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得,他要是回一句話,老太太能氣成什麽樣子。


    陪著笑臉,就算是臉笑僵了,還是笑著,裝作脾氣很好。


    就這麽裝,偏他裝了,還沒有一個笑臉的,老太太當然不必說了,段喬個死沒有良心的,看他一眼都沒有,像是看他一眼,老太太能把她給吃了一樣。


    陪了一天,他跟何權交接一下。


    誰都想表現一番,所以誰都有機會,所以按著他們的時間來排,何權的時間不多,這次進京來也是參加沈伯慶的追悼會,最多留個兩三天,必須往回趕——所以第二個是他。


    當然,何權的待遇跟沈濟南差不多,並沒有因為何權以前是他們家鄰居而讓老太太有不同的態度,反而比起沈濟南來,老太太的更是繃著一張臉,沈濟南那裏好歹還就是指桑罵槐的,到何權這裏,簡直都不稀得罵了,把人家當透明人一樣。


    唔,這一天,也沒有什麽特別表現的機會。


    段喬才一個月,什麽懷孕的症狀,其實很少,也就是這次差點流產得在醫院裏觀察一段時間而已,當著老太太的麵兒,她反而到是很有姿態的,一點軟弱狀都沒有,老太太說什麽,她就是什麽——


    這個態度,叫人拿她沒辦法。


    但是老太太總是有事兒的,想把老房子給賣了,老太太一個人決定的事兒,不回北京,也不叫女兒踏入北京一步,這都是什麽地兒,把她的女兒都給弄傻了。


    此時,段喬睡著了。


    何權覺得這是他表現的機會,盡管他曉得老太太賣房子是什麽意思,還是提出來親自送她過去中介那裏,殷勤到位,而且不讓人顯得他過分殷勤。


    本來何權有警衛員開車,為了讓老太太不會覺得有什麽不方便的,他還是開了輛普通的車子,一身軍裝早就換成休閑服,對北京的大小街,他是了若指掌,車子開起來,一點都不停頓,路方便就在他的腳下。


    “你媽怎麽樣?”


    他在開車,冷不丁地聽到老太太問了一句。


    頓時心裏大喜,又沒有表露出來,顯得很淡定,“還在那裏,估計過得挺好?”


    跟個反問似的,其實差不多就是肯定的意思。


    老太太也曉得他們家裏那個亂關係,一直覺得這些人的腦袋她都不能理解,什麽小姨子與姐夫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啦,什麽小三逼離原配登堂入室啦,——


    以前跟陳麗華也是鄰居,那個女人長得到是好,要說陳麗華的丈夫也是段喬她爸的上司,可惜早早地就沒有了,誰都曉得陳麗華的兒子是她姐夫的,老太太也是知情人,就是挺看不上陳麗華這個做派,世上的男人全死光了,非得找姐夫?


    “你媽不喜歡段喬吧?”


    老太太的問題就擺在這裏。


    何權一滯,沒想到是問這個,“她不跟我們一起住,”他說的很簡單,“喬喬沒有什麽可以叫她不喜歡的——”


    這態度,老太太還挺喜歡,但是一想到幾個都跪在丈夫墓前的畫麵,又有點頭疼,不是她不能理解,而這事兒太荒唐,誰能那樣的,不是說一個男人有很多女人是正常的事,而且是對於有錢有勢的男人,仿佛覺得天生就那樣子,或者覺得這個男人很本事,家裏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的,——而一個女人,要是有很多男人,那就名聲不太好了,誰管你是個什麽情況,反正不待見你。


    “你們不、不覺得、不覺得這個不正常?”老太太把這個問題一直梗在喉嚨底,遲疑了好半天才問出口,難得能把這話說出來,她確實糾結,在社區工作一直到退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哪裏有這樣的事,你們讓喬喬怎麽出門?”


    “媽,沒那麽嚴重,她是我老婆張謹謹,又不是段喬——”


    個何權叫起“媽”來,真是順口,其實早就叫過,現在叫起來真是任何負擔。


    老太太無語了,是憤怒,對了,有的,確實是憤怒,更多的是荒謬,還有是哭笑不得,“她要不要多幾個身份,跟你們每個人都結婚?”


    “這樣也不錯。”


    老太太是氣話,何權是把丈母娘的氣話當真,覺得這個完全是個可行性的操作。


    “回去——”


    老太太真是覺得跟這麽個人說不下話,至少坐同個車裏也叫她受不了,索性命令他回醫院去,再有這麽一番異想天開的談話,她估計一下子能跳到九十的心理年齡。


    何權態度,相當一部分是與陳涉相吻合——


    因為第三天是陳涉來,他進來時,還穿著一身軍裝,走進去時還朝老太太敬了標準的軍禮,那架式透著一種共/和/國/軍人的驕傲與風範。


    他以為他自個架式十足,死去的老丈人是軍人,那麽他就擺足軍人的架式。


    誰知道,段喬睡著了——唔,她最近老睡。


    或者說裝睡也行,就憑她個膽子,別說與陳涉眉來眼去一下的,就是叫她看看陳涉,她估計都不敢當著她家老太太的麵看一眼,所以隻好裝睡。


    一連都裝了三天。


    陳涉一來,她就聽到動靜了,趕緊的就閉上眼睛,假睡。


    “你媽叫景橋?”


    陳涉的手還沒放下來,就讓老太太板著臉問了。


    他瞅一眼裝睡的段喬,沒去打擾她,一連聽了前麵兩個的“匯報”,他很曉得要大試身手,證明一下他不比他們表現的差,還會更好,但是沒料到老太太會問這個,頓時神情有點蔫,“我媽沒生下跟段喬同父的孩子吧?”


    要說他媽是最不靠譜的,想當年喜歡人家高峰,沒像鄭主任那樣子從小三奔成正室,到是弄了個人工,生了陳涉——以至於陳涉就怕他那個不靠譜的親媽又幹過這麽一回,氣勢一下子就沒有了。


    “……”老太太無語了。


    她有說了什麽嘛?什麽都沒說——


    “哦,幸好沒有。”陳涉鬆了口氣,“媽,你別嚇我。”


    老太太更無語。


    好吧,跟陳涉完全沒有話題可溝通的。


    比起沈濟南與何權來,陳涉更加主動,每次他想上前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都讓老太太擋了回來,他不氣餒,段喬那裏給擋著,他就想侍候老太太,偏老太太就冷眼瞪他——他臉皮再厚,也實在架不住丈母娘的瞪眼*。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知道的,我們總會在一個文裏再見,然後在另一個文裏重新開始,這還沒到再見的時候,所以我也就這麽說說,睡覺去了,這是我這個月好像最早睡的日子


    ☆、第120章


    陳涉跟尚品交接時,差點痛哭流涕,並保證自己要是有了女兒,誰他丫的想他女兒,必須過五關斬六將,還得祖宗十八代查起,免得有什麽暴力基因、精神病基因。


    尚品是搞教育工作的,唔,也不算吧,算是從事教育工作的?好像也不能這麽算,應該算是管理教育這一回事的,他覺得比前幾位都有優勢,至少,嘴皮子上的本事,他肯定是不會處於弱勢。


    老太太以前知道沈濟南、何權、陳涉,都算是曉得的,也曉得他們那一大家子的混亂事,尚品屬於陌生人,她還記得上回在家裏,也沒見過尚品,——就是記得段喬她爸墓前見過——


    當時太急,生怕段喬出什麽意外,也就把人數都拋開了,現在一出現,老太太真覺得不太對了,這怎、怎麽都有四個了?還有個史證,那個老不休的!


    “媽,我叫尚品,供職於省教育廳,目前主要負責教育資源下鄉行動。”他一貫表現很誠懇,天生就有這種能耐,叫人相信他的話,當然,他說的也是真話,目前確實是負責那一塊兒,“您可以直接叫我尚品。”


    老太太從第一次聽到那麽多號人都叫她“媽”時差點暈過去,現在都算是見“世麵”了,自然是淡定許多了,至少能裝作沒聽見,還是有點頭疼,“說吧,你們一共幾個人,這樣子像話嗎?”


    當然,這個話是在陽台說的,段喬坐在床裏吃早飯。


    老太太問的挺認真,到叫尚品有點糾結,“我嘛,當然就希望我一個人,但是——”他明顯遲疑了一下,“恐怕不行,他們饒不了我——爭個你死我活的?好像不太好,還不如一起活得好好的,媽你說是不是?”


    聽上去有那麽一點兒道理,聽上去又覺得非常扯淡。


    老太太發現這種溝通的距離好比地球與太陽之間的距離,太遠了,估計她把自己整個一輩子的時間都算上,都不能理解這回事,還是不理解了——


    她想反正也就這樣了,隻能是安慰自己女兒還能過得去,至少女兒出了事,人家還過來,一個個都恨不得他們自個代替了她,態度她還算是滿意,可一想想這夫妻間的生活,老老太太就不由歎氣,“喬喬可怎麽是好喲——”


    老太太很發愁。


    聽得段喬很難為情,其實她還想跟她家老太太“請罪”,嗯,說“認罪”也好,反正都擺正態度,幾天下來她就裝睡,看著像是睡著了,可老太太與他們之間的相處她都聽在耳裏,聽的清清楚楚——


    別說老太太了,就是她本人,對那種生活還有種抗拒,她隻是奈何不了他們,不代表她就接受了現實,真能那麽個樣子跟他們一起了,都說她膽子小,實在是經不起嚇的,她在醫院這待的幾天,簡直就是個煎熬。


    尤其是他們一個個的過來,更讓她覺得自己都沒臉見人了,像是把事兒都放在明處了,——她心裏還萬分焦急的,叔叔那裏不知道怎麽了。


    她還不知道的是景析早就回去了,早就把這裏的事情同首長說了,首長不是不想過來,隻是,他真的行程都安排好了,臨時取消,估計得是天大的事,雖說這事於首長來說確實是天大的事,但對於別人,不是那樣的——


    本職工作得完成。


    現在她聽著老太太跟尚品在說話,兩個人的聲音都壓的低,她隱隱地聽見一點聲音,頓時不止是臉紅,連耳根子都紅了,本來還吃著飯,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了,索性把東西一整放到病床邊的置物櫃上,整個人往被子裏鑽。


    尚品一天都在,寸步不移。


    奇怪的是他跟老太太還很聊得來,除了他與段喬之間的私事不聊之外,就是最簡單的生活小事,能讓他扯出來與老太太聊著,氣氛相當的融洽,前麵幾個沒有能比得上他。


    不愧是與教育有關的事業,他很容易做人家的思想工作,老太太讓他就兩三句話就給弄得保持著“求同存異”的平和心態,與他有幾句沒幾句地聊著。


    特別尚品這嘴乖巧的,還問起老太太懷段喬是什麽樣的反應,這問的還真是得老太太的歡心,這人還真從根本上分了出來,要說沈濟南按他的專業對討好老太太根本沒有什麽問題,可讓人不舒服,為什麽呢,就是曉得人家的想法,叫人覺得太不高興了——


    再加上,老太太那會怒火還沒有過去,實在是讓他插不上手。


    就尚品,人家姿態放的低,所以一下子就戳中了老太太的那點心,最主要還不是為了心疼自己女兒的——“我也不是不是開明的人,就是、就是你、你們……”


    老太太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說他們之間的關係。


    到是尚品很有眼力界的,一下子就把話接了過去,“媽,我們都曉得您擔心,我們真會對喬喬好的,一輩子,真的,媽,你得放心把喬喬交給我們……”


    完全是擔當者的姿態,老太太六神無主,覺得想聽信這個話,又覺得這個話不靠譜,反正一時半會還做不了主意,點不了這個頭,感覺一點頭,就把女兒送給他們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們太不像話,我也覺得……”他試著用最溫和的辭,與老太太說話,不想讓老太太聽了不高興,瞧見老太太聽見他的話之後湧起的意外之色,他居然還笑得有點靦腆,“媽,我們隻是順著自己的心走,走到這一步,我們都是經過內心的複雜鬥爭,我知道我們對喬喬不太公平,所以我們對一輩子對她好的。”


    老太太真沒有話說了,人家都這麽說了,她真是沒有什麽話好堵上去的——


    隻是,尚品說話的時候朝病房裏看了一眼,見躲在被子裏的人悄悄地鑽出腦袋來,則好就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睛,就對她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她頓時就縮回了被子裏。


    段喬驚了。


    不是他看她一眼的問題,而是他居然靦腆了,看得她真想吐槽,最喜歡表麵裝好人的尚品,壞水比沈濟南隻多不少的他,居然靦腆了,這裝的……她表示很無語。


    老太太覺得身為母親,確實是得勸實女兒要不得的想法,好幾個男人,瘋了才會同意,哪有那種事的,又覺得這幾個後生確實也不錯的,這種想法最要命,說明她已經在考慮了。


    尚品幾乎完成了“劃時代”的進步,最後一個出場的是高熾,他采取的是不走尋常路,本來就與老太太關係好,跟親兒子一樣的,段喬都沒他做的好的——


    老太太不太喜歡去超市的,一直是去的菜場。


    剛到菜場門口,高熾就等在那裏,笑笑地朝她叫了聲,“媽。”


    老太太的表情有點奇怪,有點責怪,又有點難為情,責怪肯定是覺得人家沒照顧好自己女兒,否則也不會讓女兒哪沾的這幾個人——


    難為情,是覺得自己女兒做的事,實在是太不地道,哪裏能……就算是跟高熾不對付了,好歹也離了婚再找,從落落的出生日期來說,老太太也清楚的知道落落是女兒與高熾婚姻還存在時就有的——


    這兩孩子都叫人心煩。


    尤其是高熾,想著他家成那樣子,老太太多少有點心軟,就淡淡地應了一聲,“嗯。”邊應還邊往前走,她走向前麵的鮮魚攤子,指著在水裏遊裏遊去的黑魚,“來一根小的,不要太大,就一斤左右的吧。”


    賣魚的攤販麻利地抓起魚,就迅速地處理起來,沒一會兒,處理好的魚就放入袋子裏,遞向老太太,“一共二十塊兩毛,就給二十塊吧。”


    老太太剛想拿錢,高熾已經把錢遞過去了,並將魚提在手裏。


    菜場裏花了半小時,都是高熾付錢,並提著買來的東西,回頭到家裏,高熾自己處理這些買來的菜,黑魚嘛,肯定得要燉的,據說這麽吃挺補的,至於別的菜,他都會做。


    他在廚房房,還勸老太太是不是要再睡一覺,現在才六點多,睡一覺,再把吃的送到醫院去也還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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