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晴踮起腳透過趙昊啟肩膀望著拓印圖,“這腳印那麽大不是唐三娘的吧?”


    元壽立即捂住鼻子嚷嚷:“肯定是大哥自己踩的,臭死啦!”


    “都說了不是我踩的!”元寶狠敲了弟弟一記。


    “鞋印子看上去跟大哥的差不多大,你還不認!”元壽捂著被敲痛了的腦袋,委屈地噘嘴大聲道。


    “笨蛋,那也有可能是進進出出的衙役們踩的呀!”


    趙昊啟適時開口發問,打斷了元家兄弟的爭吵,“腳印隻有這麽點兒?”圖上的腳印大概隻印了鞋頭的三分之一。


    “是的,那坨馬糞隻有那麽點兒大,印子又剛好是在邊緣。要是腳印全印下來就好了,至少能大概知道是何人的。”


    趙昊啟興奮地道:“這已經足夠了,玉佩印子可是個寶貝啊!”


    “寶貝?”元寶雙眼盛滿疑問。說實在的,印子他是拓下了,但他隻是憑著對趙昊啟的了解,推測到拓印下這個會讓趙昊啟高興,至於到底有什麽用他可是完全沒個想法,更遑論上升到寶貝的高度。隻是個印子又不是原物,哪來的價值?


    趙昊啟把圖小心卷起,遞給他,“元寶,明早拿著這個印子找個玉石工匠把它翻刻出來。”


    “翻刻?”元寶迷惑地接過圖,雙眼帶著滿滿的疑問。


    趙昊啟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先不告訴你何用,到時候你自然知道。”


    “又使壞心眼了。”元寶無奈地嘟噥著收好拓印圖。


    趙昊啟又問道:“你拓印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沒有,四下無人,神不知鬼不覺的。”


    “二樓的回廊上下看了?”


    “看了。”


    “地上有見到有細線、細繩或鐵環之類的東西嗎?”


    “沒有。”


    “那定然是被那人收拾妥當了。瀠香樓呢?”


    “唐三娘的屋子有一道暗梯,梯口有道小門,就位於廚房與龜奴們臥房之間,據說唐三娘就在梯口處被脅持。看,我畫了張草圖。”說著,元寶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上麵亂七八糟地畫了草得不能再草的草圖,簡直就跟小孩子的亂塗鴉沒什麽區別。


    趙昊啟笑了,“你這叫草圖,跟道士畫的符差不多。”


    “能看就好,公子您就別挑剔了!元大哥我的畫就這模樣。”元寶指著草圖繼續說明。


    唐三娘房裏的暗梯門有上下兩道木閂,上麵的木閂上方開了個小窗,平常唐三娘從暗梯進出之時就不閂上下方的木閂。從外頭鎖上小門之時,從小窗伸手在裏頭閂上上方的木閂,再用一把三輪密碼鎖鎖上小窗的兩扇窗頁。因為方便出入,平常唐三娘都愛從暗梯進出。


    說著,元寶想起一些自己感到疑惑的事,“有件我挺在意的事,據龜奴們透露,那天晚上起風,天氣有點兒涼,北麵的其他廂房都關上了所有窗戶,就隻有唐三娘房裏正對門口的窗戶打開。還有,琴音姑娘的房裏貼在窗欞上的窗紙被捅了個大洞。”瀠香樓的窗欞是鏤空雕花的,被捅破的地方有小孩子拳頭那麽大。


    而唐三娘什麽時候外出過就無人能說個明白。隻知道當晚九時左右竇威曾到瀠香樓找過她,樓裏的龜奴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瀠香樓。無人留意到她的離開,在正門迎客的龜奴也沒見過她邁出過正門半步,主事龜奴說道,唐三娘曾提過晚上有事要外出,讓他好生替她招呼客人,因而沒怎麽在意她何時離開了。八時三十分她還與他一道招呼過貴賓,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至於她特別招呼的貴賓是誰,元寶神秘一笑,道:“那幾個貴賓待會兒我再告訴您是誰,先賣個關子。”


    “大哥好臭屁!”元鶴不屑地撇了撇嘴。


    元寶馬上暴跳起來,大喊:“閉嘴!”


    趙昊啟搖著紙扇催促道:“別打岔,快說下去。”


    元寶灌了一大杯茶才繼續說道:“守後門的老龜奴說他自己盯著門沒看到三娘進出過。不過,其他龜奴說那老家夥天一黑就會開始打瞌睡,所以我想他那些話定是謊言。我花了點兒碎銀並向他保證不對別人泄露,他才偷偷對我說真話。老龜奴確實整晚都在打瞌睡,隻是途中他被冷風吹醒了,發現那扇後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了,時間大約是在十一時三十分至半夜十二時之間。老龜奴關上門後,又打瞌睡了,那扇門直到賊人破門之前,一直沒再打開過。”


    趙昊啟聽了心思一轉,“就是說,唐三娘從晚上八時三十分到她遭劫持之前,再沒人見過她,是吧?”


    “嗯,衙役們都認為她隻能是在九時前離開,十二時之前回去,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沒外出過,隻是心虛裝作外出了,以此逃避竇大人的問話。可是……”元寶雙手抱胸皺起眉頭做苦思狀,“她有那麽大的膽子敢讓竇大人苦等她四個小時嗎?”


    “你說呢?”趙昊啟反問道。


    元寶搖頭,“我不覺得,她肯定曾外出到過幸運閣客棧。”


    “為什麽呢?”


    “從馬廄裏的玉佩印子來看,唐三娘是在七月十三日收到玉佩之後到過幸運閣的馬廄,而且還是在拜祭過邵老板,提出要拿房契被拒絕之後。”


    趙昊啟微笑著點點頭,以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在被拒之後,因為鬧翻了,唐三娘要從正門堂堂正正走入幸運閣大門恐怕比較難,她隻能偷偷地從後門進去。我打聽過了,唐三娘當日是拿了邵老板預先寫下贈房契的遺書去的,翻臉不認賬的是大掌櫃,老掌櫃和二掌櫃沒怎麽表態。大掌櫃是幸運閣的二號人物,其餘兩個掌櫃平常除了邵老板,就聽他的話,他反對的話,其餘兩個也不好說什麽。而二掌櫃是唐三娘親妹的丈夫,表麵上站在大掌櫃這邊,心裏頭應該是向著唐三娘的,要是唐三娘暗地要求他放自己從後門進去,我看他多半會同意,那晚說不好兩人約好了放唐三娘進幸運閣。馬廄地上的印子大概是唐三娘摸黑進去後,玉佩不小心掉在地上印上去的。”


    “腳印呢?”翠晴問道。


    元寶回答:“那個有很多種可能。”


    “你就說說吧。”趙昊啟右手托了腮,一副饒有興味的神情,讓元寶繼續說下去。


    “最大可能是衙役們追緝賊人時踩上去的,也有可能是第二天在客棧裏頭進進出出的仵作、衙役、掌櫃等人留下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賊人了。”


    “賊人?”翠晴尖聲驚叫。


    “唐三娘大概是在十二時之前到過幸運閣。我打聽過了,老掌櫃比二掌櫃要睡得早些,在九時三十分回房歇息,二掌櫃說自己在賬房裏整理賬本,直到十時三十分才回房睡下。這點瓶兒證實他沒說謊,她也是那個時候回三樓的銀字八號房歇息,恰好看到二掌櫃從賬房回到他自己的廂房裏。瓶兒原本是睡在馬廄旁的屋子,因為要幫忙照顧邵老板的幼子,這幾天睡在三樓。方秀才沒到子時十一時就到三樓銀字十號房鄭童生的臨時住房裏歇息。子時後十二時,二樓靈堂就隻剩鄭童生一人守靈了。淩晨一時客棧裏發生追逐打鬥,他們全都聽見了,因為才發生過邵老板被害之事沒多久,他們都害怕得躲在房裏不敢動。從時間上來說,二掌櫃有鑰匙,他完全有可能替唐三娘開門並領著她到藏寶齋偷房契。而且,唐三娘還請了個潑皮淩晨一時時在正門前潑血鬧事,正好可以作個掩護。”


    “不對。”翠晴大聲說道,“唐三娘是八時三十分到十二時之間在瀠香樓與幸運閣之間來回,潑皮是在淩晨一時鬧事,怎麽想都對不上!”


    “那就是二掌櫃一早把後門打開,唐三娘過了十二時才到幸運閣,然後在一時之前回到瀠香樓,那賊人定是早就埋伏在後門附近,一瞧見後門打開了,就偷偷溜進去,結果被發現了,在幸運閣跑了一圈,再到後門外小巷裏與竇大人糾纏,把竇大人撂倒後,恰好老龜奴聽到動靜,開了個門縫,賊人一見燈光就踹門而入。”


    “那老龜奴有看到賊人的臉嗎?”趙昊啟忽然插口問道。


    “沒有。老龜奴說,他才開了條縫門就被踹開了,門板正好撞在他臉上,他痛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隻看到一團黑影直撲向他,把他踹得打了好幾個滾撞上牆,然後他就不省人事了。”


    “高明!”趙昊啟突然評說了這麽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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