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基地的地形果果也熟悉了很多,知道醫院的位置之後,她按著覃嘉樹的吩咐,去找傅桐替她看看,這幾天她有些輕微耳鳴,雖然傅桐主攻的是骨外科和外傷複健,替果果檢查耳朵這樣的小事對他來說卻是不在話下。


    傅桐的辦公室在七樓,果果從電梯裏出來,按著導醫台的提示,找到傅桐的辦公室。大概是她來的早,來看病的似乎隻有她一個。


    骨科辦公室是套間,外間詢問病情,裏間是檢查室,配備了檢查床和各種儀器。果果走進去,沒看到傅桐坐診,有些意外,聽到裏間似乎有動靜,好奇的走過去看看,隔著屏風,依稀看到後麵有人。


    傅桐正在替陸誠睿檢查左腿關節處的肌腱,在以前的訓練中,他的肌腱拉傷過,雖然已經恢複,定期檢查卻是必要的。


    “疼嗎?”傅桐捏了捏陸誠睿的大腿肌肉,想看看與關節相連的上下肌肉有沒有不適感。


    “有點。”陸誠睿噝噝吸了口氣。


    “你這幾天運動量有點大了,要注意。”


    “嗯。”


    “身體是本錢,合理運用,才不會跟你鬧別扭。”


    “我會注意的。”陸誠睿的聲音輕不可聞。


    “越長越結實了,這肌肉,完美!”傅桐笑道。


    “去你媽的。”


    果果隱隱聽到兩人的對話,他們說什麽卻又聽不分明,到後來隻聽到一陣輕笑聲,心裏驚訝的不得了,從來沒聽過陸誠睿跟誰說話這麽溫柔,難道他倆……聯想起她剛到北港那一晚看到他倆在月下散步,果果有了個很壞的猜測。


    怪不得他看我不順眼,怪不得他不喜歡我跟張大山說話,原來他真的……可是他已經有傅醫生了啊。


    果果坐在外間的長椅上,腦子裏起碼轉過十七八個念頭,而當她無意中看到傅桐辦公桌角落裏的一本書,臉上的驚訝之情漸漸漾開。


    aleister crowle,傅桐居然看這個人寫的書,果果愕然不已,這人可是上個世紀英國有名的撒旦教領袖,篤信黑彌撒的異教徒,創造了無數駭人聽聞的黑暗邪惡儀式,他的著作被他狂熱的信徒們視作黑暗聖經。


    想了想,果果悄悄地把書放了回去。


    陸誠睿和傅桐從裏間出來,看到果果像個乖寶寶一樣坐在那裏,好奇的問:“你怎麽來了?”果果沒立刻回答,有點擔憂的看他褲子,卻沒有發現什麽異狀。


    “我這兩天有點耳鳴,找傅醫生檢查一下。”果果把自己的病曆拿起來晃了晃。陸誠睿沒再說什麽,離開了辦公室。


    傅桐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叫果果:“你坐過來,我替你檢查一下。”果果乖乖的坐過去,趁他替自己檢查的時候,習慣性的觀察他。


    和陸誠睿那樣古銅色的皮膚不同,傅桐的膚色比一般男人要白一點,可又不是蒼白,是很健康的白,而且他的嘴角始終帶著種奇怪的笑意,讓他看起來頗有幾分高深莫測。


    英俊中帶著儒雅,舉手投足間又不乏瀟灑,傅桐的這種長相,女人喜歡,喜歡男人的男人肯定也喜歡,果果還特別留意了他的手,他的手指看起來修長有力,真不愧是外科醫生的手,這樣的手拿著手術刀替人做手術,一定很帥。


    “你聽交響樂嗎?”果果忽然問。


    “聽。”傅桐答道。


    果果眼珠轉轉,“我猜你喜歡貝多芬和巴赫。”


    “你怎麽知道?”傅桐笑了笑,對她的問題很感興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孩子說的很準。


    “相比勃拉姆斯和瓦格納的情緒化,貝多芬是冷靜的,羅曼羅蘭在《約翰克裏斯多夫》裏說,貝多芬的音樂像阿爾卑斯山的清新空氣,而喜歡巴赫的人,多半擁有很高的智商,你是醫生,最忌諱的就是情緒化。”果果凝視著傅桐,觀察他表情上的變化。


    哪知道,傅桐仍是一抹淺淺的笑意掛在嘴角,“是嗎,接下來你該不會說,在很多懸疑推理電影和書籍裏,那些著名的變態都熱愛巴赫,而變態跟變態又不一樣,我跟小誠就是兩種不同的變態,是嗎?”


    “他都告訴你了?”果果笑嗬嗬的問。


    “一點點。”傅桐托著果果的臉,觀察她耳朵。


    到底關係不一樣啊,自己不過說他一句變態,就這麽急著告訴傅醫生,隻是不知道他倆……兩個帥哥,好萌好萌……果果越想越邪惡。


    “傅醫生,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告訴我嗎?”果果一邊看著傅桐在病曆上寫字,一邊發問。


    “什麽事兒?”


    “你為什麽不留在北京的大醫院啊,要到北港來?”直覺告訴果果,傅桐這樣的公子哥兒放棄條件優越的大城市,到北港基地這種荒僻之地,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原因。


    傅桐笑了笑,用清朗的男中音道:“北京有什麽好,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車,去哪兒都不方便,這裏多好,山青水秀,還能呼吸新鮮空氣,沒有霧霾和沙塵暴。”


    “你沒說真話。”果果故意道。


    “你怎麽知道我說的不是真話呢?”傅桐好笑的看著她。


    “我敢跟你打賭,賭一瓶二鍋頭,你到北港來,不是因為這裏的風景,而是因為這裏的人。”果果慧黠的笑,亮眼睛眨巴眨巴。


    她雖是猜測,傅桐竟然也沒有否認,“不錯,是為了一個人,想離那個人近一點,可又不想太近。”


    哈,他居然承認了,果果在心裏歡呼,為自己發現了這個秘密而興奮,同時又為陸誠睿擔心,傅桐這個人,心很深,似乎還有些特殊癖好。


    “你耳鳴有多長時間了?以前有過嗎,通常是在什麽時候?”傅桐摘下額鏡,又檢查了一下果果的外耳。


    “以前也有過,通常都是在晚上,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麽,每天晚上都有點耳鳴。”


    “看來你這幾天訓練太累了,戴助聽器時間太長沒注意休息,這對耳神經和腦神經都會有影響,以後不要連續戴時間太長。過幾天你到醫院來,我帶你去耳鼻喉科做個詳細檢查,你的左耳尚有部分聽力,說明你的耳神經還能起作用,堅持針灸資料的話,可能會有療效。”傅桐一邊說一邊在病曆上寫字。


    果果卻沒怎麽把他的話往心裏去,這麽多年,她爸爸帶她到處尋醫訪藥,試過各種偏方,她的聽力依然如故,絲毫沒有好轉跡象,她早已不指望藥物治療能提高她聽力。


    看到傅桐辦公室裏擺放著幾盆生長茂盛的綠植盆栽,果果想,還是傅醫生懂得生活,不像那個陸誠睿,沒有一點情趣。


    果果揉了揉耳朵,拿著病曆離開了,到陸誠睿辦公室樓上樓下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他,不禁有些納悶,他去哪兒了呢?


    打聽了好幾個人,都說沒看到陸誠睿,果果隻得打電話給他,“我檢查好了,你在哪兒呢,今天不訓練了嗎?”


    “我在宿舍,今天不練了,你自己安排時間,放你一天假。”陸誠睿正倚在宿舍的床上看電視,按著傅桐的吩咐,這兩天他還是不要進行高強度訓練的好,以免再造成肌腱損傷。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響起,陸誠睿納悶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掛斷了果果電話。


    開門一看,是江瑟瑟,陸誠睿把她讓進屋,問道:“江醫生,你怎麽有空過來?”


    江瑟瑟莞爾一笑,把手裏的提兜放到桌上:“我自己做了蝦丸和魚丸,送來給你嚐嚐……順便還帶了些別的菜過來,一起吃火鍋怎麽樣?”


    “哦,那多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陸誠睿客氣的說,隨手把門關上。


    她買了菜親自登門,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陸誠睿尷尬了幾秒鍾,瞬間想到一個主意,拿起電話:“不如把果果也叫來吧,覃叔去艦艇支隊開會,剩她一個人在這裏。”


    沒等江瑟瑟說話,陸誠睿打電話給果果,讓她十分鍾之內到他的宿舍來。


    “十分鍾?你當我會飛啊,基地這麽大,我又沒有車。”果果大叫一聲。


    他隻要一下命令,就是十分鍾,這麽喜歡十分鍾,以後叫他十分鍾好了。一瞬間,果果很壞很壞的聯想到別的事上去了,很快找到了心理平衡點。


    陸誠睿是少校軍官,住的地方和普通士兵不一樣,軍官樓位於基地的某片綠蔭深處,跟果果現在站的位置相差很遠。


    “快點過來,等你吃飯。”陸誠睿把電話掛了,想起自己隻穿著迷彩背心,趕緊找衣服套上。


    江瑟瑟聽他找果果來,原本還有些不滿,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抿嘴一笑,也許他是太緊張了吧,才會想找個人作陪。


    ☆、第 9 章


    十分鍾以後,果果來敲門。


    陸誠睿打開門看到她,詫異道:“你這麽快就來了?”果果調皮又得意的笑,小臉上表情生動,“不是你讓我十分鍾之內到嗎,我怎麽敢違抗你陸大隊長的命令呢。”


    “這才是我的好學生。”陸誠睿像長輩一樣摸摸果果的頭,她的到來除了及時替他解了圍,還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歡喜。


    看到江瑟瑟也在,客廳的餐桌上還放著一隻火鍋,果果聰明的猜到什麽,走過去看看,嗬,他們準備的倒是很豐富,有各種她喜歡吃的海鮮,還有牛羊肉和蔬菜。


    傅桐停好了車進來,陸誠睿看到他,疑惑迎刃而解,原來果果怕十分鍾之內趕不到,讓傅桐開車帶她來。


    “上午的檢查結果如何?”陸誠睿問果果。


    “什麽結果?”果果不解的反問。


    “你不是說你耳鳴,讓傅桐幫你看看嗎,檢查結果怎麽樣?”陸誠睿看著果果的耳朵,粉白粉白的小耳朵看起來很可愛。


    “哦,那個呀,傅醫生說,是被你虐待造成的,他讓我停止一切訓練,每天玩八個小時。”果果笑嗬嗬道。


    信口開河,陸誠睿沒好氣的哼一聲,就知道這丫頭除了愛撒嬌,還愛滿嘴跑火車。


    有時想想,他也覺得奇怪,明明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討厭她到底,而且她小毛病不少,一個月相處下來,卻沒能堅持住最初的想法,反而經常會覺得她很可愛。


    “江醫生,他確實虐待我了,他讓我站在抗眩暈訓練的圓盤上,轉了好多圈,害得我都吐了,還讓我在大雨中跑五千米。”果果當著兩位醫生的麵指責陸誠睿。


    江瑟瑟笑:“那個圓盤我也上去試過,兩圈下來就頭昏眼花了。”“所以說嘛,我沒冤枉他。”果果得意瞥了陸誠睿一眼。


    眾人圍著火鍋坐下以後,果果忽然問:“有二鍋頭嗎?”陸誠睿驚訝的看著她,“怎麽,你要喝酒?”這丫頭居然要喝酒,還要喝二鍋頭,真真沒想到。


    “不行嗎,我就不信你們不喝酒,你們部隊最愛喝茅台。”果果歪著腦袋看他。果果從小在軍人堆裏長大,知道軍人的酒量都不會差。


    “我們不許喝酒,我這裏也沒有酒。”陸誠睿把火鍋倒上水插上電,跟江瑟瑟一起忙活。


    果果看到這一幕,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身邊的傅桐,示意他去看。傅桐正巧看到陸誠睿和江瑟瑟因為都低著頭,不小心頭碰到一起,莞爾一笑。


    果果笑道:“你沒有,傅醫生有啊,他跟我打賭輸了一瓶二鍋頭。”果果得意的向傅桐眨眼睛。傅桐從口袋裏拿出一小瓶二鍋頭,“特意去小賣部買的,紅星二鍋頭。”


    四個人一起吃火鍋,兩個男人都沒喝酒,反而是果果喝了兩小杯。


    沒有爸爸管束,又喝了點酒,果果既興奮又話多,不停的跟傅桐說話,兩人竊竊耳語,江瑟瑟的目光卻在暗中追隨著陸誠睿。


    陸誠睿把涮好的羊肉放到果果的碗裏,又剝蝦給她吃,看到她喝酒,把她手裏的酒杯奪走,給她倒了一杯水,逼著她喝下去,“你這丫頭,喝那麽多酒幹什麽,喝點水,再吃點青菜,別光吃肉,吃青菜。”


    這架勢,簡直是提前當爹的演練,可不知為什麽,江瑟瑟開始時還能暗笑,到後來竟有些不是滋味,果果來了以後,自己在陸誠睿麵前就成了透明人一樣,他眼裏根本看不到她,隻顧著照顧這個讓他頭疼的小丫頭。


    傅桐看到三人的舉動,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不動聲色的觀察,唇角似有若無的笑。


    喝著小酒,吃著火鍋,不一會兒,果果的酒勁就上來了,開始有點迷糊,不一會兒就趴在桌上。陸誠睿見她醉了,把她抱到自己床上,替她蓋好被子之後,跟江瑟瑟一起收拾桌子。


    “把她留在你這裏,還是我把她送回去?”傅桐指了指在床上睡著的果果。“一會兒我送她,你送江醫生就行。”陸誠睿扭頭看了果果一眼,那丫頭正睡得人事不知。


    “那你注意點兒,可別……”傅桐嘴角挑起一抹壞笑,話裏有話的說。“滾吧。”陸誠睿捶他一拳,把他推出門。


    江瑟瑟本想多留一會兒,看到這情形,也沒法多留了,隻得鬱悶的跟傅桐一起離開。


    送走那兩人,陸誠睿打開窗戶,讓房間裏的火鍋味道散出去,看到果果還穿著鞋,替她把鞋脫了,讓她舒服的睡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果果醒過來,好奇的張望四周,環境很陌生,對麵還有個男人的背影,想了幾秒鍾才想起來之前的事,原來自己這是在陸誠睿的宿舍裏。


    沒有立刻起床,果果端詳著陸誠睿的背影。


    寬肩細腰,他的身材很標準,給人一種雕塑的美感,視線停在他腰上,果果想,要是能看看他腹肌就好了,腰是男人力量之根,氣血都源自那裏,腰線美的男人才是真的美,深深一聞,被子上似乎還有他的味道呢。


    “你醒了怎麽不起來?”陸誠睿頭也沒回,卻是在跟果果說話。原來他知道我醒了,果果吐了吐舌頭,下床穿好鞋。


    陸誠睿無意中扭頭,看到果果彎腰在那裏收拾他的床,被子疊得像模像樣的,雖不能標準的像個豆腐塊,卻也是整整齊齊,不禁有些笑意。


    細細的蠻腰、長而光潔的雙腿,少女的身形看起來無比誘人,感性搶在理智之前讓他心弦一動,理智在意識到危險之後,及時的提醒他非禮勿視,趕忙收回了視線,頭回這麽心虛。


    “你在幹嘛?”果果好奇的走到陸誠睿旁邊看看,原來他在用筆記本上網,畫麵中是一艘潛艇模型。


    果果不假思索的報出潛艇型號,“俄羅斯阿穆爾級常規潛艇,這種潛艇分為550、750、950、1450、1650和1850六個型號,艇載武器共有18種,能發射俱樂部-n反艦導彈、ss-n-15海星和ss-n-16牡馬反潛導彈、暴風雪魚雷,1650是我國向俄羅斯采購的主要型號。”


    陸誠睿已經調整好情緒,笑道:“你不錯嘛,看一眼就知道潛艇型號。”


    怪不得聽人說這丫頭的大腦是個知識庫,海軍所有輕重型武器的型號、年代、國別,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這種超強的記憶力,確實罕見。


    果果蹲下身,小臉靠近他,仔細看著他的臉,“你會笑啊,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陸誠睿故意把臉一沉,“誰說我不會笑,不會笑豈不是成了麵癱?”果果抿著嘴一樂,“誰知道,我還覺得你不食人間煙火,哪知道你也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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