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就是她……”我用眼神指向小姑娘。


    “她一個開咖啡吧的怎麽推波助瀾啊?”


    “我要把她帶在身邊一起進組,放心,我保證,她肯定能發揮推波助瀾的作用!”


    “可以,隻要她願意無償進組的話,我倒是沒意見。”


    我一口氣把我連日來的想法全部說完以後,廖漢龍沒再說什麽,隻是低著頭緊咬著嘴唇好一陣子,而我則默默地喝著逐漸變冷的茶水。接下來的沉默持續了很久,大概我們心裏都存在著將要實行這個計劃的罪惡感。我們的心裏是非常矛盾的,心靈也在道德的天平上倒過來又倒過去。


    “我們能成功嗎?”終於,廖漢龍說話了,他的聲音沙啞成那個樣子,讓我吃了一驚。


    “誰也不能保證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這是我的回答。


    “好吧!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廖漢龍一咬牙,“不幹!就隻能等著露宿街頭不是嗎?”


    翌日,這一天沒有白偉強的戲,一上午隻補拍了幾條外景,下午收工之後,瑪蓮娜把我和廖漢龍約到了電影廠,空蕩蕩的攝影棚裏隻坐著我們三個人。


    落座之後,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一陣,每張臉都故作掩飾,居心叵測。


    “你們找我想要談什麽?”


    女人有時候就是容易心急,瑪蓮娜耐不住性子問道,然後她把視線從廖漢龍的臉上劃過去,最終落在我的臉上。


    “我和你的事情我好像已經解釋得相當清楚了,我們都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孩子,沒必要死纏爛打的對不對?”


    “恐怕你把問題想簡單了,”我故意危言聳聽道,“你就像一頭瞎了眼的驢子,一個勁兒朝前跑,卻絲毫沒有發覺陷阱就在咫尺。”


    “哼!”瑪蓮娜歪著嘴笑了笑,“怎麽,我要是跟了你就前途無量了是嗎?”


    “你……”


    “好了好了,”廖漢龍揮動雙手打斷我和瑪蓮娜之間的相互嘲諷,他說,“都迫在眉睫了,你們倆還有心思鬥嘴,看看我,我都瘦成什麽樣了,難道您二位還分不清利害關係嗎?”


    “我也看出來劇組似乎陷入了困境,”瑪蓮娜很輕鬆地說,“但這跟我沒什麽關係,我會盡我所能把這戲裏的角色演好。強哥說了,等這部戲殺青,他還會把我介紹到別的劇組裏拍新戲。”


    “幼稚!”這兩個字我是咬牙切齒說的,發音很重,從牙縫裏蹦出來。


    瑪蓮娜很不以為然地瞥了我一眼,我歎口氣小聲說:“你以為傍上了白偉強就可以有個好的將來嗎?‘當事者迷’這四個字,用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你把話講清楚,別雲山霧罩的!”瑪蓮娜大聲說。


    “這部戲的成功與否其實與白偉強並沒有太大關係,”我努力把問題的利害關係闡述清楚,“《商海沉浮》火了,這說明白偉強不隻是武打明星,還說明他駕馭其他的角色也是一把好手,如若片子停播了,那麽白偉強也不會失去什麽,大不了以後他再找別的劇本再來一次。人家白偉強有的是機會,可是,《商海沉浮》這部片子對於我、廖總還有你,卻是難得一遇的重要機會。一旦這片子遭到停播,那麽我們三個人就永無翻身之日了,你懂嗎?”


    瑪蓮娜垂下眼皮不再反駁我,似乎她也在心裏權衡著利害關係。


    “我是個沒名氣的編劇,指望著這部戲火了之後能夠給自己賺些人氣,”我接著說,“廖總目前的處境你比我更熟悉,你本來就是公司的會計,這部戲停播了,用傾家蕩產來形容廖總毫不誇張。最後再說你,如果你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你完全可以把我接下去將要說出的話當成耳邊風,但是,設想一下,30歲的女人還能有多少青春去浪費呢?白偉強是男人,你非常了解男人,沒幾個男人不喜新厭舊,因為愛情這東西比什麽都短暫,用不了幾個月的時間,白偉強就會對你厭倦。一個令男人生厭的女人,他還會給你介紹劇組拍新戲嗎?就算你真進了別的劇組拍戲,你這個年齡還指望能夠演什麽重要角色而出名……”


    “夠了,你別再說了!”瑪蓮娜的聲音把我的話堵住,“我知道白偉強隻是想跟我玩兒玩兒,他不會投入太多的感情在我身上,這種關係也維持不了太久,我比你們都清楚!”


    “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麽你還是回到我們這一邊來,同仇敵愾對付白偉強怎麽樣?”廖漢龍太心急了。


    “什麽?!”瑪蓮娜盯著廖漢龍,“你說什麽?你們要對付強哥?”


    “廖總的話不完全正確,”我趕緊把話題拉過來,“廖總的意思是,我們三個人比之外人還是最親密的,所以不能向著外人,我們首先要團結起來,把《商海沉浮》這部戲搞好才是硬道理。”


    “難道這部戲真的淪落到了要被電視台停播的地步?”瑪蓮娜問。


    “是的。”廖漢龍點點頭,“估計你還不知道,王總監已經離開電視台了。”


    “啊!真的!”瑪蓮娜抬手捂住了嘴巴,似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這回,電視台裏沒人能支持我們了,”廖漢龍歎息著說,“我們的戲收視率持續下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超美歌喉》的熱度遮蓋了,電視台聲稱,假使《商海沉浮》的收視率再下滑一個點的話,就會立刻停播,一旦停播,我們連日來所做的一切努力必將付之東流。”


    “我沒有想到事態會是如此嚴重,”瑪蓮娜下意識地說,“強哥好像說過……”


    “白偉強說過什麽?”我和廖漢龍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他說他想用很低的價錢收購這部劇集,但我也不能確定那是不是他的真心話,因為當時他好像喝得半醉了。”瑪蓮娜回憶著說。


    “原來白偉強還有見縫插針這一條毒計!”廖漢龍狠狠地咬著牙,握緊拳頭用力捶著自己的大腿,“這個老狐狸,他是想等這部戲拍完了,用很少一部分錢收購這部戲,然後用他的公司名義重新發行。到了那時,價錢多少就隻有白偉強說了算了,反正那時候的我們已經沒有談判的籌碼了。”


    “收購我們的戲,白偉強能夠賺到錢嗎?”我對電視劇的運營不是很了解,就問廖漢龍。


    “這個不好說,”廖漢龍想了想,“我要是白偉強的話,就低價收購了這部戲,暫時不播出,既然目前的片子口碑不好,那麽就把片子存放幾年,重新剪輯或是重新更改片名之後,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推出該劇集。假如宣傳到位,運營合理,這部片子還是有可能賺到錢的。不管怎麽說,白偉強在這圈子裏摸爬滾打許多年,他肯定不會賠錢。”


    “這麽說這片子還有希望起死回生,”瑪蓮娜眼睛裏有一線希望,“片名可以更改,但劇集裏麵的演員是沒辦法更改的。”


    “幼稚!”我對瑪蓮娜說,“你以為就隻有廖總一個人受損失嗎?片子播出之後,觀眾還會注意到你,可你有沒有想到,片子壓了幾年之後,你這個30歲的女人會變成什麽樣子?現在每年全國影視專業學院會有多少俊男靚女畢業,你還指望觀眾能夠記住你這張臉嗎?”


    “那可不行!”瑪蓮娜意識到了危險,她說,“要是事情真的這樣發展下去,那麽最後的大贏家很可能就剩下白偉強一個人了,我們這些人隻是為別人做嫁衣!”瑪蓮娜終於開了竅,當然,其中有我和廖漢龍的慫恿。


    “所以說,我們三個人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懂嗎?”我把瑪蓮娜心中的疑惑進一步肯定化。


    “那我該怎麽去做呢?”瑪蓮娜問。


    “我和廖總是這麽想的,”我與廖漢龍對視一眼,說,“先要明確一點,我們的目標並不是白偉強,劇集目前最大的敵人是電視台正在熱播的一檔娛樂節目《超美歌喉》,所以,我們的一切謀劃都是為了轉變《商海沉浮》的敗局,把觀眾的眼球重新吸引過來,這才是我們的最大目的。”


    “怎麽才能吸引觀眾呢?”瑪蓮娜順著我的思路問,“這些我真不懂,請你們講得清楚一些。”


    “為了把觀眾的眼球吸引過來,我們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製造出一個足夠爆炸的新聞來,隻有這樣,才能讓觀眾和媒體重新注意到我們的劇集。”我說。


    “足夠爆炸的新聞?!”瑪蓮娜把手插進頭發裏。


    “對,隻有爆炸新聞才能產生效果。”廖漢龍也說。


    “難不成你們要讓我跟白偉強發生緋聞?”瑪蓮娜問。


    “緋聞不夠爆炸,況且你們早就已經有緋聞了,根本也沒有起到半分效果。”廖漢龍晃著頭,“再說,現在每天的報紙網絡上都有成百上千條緋聞,觀眾都看膩了。很早之前,白偉強每拍一部電影,不是都跟女主演鬧緋聞嗎?觀眾肯定沒有新鮮感了。”


    “那怎麽辦?”瑪蓮娜歎口氣,“要是製造緋聞我或許還在行,別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我先把我和廖總先前的構想說給你聽聽,不過你聽了不要害怕啊!”我先給瑪蓮娜打了預防針,才說,“我們希望讓白偉強在拍攝《商海沉浮》的最後發生意外……”


    “什麽意外?!”瑪蓮娜緊張地問。


    “比如意外死亡……”我壓低聲音說。


    “意外……死……亡!”瑪蓮娜用手指著我們的鼻子,“你們……你們……實在是……太狠毒了!我們是在拍戲,戲演得再好也都是假的,難道你們還想做殺人犯不成?”


    我抓住瑪蓮娜的手指按下去,淺笑一下說:“大明星的意外死亡當然足夠轟動,但這隻是當初的構想,因為我們隻是拍戲,正如你所說,拍戲都是假的,我們怎麽可能背上殺人犯的嫌疑。可為了拯救《商海沉浮》,我們又不能什麽都不去做,後來……”


    “後來你們又有了新主意?”瑪蓮娜問。


    “沒錯,我們不打算讓白偉強死了,因為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我衝著廖漢龍努努嘴,“廖總,還是你跟她說吧。”


    “嗯,好,”廖漢龍接過話頭,“雖然我將要說的沒有意外死亡那麽轟動,但也可以產生很大效果,把一部分觀眾從別的欄目上麵吸引到我們的劇集上來,從而提高收視率。”


    “不要鋪墊了,趕快說,到底是什麽方法?”瑪蓮娜著急地問。


    “我們希望白偉強在拍攝完《商海沉浮》這部劇集後,向觀眾和媒體宣布他將退出演藝圈……”


    “不可能!”瑪蓮娜打斷廖漢龍的話,“這不可能,雖然我還不能說我有多麽了解白偉強,但依他對影視的那份熱情,他是絕不會告別舞台的。”


    “這點我們已經想到了。”我插話說。


    “那你們的設想豈不是都白費了?”瑪蓮娜問。


    “你先不要著急下結論,”廖漢龍對瑪蓮娜說,“白偉強不可能退出也沒有絲毫退出演藝圈的先兆,那麽一旦他宣稱金盆洗手,才能夠產生轟動的效果對不對?”


    “這倒是,可是,”瑪蓮娜呼出一口氣,“假使你們想要指望我勸說白偉強息影,嗬嗬,我可沒有那麽大的能量和魅力。”


    “當然隻靠你一個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我詭異地一笑,“如果我們聯合起來,內外共同發揮作用,那麽隻怕白偉強再堅強的一個人也會被我們摧毀。”


    “具體該怎麽去做呢?”瑪蓮娜很好奇地問我。


    “你隻需按照我們的指示去做就夠了。”我冷笑一下。


    “沒想到你是這麽陰險的一個男人!”瑪蓮娜瞪著我,“還好我當初沒有跟你!”


    “我那不是陰險是被逼無奈,”我也瞪著瑪蓮娜老半天,“都是被逼出來的,誰讓我有眼無珠看上了一個壞女人!”


    “大局為重啊!”廖漢龍小聲對我說。


    “事情一般都不那麽遂人願,要是最後白偉強不息影怎麽辦?”瑪蓮娜問出這句話後,看著我和廖漢龍,然後她抬起手捋了捋那一頭長發,露出的笑容比我的還詭異還冷酷,“那就把他弄死算了!”


    我和廖漢龍聽罷都是一愣,有那麽一句話從各自的心底冒了出來——這就叫作蛇蠍女人心啊!


    第十章 誰在設計死亡


    人心的詭異並不是一個貶義詞,自現代以來,由於麵對紛繁複雜的社會和人際關係,人的內心世界也變得更加陰暗和怪誕。每個人都試圖在人心詭異的外圍周旋,但卻不知,那種周旋已經陷入人心的最深處。


    “他答應了。”廖漢龍對我說。


    “那太好了,”我問,“白偉強肯把靠山別墅借給劇組拍戲了?”


    “他是答應把別墅無償借給我們,但是……”


    “怎麽?有什麽新難題?”我催促道。


    “那幢別墅確實靠山,也就是山區裏,從電影廠開車到那裏最快也需要一個鍾頭的時間。這樣一來,我們沒辦法把很多設備運到別墅去。再說,我們也雇不起太多的場工和司機。總之,還需要一筆不小的開銷,這比在電影廠附近租一幢別墅的費用隻多不少。”


    “我沒想到白偉強的別墅會那麽偏遠。”


    “是啊,不怪你,這個問題是我們的疏忽,”廖漢龍告訴我,“白偉強並不住在靠山別墅,隻有拍完戲閑暇時或者度假的時候才會住進別墅,他平時都住在市中心的一處住宅樓裏。”


    “早知道昨天問問瑪蓮娜就對了。”我自言自語說。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咱們還要不要借用這幢別墅呢?”廖漢龍拿不定主意。


    “你讓我想一想。”我說。


    “你得想個折中的法子,要是全劇組的人搬到那麽遠的地方拍攝,路費、夥食費我都承受不了,好在電影廠的攝影棚是公司長期租賃的,不用交租,而且附近也有廉價的小飯館給我們供應盒飯,要不然我們早就被迫停機了。”


    “你看這樣行不行?”


    “你快說啊!”


    “靠山別墅是全劇的重頭戲,我估計,起碼也得拍攝兩三天的時間,我們可以在攝影棚裏根據別墅房間的構造搭建一模一樣的布景。主要拍攝還在攝影棚完成,而後再去靠山別墅拍幾條外景,你看這樣行嗎?”


    “嗯,這樣可以降低不少開支,”廖漢龍點點頭,“那我就開一輛車帶著攝像機和三腳架,在靠山別墅拍一些窗外的山景而後做後期的時候加進去。”


    “我是想讓白偉強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演戲,這樣時間一長,使他分不清戲裏戲外,從而放鬆戒備心理。”我說。


    “好吧,就這麽定了,下午我帶著美工跟白偉強的助理開車去靠山別墅多拍一些照片,爭取把攝影棚布置得跟別墅房間一模一樣。”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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