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鴻一陣豪笑,笑定麵色一寒,道:“尊駕想必就是名震齊魯的嶗山總瓢把子‘鐵爪鷹’盧春麽?”


    瘦長麵形中年人神情一凜,道:“不敢,正是盧某!”說著手指著身旁滿眼紅絲,獅麵此髯的中年人,道:“這是盧某二弟‘獅眼神鷹’錢武。”繼指著禿頂紅麵,海口無須的中年人道:“這是三弟‘禿鷹’徐康,尊駕何人?還望乞告。”


    李仲華在盧春介紹“禿鷹”徐康時幾乎忍俊不住笑出口來,真是名如其人,這時心知昨晚燕鴻以黑吃黑手段竊去“嶗山三鷹”得獲之物,但“嶗山三鷹”何以不知是燕鴻所為,真猜它不透?


    隻聽燕鴻一聲輕笑道:“不敢動問,在下隻是江湖一名小卒,人稱‘摩雲金劍’燕鴻就是區區在下。”


    一言未畢“嶗山三鷹”麵色微變“鐵爪鷹”盧春當時就超前一步,抱拳笑道:“哦?原來就是少堡主,日前趨謁時,無緣得見,致多有得罪,隻是令友……”目光掠向李仲華一眼,接著道:“與少堡主想必是新交吧?”這話中用意即暗示著李仲華既是新交,昨晚之事少堡主既不明了,大可不必袒護。


    要知“嶗山三鷹”也是黑道高手,心辣手黑之輩,為著一宗寶物,間關北上,勢在必得,隻以強龍不鬥地頭蛇,先去燕家堡投帖打個招呼,不想“翻天手”燕雷卻是個黑吃黑的大盜,到手之物,引狼竊去。


    “翻天手”燕雷此種行為,異常隱蔽,數十年來從未失手,亦無人得知……但“摩雲金劍”燕鴻率領堡中五個高手昨晚行事,雖然得手,不想“嶗山三鷹”修為太高,率去五人同被三鷹擊斃,自己也肩負重傷。


    “嶗山三鷹”出身武當,一身內外功夫,無不精絕,輕功提縱尤為獨到,自己負傷之餘,見三鷹追到緊迫,郊外怕不能脫身,便望涿鹿城內躍去,闖入李仲華房內,趁著他們說話時,才行兔脫。


    此刻燕鴻見“嶗山三鷹”說破他與李仲華是新交,不由一愕!暗驚三鷹見事老練,果然名不虛傳。李仲華忽地躍下馬鞍,望盧春麵前一落,傲然微笑道:“盧當家,敢問莫非昨晚之事,便認定在下所為不是?”


    “鐵爪鷹”盧春獰笑了一聲:“不錯!明人眼內不揉砂子,八成是你所為。”


    李仲華大笑,回首望著燕鴻道:“燕兄,正如你所說,哪來不長眼的賊子?自己到手之物被人奪去,能不羞愧欲死,還要亂自含血噴人,依小弟看來,今日如讓他們在此任性妄為,傳將出去,燕家堡威望可要一落千丈了。”


    此話不但三鷹聽得心驚,燕鴻麵上也自變色:心說:“這李次中說話太厲害了,自己就為著昨晚之事被他識破,所以堅邀來堡,語他成為同道,不然乘間把他除去,此刻他說話,暗透著自己須給三鷹一個厲害,但自己何嚐不恨三鷹傷肩及殺死手下之仇?隻以肩傷未愈,一動手便被瞧出。”


    心正微微作難時,卻聽李仲華冷笑道:“既是少堡主礙難出手,李某代勞也是一樣。”說著,右掌一翻,迅如電光石火地逕向“鐵爪鷹”暄痔胸前推出一掌。他這“先天太乙掌”是武林絕學,精妙絕倫,平時隻能施出三成功力,但他服用了“天遊叟”“補天九”後,不知不覺展出七成火候,掌風淩厲無匹。


    那“鐵爪鷹”盧春無愧是黑道高手,見李仲華瘁然出手,毫不慌亂,突然身形望下一挫,旋身探掌.,五指透出勁風,飛快向李仲華脅下“神堂”抓去。這“嶗山三鷹”均練有武當內家正宗“鷹爪功”能抓石成粉,李仲華若容他抓上,非得當場身死不可。


    李仲華雖無交手經驗,但幾天來的經驗,尤其是鬥“茅山雙劍”時,令他見識大長,一招未遞滿,便騰身而起,猛然神龍掉首,兩手疾如閃電地平伸而出,竟以“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扣向噎痔雙肩。


    一式快逾閃電“鐵爪鷹”盧春一招抓空,隻見眼前二化,人形已杳,便知不妙,心中大驚!想不到麵前少年竟有此精絕功力?心念乍動,便覺頭頂嘶嘶勁風射來,避已不及,當下身形一仰,兩掌凝聚“鷹爪大力手”迎向李仲華雙手撞去。李仲華人在空中,一聲輕笑,兩掌倏然一平,改把為劈,雙掌盡凝“先天太乙喜氣”淩空下撲,威勢無比。


    兩股掌力一接“蓮”地一聲大響,李仲華身形被激得騰起三尺高下,回旋斜飄落在一棵垂柳之下,微微合笑。


    可是“鐵爪隱”吃夠大苦頭了,仰麵出掌乃武家大忌,非至必要,輕易不用,但此舉無形中就算落了敗著;盧春雙掌遞出,就猛覺一股重逾山嶽的勁力壓到,一接之下,被震得氣血翻騰,隻悶哼得一聲,擰腰竄出兩步站住。


    隨虧隻覺喉頭一甜,禁不住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來,麵色蒼白。


    其餘二鷹立時大驚,趨往扶住。


    燕鴻看不李次中有此過人功力,一照麵之下便將威震齊魯的“嶗山三鷹”的瓢把子震傷:心中亦驚亦喜,驚的是李次中如成本堡之敵,則成了心腹大患;喜的是李次中代報了傷肩之仇。


    李仲華麵雖含笑,然而心內暗暗驚異著,怎麽今日如此得心應手,身法之變換,招式之靈活,無不是順手自然,一氣嗬成,悟出這是“補天九”之功:心中甚感“天遊叟”。


    “鐵爪鷹”盧春敗得這麽慘法,心中甚是追悔不該輕敵,自己一身精絕內外功夫,並不比當今武林高人遜色多少,大意之下,失去先機,怎不愧憤欲死?


    李仲華麵對頹喪著臉的盧春,及滿臉憤容的二鷹,微微含笑道:“在下敬告三位,以後千萬不要妄入人罪,須知禍從口出,怨由自我,三位明白人,當不難忖出道理,至於昨晚之事,在下實在不知,隻要三位費時探索,自會尋出端倪。”


    此話聽入三鷹耳中,想想也是道理,人家既未參與其事,何能硬指是他的所為?不過昨晚親見那負傷漢子望他存身院中落去,怎麽他說不知?內中必有蹊蹺,看來自己三人當要費一番心機,才可水落石出了。


    當下“禿鷹”徐康拱手道:“既是如此,咱們未免情急莽撞了,容再相見。”說著又與燕鴻拱拱手,三鷹轉身急竄而去。


    燕鴻這時笑道:“李兄,昨晚之事勿見笑兄弟以黑吃黑,其實內中大有文章,待去寒舍後,再把詳情告知以解狐疑。”


    李仲華微笑道:“小弟初涉江湖,對於武林幹戈紛擾絲毫無知,但知事出有因,燕兄昨晚之舉定事關重大,小弟遠來是客,可是局外之人,還是不與聞為是。”


    燕鴻笑笑,也不再言,遙步江畔撮唇一個嗯哨,其聲清亮,遙送對江,忽見對岸蘆葦中駛出一條小舟,箭矢飛快地穿來,須臾小舟傍岸,隻見舟中走上兩個三句上下青衣短裝大漢,禮貌甚恭,敦s驢麻藥上舟。


    李仲華向燕鴻遜讓一會兒,當先踏入舟中,燕鴻同一青衣漢子相繼登舟,另一青衣漢子牽著兩匹駿馬順著江畔走去。


    舟行似箭,甚為平穩,波平浩藐,水光接天,兩岸柳絲飄忽,夾植桃樹數株,紅蕾欲綻,景致嫣然。


    李仲華隻顧眺覽江上煙波,燕鴻立於其後,默默沉思,他在思索李仲華才對敵手法,似乎是西昆侖“鶴雲上人”絕門手法脫胎而來。


    “鶴雲上人”五十年前已成武聖,生平末收徒,隻是聽其父“翻天掌”燕雷述說,其手法燕雷早年偶遇見“鶴雲上人”與人交手,在旁偷習得兩招,似是而非,雖然如此,威力奇大。


    如真李仲華是“鶴雲上人”門下,要拉攏他自是一樁難事。


    舟一靠岸,燕鴻當先掠上,一回頭李仲華己立在身後不及半尺之處,身似飄絮,絲毫不帶出半點聲息,燕鴻心中大驚道:“此人真個武學不俗,我不要引狼入室,替本堡帶來無窮隱患,弄巧成拙那真劃不來咧!”


    燕鴻乃小一輩人物中城府最深的人,心內暗暗吃驚,麵上可毫不顯出,反微笑道:“李兄,由此入堡不遠,我們安步當車吧!”


    李仲華頷首道好,兩人緩步向一條寬敞黃砂大道走去,路旁兩睛麥浪翻綠,和風徐來夾著春天泥土的氣息,襲人欲醉。兩人正行走之間,忽然在前路樹蔭密處轉出一騎,揚塵疾馳而來,騎上坐定一紫衣少女,轉眼,便馳到臨近,隻見少女大叫道:“大哥,怎麽這時才來?”話聲一落,人就從騎上“飛燕掠波”翩然閃在兩人身前。


    李仲華識出就是昨晚酒樓曾見過之女,隻見此女明豔照人,映在朝陽下玉頰白裏透紅,分外嬌豔,一對剪水明眸,注視在自己麵上,流波深情。燕鴻見狀大笑道:“二妹,你似乎未曾見過李兄一般?”


    少女小嘴一抿,嬌嘻道:“大哥,你光會說笑,怎不與我們引見?”


    燕鴻越發朗聲大笑道:“二味,你真貴人多忘事,昨晚在聚賓樓上不是與你介紹過了麽?同是一人,怎麽要我再說一次?”


    少女聞言,不由腓紅雙頰,暗恨大哥捉狹,不過心頭上湧起一個亂發垢麵,滿身酸臭的影子,而對著卻是玉樹臨風,俊逸不群的美少年,心說:“真就是他麽?”想起昨夜正眼均不瞧他一眼的情形,愧赧無地,不由連白了燕鴻兩眼。


    燕鴻捧腹大笑,少女氣得嘟嘴跺足。


    此刻陣仲嘩笑問姑娘芳名,少女抿嘴不答,燕鴻笑道:“二妹燕霞,被家慈寵溺慣了,日後如有開罪之處,望李兄多多擔待?”


    燕霞又白了其兄一眼,飛躍上騎,勒轉轡頭先自馳回堡去。


    李仲華不由一笑,與燕鴻快步跟去,穿過翳密鬆林,赫然瞧見一列崇高磚牆綿垣數百丈,如同城堡,碉樓巍然,當中為一圓形拱門,兩人一進入,麵前即見一片開闊廣場,人煙稠密,屋宇櫛比連綿,滓仲障隨著蔽鵬向正中一所大宅而去。那所大宅氣派甚宏,門首兩個大漢威武地持著雪亮鋼刀把著、兩人距門首尚差著一大截路程,隻見宅內飛步走出一人,燕領虎頭,此須方麵,兩目神光逼露,直向兩人邁步走來。


    燕鴻一見暗對李仲華低語道:“李兄,來人是本堡副堡主‘陰陽手’孔驤,出身淮揚派,一身武功高絕,性情喜怒無常,家父亦對他禮讓三分,李兄你可小心應答才是。”


    語聲一了“陰陽手”孔驤已立在他倆身前,一雙虎目威棱四射地逼在李仲華臉上。


    燕鴻神情十分恭謹地道:“孔叔父,此位是小侄新交好友李次中兄。”


    孔驤鼻中低哼了聲,望著李仲華麵寒似水道:“既是你友,怎麽如此無禮貌?想必仗著手底有幾分藝業,才敢這麽目中無人?”


    李仲華一聽,不由氣往上湧,遂冷笑道:“在下初臨貴堡,焉能就識得閣下,怎可妄言在下失禮?”


    燕鴻亦惶恐道:“孔叔父,您老豈能……”


    話聲未了“陰陽手”孔驤越發麵色凝霜,斷喝道:“你敢對我孔驤無禮,想是自侍功力過人?來來來,且接我一掌看看。”說著潛運真力,一掌向李仲華當胸劈來。


    李仲華隻覺一股淩厲絕倫的掌力,夾著臂風嘯聲猛擊過來:心中微微一凜,身形往左一撤,展出“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奇招“黃蜂出洞”右手迅若電光石火般向臥陳來掌腕脈扣去。


    孔驤此一招是用出了七成真力,存心試李仲華掌力如何?不想李仲華並未如他所料與自己對掌,反身形快速避開自己掌力之外,手出如風的向自己腕脈把來,此等詭譎對招手法出自一少年人身上,不由失驚,忙疾沉右腕,想閃開對方扣脈來勢。


    豈料李仲華此種“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法”是一種絕奇武學,休看他出勢平飛而出,招至中途,改為弧形,上下左右均在他威勢之內,且更為迅速,令對方無從測其手出方向,故泛隨掌勢二泛之際,反被李仲華扣了個正著,倏感腕脈一麻,情急大喝,猛一使勁擰腕,甩掉脫出,人也斜躍五尺。


    李仲華本不存心傷他,適可而止,五指一觸對方腕脈穴,即行鬆指撤回。這時“陰陽手”孔驤大笑道:“果然練陪說得不錯,你友真是少年英才,方才多有得罪。”說罷又是一陣洪亮的大笑,大踏步向堡外走去。


    李仲華心中怔疑不定,江湖人物哪來如此乖僻?一時雷厲電閃,而轉眼又霧消雲散;他平生未曾遇過這些人物交往,直覺他們與傳言中的豪氣幹雲,胸無城府是大相逕庭,遠去太甚,殊不知施陷在未去客棧之先,已安排好了一番步驟。


    此刻,燕鴻笑道:“這孔叔父就是這樣脾氣,喜怒無常,其實為人最誠厚慈謹,久了,李兄你自然知道。”


    李仲華淡淡一笑,並不言語,隨著燕鴻身後亦步前趨。


    他發現這所大宅子建造得甚為考究,比之於王侯府邸並不遜色,重門疊戶,畫合雕梁,愈進得內麵,愈見庭園雅致,花木扶疏,崇樓碧軒,回廊九曲,不由暗暗驚奇。一路之上遇見不少軒眉傲目的武林人物,均對燕鴻十分恭敬。


    李仲華隨著燕鴻走向一所大廳,尚未進得廳門,鼻中就嗅得一陣淡淡幽香,沁人肺腑。一踏入廳內,就瞥見內麵坐了四人,左首一把太師椅上坐定一個神情威武,發須蒼白,高大老人。


    右側坐的就是剛才堡外遇見的燕霞姑娘,瓠犀半露,一雙妙目凝在李仲華身上,隱含笑意。


    另外兩人一是瘦骨磷崎老道,手指特長,梟目生威,開合之間,透出攝人心神的電光;一是玉麵朱唇,意態軒傲的少年,背上斜插一柄四尺長劍,劍鞘蜩龍盤繞,一瞧即是上古寶刀。


    燕鴻指著高大老人笑道:“李兄,這是家父。”


    李仲華快趨了兩步,一躬到地道:“晚生李次中拜見堡主。”


    “翻天掌”燕雷嗬嗬大笑道:“李少俠少禮,昨晚承少俠義助鴻兒,老朽這裏相謝了。”


    李仲華謙遜道:“晚生與少堡主一見如故,這點小事,何足掛齒?否則令晚生汗顏無地了。”


    燕鴻跟著又與李仲華引見老道及背劍少年。


    那老道是目前武林中最負盛名人物,人稱“陰手抓魂”候文通,行事向不問是非,隻要性之所好就得伸手,武功又高,武林中層隊匯之名,可說是人人頭痛。背劍少年是馳譽江南之洞庭湖水旱二十八寨少寨主“螭龍劍”柏奇峰。


    “陰手抓魂”候文通神色極其冷峻,見著李仲華隻鼻中輕哼了一聲,身子都未動一下,李仲華心內暗暗有氣,倒是“螭龍劍”柏奇峰神色隨和,交談數句……


    燕霞姑娘自李仲華進得大廳得,隻覺李仲華文質彬彬,雍容儒雅,與一般武林少年氣質,有不同之處。


    男女情愫之發生,雖說多半是一見鍾情,但吸引少女的主要是由於特殊的氣質,是以李仲華這個人,立時占據了姑娘的一半芳心,不由頻頻注目。


    這情形都落在燕鴻及柏奇峰眼中,他們均是小一輩英雄人物,智計沉穩,城府很深,兩人均各有所思,但都不顯於麵上。


    此刻,李仲華落在下首客位,目光打量了廳中陳設一眼,隻覺廳內陳設的但是民間不易見之物,古雅精致,壁柱下置有十六本異種墨蘭,清香馥鬱,心中不勝訝異此等江湖巨擘,為何排場不亞於王侯?


    “翻天掌”燕雷言談之間,曾旁敲例擊套問李仲華師承來曆及來涿鹿原因。


    無奈李仲華並無真正師承,逃命天涯也是逼不得己出走,又不便將詳情吐露,隻得閃鑠其詞答對,他愈是這樣“翻天掌”燕雷愈起了疑忌之心,直認他是有所圖謀而來。


    人與人之間,誤會往往由於疑忌而生,“翻天掌”燕雷動了疑己之念,即穩下日後燕家堡煙消瓦解之機。


    燕雷拂髯微笑道:“李少俠與鴻兒既是投緣,那麽就請少俠在敝堡長住下去,聽說少俠功力甚好,說不定老朽將來還要借重幫忙咧!”


    李仲華一時還未悟出話意,起立推辭道:“怎好長此叨擾貴堡?晚生性嗜山水之癖,日內還要去中州,再入蜀,堡主盛意,晚生隻好敬謝了。”


    “翻天掌”燕雷聞言眼內神光逼射,撫掌嗬嗬大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增長見識,莫過如此,老朽


    當年也嗜鴻雁之遊,少年人愛動總是好的。”說罷又是一陣嗬嗬大笑。


    “陰手抓魂”候文通自始至終不發一語,麵色陰寒眯著鳳眼凝視著李仲華;倒是燕鴻兄妹及“螭龍劍”柏奇峰情意拳拳,堅請他小住半月。


    李仲華隻得應允,跟著“翻天掌”燕雷吩咐,燕鴻帶著李仲華去聽雨小軒休息,午宴時分,再去奉請,當下李仲華告辭而出,由賦臨伴往聽兩小軒去了。


    此刻“翻天掌”燕雷向燕霞道:“今早你娘咳嗽好些了吧?有人送來你娘喜食的嶺南草茲兩大包,現在在管事處,你拿去送往怫堂,順便與為父致意兩句。”


    燕霞輕笑了兩聲,翩然出得大廳而去,燕堡主等她去遠,目含深意地問候文通道:“侯老師,你可瞧出姓李的少年言語可疑麽?”


    “陰手抓魂”候文通冷哼了聲,道:“何止可疑?侯某不像燕兄如此投鼠忌器,乘機除去,免卻心腹後患。”


    “翻天掌”燕雷搖頭道:“侯老師做事向來乾脆,燕某久已佩服,不過燕某總覺穩重點比較妥善,如今天下群雄蜂起,燕、伊二堡執北九省綠林道之牛耳,深受疑己少,最近敝堡又做了幾項大事,已引起各方注意,風聞正、邪雙方高手不斷在附近現綜,安知李姓少年不是對方所派?為免打草驚蛇,稍假時日,自不難測出其動機所在。”


    “螭龍劍”柏奇峰朗聲笑道:“這事易為,交給小侄去辦。”


    稍刻,副堡主“陰陽手”孔驤匆匆近來與“翻天掌”燕雷密語了數句,燕雷麵色凝重,霍地起立,同著孔驤邁步向廳外走去。


    偌大廳內隻剩“陰手抓魂”候反匯與“螭龍劍”柏奇峰語聲。


    皓魄玉蟾,斜掛天際,李仲華坐在聽雨軒內書桌旁,支額凝望窗外皓月繁星出神。窗外一泓水池,茁起新荷圓葉,漂浮水麵,蛙鳴盈耳,池畔數株新柳,垂絲迎風飄曳,此情此景,迨迨遐念。


    李仲華隻沉思著兩個心中疑慮,一是燕鴻以黑吃黑,究竟是何重寶?再是“秋山月影圖”自己片刻在念,隨著練陷來此,亦為此故,大凡此等綠林巨擘,行事必異尋常,可疑之處亦必特多,自己下了決心,不覓回此圖,誓將老死天涯……


    想至此處,忽見一條黑影,異常靈捷在對麵屋上閃過,月色之下,分外清晰。


    李仲華心內一動,長衣一撩,穿窗斜飛而出,落下後立時雙足一點,捷逾流星地登上對麵屋脊,略一注目,隻見那條黑影落在十數丈外一片屋麵上,身法極見靈巧,他心想:“此人如非是本堡中人,可算大膽己極,月華之下,怎不隱秘身形,顯露目標太大,自己何不瞧瞧這是甚麽人?”雖是想著,身形略不停留,追雲掠月似地躡去。片刻,隻見這人在一座高聞前落下,滓仲纖望他身後飄落,那人聽覺極靈,倏感身後風聲有異,霍地旋身劈出一掌,口中低喝道:“甚麽人?”


    李仲華隻覺此人掌勢淩厲,立時斜耀五尺,定睛打量這人形像。


    隻見這人方麵大耳,白淨臉頰,不出三旬年歲,器宇方正,幸件嘩微微笑道:“閣下夤夜入堡何事?莫非尋人,何不登門通報?如此易滋誤會,還是快請離去的好。”


    李仲華心知燕家堡高手雲布,戒備嚴密,怎會如此讓人侵入?一定是待探出來人究屬何為後才予出手,自己身為賓客,未便越俎代庖,又看出來人一臉正氣,不由泛出好感,故而出聲相勸。


    此人間言,目光凝望了李仲華一下,搖首做答道:“觀尊駕出言,不似燕堡中人,小弟沈煜忝為昆侖門下,同行六人亦已來此,此行任務重大,已置生死於不顧,尊駕如念武林道義,請予讓開,免遭誤傷。”


    李仲華遲疑不定,耳中忽聞極微異聲,忙低喝道:“我們快些動手。”說著飛起一掌,遙襲沈煜肩頭。


    沈煜亦有所覺,旋身斜推一招“推窗望月”撥開李仲華襲來一掌。


    此際,李仲華耳畔忽聞得一陰沉音道:“李兄身為賓客,不宜出手,這人交給小弟好啦。”


    李仲華惕然回首,見是“螭龍劍”柏奇峰麵色陰沉,立在身後,情不自禁地回道:“遵命!”立時讓開,站在一株榕樹下,靜注兩人動靜。


    柏奇峰冷笑一聲,行雲流水地走出兩步,右腕一接肩頭劍柄卡簧“嗆嘟唧”宛如龍吟一般,手中把著一柄寒光耀目的長劍。


    沈煜名門之徒,手法也不怠慢,同時手中也執著油光烏亮的姣筋軟鞭,鞭梢似靈蛇般地晃動不止。


    當時沈煜目注著對方劍,看出尺寸有異?比通常劍身三尺六寸更多出數寸,心中猛思起一人,不噤微露驚容,道:“尊駕莫非是馳譽江南之洞庭水旱二十八寨,少寨主“螭龍劍”柏奇峰麽?”


    柏奇峰“哼”了一聲道:“既知少寨主威名,還不束手就縛?”


    沈煜麵有怒容,突然放聲朗笑,穿雲裂石,清脆無比,須臾笑定,大陽道:“柏奇峰你別大言唬人,我昆侖“騰蛇神鞭”沈煜豈是你嚇得到的?風聞你多行不義,武林中人無不欲除你而後快,豈知你避來燕家堡助紂為虐?今日沈某誓為武林除一大害。”


    柏奇峰嘿嘿冷笑道了聲:“你配麽?”


    說時手中螭龍劍飛起,隻見青虹驚天,風起雲湧,刹那間,便飛出七招,托著碗大金星,襲向沈煜周身重穴。


    沈煜見柏奇峰出劍快速無倫,而且玄詭莫測,心驚無怪對方年紀輕輕,就能馳髻大江南北,果然造詣上乘,身形一撤,立時騰蛇長鞭飛出,雲譎波幻,鞭梢盡都點定對方劍身。


    這沈煜打出的是昆侖絕技靈蛇三十六式鞭法,鎖、扣、點、甩、抖,無一不足奇絕武林之學。


    柏奇峰出劍輕靈巧快,招式之奇,無以複加,劍走斜鋒,自其心念是想先削斷對方長鞭。沈煜手中長鞭雖是姣筋提成,不畏兵刀,但對方是一柄吹毛可斷,切金斷玉之寶刀,心中也忌憚三分,不敢以鞭身緊貼著對方寶劍。


    兩人兔起彼落,月色之下,隻見劍光繚繞,芒星萬點,靈蛇飛舞,巨蟒翻浪,煞是奇景。


    李仲華雖知正邪不兩立,水火不並存之語,但他倒底初涉江湖,年事方淺,數天來目睹許多巧取豪奪之事,正與邪之爭不說,邪與邪的似並不同舟相濟,見利無義,麵臨著這許多錯綜複雜,茫無頭緒,不由愕然發怔,直覺出武林事故發生,多半是不可思議。


    猛是柏奇峰逕起一劍“長虹貫日”抖出鬥大金星,穿向沈煜圈來鞭招中,隻見手腕猛振,激起劍氣四射!


    刹那間,沈煜鞭勢迫得散開,隻聽柏奇峰哈哈狂笑,迅若電光石火地推出一劍,劍勢如風,逕望沈煜“靈樞”穴刺去。


    那沈煜身形飛斜一側,但哪裏閃得了柏奇峰劍勢飛快,隻差一寸即被刺上,眼看就要喪生在柏奇峰長劍之下。


    沈煜正在魂駭神搖,閉目待死之際,突聞一聲大喝,隻覺一股巨大潛力逼得身形往後飛退,眼見脫出劍勢之外,生機頓蘇,就著潛力閃後一丈開外。


    那股潛力有增無減,抬眼看到李仲華亮起雙掌淩空撲來:心中恍然知是李仲華暗中助力,大為感激!


    原來李仲華看出沈煜情況危急,自己與他一見麵就生好感,若不助他逃去,眼見就要喪命!


    情急之下,便推出一掌,他自己也無把握有此功力助他脫險,遂不知他服了“天遊叟”“補功丸”後,此九有脫胎換骨,功參造化之能,不知不覺在他體內助長功力,一出掌念隨心動,力道宛如脫纏之馬般土見超出了柏奇峰飛快的劍勢,而將沈煜逼開。


    此舉不但令他自己大為愕然,更使柏奇峰驚駭不止,隨因李仲華劈出“先天太乙貞氣”將他螭龍劍幾乎震出手中,遂致停手不攻,目光狠毒地射在李仲華身上,他看出李仲華有心縱敞。


    李仲華一掌奏功,佯裝追擊,見沈煜已逃去,遂收手轉麵。


    隻見“螭龍劍”柏奇峰麵含笑容道:“李兄功力驚人,鴻弟之言不差,隻是可惜李兄經驗欠缺,反而助沈賊逃跑了。”


    李仲華故做驚容,赫然而笑道:“真的麽?那麽真是該死。小弟見柏兄久戰不下,情急出手,哪知弄巧成拙?令小弟愧疚不已!”


    柏奇峰麵露善意微笑道:“李兄不可自怨自艾,臨敵製勝,務在見機應變,首得經驗之助,若李兄多和人交手幾次,就不會生出此項弊病了,沈賊之逃,不必介意,他同來之人,均早在堡主神目之中,想必已遭擒獲,李兄早點安息,明早小弟自來聽雨軒把晤。”


    說時可是誠摯的一笑,轉身,一衝天飛起,捷逾閃電掠去。


    李仲華目送柏奇峰身形久之,心想:“自己暗中相助沈煜逃走,竟瞞過柏奇峰不被看出,難道自己做得確是天衣無縫麽?”心中暗中慶幸!殊不知柏奇峰誠摯笑容後麵,隱藏了殺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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