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有著鶴發白須,容顏卻不老的緣故吧。”


    “公子真乃……”


    趙昊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及時阻止了洪軒章露骨的恭維,對站立一旁的元寶道:“告訴京兆尹大人你打聽到的蒲姓商人的事情。”


    “有著同樣特征的蒲商人於當日曾出現在幸運閣客棧,客棧老掌櫃說,他是初見,並不是熟客,房間是早前預訂的,預訂之時是另一陌生人。當日四時左右,其貨物由四名挑夫先行送到房中,而其則是在五時左右到客棧,六時即退房離去。所攜貨物為一個大樟木箱和一個盛了粗白帛的竹籮。”


    趙昊啟雙目直視洪軒章,讓後者不禁收起討好的笑容,“京兆尹大人,據我書童查探回來的情況,蒲商人並不是商人,而那個所謂裝貨物的箱子裏藏著在瀠香樓出現的無頭女屍,那人先將之運抵客棧。”


    洪軒章忍不住問道:“他又是怎麽到了瀠香樓?客棧的老掌櫃一直看著大門,後門據說一直在裏麵閂上,要是從後門運出,那商人必定要從後門回到客棧閂門再從前門出去。但老掌櫃說那商人隻從前門進出過一次,就是退房離開的那次。”洪軒章說到這,猛一撫掌,“我知道了。那商人必定不如向都頭所想的躲在後巷的馬車裏頭,而是在幸運閣的後門出去了,爬上瀠香樓,把屍體吊上二樓,然後回到後巷,從後門返回幸運閣,再閂上後門從前門退房離去……”說得起勁的洪軒章發現趙昊啟主仆唇畔均浮起了古怪的笑容,高昂的話音不由得逐漸低下去。


    “大人的推測有著極大的漏洞。”


    洪軒章迷惑地反問:“漏洞?”


    “對。請問京兆尹大人,那商人如何瞞過客棧裏來來往往的夥計,扛著屍體從三樓到一樓?客棧老掌櫃可是說那蒲商人下午六時就退房離去。那時天色雖暗,但大街上到處燈火通明,縱使後巷巷口有馬車稍微遮擋,他也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將屍體吊上瀠香樓二樓。大人,你說昊啟的推斷可對?”


    洪軒章連忙點頭如搗蒜,“公子所言極是。”


    “大人,說實話,這兩件案子內裏確實錯綜複雜、撲朔迷離,犯人更是奸詐狡猾。即使是府衙裏各官差施以全力,恐怕一時之間亦難以真相大白,更遑論緝拿凶犯。”


    “公子所言極是……”


    趙昊啟彎唇淺笑,“既是如此,昊啟的助力是很必要的了。”


    “公子所言極是。”洪軒章光顧著點頭,根本沒聽清趙昊啟故意壓低聲線所說的話。


    “大人也同意?”


    “啊?”洪軒章滿眼疑惑地回看趙昊啟,後者正很開心地看著他。“公子您……”剛才說什麽來著?洪軒章問不出口。


    趙昊啟刻意忽略洪軒章眼裏的疑問,轉過頭來對元寶道:“既然大人也認為有必要,你從明天起就跟隨各位官差一同行動吧。”


    “什麽?”洪軒章聽聞更是一頭霧水。


    趙昊啟笑吟吟地回頭對洪軒章道:“大人適才不是很讚同昊啟給予助力嗎?”


    “這……”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啊!洪軒章在心裏頭狂呼。他哪能那麽輕率就讓一介布衣平民與官差一同行動,要是趙昊啟本人還好說,他的書童卻是不太妥當。


    見洪軒章瞪大了眼,一副吃驚不已的模樣,趙昊啟心裏暗笑,麵上卻收斂了笑容,話音轉為堅冰般冷硬,“難道不是?莫非大人剛才是在故意敷衍,戲弄昊啟?”


    洪軒章一聽,背脊冒出一片冷汗,差點兒就忘記自己的身份給趙昊啟跪下了。“公子誤會了!這查探案子的事情……公子您……”


    “大人是要說昊啟隻是青澀的毛頭小子一名,亂摻和進去反而惹查案官差的麻煩,是嗎?”


    “當然不是。”洪軒章的後背都快被冷汗浸濕了,“公子心思清明,聰穎過人,見解獨特,本官當真佩服之至,怎敢如此蔑視公子呢?”


    “既然如此,就按昊啟提議的去辦吧。”


    “這……”


    “大人放心,昊啟不會讓你為難。大人大可讓你的師爺帶著元寶,你的幕僚替你監督辦案,總沒人有異議吧?”


    “那倒是。”至少表麵上是不會有意見,可內心裏說不好會頗為介懷。洪軒章在心裏補充道。


    “那就讓元寶當大人的師爺的跟班好了。”


    “那……”


    “就這樣辦。”趙昊啟不待洪軒章點頭硬是把這事給敲定了,“明早元寶就到府衙去拜見大人的師爺,跟隨其後協助查案。”


    洪軒章尚未開口答允,趙昊啟已經站起來示意仆從送客了。


    自那天起,元寶每日領著童師爺在瀠香樓、幸運閣和衙門進進出出,嘴甜的他跟上上下下的每個人,包括那些衙役,都混了個臉熟。可惜有用的消息沒打探到多少,就惹得酒樓大掌櫃天天用眼尾盯著他,生怕女兒被他騙走了。瀠香樓的姑娘們更是一見他出現就招他過去,曖昧地笑道:“元寶小哥來了?”一麵塞給他一些小餅糖果之類的,他笑嘻嘻地收進懷裏,說著逗笑的話讓姑娘們嘻嘻哈哈好不開心,膽大的甚至還偷偷地捏他一把。最諳熟的美妓一把拉他在大廳中坐下,招來小丫鬟為他泡了杯茶。元寶舒服地把背往椅背上一靠,喝了口熱茶潤了潤說話說太多而有些幹渴的喉嚨。


    “那邊的廂房是瑂舞姐姐的嗎?”元寶指著二樓西北角的廂房,用下巴比了比瑂舞的背影,向身邊的美妓問道。


    美妓嘻嘻一笑,兩指捏著他的腮幫,“小色鬼,把主意打到瑂舞身上了?省省吧,她可是頭牌,每夜搶著點她的大爺可多著呢!就你這小鬼頭,她是不會瞧你一眼的,盡管你是深閣公子身邊的紅人。你就省下些小銀子,留著討房老婆,她可不是你這樣的小鬼能吃到嘴的肉!”


    “是嗎?那太遺憾了。椿紅姐姐,她都有些什麽厲害的恩客?”元寶裝作很遺憾地問道。


    “多著呢,以前最常來的是靖安侯府裏的陸三管家,最近是北街的王達朋王大商人來得最勤快。”


    “這兩人好像那天摘花宴也來了。”


    椿紅鮮紅的丹蔻指尖點上元寶的額頭,媚笑著靠上他的肩頭,“別跟人家比了,小色鬼,等你坐上趙府管家的位子再來吧。還是你嫌姐姐我醜,說個話也辱沒了你?”


    元寶連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椿紅姐姐貌美如花,肯瞟我這窮小子一眼,是我前世修了多少功德才得來的福分。”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告訴你吧。”椿紅大膽地一手捏了捏元寶結實的大腿,讓元寶窘得臉上微微泛起紅暈。吃夠了他的豆腐,椿紅才湊在他耳旁小聲道:“聽說前些日子有人要為瑂舞贖身了。”


    “是嗎?”


    “是瑂舞自己無意中透露的。她還說下個月那人就會來跟三娘說。”


    “這會跟琴音姑娘的失蹤有關係嗎?”


    椿紅撲哧一笑,“傻孩子,怎麽可能?迷上琴音的人裏沒幾個是瑂舞的恩客,大概隻有隔壁幸運閣邵老板的外甥剛開始還迷過一陣子瑂舞吧。”


    “那天,迷上琴音的人都來參加摘花宴了嗎?”


    “都來了。”頓了一頓,椿紅又道,“好像有兩個沒來。”


    元寶忙問:“哪兩個?”


    “京兆尹大人和你家府裏的五公子。”


    一晃眼,三天已過去了,兩件案子未有絲毫進展。既找不到女屍的頭部,也找不到花錢買屍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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