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喬沒說一句話,從夜裏到白天,都沒有說話,仿佛是打定主意不開口。


    陳涉走到窗前,微微扯開窗簾,看到外麵的雨勢有點小了,外頭跟著樹來的風也不那麽強烈了,不由得看了看手機,台風已經於半夜三點在浙江東部沿海地區登陸,強台風已經減弱為台風。


    已經是早上七點。


    招待所的服務挺周到,還送上早飯,就是簡單的白粥,還有新鮮炸好的油條,還能感覺到那種剛從油鍋裏出來的溫度,就放在她麵前,金燦燦的,看上去味道就不錯的樣子。


    段喬確實是肚子餓了,大晚上的都沒填過什麽東西,也就來招待時吃了那麽一點兒東西,大早上的,確實是肚子裏頭沒有一點東西,忍不住地摸了摸肚子,想象著裏麵有一個孩子,屬於她的孩子……


    可那麽一摸,到叫陳涉注意了,他眼神微暗,將粥與油條都放在她床頭,“不是你那裏流血,你的孩子還在。”


    他不說還好,她一說,把段喬驚得半死,震驚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嘴唇還有點微庫,“你說、你說什麽呢?”


    可是——陳涉以為她在擔心,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懷孕的事,還以為她這個表情是被人說穿後的心虛,臉色更是晦暗不明,就愈發認定孩子可能來路不正,高熾怎麽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想跟高熾說你有了?”


    把個段喬說得為迷迷糊糊,她慢吞吞地端直粥,往嘴裏就喝了一口,這粥嘛可能放了點糖,味道有點甜,不是甜到膩的那種,剛剛好有點甜,最讓人開胃,她喝了一口,又咬了口油條,才算是把在腦袋裏整理好的話問出來,“我為什麽要跟高熾說?”


    她都沒有懷孩子,幹嘛要跟高熾說?


    完全不明白。


    “你是他老婆,懷了孩子,還不同他說?”陳涉根本沒有察覺到兩個人的想法相去甚遠,甚至是遠得不得了,連個相/交互的點都沒有,他甚至惡意地問她,“還是你懷的孩子不是高熾的?”


    段喬自認是讓醫生說她壓力太大而產生假孕反應而難為情,巴不得自己有了個孩子,好歹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受了壓力的,偏偏給他揪著這個話題不放,索性就光喝粥跟吃油條,就是不開口。


    她也不為自己辯解,就讓他在那裏胡說,動了動,小屁/股那裏疼的厲害,讓她都有點坐不住,趕緊地吃快了點,兩三口就把粥喝完,油條還拿在手裏吃,人已經躺在床裏,動也不想動一下。


    陳涉見她不說話,認為她心虛,怕是他猜中了,不由得一冷笑,“本事呀,嫂子,這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呀,當了個中校的老婆還不夠,還得把那位都拉進來,你真好本事,——”


    聽上去像是誇人的,可看他表情,聽他個語氣,是誇人才是怪事,不就是諷刺她嘛,——段喬當然聽得出來,這點耳界還是有的,聽了不舒服有什麽辦法,誰讓人家把事都說得差不離,雖說不是她主動的,但是總結來說其實差不離。


    她沒法子抬腰說自己清白無辜,畢竟還記得她求叔叔幫忙她離婚呢,事情都擺在那裏,也不就是兩三夜的時間,她又沒有老年癡呆證,當然也還得記得的。


    人有三急,她又不是隻喝空氣就能活的,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小屁/股那裏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真不想起來,憋著可真難受,終於沒讓她給憋住,咬咬牙,還是起了來,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挪到衛浴間,想著昨天就是他把她拉入衛浴間,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算是假了天大的楣了。


    做人怎麽就這麽難呢?


    盡管她一直在思考做人怎麽這麽難的人生問題,可絲毫沒能減少陳涉帶給她的傷害,就是上廁所都疼,疼得兩眼淚汪汪的,昨兒個晚上倒在地麵裏,她到是哭不出來,一個人窩在衛浴間,到是流了眼淚。


    流給她自己看的眼淚。


    她多麽的委屈,她多麽的難受,她多麽的難為情。


    隻是流眼淚,不敢發出半點委屈的聲音。


    等她從衛浴間羞羞答答的出來,都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外麵的風停了,雨也停了,天空特別的亮,雲層像是突然間沒有了,路邊都是被吹斷的樹枝,垃圾桶倒地,裏麵的垃圾都給吹散了,那味道特別熏鼻子,環衛工人已經在打理路麵,不止是環衛人工,一輛大車子就停在路上,從車上下來都是拿著大掃帚的一群人,年紀有大的,也有年輕的,最前邊袖子上還包著紅袖章——“丹北街道”。


    “反應迅速。”陳涉不由稱讚,還拉著她上前,要了兩把掃帚,給她一把,他自己留一把,跟著大隊一起清掃路邊的垃圾物,“等掃好了我們再走。”


    段喬到沒覺得他多事,說真的,這事兒她又不是幹頭一回,去年台風過後,他們學校雖說不是公立學校,也跟著響應市政府的號召,集體老師都上街清理街道,務必立即恢複市容市貌,恢複交道暢通,將台風的損失減少到最低。


    他到是動手矯健,幹得很起勁。


    就段喬個嬌嬌,其實幹起活來還行,至少這個還是行的,畢竟這麽幹的不止一次,早就有心得了,就是動一下就疼,讓她挺顧忌這個,巴不得盡早幹完,就早早地見高熾。


    也許是這麽念頭把她給激勵了,她動作也跟著快了點,比不上陳涉動作快,那是自然的事,也跟得上旁邊的人,也算是不錯了。


    這麽一清掃,中午丹北街道的人還提供了盒飯,盒飯裏麵有荷包蛋一個,基尾蝦兩隻,炸過的紅燒帶魚三段、再加上一點兒青菜,看上去挺不錯的中飯,呃,還有紫菜蛋花湯。


    下午三點時,差不多都清理好了,陳涉才開車走人,至於段喬,一上了車,就睡著得不醒人事,根本就是累得慌。


    一直想見高熾,來的路上到是一直在想,可真到高熾那裏,段喬反而還有點近人情怯,找他來就說說話?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提離婚的事,她又覺得為難了。


    她自己的性子,她自己最知道,也討厭自己這個沒決斷的性子,可能怎麽辦?她一貫這樣子長大的,一向自己沒有什麽個大主見,白長一把年紀。


    高熾真出來了——


    要說為什麽不是她進去,而是高熾出來,其實是有個小原因。


    她身邊人是誰?


    那是陳涉。


    人家不讓她進去,就直接給高熾給取係上,就讓高熾出來。


    高熾才從外邊剛回來,剛與地方政府就防台工作做了個交接,就回了駐地,沒想到就等著他個驚喜,別人家嫂子都有過來看丈夫的,就他們家這個嬌嬌,那是一次都沒有來過,接到陳涉的電話,他還有點小小的意外,連個澡都沒衝,臉上還有點胡子拉茬的,迷彩服都還在身上,走起來,那軍靴在腳上還氣勢十足。


    他邊出來還邊想是不是陳涉那小子騙他,心裏還有點不踏實,畢竟段喬是沒有來過部隊的,這事有點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等到他真看到車裏坐著的是他個親老婆,不由得那笑得跟個太陽花似的。


    “段喬!”


    那一聲吼的,簡直傾注了濃烈的感情。


    陳涉站在車外,人就那麽倚在車身,不是他進不去部隊,而是他壓根兒不想進去,連個名頭都沒有報,要真想進去,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他就那麽靠著車身,還拿出個煙,一點著就狠狠地抽了口,吐出個煙霧,才慢慢地看著高熾出來,那神情淡定的,妥妥地是個照顧朋友老婆過來見朋友的,一點雜念似乎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大家會不會吃膩了?我決定了,最近都走劇情向!!哈哈,遁走


    ☆、第067章


    把個段喬叫得一聲出竅,二魂要升了天。


    情緒就瞬間就上來了,染得她感動不已,早就離婚這事拋到腦後去了,原來還躲在車裏遲疑地不肯下車,現在到是猛地推開車門,從車裏跟個快樂的小鳥一樣出來,飛到高熾的身前,竟然不顧疼痛的居然還能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像個無尾熊似的,兩腿就夾在他身體兩側——


    這動作一出,她腿是分開的,明明疼了她,她像是忘記這個疼似的,把人狠狠地抱住,一點都不肯鬆開手,“高熾,高熾……”


    像個孩子一樣的高興。


    她臉上的一點都不像是假裝的,卻是真誠的,真誠百分之一百二十,再沒有比她此時更熱烈的笑容,像是從來就沒有什麽煩惱一樣,自生下來就這麽個樣子,誰也不能打倒她般。


    高熾緊緊地抱住她,這是他的妻子,他高熾的妻子——


    她叫段喬,一直叫段喬,從來就不會改變。


    高熾心裏覺得熱熱的,仿佛有那麽一點陰暗的地兒叫她的笑臉給照到了般,他趕緊地抱住她,把人給抱住,不讓她掉下來,抱著她大大方方地走向神情難辨的陳涉,他還騰出一隻手去拍陳涉的肩膀,“謝了。”


    陳涉就站在原地,看看她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個感覺真叫他不爽,卻沒說,到是臉上一笑,沒有太多的表情,也就是個淡淡的笑臉,仿佛對什麽都不太在乎,熄了煙,往地上一踩,“嫂子有事,我就順便幫個忙,就是台風天,把嫂子可能嚇著了。”


    高熾搖搖頭,“她才不怕台風,——”他本來想說,但是覺得跟陳涉也沒有必要解釋清楚,“我隻能抽出個半天假來,晚上你就跟陳涉回去,怎麽樣?”


    段喬巴不得跟他聚一聚,即使就半天也好,“嗯。”


    低低地應了聲。


    聲音明明很輕,卻讓陳涉聽得清清楚楚,覺得分外刺耳,他把她辛苦的送過來,她見了人可就把他丟到一邊了,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這個的活脫脫就是黑寡婦的架勢,心裏那個不舒服的逐漸擴大,卻還是笑著說,“你夫妻團聚,我還有事呢,嫂子還要回學校的呢,台風也就停課一天。”


    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其實段喬都沒去上班了,她躲得凶,根本不想去上班,就怕碰到沈濟南或者是尚品堵她,五十萬與離婚她都不肯的——


    原來還想過離婚,現在根本不想了,她跟高熾挺好的,為什麽要離婚呀,為什麽憑白無故的就讓她結束婚姻關係呀,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胸前,感受著他的溫度,心裏從來沒有這麽溫暖過,——


    別看她這麽個溫馴的,其實一直在等著車子開走的聲音,果然是車子越開越遠,等真的沒有了聲音後,她才抬起臉,“高熾,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個愛哭鬼,個說哭就能流眼淚的家夥,現在也是滿眼淚水的,就差沒湧出來,都在眼眶裏打轉呢,——那麽一個可憐兮兮的樣子,叫人看了都覺得非得疼她不可,叫高熾到是樂了,“胡說什麽呢,我們離什麽婚?”


    這樣的話最最叫她安心,像是承諾一樣,叫她吃了定心丸,她的手放開他緊緊圈住的脖子,改抓他的衣領子,兩小手緊緊地抓著,像是放開了就可能會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到了嘴邊,“他、他們……”


    話到嘴邊,那個小臉羞窘的卻是怎麽也沒能下麵的話說完——


    就一臉委屈的樣子,無限的委屈。


    結婚兩三年,其實兩個人聚少離多,兩個人真住一起的日子算起來沒有多少,他到是一直記得頭一次見她,其實她都不知道,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就她一張照片,看上去一點都不顯眼,還是給何權準備的相親對象——


    乖巧的女孩兒,就是他選中的對象,也許是他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就曉得自己得娶這樣的妻子,老實膽小乖巧,——能讓他的秘密保持著不會外漏,經不起嚇,也最好,至少他能輕易就唬得住。


    隻是——


    這感覺幾時變了?


    再不是這種利用似的心情。


    卻是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可惡,那麽髒。


    對,他就是髒,他厭惡傅悅,其實不就是厭惡他自己,兩父子睡的女人,其實是同一個,他的女朋友,曾經以為是純潔、聖潔、靠著她自己的努力奮發向上的倔強姑娘,是他的女朋友沒錯,卻更是他爸包養的女人——


    他一下子從天堂墮落到地獄,這中間的距離足以毀滅任何一個理智的人。


    父慈子孝,似乎就成了個笑話,他們是“父慈子孝”,他還要替他爸養下傅悅生下的兒子,讓傅悅的兒子成為他與段喬的兒子——兄弟成了兒子,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都不過如此,他一直對段喬充滿了無限的愧疚。


    他不能叫她向任何結婚的女人一樣性福,卻要把她拉出來當擋箭牌——


    他媽鄭主任還對這個事讚成,上次的身體檢查,要不是他攔著,醫院那裏也許會出個段喬不能懷孕的證明,到時就他養下他爸與傅悅的孩子做個準備,主意可真好呀,他眼神微暗地看著纏著自己的妻子,瞧她臉上的笑意,卻是半點沒敢跟她把事情攤開來說。


    他不想叫她知道他曾經算計了她,至此埋在心裏一輩子都是好的,他經曆過更不堪的事,也曉得自己有這個毛病,可——他曉得自己的坎兒是過了,上回就在洗手間裏光她的聲音,他就有點……


    男人對這個最敏感,他以前不能叫她性福,以後必定是能的。


    於是就忍不住想補償她,因為最開始是他利用了她,他的想法是那麽齷齪,就因為她看上去乖巧,沒有反抗能力,當然也不會把他們沒同房的事說出去,還真是跟預計的一樣,她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但他卻曉得她想說什麽,一手就捂住她的嘴,正色地對她說,“不管以後怎麽樣,我們是不離婚的,我現、現在沒事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他的眼神裏染了點鼓勵之色,笑看著看她,像是以前的陰霾都散開了,“誰讓你跟我提高婚的事了?”


    不愧是高熾,一下子就看出來她被唆擺了。


    一句話,就問到她心裏頭,把她頓時給感動的沒法說了,兩眼淚汪汪的,巴不得把自己所受的苦都告訴他,“他們把我拍了個片子,非要我給五十萬,我哪裏有五十萬,他們說離婚就行了……”


    個三言兩語的,她就把事情給說了,說給他聽,也不藏著掩著。


    把高熾氣的半死,敢情還有這麽個大膽的敢這麽欺負他老婆,瞧瞧都把她老婆逼到什麽份上了,讓他不由得緊緊將人抱住,把人抱著走,跟個抱孩子似的,親昵著呢,一邊往前走,一邊還跟她說話,“家裏不是還有張卡給你的,你忘記了?”


    “家裏還有?”她到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放你抽屜裏的,壓在你那個教師證下麵的,用你的名字辦的卡。”高熾一臉縱容,“不就五十萬嘛,那裏麵有一百萬,你就拿出個五十萬,隨你用的,至於別的事,都由我來處理,你都別管——”


    她哪裏還有不放心的,簡直是太放心了。


    把事情說出來他還能幫著解決,一點嫌棄的眼神都沒有,不得不讓她覺得好像把事情告訴他就容易解決了,崇拜地看著他,根本沒去想他的錢是怎麽來的,“高熾,那些人很壞的,非常壞的,他們就作弄我,一直作弄我—— ”


    “嗯,以後他們不敢的——”高熾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瞧瞧她個暈紅的臉,根本就是難為情,也不想逼著她吐出一件件叫她難為情的事來,“你把錢給人,要是他沒把片子給你,你就立即跟我說,曉不曉得?以後什麽事都不能憋在心裏,都得跟我說,知道了不?”


    她哪裏還敢瞞,想著自己這些天過的都是糾結的日子,誰知道把話跟他一說,就輕飄飄地解決了,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的,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丈夫,叔叔那裏都不太好說話,——她使勁地點點頭,“我、我能隨、隨軍嗎?”


    還不如一開始的決定,她終於選了個看上去靠譜的主意,給自己還算是堅定地拿了個主意,還開心地問他。


    高熾點頭,那眼神都是柔情蜜意,誰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溫柔,沒有一絲絲的假裝,是真心真意,他要真心真意對待這個女人,他爸是那樣的人,他是鄭主任的親生兒子,簡直也跟個撿來的沒有兩樣,——


    高峰是她丈夫,她願意為他想個讓兒子養私生子的辦法,可他這個親生兒子,到成了什麽?跟父親的私生子父子相稱?


    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破爛事(高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長兩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長兩短並收藏破爛事(高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