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一張年過三十、怒氣衝衝的臉就映入站在門口彎腰恭迎的竇威等人的眼簾。憑借父親的勢力,年紀輕輕就貴為正四品官員的趙家長子趙堯啟穿著便服,在數名家丁的簇擁下來到趙昊啟麵前,身後跟著怕是被罵慘了而頹然垂頭的趙禹啟。


    趙昊啟站在兩級樓梯上,很不情願地轉身麵對長兄,“大哥如此匆忙,所為何事?”


    “我不是說過完事後立即回府,不得在外多待嗎?”趙堯啟板起臉說道。


    “二更還未到,晚點兒也可以嘛。”趙昊啟換上撒嬌似的語氣哀求道。


    “不行。”


    趙昊啟臉色一變,很不高興地道:“父親不是放話了,讓我愛耍到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嗎?”


    “如今狀況不同一般,出了兩條人命,拿著刀劍的賊人沒逮到,說不好還在附近藏匿著。如此危險,還在這裏瞎攪和。我說了回府就馬上給我回府!”


    “什麽賊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我不是在玩,是在幫官差們查案。”趙昊啟紅著臉與兄長爭辯。


    “小孩子懂什麽,這辦案的事情就交給衙門裏的官差們去辦,你立即跟我回府!”


    趙昊啟猛一跺腳,把樓梯的木板跺得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我偏不!”一個轉身,差些跟拚命將高壯的身軀縮成一團躲在他身後的元寶撞一起。“元寶,我們上樓去!”趙昊啟氣咻咻地說著往上走,一路用力把樓梯木板踩得咚咚作響。


    二樓樓梯口的溫度驟然降低了,趙堯啟麵罩嚴霜,釋放出堪比寒流的冷氣。眾人不敢作聲,皆垂著頭,生怕一個不慎與趙堯啟視線相碰,他的怒火會朝自己噴發。過了好一會兒,趙堯啟才沉聲道:“竇提轄,你們幹你們該幹的事。禹啟,跟我來!”


    趙府一群人奔上了樓,眾官差鬆了口氣。


    第四章 鎖上門的是誰


    幸運閣客棧麵向小巷的廂房共有五間,其中三樓的金字三號、四號以及二樓的玉字二號、三號的窗戶,跟瀠香樓西麵最中間的也就是正對歌舞台的廂房相對,特別是金字四號和玉字三號,左邊兩扇窗子均與對麵廂房正對,隻差高度,一個在稍上,一個在稍下的地方。幸運閣的樓層較矮,瀠香樓廂房的窗子剛好在幸運閣兩層樓之間偏下一點兒的高度。如今,趙昊啟正站在金字四號裏左邊的窗子前,一名負責招待三樓客人的夥計被他招來身邊問話。


    幸運閣的二樓和三樓的廂房皆是上房,一樓外回廊兩邊的是下房,圍繞著中庭小花園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的廂房是夥計住的,北麵一列自西向東分別為廚房、柴房、茅廁、仆婦房、馬夫住的廂房以及馬廄。馬廄東麵牆壁與瀠香樓相連,馬廄有三個門,最裏的門麵向後院,還有一扇麵向客棧東走廊的門,突出部分開了一扇臨巷的門,作為客棧後門。幸運閣與瀠香樓兩座建築的後門並排互為左右,後門對著的就是一條共用的,可以讓馬車通行的寬闊小巷,寬度約有五米。幸運閣馬廄突出部分與一牆之隔的瀠香樓後門突出部分皆隻有一層,頂上是北高南低的鱗瓦。


    幸運閣客棧的客房、下房均以木字為號,自右上之下,再至左上排序。二樓廂房豎列以玉字為號,橫排以帛字,三樓豎列以金字,橫排以銀字,從上至下,從右至左排序。東麵靠近小巷一列的第一間為玉字一號,第二間為玉字二號,如此類推。玉字二、三號房一直有客人住,三樓的金字三、四號房原本住了姓蒲和姓陶的商人,分別在下午六時和四時三十分退房離開,因此,如今是空著的。除此之外,整個幸運閣客棧還有一樓最左邊兩列下房,以及一間三樓的銀字二號房因為客人在正午時分退了房而無人住宿,其餘皆住滿了客人。盡管發生了命案,但因已入夜,客人們都選擇繼續留住一宿。


    趙昊啟特別地問了金字四號住客的情況。夥計回道,那是位陶姓的山西商人,已住了五天,是幸運閣的熟客,一年來住個五六回,本來這次是來京收賬,預定要住七天的,誰知新娶的夫人突然得了急病,急急忙忙就退房走了。


    “那名陶商人帶了大箱子和竹籮嗎?”


    夥計搖頭,“是隔壁姓蒲的商人帶了。”


    “哦。”趙昊啟輕輕應了一聲,並不感到意外,接著又問了兩名商人的外貌身材。夥計答道都是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皆談吐斯文。蒲商人比較難看得出來年紀,帽子裏露出的頭發有些花白,麵上卻沒什麽皺紋,蓄了粗野的絡腮大胡子。陶姓商人據說未到三十歲,麵容瘦削,下巴很尖。


    結束問話,趙昊啟又要求夥計領他在樓裏走一圈。元寶忽然大聲說道:“公子,夜色已深,請您及早回府休息。”


    “我還想逛一圈。”趙昊啟昂然自默默地等候在廂房外的長兄麵前走過。


    “您可以改日再逛,如今先回府為好。”元寶追在他背後大聲說道。


    拐過一個彎,趙昊啟低聲問趕上來的元寶:“元寶,你認為我明天還能邁出府門一步嗎?”


    “不能。”元寶想也沒想就答道。


    白了他一眼,趙昊啟冷哼了一聲,“你剛才說的話不就是白說?”


    “才不是,我是已經勸阻過公子了,您那兩位哥哥都聽到了。”元寶小聲回道。


    “放心,大哥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我怕的是回府後連相爺也要拿棒子來揍我!我真的好可憐,從小到大,公子您一闖禍,挨棍棒的總是我。這十多年,我替您挨的棍棒藤鞭比天上的星辰還多呢!您瞧見大公子——我們的侍郎大人那張臉黑成什麽樣子了嗎?希望這回隻躺個十天就能起床。”元寶可憐兮兮地低聲悲歎著。


    “那可不行,我還得靠你幫我打聽事情,可不能讓你被大哥他們遷怒。”


    在三樓的裏外回廊逛了一圈,趙昊啟在樓梯口停住腳,指著麵向中庭的欄杆處豎了雕花木板的轉角問道:“夥計,這回廊的四個角中怎麽隻有這個角用木板擋住?”


    夥計回道,那是因為這個角下方剛好有一口井,圍欄不是太高,也沒樹木擋住,生怕有好奇客人探頭觀看的時候不小心一頭栽下去,同時也剛好在樓梯的位置,因而豎起一塊雕刻了鏤空通花圖案的木板攔擋。


    “原來是這樣。”趙昊啟拋下淡淡的一句話,翩然下樓。趙家大公子、三公子緊隨其後。


    回到府中,安頓好早在轎子中睡熟了的弟弟們,元寶進入位於二樓的趙昊啟的寢室。


    趙昊啟的住處在趙府後部,一個占地數畝的湖中央的小島上,前有一道橋,後有一道堤連接,島的四周種滿了楊柳,前方是個小小的花園,後方是高高的四層閣樓,地麵一層作為客廳,以及書童、貼身丫鬟和家丁的住處。


    剛沐浴完的趙昊啟隻穿了剛換上的裏衣,帶著興奮的表情正等著他,“元寶,明早我們從後院翻牆出去吧。”


    “不要!我不想兩條腿都被打斷。”元寶語氣堅定地拒絕了。


    趙昊啟霎時沉下了臉。很快,他又恢複了好心情,“咱們來玩個問答遊戲,我問三個問題,你隻要答出任何一個算你贏。我就告訴你如何才能打贏廚房阿勝的蟋蟀。”


    “真的?”元寶雙眼亮了起來,不過馬上又有了疑慮,“我要是輸了,該不是要我背著您翻牆吧?”


    趙昊啟笑了笑。


    元寶立時重重地搖頭,“我還是不要。”


    趙昊啟不死心,“想想看,一名婦人溺亡四個小時後,竟然出現在青樓裏頭,這當中不是有很多蹊蹺之處嗎?這是件多麽有趣的事啊!”


    “我不覺得,隻覺得那婦人好可憐,連首級都給人砍掉了。”


    “既然覺得那婦人可憐,更應該想法子幫我出府,好去找出真相。”趙昊啟試圖說服元寶。


    元寶就是不上當,什麽說辭都擋了回去,“那是官府的事,讓那些官差去查好了。”


    “就憑那些雞腦子衙役?”


    “其實向都頭的腦子也不是太差,隻是比我差了一點點而已。”元寶昂首說道。


    趙昊啟眨巴著眼睛,好笑地問道:“元寶,你真的覺得自己的腦子很好?”


    “不是嗎?我完全看透了琴音姑娘從瀠香樓消失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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