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專案組的統一安排,孩子已經被帶到了刑警隊的辦公室,和孩子一起來的,是孩子的小姨。這是法律的規定,對未成年人的詢問工作應有孩子的監護人在場。孩子的母親死了,父親又是犯罪嫌疑人,這個監護人的重擔就落在孩子剩下的唯一親人--他小姨的肩上了。


    負責詢問的是一個便衣的女刑警,幾個回合的溝通就輕鬆取得了孩子的信任。孩子也很快就說出了事實真相:“那天晚上不是爸爸帶我睡的,我很早就開始自己睡覺了,但是早上睡醒,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睡到我旁邊了。後來就發現媽媽死了,媽媽死了以後,爸爸讓我一定要和你們說是他帶著我睡覺的。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肯定不是我爸爸害死我媽媽的,我媽媽是病死的。”


    “你爸爸媽媽吵過架麽?”


    “偶爾會吵兩句。”


    案情逐漸的搞清楚了,開始認為這個男人沒有作案時間的矛盾解開了。


    男人坐在審訊椅上,負隅頑抗:“你們公安在幹什麽?我老婆死了破不了案就抓我?”


    聖兵哥徑直走到男人的旁邊,淡淡的說:“把上衣脫了。”


    男人楞了一下:“脫。。。脫衣服?你們想幹什麽?想動刑麽?都什麽年代了。。。你們還敢。。。”


    “脫了!”從來沒聽過聖兵哥這麽大聲的說話。


    男人立即消了聲,緩緩的脫了上衣。胸口豁然幾道鮮紅的指印。


    聖兵哥說:“這麽新鮮的傷痕,隻有可能是48小時之內形成的,你別告訴我是你自己撓癢撓的。”


    男人低下了頭,估計是在想著對策。


    “說吧,你是怎麽用你們家那個毛絨玩具捂死你老婆的?”


    男人身體猛然一震,接著開始瑟瑟發抖。


    “想過夫妻生活遭拒,就殺人,你可真是衣冠禽獸啊!”偵查員顯然已經掌握了我們前期的分析結論,於是開始窮追猛打(不要斷章取義啊,我說的是精神上的窮追猛打。這個年代,已經沒有幾個警察會刑訊逼供了)。


    未曾想這個男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哭了好長一會,開始慢慢的敘述:“其實她從來就看不起我!別人看起來我們感情很好,但是我知道她從來就沒看得起過我。”


    原來,凶案的背後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好吧,我承認,是我殺了她。事情很簡單,那天晚上,我們看完電視,準備睡覺,我估摸著孩子已經睡了,就去關窗口拉窗簾,準備和她親熱一下的。”


    男人抹了抹鼻涕,繼續說道:“結果她大聲說,大熱天的關窗幹嗎?神經病啊。我患的就是神經係統疾病,看了很多家醫院看不好,經常會有肌震顫這樣的毛病,在外人看來很丟臉,所以我很忌諱她總罵我是神經病。所以我就二話沒說騎到她身上強行要脫她衣服。可是沒想到她那天不知吃錯了什麽藥,一見我脫她衣服就暴跳如雷,一腳把我踢下了床,還說什麽,天天就想這些事情,天天靠糊紙盒子賺點青菜錢,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嫁給了我。我覺得這是奇恥大辱,她作為妻子怎麽能這樣侮辱自己的丈夫。一氣之下,我跳到床上,用膝蓋頂住她,繼續去撕扯她的衣服。可能是我壓住了她她不能動彈,她居然大叫起來,還抓破了我胸口,我當時特別生氣,隨手拿了床頭櫃上的毛絨娃娃捂著她的嘴。沒想到捂了一會她居然就不動了。”


    說到這裏,男人顯得很害怕:“後來我探了探,她真的是死了。我趕緊把被子鋪好,就跑到兒子床上睡覺去了。當時是希望你們能認為她是病死的。”


    走出了審訊室,外麵陽光燦爛,可是我的心情卻很陰霾,不知道那個可愛的小男孩,能不能堅強的長大成人。


    【第三案】護城河上的屍塊(1)


    時光飛逝,大學四年轉瞬即逝,眼看著就要去各個公安局進行專業實習了。我好歹也當過班長,於是乎我就帶了8個弟兄去南江市公安局進行專業實習。南江市局有很多我們的師哥師姐,我們的到來受了他們的熱烈歡迎。在2002年,南江市公安局法醫中心的基礎設施在全國也是首屈一指的,實在是讓我們這些實習生歎為觀止。占地麵積25畝,有一棟辦公樓、一棟宿舍樓,四個獨立的解剖室和能容納98具屍體的冷藏庫,另外還有魚塘、菜地、靶場。這樣的條件,我們省到目前也還沒有能建成一家。


    屍體冷藏庫是我們公認的比較恐怖的地方,陰森寒冷,走道兩旁整齊的羅列著數十組四聯整體冰櫃,因為殯儀館是定期來拉屍體,所以這98個空間基本是滿員的。看守屍庫的是一個聘用的老大哥,我們初來乍到的時候,他也關切的問我們害怕不害怕,我的同學們都表示還是比較恐怖的,隻有我,一方麵已經有了解剖屍體的經曆,一方麵我是隊長,得撐麵子,所以總會硬著頭皮,裝作不屑的樣子說:“怕?這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屍體麽?”


    南江市局的工作量,是我老家那樣的小地方不能比擬的,每天平均是要跑三個非正常死亡案(事)件的屍體,每天平均有一具屍體要進行解剖檢驗,所以,在南江的半年十分的充實,整天就是食堂、宿舍、解剖室、現場四點一線。


    四點一線跑了快一個月,沒有碰見一起有些懸念的案子,作為實習生的我們甚感無趣。


    這天,又輪到我的帶教老師飆哥值班,我們閑來無事在值班室聊天。飆哥的外表一點不像他的名字那樣彪悍,瘦瘦的、帥帥的、文質彬彬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有很多傳說,據說因為他屢建奇功,連續破獲了幾起大案,南江市局獎勵了他一套房子。後來知道這隻是傳言,枉我一直都讚歎:南江市局怎麽會有這樣的大手筆!


    “怎麽沒有一起有懸念的命案啊?體現不出我們法醫的作用嘛!”我耷拉著頭,說。


    “烏鴉嘴啊!”飆哥用純正的南江話說道,“這種事情不能說的,一說就中。”


    “哪有那麽邪門。。。”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值班電話猛然響起。飆哥一臉邪惡:“看看看看,靈不靈,靈不靈?”


    “不信邪!不過就是個非正常死亡,要麽就是預約傷情鑒定的。”我從不迷信,這種事,說說就能來?怎麽可能!


    很快飆哥接完了電話,一臉無奈的看著我,說:“烏鴉嘴啊烏鴉嘴!走吧,去護城河,屍塊!”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不是吧,真有咒語之說?我又不是巫師!要麽就沒案子,一來就是碎屍?雖然知道自己馬上要開始累了,但是心裏還是充滿了莫名的興奮感。當然,現在的我和飆哥一樣,也害怕有大案子出現,喜歡發案的法醫,一定是不正常滴。


    很快,我們驅車趕到了案發現場。護城河的兩邊都拉起了警戒帶,交警、巡警、轄區民警和刑警的車輛停在路邊排了好長一段。南江大學的碎屍案已經好些年了,依舊沒有破獲,所以一發碎屍案,各部門都十分緊張。警戒帶的周圍,黑壓壓的一大片圍觀群眾。越過警戒帶,走進警戒區域的時候,我突然又有了種神聖感,就和初次戴上手套一樣。


    發現屍塊的,是南江護城河上的清淤工人,他在小船上工作的時候,突然發現河麵上一塊白花花的東西時沉時浮,他一邊在心裏暗罵誰又往河裏丟垃圾,一邊劃船過去,沒想到撈上來一看,赫然是一塊人的乳房。


    清淤工人當時差點沒被嚇得跌落水中,於是趕緊報了警。護城河上十幾條小船,載著民警在網格式打撈,希望能從水中再打撈出更多的屍塊。碎屍案件中,發現的屍塊越多,破案的線索自然也就多出幾分,但是茫茫護城河,能再打撈出來屍塊的幾率實在是渺茫。飆哥帶著我們在旁邊仔細的看著已經被水泡的發白的屍塊,屍塊是一個女性右側的乳腺和胸大肌,屍塊的分割麵十分整齊,脂肪組織和肌肉都已經蒼白,可是,就這麽一塊軟組織,能有什麽線索呢?


    突然,圍觀的人群開始嘈雜起來。看來,有新情況了。我們也都滿懷著希望向護城河的中央望去。果然,其中一艘打撈船上的民警用抓鉤鉤起了一個塑料袋,在船上打開檢查。很快,打撈船向我們所站的岸邊駛來,我們知道有戲了!


    看了塑料袋裏的物件,我們興奮的心情很快又沮喪下來,塑料袋裏雖然又發現了兩塊屍塊,是另外一側的乳房和整個腹壁軟組織。在碎屍案中,骨頭的價值遠比軟組織高的多,眼看天色暗了下來,這能打撈上骨頭來的希望基本是滅了,下一步的工作陷入了僵局。


    “走吧,回中心再仔細研究。”看著打撈船陸續靠岸,飆哥知道打撈工作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回去的路上,我無助的問:“飆哥,這就不打撈了麽?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這麽大的護城河,總不能把水抽幹吧?不過,我估計明天會下蛙人的。但是麵積這麽廣,能打撈到東西的希望渺茫啊。”


    “這樣的案子,我們能發揮什麽作用麽?”


    “當然,碎屍案主要是找屍源,屍源找到了,案件就破獲了一半。所以,碎屍案還得看我們的本事,能不能製訂一個尋找屍源的條件,縮小摸查範圍。”


    我略有所知的點點頭,但是心裏在不停的打鼓,就這麽三塊肉,能縮小什麽範圍呢?雖然這個時候的dna技術已經很成熟了,但是我們國家沒有大範圍的dna數據庫,所以dna隻能作為證據,而不能作為尋找犯罪嫌疑人或者屍源的線索。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作為法醫的我們該怎麽辦。我想,這個時候,飆哥的心裏也同樣沒有任何把握。


    回到中心,我們馬不停蹄的辦理了屍體入庫的手續(雖然隻是三塊屍塊,但是也必須按照整屍一樣辦理手續,三塊屍塊要分開放,dna鑒定認定同一以後才能放在一起,以防出現的是兩起甚至三起碎屍案,我們不能主觀的就確定三塊屍塊肯定是一個人的。),辦理完手續後,提取了少許軟組織送dna實驗室,連夜進行同一認定。我們回到值班室,研究下一步該怎麽辦。


    “不管怎麽說,等到同一認定完以後,下一步得看看三塊屍塊能不能拚在一起,然後再想對策。”飆哥若有所思。


    看著飆哥的沉思,我知道,在這個案子上,製訂這個屍源尋找的條件,會很難。屍源尋找的條件,包括必要條件,比如性別、年齡、身高、體重、衣著等,還有一些特定的條件,比如紋身、疤痕、畸形或者胎記等。要“猜”出這些條件,依靠這三塊肉,行麽?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飆哥喊了起來:“認定同一了,起來拚圖吧。”


    從小我就是拚圖高手,不過拚這三塊屍塊,聽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我們把屍塊攤放在解剖台上,沿著皮瓣的方向慢慢的拚接。結果很意外,這三塊屍塊真的拚接成了一個整體,可以說是無縫對接,拚成了一個人完整的胸腹部。


    “切口這麽整齊,不會是我們同行幹的吧?”飆哥沉吟道。


    我們傻傻的盯著蒼白的屍塊,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對於身高、年齡的推斷,法醫界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辦法。年齡可以通過牙齒和恥骨聯合麵(兩側骨盆的連接處叫恥骨聯合)形態來綜合推斷,經驗豐富的法醫依據恥骨聯合結合牙齒能夠將年齡推斷的十分準確,誤差一般不超過正負2歲;身高也可以根據多根長骨的多元回歸方程計算到正負2厘米之內。但是對於這樣隻有軟組織的案件,連飆哥也沒了辦法。


    突然,值班法醫平哥哼哧哼哧的跑了過來:“完了,又出事了。”


    【第三案】護城河上的屍塊(2)


    這個案子還沒有著落,再來個什麽事,豈不是雪上加霜?平哥看著我們清一色驚恐的眼神,噗地一聲笑了,接著說:“別緊張,是交通事故。”


    大家都長籲一口氣。“交通事故你大驚小怪的幹什麽?”飆哥顯然很不滿。


    “這次多啊,十幾個。”平哥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


    一次交通事故死亡十幾個人,就是特大交通事故了,相關的處置工作會比較複雜,但是對於法醫來說,隻需要仔細進行屍表檢驗,排除他殺可能,基本確定一個死因就完事了。但是,十幾具屍體的屍表檢驗,至少也要做五六個小時,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


    “你去現場了麽?”飆哥問道。


    平哥說:“去了,聽慘不忍睹的,到時候你看見了就知道。這次搞大了,我們的運屍車都裝不了,說是公交車拉來的。”


    飆歌低頭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屍塊,又轉臉看著我說:“你來了一個多月了,這起交通事故的檢驗和接待工作,交給你辦了,行不行?反正碎屍案還沒有頭緒,不過放心,碎屍案一旦有頭緒了以後,你繼續參與,不耽誤你學本事。”


    飆哥說的接待工作是指接待這些死者家屬來法醫中心認領屍體,因為交通事故中死亡的屍體通常很容易找到屍源的,除非是麵目全非的屍體。隻要有全屍且麵容衣著還保存完好的,屍源都是通過家屬認領屍體這一步工序來進行認定的。我自負的覺得這種事情讓我來做實在大才小用了,不過是帶教老師的吩咐,我也就欣然答應了。


    說著話的功夫,一輛8路公交車(我是不是不該寫得這麽清楚?南江的朋友以後不敢做8路車了。但是因為印象深刻,十年以後的今天我還能清晰的記著那輛頭頂上印著8的公交車由遠至近的開進法醫中心。)停到了解剖室外的小廣場。我是領了雞毛令箭的本事件“負責人”,等車一停門一開,我一個箭步就竄上了公交車。


    眼前的景象讓我頓時石化。車廂裏橫七豎八的停放著十幾具屍體,衣著光鮮,清一色的花季少女。


    開來這輛公交車的是法醫中心的駕駛員小李,估計公交車駕駛員是沒有那麽強大的心理單獨和十幾具屍體待這麽久。


    交通事故的案情很簡單,一所旅遊學校的禮儀專業學生,乘坐一輛麵包車開往一家五星級酒店開始實習工作,不料麵包車開至一個水庫旁時,為了避讓一輛橫衝直撞的渣土車,掉進了水庫。駕駛員僥幸逃出,車上的十三名十八九歲的女學生全部葬身水庫。


    我和我的同學戴上手套,將屍體一具一具的抬下車,一字型排列在解剖室外的廣場上,小小的廣場上瞬間排滿了屍體,這樣的景象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這麽多年輕女孩的猝然死亡,無情的牽動著我們這些人憐香惜玉的神經,廣場上空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為了節約時間,我和我的同學們立即開始對這些屍體進行屍表檢驗。


    十多名死者都是趕赴實習單位的,身上多半帶了身份證,這讓身份識別簡單了不少。屍表檢驗迅速的進行,十三個人,除了坐在副駕駛上的女孩因為猛烈撞擊車體,頭皮被碎玻璃整個的掀到了腦後,頭部撞擊車體導致顱骨粉碎性骨折以外,其餘的死者全身都未發現致命性損傷,結合她們的口鼻附近都有明顯的泡沫,基本可以確定是溺死。


    大家都一聲不響地埋頭進行屍表檢驗,心情都異常的陰霾,多可憐的孩子們,就這樣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解剖室裏繼續對屍塊進行檢驗的飆哥,此時走出了解剖室,看他臉上的表情,我知道連神通廣大的他對於本案也依舊是一籌莫展。雖然有了十年的法醫工作經驗,走出解剖室的他依舊還是被眼前整齊擺放著的這麽多女孩的屍體驚呆了。法醫就是這樣,成天麵對著殘酷的死亡,總要承受強大的心理壓力。


    飆哥就那樣呆了一會,突然他的臉上冒出了一點靈氣。我已經很了解飆哥,他有這樣的表情,說明又有什麽好點子了。


    “秦明,過來,我突然有個想法。”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用胳膊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問道:“咋啦?”


    “我問你,我們利用長骨、恥骨來推斷身高、年齡,有沒有什麽科學依據?”


    這個問題問的,咱法醫用這些回歸方程算年齡、算身高,算了這麽多年,突然問起有沒有科學依據,實在是顯得有些荒唐。


    “當然有依據,沒科學依據,我們能算那麽多年麽?能每次都推斷的那麽準確麽?”我回答道。


    “那你說說,有什麽科學依據?”飆哥像是在給我出考試題。


    “這個。。。”我卡了殼,但很快就找回了思路,“我們用的方法,不能說是什麽自然科學,但是,我們之所以能夠通過采集一些數據來計算出我們需要的結論,是前輩們通過收集無數根長骨、恥骨,根據這些長骨、恥骨上的一些特征性指標,比對骨頭主人們的身高、年齡算出一個係數,然後用多個指標係數,製定回歸方程。因為有前期大量的數據支持,所以就會很準確啦。這。。。這叫統計學意義。統計學意義,也算是有科學依據。”我一口氣說完,對自己的回答非常的滿意。


    “說的好。”飆哥讚許道,“我們不能通過軟組織推斷身高、體重,是因為沒有人去研究,沒有人去收集檢材,去計算回歸方程。對吧?”


    “您現在有做研究的想法,對這個碎屍案已經來不及了吧?”


    “誰說來不及?我們不一定要有大量的檢材。”飆哥指了指廣場上的屍體,“她們或許能幫助我們。”


    我突然明白了,飆哥的意思是說,利用眼前這十三具女屍的軟組織形態,找到指標,計算出係數,然後根據屍塊上的相應指標,利用係數的回歸方程計算出我們需要的結論。


    “那,用什麽當指標呢?”我問。


    “我想好了,兩側乳頭和肚臍,可以形成一個三角形。這個三角形有三個邊和一個高,我們利用十三具已知身高女性屍體上的這四條直線的長度,和身高相除,計算出係數,四個係數在乘以屍塊上的這四條直線長度,算個平均數,就可以計算出死者的身高了。至於體重,我們可以測量胸鎖部、胸骨處、上腹和下腹的脂肪厚度,用同樣的辦法去算。”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要知道法醫在製定屍源條件的時候如果出現明顯的錯誤,會導致整個案件偵破工作無法進行下去。這樣的辦法,雖然是利用了我剛才說的“統計學意義”,是有科學依據的,但是,因為檢材量隻有十三具,數量太少,所以出現誤差的可能性也就會很大。


    “死馬當活馬醫吧。”飆哥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說幹就幹,我們開始測量相應的數據,很快的計算出了上述八個係數的平均數,然後乘以屍塊上已經測量完畢的數據,算出了這三塊屍塊的主人身高平均值是161.9cm,算出體重的平均值是47kg。


    “可是年齡怎麽辦呢?”這就真的沒了辦法。


    這時,法醫中心榮主任走了進來:“怎麽樣?”


    飆哥簡單匯報了我們的前期工作,說:“就差年齡了,這個。。。真沒辦法。”


    榮主任讚許的點點頭,說:“年齡有辦法。”徑直走到屍塊旁邊,把眼鏡推到額頭上,對著屍塊的乳頭仔細的看了兩分鍾:“定24歲左右吧,沒有哺育史。”


    直到現在,我依舊無法理解榮主任是用什麽辦法準確推斷的年齡,我想,這也應該是統計學意義上的經驗之說吧。


    五分鍾後,我們製訂了屍源尋找的條件:“女性,24歲左右,無哺育史,身高161左右,體重95斤左右,胸口有一顆芝麻大的紅色痣。”


    正在我們為順利得出結論欣喜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哭天搶地的聲音。


    #【第三案】護城河上的屍塊(3)


    第一批認領屍體的家屬到了,都是南江本地的。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職責,接待。


    我帶著第一批家屬來到了屍庫。是兩名男子架著的一名中年女子,精神已經幾近崩潰。當我從冰櫃中拉出一具屍體,拉開屍袋時露出死者的麵容的時候,那名中年女子頓時暈厥過去,旁邊的兩名男子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趕緊摘下手套,扶起癱軟的婦女,喊著:“節哀吧,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別出事!”就這樣,我們連拖帶拽的把婦女攙上警車,送往附近的醫院。


    後麵的幾天,一方麵全市各派出所都在用我們通報的屍源條件在轄區內尋找符合條件的失蹤女性,另一方麵,我在艱難的接待交通事故中喪生的女孩的家屬。用艱難這個詞一點也不誇張,我也深刻體會到了飆哥讓我接待他們的含義。作為一名法醫,必須要有強大的心理,而這樣的心理素質的磨練,不僅要在現場和屍檢過程中磨練,更要在人情冷暖中磨練。這些天來,我接待的家屬看到自己的孩子突然逝去,可以說是各種悲傷表現都一幕幕的上演。有的直接愣在那裏任隨眼淚鼻涕流下,有的直接昏厥不省人事,有的哭天搶地仿佛哭聲能掀翻屋頂,有的撲到僵硬的屍體上不停的吻著死者的麵頰和嘴唇。


    就這麽短短的幾天,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短暫,身體發膚授之於父母,我們真的要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如果我們有個三長兩短,真的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可憐天下父母心,看著那些父母的悲傷和絕望,我的心都碎了。


    艱難的度過了這幾天,屍源也有了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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