其他的看,卻驀地發現書架上多了不少東西,嶄新的書脊,有的甚至連包裝都沒來得及拆開。


    她仔細一看,架子上每一本古書旁邊,都多了一個新的注釋版本,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正和自己哥哥聊著什麽的清秀少年,心裏忽然有種悶悶的暖和。


    小瑜抿抿嘴,小心仔細地抽出幾本書,連同旁邊的注釋版。


    好容易把這對兄妹送走,安捷靜靜地靠著門鬆了口氣,解開自己的睡袍,左臂上有一道明顯被子彈擦過的傷痕,皮肉向外翻著,雖說談不上什麽重傷,但看著也頗為觸目驚心。


    這一天晚上過的實在是懸,他沒想到莫匆的反應能那麽快。


    安捷的槍械是醉蛇友情讚助的,曹兵也確實是他放倒的。


    許老四這些年有莫匆撐場麵,還真撐出點假門道來,居然那種情況下還能人五人六地跟曹兵坐下來說話,並且邏輯正常思維無混亂。


    其實就靠他一個人暗中放冷槍想要從中搗鬼,確實不容易,畢竟莫匆年輕不年輕的,能力在那擺著呢,幾年的時間能在這個大染缸裏混出個“黑衣宰相”的名頭來,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


    安捷原沒想當場做什麽,本打算見機行事,誰知道正好許老四精明謹慎過了頭,把一個嘍囉留在暗處守門,這可陰差陽錯地讓幫了他大忙,等曹兵的人一鑽出來找大夫,安捷立刻繳了那嘍囉的械,槍口頂在他腦袋上逼著他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


    曹兵的人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果然大驚失色地跑回去報信,然後語焉不詳的時候,適時地滅口……這事情就算辦成了。


    可他沒算到就這麽一槍,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後又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讓莫匆給逮到了方向,小兔崽子這當機立斷的一槍驚險極了,饒是安捷躲得快,正好讓莫匆打著了自家的替死鬼,也險險的被槍子擦過了手臂,當時那血水就冒出來了。


    這傷不能讓人看見,尤其莫匆叫門的時候,安捷正在處理自己的傷口處,他實在擔心這年輕人的敏銳程度,這人有的時候就像是一頭野獸,有著人類難以理解和企及的五官六感,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機警,於是隻得故意帶倒了客廳裏的花瓶,劃出一個可以見光的傷口給他看。


    安捷悲摧地想,自己這般勞心費力外加血淚齊下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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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一場熱鬧過後,莫匆抑鬱,安捷悲摧,無人歡喜來數人憂,西城區離著長安街不遠,寸土寸金的地方上的一個四合院兒門口,一輛車停下來。從車裏走出個人,人模狗樣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邊金融街的白領。


    沒錢的人住樓房,有錢的人住胡同四合院,這話說的不錯。


    院子打理得很幹淨,宅門石獅子,影壁樹藤子一件不缺。屋裏依依呀呀地放著《趙氏孤兒》,馬連良先生版的,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手指輕輕地在椅子扶手上敲著拍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哼。他腳邊臥著一條金毛,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一眼進來的人,又把頭低下去繼續打著盹。


    進來的人沒敢打擾,默默地立在一邊。


    半晌,中年人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睛其實很好看,然而眼神卻空洞極了——這人竟是個瞎子。


    中年人好像還沒從京劇裏回過神來似的,說話的語調極其拖遝:“怎麽著?我聽說許老四跟曹兵打起來了?”


    “是,原本許老四已經跟曹兵談妥了,還綁了老耗子,誰知道突然變卦,讓曹兵吃了冷槍。”


    中年人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到他的狗,輕輕地揉起了狗頭,“嗯”了一聲,半天才接道:“許老四吃飽了撐的麽……你不了解他,這四眼鬼膽小得很,要真是想暗算曹兵,自己不會上前線。”


    “翟哥是說……”


    “他們被人陰了喲,”中年人長歎了口氣,“你說黑衣現在琢磨過來是誰幹的了麽?”


    站著的人一愣:“翟哥的意思是,我們其實也替人背了黑鍋?”


    中年人笑了笑,沒吱聲。


    “對了,翟哥,其實還有一件事。”


    “說。”


    “老耗子死了。”


    中年人給狗順毛的手猛地停下來,空洞的眼睛對準站著的人的方向,那眼睛裏黝黑深邃得黑洞一般,好像他真的能看見似的,他的聲音徒然壓了下去,語速也不再那麽拖拖拉拉,顯得有些神經質:“怎麽死的?”


    “被人放冷槍打死的。”站著的人猶豫了一下,“翟哥,據說……打死老耗子的子彈,和打著曹兵的子彈是同一款。”


    中年人沉著臉不說話,半晌,才呼出口氣來,搖搖頭:“高手,真是高手……他到底是哪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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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秋轉到冬,一天比一天冷,空氣幹燥極了,灰沉沉的天空壓在頭上,路邊盡是行色匆匆的人。而那個神秘地槍手,好像突然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整整一個月,再沒有過動靜。


    但他留下的後遺症還在鬧騰。


    無論自主的還是被陷害的,四哥和曹兵到底還是正式對上了。曹兵在道上那麽多年,畢竟不是白給的,手裏的家夥,身後的資本,甚至是人脈他都占著優,說得上天時地利……惟獨沒有人和。


    一開始他憋著一口氣,險些把四哥逼到絕路上,可是就在他想鬆開這口氣的時候,陳福貴卻倒戈了——這消息一傳出來,當時曹兵就覺得讓人打了一悶棍子,別人或許有疑惑,他自己心裏清清楚楚,他曹兵牛、橫,仗著什麽?


    最大的靠山不是別人,就是這洋鬼子,如今明著是別的地方他壓著四哥,可是陳福貴一倒戈,於他就是釜底抽薪。許老四不顯山不露水,這麽長時間甚至沒露一下爪牙,卻沒想到一出手就是蛇的七寸。


    其實對於莫匆而言,收服陳福貴那是再容易不過的,老鬼子要什麽?要的是利益,誰能帶給他的利益多,他就支持誰,讓誰幹。老鬼子眼不瞎,幾次底下接觸下來,他自然能分得清是曹兵這個酒囊飯袋強些,還是黑衣能給他的好處更多些。


    結果懸念不大,莫匆拿著望遠鏡,在遠處看著曹兵在車上的時候突然遭遇襲擊,一陣槍林彈雨過後,他身邊一個平時不怎麽愛言語的保鏢慢慢地調轉了槍口方向——


    他知道,這事情就結束了。


    莫匆放下望遠鏡,點了根煙,轉身走了。


    無緣無故地給翟老炮當了一回槍使,這個仇,看來隻能記到明年了,他從狹小的胡同裏走出來,隨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拉緊衣襟坐了進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去趟超市,然後打電話叫仍然瘋在外邊的莫瑾早點回家……畢竟,陽曆年除夕了。


    莫燕南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他和小瑜心裏都清楚怎麽回事,隻是這事一直沒讓小瑾知道,傻丫頭昨天還裝作不在意地問自己老頭子元旦到底回不回來。


    莫匆心說,這還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老頭子一輩子除了教書念書什麽事情都沒做成過,好不容易,平生第一次跟考古隊出去探訪那個什麽的古城,就把自己的老命搭在裏麵了。


    做人失敗到這種程度,也還真是為難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上午停電半天,~~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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