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咕叫,他又餓了,伸手往書包裏摸,蘋果隻剩下一個芯兒了。小九九頹然,倚在樹幹上,下意識地想要仰頭長歎:天要亡——


    話音未落,他大眼睛蹭地亮了,樹幹上掛著一個個綠色的大果果,比他的小腳丫還要大!小九九一手搭在樹幹上,環繞著樹幹轉了兩圈,犀利的目光審查著樹上的果實。


    “是……芒果吧?”


    尖銳的小眼神像是掃描儀一樣,他雖沒見過芒果樹,可芒果吃過呀,確定了之後,他將書包從肩上卸下來。


    “小樹樹,哥哥要來征服你了。”


    小九九拍了拍芒果樹的樹幹,哼笑一聲,下一秒就開始往上爬。原來的他不會爬樹,這還是在時玖玖公寓下那顆杏樹上練就的。知道時玖玖愛吃杏,為了摘到最新鮮的,他曾經去偷過……幾次。


    很快,小九九悠然地坐在樹杈上,吊著兩條腿兒,輕而易舉地摘下好幾個芒果。他將果子輕輕地扔到地上,揣了兩個在懷裏,用白色的小t恤包住。


    “先吃一個,要甜呐,老天呀。”祈禱著。


    小九九用衣服蹭了蹭芒果,迅速剝開了皮,吞了吞喉,他猛地一咬。


    “嗷——這麽澀!”


    瞬間,小九九對這個世界產生了絕望……一絲的絕望。從樹上爬下來,小九九拾起自己扔下來的芒果,剝開了好幾個,都咬了一口試試,還好,至少有一個算是甜的。


    小肚子被撐得圓鼓鼓的,小九九打了個飽嗝,將小書包背起來,準備開始往山丘下走,邁向康莊大道!


    眯著眼,拍著肚子,小九九往前邁著小碎步,驀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巫婆的聲音與腔調:“逸然!”


    靠!小九九在心裏暗罵,當即就要開溜,撒開腿就跑,身後的聞人黛追趕著他。


    剛跑出幾步,驀地就聽到聞人黛一聲尖叫,還有她絆倒的聲音,小九九回了頭看了一眼,轉過頭,繼續往前跑。


    身後,聞人黛發出了痛吟聲,很是痛苦的樣子。小九九放滿了腳步,踟躕著,方才他聽到她喊了一聲“蛇”……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倒在地上,臉上盡是苦色。小九九當即頓住了向前的腳步,想了一秒鍾,而後飛快地往她這邊跑來。


    當他來到這邊的時候,還可以看到蛇躥走的身影,他看過動物世界,從尾巴上,他判定那是條毒蛇,很毒的蛇。


    他猛地放下書包,蹲下,看著聞人黛的小腿,的確是被蛇咬了一口。


    “你別動,別動!”小九九嚴詞厲色道,“鎮定,別害怕,我會幫你的。”


    小九九兩手擄起自己的t恤,脫下,急忙地從書包裏拿出美工刀,割成長長的一條,隨後,紮在聞人黛的膝關節上方。


    聞人黛忍著痛,目瞪口呆地看著全程,她囁嚅出聲:“逸然,你為什麽要幫我,為什麽不跑?”她從不知道,一個小孩子,可以做到這般地步。


    “你別說話了,讓我想想該怎麽辦。”


    小九九光著小膀子,在原地踱了兩步,仔細回想著當時江煜城給他看過的紀錄片,關於被蛇咬傷的急救方法。


    幾秒後,小九九再次蹲下,扭開礦泉水瓶,用水給她衝洗著傷口。可是據他估計,這蛇很毒,搞不好是黑曼巴五步蛇啥的,很有可能會危及生命。


    看著聞人黛很是難看的臉色,小九九狠了狠心,將美工刀拿在手裏,他有些猶豫和緊張地說道:“你……你要忍著點,會很疼……”


    “要幹什麽?”聞人黛看著他拿著明晃晃的小刀,疑惑地問道。


    小九九咬了咬嘴唇,告訴了她實話,也不等她同意,他擺好姿勢,匍匐在地上,白白的肚皮就貼在髒兮兮的黃土上。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個毒牙印,重重地籲了一口氣,他下了狠心,眉頭蹙成一個小川字,用刀在兩個毒牙痕之間劃“一”字形,還好,沒有毒牙。


    聽到聞人黛尖聲痛嗷,小九九一手緊握住她的大手,安撫道:“好了好了,別害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小九九往自己的嘴裏灌了口礦泉水,清洗好自己的口腔,準備著下一步驟。


    “你幹什麽!不行!絕對不行!你是小孩子,不可以的,會中毒會死人的!”


    聞人黛含著淚,堅決地推開他,她不允許他用嘴為她吸出毒液,絕不可以。


    小九九小小的手此刻格外的有勁兒,他桎梏住她的手,安撫她道:“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嘴巴沒有傷口的,不用為我擔心。”


    “不可以的……時玖玖為什麽有你這麽好的兒子,為什麽……”


    小九九上前,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哄她:“我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小九九當即褪□來,趴在她的腿邊,對準擴創的傷口,覆上他的嘴唇,吸|吮,將混血的毒液吸出,再吐到一旁,一次、又一次。


    聞人黛哭成了淚人,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是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徹徹底底地擊碎了她原本堅硬的心。


    因為過往一些不堪的經曆,她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同時,她對時玖玖恨到了極致,以前的恩恩怨怨,讓她無比的憤懣。當年她是老二,而小九九也正是老二,所以,她曾想讓小九九也經受她一樣的命運,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讓時玖玖痛不欲生,她方能解恨。


    可現在……眼前的他明明可以直接逃跑,完全棄她於不顧,可他沒有,還留下來替她做急救措施,甚至還甘願冒著生命危險替她用嘴吸毒——!


    “逸然,我對不起……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小九九做完了措施,連忙摸到她的兜裏,掏出手機就要打急救電話,可不巧,沒電了……


    “從這裏怎麽走出去?那條路最近?我還得把你送到醫院,不然還是會有危險。”


    聞人黛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懂,這裏我也沒來過。”


    小九九頹然,但下一秒,為了不讓她失望,他笑著對她說:“沒事,不會有事的。”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掃向附近的區域。


    周圍,好些棵樹,都是芒果樹,而且以樹為中心的一米內,沒有長草。難道,是果園?!


    小九九讓聞人黛依靠在樹枝上,並叮囑她別動,他轉身衝向了前方。他赤|裸的小後背,有好幾個大包,被蚊子咬的,山裏的大花蚊,格外的毒。


    小九九跑了十分鍾,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慶幸的是,他發現了一個小木屋,而木屋的前方,是一輛農用小卡車,兩個人正在將箱子抬上車子上。


    他衝了過去,用普通話講:“叔叔阿姨,求求你們幫幫忙,我媽媽被蛇咬了,中毒……”


    可惜,這對夫婦聽不懂,同時,也忙著不可開交,並不打算搭理他。


    因為下雨,水果囤積,若是今天不能將車子開出去,虧損極大,所以就算驚訝於看到一個小孩,可他們更在意自己的收成。


    小九九很焦急,他知道光是用嘴吮|吸並不能將蛇毒清除,唾液隻是對蛇毒有一定的破壞作用而已。要是不趕緊將聞人黛送到醫院,她一定會有生命危險的。


    “撲騰——!”


    小九九雙膝跪地,拉著農婦的腿,學著方才兩人的口音,喊了一句:“救命,救救我!”隨後,在地上寫著“救命”兩個大字,地上泥濘,他用手寫,力道大,粗糙的砂石刮破了他嫩嫩的手指。


    農婦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連忙放下手上的果箱,拉著她的丈夫,衝小九九點了點頭,嘴裏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小九九興奮地站起來,拉著農婦往山丘上跑。這一刻,他沒別的想法,隻是想著聞人黛一定不要出事。


    此時,陽光落滿樹林,斑斑駁駁,他小小的身影在其間穿梭,仿佛他才是天上那個會移動的太陽,發出耀眼的光芒,融化了聞人黛多年來冰冷的心。


    小小的他,比誰都暖。


    *


    因為蛇毒侵入,毒性極強,沒辦法,聞人黛小腿不得已被截肢。但醫生是這麽說的,若是沒有人做那些急救措施,她必死無疑。


    小九九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聞人黛,將剛買的粥打開,他舀了一勺,親自喂她。


    “對不起,要不是我逃跑,你就不會這樣了……”小九九埋怨著自己。


    聞人黛揉了揉他的卷毛,莞爾道:“不許這麽想。這一切,是報應,我做了很多壞事,老天爺要懲罰我。逸然,你要學好,好人有好報,知道嗎?”


    小九九點了點頭。這些天,他沒有走,也沒有聯係江煜城,怕江煜城不讓他留下來,他想陪著她,直到她好轉。


    聞人黛靜下心想了幾天,她沒什麽抱怨的,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那截褲管,在想,以她做的事,老天爺懲罰她算是輕的了。她害了這麽善良的孩子,跟她的親姐姐,害得他們一家四口分離了整整六年,害得親姐姐被逐出家門,又親手將自己的親姐姐送入了虎口……一切的一切,她都沒有辦法得到救贖,然而,這個孩子,卻以德報怨——


    救了她的命。


    聞人黛將手探入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放到小九九的手上。


    她說:“逸然,把這個交給你爸爸,他聽了就會明白一切。”她做不了什麽,但至少可以揭露真相。


    “我不走,我要陪著你,你還沒好徹底的……”


    聞人黛攬過小九九,抵著他的額頭,她說道:“寶貝,我愛你,你媽媽更需要你,你要保護你媽媽,和你爸爸一起把她從壞人手裏救出來。”


    聞人黛想,這世上,還有一個人也應該得到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


    平時,大家隻看到一個“公子命、*|絲心”的小九九,可我想說:


    其實,他比誰都善良,也比誰都溫柔^-^.


    你們覺得呢?


    ☆、第69章 .


    時玖玖近幾日都在悉心照料柯以軒,令她慶幸的是,他好轉得很快,沒兩天他就因為集團的事忙去了。此刻,家裏就她一人,崔敏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坐在客廳裏,時玖玖慢條斯理地修剪著花枝,再一根根裝入精致的玻璃花瓶中,遠遠看去,那動作有那麽一絲機械狀。


    門鎖驟然窸窣出聲,時玖玖略微轉頭,盯著門的方向。門一開,果然是柯以軒,她喜出望外,連忙起身向他奔去,“妾意”濃濃。


    “老公,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她衝他莞爾,想要去挽他的手臂。


    她話音未落,柯以軒反手拽住她,徑直拉著她走到房間裏,嚴詞厲色地說道:“收拾一下,等會兒就走,快。”


    “老公你弄疼我了……去哪兒啊?”


    柯以軒迅速鬆開她的手,匆匆走向衣帽間,拉出一個行李箱。緊接著他打開保險櫃,將幾個文件袋和一個密碼箱塞入行李中,又匆忙地塞入一套幹淨的衣物。


    闔上行李箱的那刻,他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直起身來,兩手摁住時玖玖的肩膀,厲眸直直地對上時玖玖的眼。


    “老婆,你聽我說,我們等會兒直飛加拿大。別問為什麽,你要聽話,知道嗎?”


    柯以軒原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控製之中,可想不到形勢一度在變化,經濟犯罪偵查局的人一直盯著他,更在這一兩日找到了有力的證據,能證明他曾幫助跨過的犯罪集團洗黑錢等罪名,隨時有可能將他逮捕歸案。


    所以,他要走。


    柯以軒將時玖玖緊緊地抱住,用手揉著她順滑的秀發,在她耳畔出聲,聲音恢複了很多年前的模樣,很溫柔。


    “玖玖,我可以一無所有,可不能沒有你。去了那兒,一切重新開始,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的。”柯以軒說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他頓了頓,音色又低了一個台階,“玖玖,我這輩子,隻有你了。”


    其實,柯以軒可以直接從公司離開,他早已安排好了私人飛機,一早就在等候,他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可他沒有,他依舊選擇冒險回家,也許正如他所說,他可以一無所有,可不能沒有時玖玖。


    看著眼前聽話的時玖玖,他心裏其實很心疼,但他想,等到了加拿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會徹底忘了那個男人,心裏隻有他,再無第二個人。


    這幾日,他想通了,到了那裏,他想和她開開心心地過著屬於他們的小生活,沒有陰謀,沒有猜忌,沒有爭吵。他不想要什麽孩子,隻想跟她,就兩個人,過最簡單的生活。


    收斂了情緒,柯以軒將她鬆開,將行李箱推向她,讓她到廳裏等他。


    他走到角落,重新開啟了保險櫃,將手伸到最裏層,悄然無聲地拿出……


    “老公,你怎麽……怎麽會有……”


    時玖玖躡手躡腳地躥進來,本來是想跟他說她同樣很愛他,可在看到他手中的物件時,頓時花容失色。那是64式手槍,她完全料想不到,他一介商人竟會持有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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