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天掌”燕雷與“陰手抓魂”候文通一飛身上屋,柏奇峰也掣出背後螭龍劍,穿窗而出。三人卻是身法絕快,穿窗出後即化“潛龍升天”路上屋頂,隻見一黃衣老人背麵而立,縱聲長笑,似未把三人放在心上。


    那笑聲震蕩雲霄,衣袂飄風摺摺出聲,燕雷、候文通兩人江湖經驗老練,見狀一怔!


    柏奇峰究竟膚淺,大喝一聲,電湧星飛“嚶唆唆”刺出三劍,逕襲黃衣老人胸後“魂戶”“三陽”“鳩尾”三處重穴,劍氣淩厲,勢若狂颶。


    劍一接近黃衣老人身後,突然……又是一聲長笑提起,老人電疾地回麵長袖飄出。


    柏奇峰隻覺一片排雲駛空洶湧氣流迎麵迫來,壓柬窒息,胸頭氣血狂震,正欲撤招後退,勿見老人手若欺風追電向自己扣來,還未來得及撤招,腕脈已被老人褡上,隻覺一陣急麻,螭龍劍脫手飛出。


    黃衣老人似未打算抓他,五指突然一鬆,卻往飛出的螭龍劍抓去,在此刻瞬眼之前,“翻天掌”燕雷與“陰手抓魂”候文通見情勢危急,雙雙攻出四掌。


    氣如潮,夾著漫天掌影鬼手向黃衣老人攻去。哪知黃衣老人視若無睹,倏忽之間飄出一劍,隻見滿空銀光耀眼,人已衝霄而起,望濃翳樹海中落去!


    陽光閃爍,黃衣老人像一隻無翼大鳥,淩虛而飛,捷如流星拖著一溜寒光(奪自柏奇峰的螭龍劍),落在匝綠籠翠上疾劃而去!漸如一黃點,杳不可見。


    其時堡中人影紛紛竄起,喝叱聲大做,刀光劍影,暗器如雨,望黃衣老人身後追擊,但怎能趕及他那捷如鬼魅的身法。柏奇峰驚魂猶悸,珍如性命的螭龍劍被奪去,不禁心如刀割。


    突然“陰手抓魂”候文通厲嗥一聲,臬目射出閃開凶光,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原來“陰手抓魂”自右臂以下,一截衣袖方才被黃衣老人離去之際,飄出一劍齊肩截下,當時並未發覺,此刻隻覺涼風由肩胛吹進,低頭一瞧,衣袖已斷在腕間,露出一截黃瘦枯槁的手臂。


    這一驚非同小可,以他在武林名望,堪稱高人之列,哪知在黃衣老人麵前,竟活般不濟,幸虧黃衣老人末存心傷他,不然,手臂焉可保全?當著“翻天掌”燕雷兩人麵前,羞憤無地自容,不禁氣極大叫。


    “翻天掌”燕雷不由代他暗暗難過,然而自己何嚐又不是如此心情?眼見黃衣老人視這天羅地網,高手雲集的燕家堡如同無人之境,從容離去,禍患隱憂已在燕家堡萌芽,頓時黯然傷神。


    柏奇峰失去了螭龍劍,正如叫化子沒蛇使一般,儼然若喪,有氣無力地問道:“燕伯父,這黃衣老鬼是誰?”


    燕雷尚未答話“陰手抓魂”候文通麵色獰惡,冷笑道:“小子,你知是誰?這老鬼就是在鶴雲上人手下漏網的天遊老怪,嘿哩,這出戲有得好瞧的了!”


    言下大有於心不甘,定欲一拚之意。


    柏奇峰一聽,腦中“轟”地一聲大震,眼前隻見金花亂湧,他知道這把螭龍劍十有其九是不想物歸原主了。


    他雖然年輕,卻見聞極廣,“天遊叟”欽譽武林將近一甲子,其武學確有其崇高精絕之造詣,風聞三十三年前他在廬山三疊瀑前獨鬥武當、崆峒、少少林三派掌門人,聯展絕藝兩日一夜工夫仍然占不了“天遊叟”半點上風。


    所幸“天遊叟”人雖自負倔強,但秉性善良,不為己甚,拉個平手為止,各無贏輸,然而以三派精奇武學依舊製勝無方,表麵上秋色平分,實際上占極勝場。


    經此一役,“天遊叟”聲名大震,大有獨占聱頭,領袖武林之勢。


    “天遊叟”本姓姬,為一孤兒,其身世之孤苦,遭遇之淒慘,受盡人間岐視欺淩,其後竟遇不世奇緣,造就一身震古鑠今的武學,然而後天的氣質仍在,遂蓑成他憤世嫉俗之性,行事剛烈異常,自以為是,所以正、邪雙方卻不以他為然。(按“天遊叟”其人其事,事詳另著。)


    孤獨之人,行事必與人特別,不落窠臼,可是在眾人眼中卻視為大逆不道,故“天遊叟”在武林中極落落寡合,少有可以與他談得來的人,他自廬山三疊瀑一役後,威望如日中天,但“天遊叟”還是“天遊叟”,一如往日,沒有半點變更。


    不過在氣量狹隘之輩目中,卻認為他氣焰特甚,如不及時製止,自己則在武林之中永無立足之地。


    世途之演變,人類之紛爭,水無寧日,每多由目光短小、氣量狹窄之輩造成,“天遊叟”迭遭嫉視,其憤世之性更超偏激,正、邪雙方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不下百人,均因德行有虧而致死。


    其時,隱在西昆侖絕頂之武林一聖“鶴雲上人”見此情形深感不安,他知長此下去,必將演變成一場武林浩劫不可,起了悲天憫人之念,於是明約“天遊叟”去西昆侖絕頂一敘。


    “天遊叟”欣然應約前往,在他形綜現於西昆侖腳下時,被人發現後,與“鶴雲上人”比鬥之訊,在武林中便不經而走。


    “鶴雲上人”世外得道高僧,佛理精深,與人無尤,與世無爭,見到“天遊叟”後,一味謙遜,“天遊叟”把來時一臉盛氣,漸漸消逝烏有。


    “鶴雲上人”初時,隻談本身早年遭遇,曆盡人間不平,“天遊叟”聽出“鶴雲上人”出身較自己嚐受的辛酸並不稍遜,隨之“鶴雲上人”娓娓清談佛理,深入淺出,對人對事,無不以忠、恕二字為教,絕口不提“天遊叟”在武林中偏激之行,亦不提武功之事。


    “天遊叟”隻覺“鶴雲上人”所說,猶若暮鼓晨鍾,發人猛省,其中有數句話,令“天遊叟”大為折服。


    “鶴雲上人”說;“世人每多自以為是,往往直斥別人為非,人之雙眸,猶如一麵銅鏡,但隻能看見別人錯處,自己則懵然不察;芸芸采生中,哪有終生不涉過失之理?故爾彼此之間,宜多加了解,千萬不可出自誤謬,曲解他人;要知世人多因環境、遭遇,或以先天的秉賦,後天之陶冶,遂致變成各種類型之人,萬物同一,何來善惡之分?隻在個人大智慧中,詳加自省而已。”


    談了一日一夜,“天遊叟”不覺為“鶴雲上人”雍容莊穆的氣度,及言語上露出無比的才華機智,大為歎服,無形中將後天暴戾的氣質,潛栓默化消融了大半。


    要知“天遊叟”個性偏激,平日獨往獨來,落落寡合,寥有知己,不禁推許“鶴雲上人”為他有生以來唯一可推心置腹之人,最後,“天遊叟”自動提出“武學”二字,頗有沾沾自得之意。


    “鶴雲上人”微笑道:“文武之學,浩緊若海,而且學也無涯,生則有涯,以彈指百年光陰,苦苦所得不過滄海一粟也,何況老袖五蘊皆空,心若止水,故老袖從不以“武學”二字與人恃強爭張,深恐性為欲汨則亂:心為物動則爭。”


    “天遊叟”明知“鶴雲上人”所說為至理名言,卻堅請證招一試;“鶴雲上人”強他不過,於是定下百招為限,隻守不攻,近身五尺直徑畫一圓圈,如被“天遊叟”迫出國外一步便是輸局。


    “天遊叟”深信自身武學,已悟徹精微,窺盡玄奧,哪有百招之內,猶不能迫其出得圈外一步?


    心中大是不服,一上手“天遊叟”即展出平生絕學,每招每式,無不是夾著淩厲真氣,更以手法之玄詭電疾,為武林之罕見,直見當場沙飛石走,木斷枝濺,淩厲無儔。


    “鶴雲上人”隻在圈內身形飄忽,騰身遊走,快得簡直就像一團灰影,走至五十招外,“天遊叟”改用陰柔手法,欺身進招,但手指一遞在圈內,即覺手指沾滑走空,隻見“鶴雲上人”所展的,似為武林絕傳的幻形迷離身法,魚龍變幻,極盡奧詭,以“天遊叟”這等淵博精深的武學,竟瞧不出他那身法的先後方位,不禁深深欽服。


    走到第一百招“鶴雲上人”故意被“天遊叟”一招“白鳳彎翅”迫得踏上圈線,攀成和局。


    “鶴雲上人”雖做得天衣無縫,一絲痕跡不露,這情形“天遊叟”哪能不心中有數,懷德感恩殊深。


    臨下山之際“鶴雲上人”執著“天遊叟”雙手愴然道:“老袖與姬大俠已是年邀花甲,人生幾何?好蛄歲月,屈指可期,茫茫人世,這紅塵十丈中都是罪惡,有幾個能得明理見性的人,所以我佛說,佛門廣大,無不可度之人,就是針指此點;此為一別,料成隔世,老初知姬大俠是個麵冷心熱之人,相見無期,奉勸姬大俠善體天心,得饒人處又饒人。”


    “天遊叟”深為歎服,自許“鶴雲上人”為他平生唯一知己,拜別下山,茲是偏激之行,減除不少。


    武林中本是是非之源,見“天遊叟”一反其以往好殺喜鬥之性,竟紛紛說他被“鶴雲上人”痛懲,身蘊內傷,從今以後,不能與內家高手過招。


    此一傳說,繪聲繪影,有人還說確實曾目睹他與“鶴雲上人”過手情形,一時轟動整個武林中,傳到“天遊叟”耳中,他隻笑笑,也不當一回事,他自西昆侖下來後,性情大變。


    “天遊叟”是個嗜武成癖的人,尤其他孤獨成性,整個精力全部沉浸武學之中,他自覺本身武學,尚未至盡善盡美之境,耗費了三年工夫,自創了“九曜星飛十三式”並繪予冊上,專門克製“鶴雲上人”的武功,在西昆侖與“鶴雲上人”交手時,細心觀察“鶴雲上人”每一招精詭處研磨出來,他無意再上西昆侖找“鶴雲上人”印證,常思覓一根骨上乘,心性良善之少年做為傳人,將來可找西昆侖門人試招,是否可稱武林第一絕學?


    匆匆又三十年,始終未覓得一個傳人,他也萍綜未定,暢遊天下名山,不料遇上了廣西大明山三邪,羞辱他敗在“鶴雲上人”之手,不自洗雪,反自苟延,真恬不知恥。


    “天遊叟”一時激發好鬥之性,與三邪各以平生絕藝做生死搏鬥,大明三邪也是功高一世之魔頭,三人聯手快攻,雷厲電閃,雖然如此,雙方並無勝負,“天遊叟”遂反唇譏笑三邪自不量力,如不心服,何妨定下三年之期再較一局?


    自是每三年總有一次生死搏鬥場麵,地點每次卻有變更,最後一次,即就是在小五台山,“天遊叟”不禁對此極其厭煩,心想大明三邪說是淫惡無數之魔頭,何不稍費心計將他們除去,也好為武林中做一項盛德?


    於是他取出千年蛇毒晶錠,設置在澗泉中,再相好動手地點,等三邪一來,出言相激三邪不覺墮入計中。


    待到澗泉下喉,真氣通束丹田腹中,水箭一噴出後,立即發覺不對,同時怒吼飛撲“天遊叟”。


    “天遊叟”亦飲用劇毒澗泉,用先天真氣逼局在一處空穴上,他心意打算滿好,知這千年蛇毒,發作甚快,等三邪一死,自己便服下解藥,怎奈三邪功力精湛,暫時逼住蛇毒績發,想與自己來個同歸於盡。


    一場拚搏之後,三邪毒發,終於倒地死去,“天遊叟”也四肢乏力癱瘓,口乾舌燥,當時,湊巧遇上李仲華。


    他看李仲華心性善良,不禁生起收徒之念,不過他性好萍綜浪遊,收徒恐無有此耐心,是以贈服“補天丸”及一本“九曜星飛十三式”圖筮,即穿林而去。但他未走出數十步,即生悔恨之心,暗忖:“自己年已耄耋,還想將這一身絕學帶進黃土不成?何況那本‘九曜星飛十三式’固後,玄奧詭難,若不經自己逐一講解,他難期十年內可以全部悟徹參透;何不趁此有限之年,花上一、兩年工夫,將這身絕學悉數傳授,想定,轉身追去。


    他看李仲華身法絕奇,似是一內家高手,不禁暗暗驚訝不至,及至見李仲華在“聚賓樓”上與燕鴻一見投契,心猜李仲華若不是個涉世末深的少年;否則,就心懷異圍,立感這身絕藝不要傳之匪人,免貽害武林,是以他暗暗偵查李仲華,跟隨其後,在桑乾河畔他瞧李仲華手法,更起下偵查之心。


    當晚折返小五台山口,皆因他不耐塵世繁囂,性喜林泉幽山為家,正好與燕鴻追綜“嶗山三鷹”碰上。


    不想燕鴻有眼不識泰山,居然出言狂妄,竟飛出兩掌;“天遊叟”最不喜這等浮華驕妄之徒,揚起一片是氣,將旅陷震墜山下。


    其時“嶗山三鷹”陡然顯麵,對“天遊叟”十分恭敬,並詳告燕家堡以黑吃黑,罪行難數,“天遊叟”不禁大怒,慨允助他采出事實後,再予出手。


    次晨,到達燕家堡後,遍尋李仲華不見綜跡,尚未知柏奇峰陷害他,一落足燕鴻臥室屋瓦,遂聽出“陰手抓魂”候文通說他老怪物,立即應聲哈哈大笑。“天遊叟”柏奇峰交手時,他忽見一條絕快身形,在那竹林之上點枝掠飛,他心驚燕家堡中竟藏有這高手異人?


    心急趕上視一究竟,舍下螭龍劍便飛身追去……柏奇峰隻知其中大概,並不知道以上詳情,這柄螭龍劍三代傳家之寶,不能在他手中失去,再行對燕霞姑娘癡愛之心不死,他這不舍離去,遂種下喪生李仲華手中,這是後話不提。


    柏奇峰在屋上發了一陣怔,也不躍下,挺身一縱,望翠竹軒那片漫空籠華,竹韻篁嘯中掠去,距瀟湖竹林尚距一半路程,忽見一塊太湖石上竄起一人,黑巾蒙麵,那拔起的身法,竟是武林中上乘輕功“大雲龍八式”輕捷雲快,無與倫比,暗驚此人式也大膽,白天敢在這龍潭虎穴的燕家堡現形,心中一動,緊跟著躡去。


    那蒙麵人突然轉向,望聽雨軒簷角落下,身形一場,便杳失形影。


    柏奇峰心中十分驚疑?莫非李次中從地牢跳出嗎?這未必可能,據他所知,在地牢喪生者不計其數,從無一人能夠逃出,那麽這人究竟是誰呢?想著,兩臂一抖,跟著竄上聽雨軒簷角。


    及至用目向下一瞧,竟令他目駭神搖,隻見軒後倒著十數個堡中暗樁,黑鴉鴉地一片,那蒙麵人已失綜跡,他身形飄落,看出這些暗樁均是為人點上暈穴。他伸手一一解開救醒,細問那些暗樁經過,所得到答覆都是千篇一律,隻覺胸後一涼,便不省人事,達對方的身影均未見到。


    柏奇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惴惴不安,他本是一極聰明的人,善攻心計,超吉避凶,在他而言,尤若極普通之事,不過他被螭龍劍之失,霞姑娘美色,令他智巧迷失,仰而癡癡發怔。


    忽然微風颯然從胸後掠過,柏奇峰立時驚覺,塌腰旋身,倏翻雙掌劈出……“啊”的一聲驚叫,從柏奇峰口中吐出,人也慌不迭地抽掌,跟艙退出數步,原來是燕霞姑娘麵若寒霜,翩然立於柏奇峰麵前,明若秋水的雙瞳,似冷電般逼視。


    柏奇峰麵上一紅,道:“霞妹……”


    燕霞卻冷冷接口道:“小妹還道是誰敢在本堡中胡亂出手?原來是柏兄,這就難怪了。


    柏奇峰忙道:“霞妹請不要誤會,愚兄天大的膽,也不敢向霞妹出手,皆因……”


    燕霞竟揮手製住他再說下去,忽麵轉微笑,道:“柏兄,為甚麽你不敢向小妹出手呢?”


    柏奇峰見姑娘一笑百媚生,不由坪然心動,忙道:“霞妹!你還不知道愚兄的用心麽?愚兄為你壯誌消沉,廢寢忘餐,甘為情死,你難道真個不知道?”


    燕霞姑娘暈紅上頰,星目微向那些堡中暗樁示一眼色,這些暗樁明白姑娘命他們離去,均躬身竄去。


    這時姑娘斜睨了柏奇峰一眼,低聲道:“真個麽!小妹見柏兄慫恿家父、家兄暗中為惡,心術太壞,令小妹不敢親近。”


    姑娘使的這一套色授魂與之計,真個叫絕。


    柏奇峰急得矢天誓日,辯白道:“霞妹,這真太冤枉愚兄了,愚兄每年兩次北來貴堡,無非是想親近霞抹,卻未料多年來霞妹對愚兄冷若冰霜,這還猶可,居然霞妹認為愚兄心術太壞,真有點令人寒心。”


    說時,佯裝一臉誠謹之色。燕霞響起一串銀鈴笑聲,道:“想不到柏兄還很會說話……”倏然粉臉一沉,道:“鬼才相信你的話,兩日來你與鴻哥鬼鬼祟祟,現在鴻哥已被人打成重傷,顯而易見你不是與鴻哥狼狽為惡嗎?”


    柏奇峰一張玉臉被擠得青筋頓顯,大聲道:“這是他們的事,與愚兄何幹?何況這又是一件武林夢寐難求的奇珍,就是燕鴻兄不生心,旁人也會奪取。”


    姑娘似信非信,問道:“那麽此物究是甚麽?值得如此重視?”


    柏奇峰苦笑了一聲,道:“那是一塊‘五色金母’西域異寶,鴻兄雖然得手,卻引來無數覬覦此寶的江湖高手;看來,貴堡將進入風雨飄搖,枕席難安中,可是,連累愚兄世代相傳的嫡龍劍,也因此失去。”麵上湧出一片悵個,憤怒之色。


    燕霞少與江湖人物交往,不知“五色金母”是何異珍?不過值得其父兄重視,推想必非凡品;但聞柏奇峰說螭龍劍遺失,俏眼望柏奇峰肩頭一瞟,果然言之不虛,肩頭空空,不由哈咯笑道:“喲!這不是叫化子沒蛇使嘛?”


    說著,嬌軀一扭,翩然分花拂柳而去。柏奇峰見燕霞離去,不禁心頭大急,高喚道:“震妹!”身逾電閃似地追去。隻見燕霞身若靈蛇般穿進竹林,柏奇峰無可奈何地止步,立在林外,呼喚道:“霞妹……霞妹……”


    竹影搖曳,篁嘯一片!柏奇峰空自喊得聲嘶力竭,怎燕霞充耳不聞?


    柏奇峰有心用婉言勸姑娘,同離燕家堡返抵洞庭湖山水寨中,先離開這是非之窩再說,螭龍劍日後則伺機向“天遊叟”手中索回。


    蕞地,在竹綠濃翳中突閃出兩個青衣丫髻來,其中一個鵝卵形麵龐,長像俏麗的丫髻,柳眉一聳,叱道:“你在此窮豪些甚麽?還不趕緊離去?若驚動了主母,你便是死路一條。”


    柏奇峰正是一腔懊惱,無處發泄,聞言劍眉一挑“嘿嘿”冷笑了兩聲道:“冷梅,你別狗仗人勢,少爺又末踏進竹林一步,縱然你主母出來,我也不怕;何況你主母又不是不明理之人,哼!我若不看在雷姑娘分上,今日你至少要折斷兩根肋骨。”


    冷梅聞言也不動氣,隻冷冷地說道:“恐怕未必,我家姑娘常說,洞庭水旱二十八寨的少寨主柏奇峰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胸中並無半點實學,隻知大言唬人,看來居然不假!少寨主,你若贏得冷梅十招,冷梅立請姑娘與你見麵如何?”這番話,負極盡冷峭刻薄為能事。


    柏奇峰也是在東南各省風雲之人物,令出如山倒,今日竟讓燕家堡一個沒沒無聞的青衣丫鬟這麽輕視,那還不氣極?但他心有顧忌,暗忖:“風聞堡主夫人‘千手觀音’蕭月嫻,是個內家高手,尤其她那一手‘三十二式散花劍法’及十八顆‘牟尼珠’欺風追電手法,馳譽大河南北,莫非是這兩個丫鬟得‘千手觀音’傳授麽?誰勝敗,都不太好,反激動霞妹對我生出厲惡之心……”


    他本為工於心計之人,適才氣極神昏,竟致出言欠周,這時冷靜下來,不由微笑道:“冷梅姊姊,原諒小弟方才出言無心,小弟能有幾個膽子,敢在翠竹軒前撒野?煩請姊姊相請姑娘出來,小弟銘感終生,必報大德。”說完,深深一揖到地。


    那冷梅竟然麵若寒霜,斜身掠開,口中說道:“不敢當,我這做丫發的哪禁得起少寨主如此大禮?”


    另一青衣丫鬟卻掩嘴笑道:“冷梅姊,今日一見,足見霞姑娘所說不錯,我秋菊前還不相信,至此由不得信了,姑娘說此人,硬的不行使軟的來,一點骨氣均無,真的是個軟骨頭嘛!”說罷,又咯咯笑個不住。


    俗說:縱是廟中泥偶,也有三分土性,何況是個人?柏奇峰頓時大喝一聲,疾探右手,迅若欺風地望秋菊右胸抓去。


    秋菊見他出手這等下流,不禁潮紅滿麵,身形一撤,皓腕斜出,兩指並剪,直往柏奇峰右肘上劃來,指風生出銳嘯。


    柏奇峰一招撲空,那秋菊一式“玄鳥劃沙”來勢又疾,暗含內家戳穴的手法在內,他焉有不知道厲害?急撤掌回身一旋!雖然如此,未料秋菊手法捷如鬼魅,指風仍是差著半分劃過,頓感一陣灼熱,心中大驚,不由倒出兩步,身尚未停住,那秋菊如影隨形的撲到,雙掌一錯,竟然“龍形一式”分柏奇峰雨腑“期門”穴打到,夾著一股勁風,迅若追風。


    秋菊心恨柏奇峰無恥下流,摔然快攻,柏奇峰出乖露醜。


    柏奇峰料不到秋菊出手如此快捷?不由心驚肉跳,兩臂急振“唆”地拔起,躲過秋菊雙掌之厄,摔然身形一翻,雙掌二品,集凝平生功力,淩空撲下。


    柏奇峰暴怒到了極點,竟展出他那洞庭絕學“赤練”掌法。掌未到,秋菊已覺熱流洶湧襲來,欲晃身避開,可是那股掌勁卻是窒束她那身形,有舉步維艱之勢。一旁冷梅看出秋菊情勢危殆,嬌喝一聲,皓腕一揚,七點黑星破空急飛,向柏奇峰降下撲的身形打去。那手法極其厲害,不是普通常見一般四射擊來,卻用“流星趕月”手法,一顆緊接著一顆,射至中途,會自己變速、變向,令人無從捉摸攻來位置,頁是奇詭玄奧。


    柏奇峰忽覺身側一陣“唆唆”疾風之聲,就知冷梅暗器出手,他本就忌憚“千手觀音”這手十八牟尼珠欺風追電身法,冷梅、秋菊是“千手觀音”隨身丫鬟,焉能不學有淵源?


    此時,也顧不得再傷那秋菊,淩空一弓,蕩地身形上竄三尺。那七顆黑星堪在他那胸底擦過,隻聽冷梅嬌喝道:“就算你能躲得過,還有十一顆,說話之時,十一顆黑星猶同連珠芒雨電襲打出。”


    柏奇峰咬了咬牙,身形一翻,竟拚著暗器襲體之危,雙掌一撞,雷霆萬鈞地望冷梅劈來!忽然一聲大喝道:“你們趕快住手!”一麵淩厲勁風,漫天撞來,柏奇峰、冷梅兩人身形均震得退出五尺左右,那十一顆黑星被撞飛落在竹林中。


    急風過處,顯出一個形態威猛,須發蒼白,高大老人,正是“翻天掌”燕雷。


    “翻天掌”燕雷同著“陰手抓魂”候文通等回至大廳中,愈想愈惴惴不安。


    “陰陽手”孔驤道:“想不到一時失憤,竟引來無數江湖巨孽,堡主,你該想想辦法,不如乘此請出堡主夫人,多年夫妻之情,總不能坐視不救吧!”


    “翻天掌”燕雷想想也對,逕自起身望翠竹軒走去,正巧碰上柏奇峰與兩個丫發動手!


    此刻,燕雷望著冷梅、秋菊皺了皺眉道:“你們趕緊通報夫人,就說老夫有急事麵見。”冷梅、秋菊臉麵容一肅,同時福了福,轉身穿林走去。


    “翻天掌”燕雷回麵望看柏奇峰沉聲道:“峰侄,你怎麽這等冒失?老夫也惹她不起,是你能惹的麽?姑且無論誰是誰非,這樣一來,你更令霞兒對你厭惡,小不忍則亂大謀,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說著,自覺語氣過重,又微笑道:“現在你去陪伴鴻兒吧!待這場風波過去,老夫自會設法成全你與霞兒婚事。”


    柏奇峰被說得滿麵緋紅,躬身答道:“小侄遵命!”一式“燕子飛雲綜”“噯”然穿空飛去。


    燕雷暗暗歎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孩子……”


    忽然,竹林內閃出一條婀娜身影。


    燕雷見是燕霞,竟喜笑顏開,道:“霞兒,你娘可準為父一見麽?”


    霞姑娘俏眼露出黯然神光,搖首道:“娘不允自破戒條,堅不欲請爹相見,娘說一切事她均知道,不如把‘五色金母’送還原主,這樣自然可消禍於無形。”


    “翻天掌”燕雷不禁似是跌在冰窖內,渾身寒意從脊骨中冒起,瞪著眼道:“這‘五色金母’之事,你娘怎麽知道?”


    燕姑娘不由暗暗難過,輕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娘說,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有無人知道之理,不然,何以引來這許多大敵?娘還說這些年來爹暗中做的,都是無法無天之事,積惡難數,總有一天要遭報應,勸爹及早回頭向善,還可保有餘年!”


    說著微微一頓,又笑道:“女兒還須與娘說話,恕女兒無禮了。”盈盈一禮,人已退在竹林內,倏然無綜。


    燕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忽厲聲罵道:“好賤人,你不見老夫也自罷了,反支使霞丫頭數說老夫一頓,你是何居心?”


    愈想愈氣,兩掌一翻,逕往那片竹林劈去。“嘩喇喇”之聲連串大作,隻見碗大徑口瀟湘巨竹倒了一片,齊根折斷,怕不下四、五十根,葉飛土濺,四散漫揚,聲威驚人!可見“翻天掌”燕雷掌力造詣不凡。


    這一掌打出,燕雷猶自恨氣填膺,須發怒豎,幾次欲踏進竹林;直闖翠竹軒,但心怯“千手觀音”武功,不由頓了頓腳,氣衝衝回身走去。


    陽光耀眼,竹韻一片,林中忽傳出一聲極冷峻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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