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仲華與見郝雲-在白帝城相見之情景,幾疑身置人間天上,無端相逢。


    昨夜夢中曾相見翻醒幾疑幻作真如今天涯重相逢迷憫神擾卻似幻兩人均有此心情,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的確真真實實顯露在眼前。


    李仲華眼見郝雲-傷得這麽重,心中不由側然,憶起為救“怪麵人熊”宋真會擷采三枝石生異種批把,尚餘下一枝存置懷中。


    他知這天生異果,功能起死回生,忙取出與郝雲-服用,就在此時,隻聽身後傳來兩聲冷笑,聲調陰森之極。


    李仲華摹然回身,凝目一瞧,隻見是方才林中所見之一雙蒙麵少年男女,屹立在門外,那身黑衣在風中拂揚瑟瑟,宛若鬼魅幽靈。


    他為耽心郝雲-傷勢,再禁不起刺激騷擾,大喝一聲,雙掌齊出“先天太乙掌”


    式一招“日月同升”但見狂-山湧,排空駁雲,威勢宛如天怒霆擊。


    但見塵湧石飛,彌漫橫空,兩蒙麵人“哼”了一聲,震得平平飛出了七、八丈外。


    這式掌勢李仲華展出了七成功力,震波所及,.白帝城垣登時塌下了一截,磚石向山坡下飛滾而去,轟隆鳴雷,駭目驚心。


    顯然這兩蒙麵人功力純厚,並未受傷,塵埃漸定之際,又自如魅影般掠在李仲華身前,隱隱看出兩人蒙麵之巾內,四雙眸子透出湛然神光。


    李仲華雖然看得不甚清切,但感出這眼神之中含有無比之憤怒、驚詫,假如自己身臨此境,也一定有此心情、感覺。


    忽聽蒙麵少年冷冷道∶“閣下無端橫手架梁,又對在下等暗算偷襲,這算是甚麽緣故?”


    李仲華聞言微笑道:“二位明知故問!這位姑娘身負兩位七星掌傷,命已危殆,何必趕盡殺絕不可?”


    蒙麵少年冷笑道∶“我們向不無故傷人,那位姑娘素無恩怨,但她無端從我們手中劫奪珍物,此來也是為著追尋失物而來,閣下豈可誤認我等非趕盡殺絕不可?”


    李仲華淡淡一笑道:“你取我奪,理所當然,兩位敢說那件珍物是你們的麽?”


    蒙麵人頓然默然不語,臉上神情雖然有玄巾遮著,瞧不見神情變化,仍可想而知定然尷尬異常。


    忽然蒙麵少年怒道“雖然那件珍物我們並非物主,但那是不義之財,而且我們……”


    李仲華忽搖手接口笑道∶“那位姑娘也是看出這是不義之財,才予奪取,兩位不知責己?何責人太甚?”


    立在一旁久不發聲的蒙麵少女,此刻卻鶯聲——道:“閣下這話雖屬有理,但她卻不該在我們得手時搶去。”語聲柔媚婉轉,甜脆好聽,入耳十分受用。


    李仲華聞聲不禁心神一蕩,暗中忖道∶“此女說話甚是柔媚,諒姿容必是異常豔麗。”


    蒙麵少年卻偏首注視了那蒙麵少女一眼。


    這時,李仲華道∶“這委實是那位姑娘理虧,然而她挨了兩位七星掌力,也就是了,在下瞧兩位不是窮凶極惡之輩,得饒人處且饒人,俟這位姑娘傷愈,再向兩位負荊賠禮。”


    蒙麵少女急伸出手來,道∶“既然如此,那麽拿來!”


    陽光照耀下,蒙麵少女那隻手掌,分外顯得膚如凝脂,欺霜壓雪。


    李仲華不禁注視了兩眼,他雖不是登徒子之流,然而食色性也,為之怦然而動,聞言愕然不解,膛目相視。


    城垣上原有圍觀人群,被李仲華一掌震坍磚石威勢,驚得紛紛做鳥獸散,此刻又聚站在遠處,指手劃腳。


    蒙麵少女見李仲華愕然神情,不禁噗嗤一笑,道:“你將那位姑娘懷中那隻小盒交與我,我們掉麵就走。”


    李仲華才會過意,搖搖頭道∶“這位姑娘受物主重托,需將原物歸還,想在下有礙之命了。”


    蒙麵少年忽偏首喚了聲:“姊姊……”


    蒙麵少女忽搖首製止,對李仲華說道∶“你如此堅持,對你我都不太好,你不知道我們一經伸手,絕不空手而回,而且凡向我門中人為難的,定然不得好死,此刻對你,已屬萬分容讓,你別不知好歹。”


    李仲薛聽出這蒙麵少女稱呼自己,將閣下改為你字,不禁為之心頭一震!


    雖然這蒙麵少女對自己有著不同的感覺,忙心神一凜,沉聲道∶“姑娘何必強人所難?這事就算在下接著就是,如兩位瞧得起在下,就請暫時收手,半年內容在下前往黑龍潭拜望貴當家時解決。”


    一雙蒙麵少男少女聞言,不禁驚得倒出了一步,互視了一眼,那少女道:“你怎麽看出我們來曆的?”


    李仲華冷笑道∶“單憑那七星掌力,已瞧出兩位是武林怪傑,名震南荒的北浦南畢閻王令七星手浦六逸門下。”


    蒙麵少年道:“閣下眼力委實不差,就是我們暫時收手,閣下也難平安到達黑龍潭,我們空手而回,三日之後必然偵騎四出,隻怕閣下與那位姑娘難以安枕了。”


    李仲華拱手笑道:“隻請二位暫時收手,別的則聽天由命,在下自信可保全殘生而見貴當家。”


    蒙麵少年忽望著蒙麵少女默不做聲。


    片刻之間,沉寂若死,忽聞蒙麵少女幽幽歎息了一聲,語含幽怨道∶“你不知我們絕不能不戰而退麽?也不能手下絕不能容情麽?”(原文如此)李仲華朗聲大笑道∶“區區在下雖然武功不濟,但仍可接下兩位,既然免不了一戰,何必徒費唇舌?”


    蒙麵少年大怒道∶“閣下自負太甚,可恕不得我心辣手狠。”


    說著身如閃電欺至李仲華右側,若掌微微一弧,遙向李仲華“精促”穴打去,鬼魅迅捷無比。


    掌出風生,李仲華隻覺掌勢玄詭,托著一股陰寒氣勁飛撞而至,忙移形換位,右手五指已伸出,迅若電火地向來腕飛攫扣去。


    兩人出手俱是巧快絕倫,功力精深,隻一分之差,便立判勝負!


    蒙麵少年見李仲華身法詭捷較自己毫無遜色,一掌打空,對方五指已飛攫而出,並且手法淩厲,拿捏穴道竟然十分準確,不禁大吃一驚,身形疾晃而退。


    哪知李仲華五指如影隨形跟到,蒙麵少年冷笑一聲,左掌一橫,猛切而下。


    李仲垂如不撤招,蒙麵少年免不了傷在當場,可是李仲華這條手臂也非切斷不可。


    蒙麵少女忽尖叫一聲道∶“琳弟收手!”聲出,身形如閃電掠空望兩人中間一插,雙方硬生生地把手勢撤了回來。


    李仲華微笑道∶“姑娘敢莫是聽在下的奉勸了麽?”


    少女鼻中輕哼了聲,低叱道∶“沒這麽容易。”


    李仲華道:“那麽在下隻好得罪了。”說著,心中忽起了一種念頭,暗道∶“我何不揭下她那麵幕,瞧瞧她的麵目如何?”


    哪知他這一種綺念,遂種下纏綿悱惻,恩怨難分之因,差點情海波折喪身。他這一念生起“飛猿手法”已欺風追電而出,逕向姑娘麵幕扯去。


    姑娘猝不及料,隻覺迎麵風生,忙螓首向右一偏,身形也望右疾閃!


    豈料李仲華“飛猿手法”詭異迅捷無比,兩指已捏左麵幕上往外一扯!登時一方玄巾被揭下,露出一副嬌豔如花的麵龐。


    李仲華隻見這少女與郝雲-另具一種絕世姿容,郝雲-風華絕代,嬌媚蝕骨.這少女清麗脫俗,雖不能說是美若天仙,但她那種雪中挺梅的豐神,使人不禁為她高貴的氣質所吸引住。


    李仲華幾乎目不轉睛,看得發呆!暗道∶“怎麽此女身處盜窟中,哪有此高貴的氣質?”(不通)手捏著一方黑巾,隻是發征。


    這少女粉麵上立時湧起一片紅暈,一對黑白分明剪水雙眸中,隱隱露出慍意,嬌叱道:“你這人怎麽如此下流?”


    李仲華不禁俊臉一紅,暗道:“我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生出這妄念?莫怪她罵我下流?”


    忽然那少女頓了頓腳,別麵對蒙麵少年道:“琳弟,我們走!”手一拉蒙麵少年右臂,兩人平平飛起,越過城垣,望那山坡下落去。


    轉眼,兩人身形已杳入江邊鬱茂林樹中。


    李仲華雙眼凝望久之不收,忽聞得身後傳來微弱而柔媚的語聲道∶“你在看甚麽呀?”


    這是郝雲-的語聲,李仲華不禁一驚!倏地回首,果見郝雲-倚在門側,翠袖飄飄,玉容憔悴,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星眼內滿含淒楚幽怨。


    李仲華知方才一切情景,俱都落在郝雲-眼中,不禁玉麵緋紅,飛步上前,執著郝雲-的柔夷,悄聲道∶“姑娘,你傷勢痊愈了麽?”


    人在患難中,極需要友人的慰借和溫暖,尤其郝雲-數月來天涯奔波,其孤獨寂寞心情可想而知,此時雖然李仲華僅說了寥寥數字,然而每一個字均印入心靈深處,不禁有感於胸,芳心激動不已,忍不住兩行淚珠順頰流下.李仲華茫然不知所措。


    郝雲-抑製激動的心情,嫣然一笑道∶“這批把想必是天生異果,傷痛消失,舉動如常,隻是真氣不能凝聚,恐怕今後難以用武功了。”


    李仲華笑慰道∶“姑娘無須憂慮失除武功,這事包在在下身上,姑娘,我們走吧。”


    說著,扶著姑娘嬌軀緩緩走出城樓…錢三和立在艙板上翹首以待,不勝焦急,忽見李仲華及少女的身形由蔥鬱叢樹中現出,大叫道:“老弟,你這是怎麽啦?”


    李仲華隻微笑不答,扶著郝雲-踏上艙板。


    錢三和見得郝雲-絕色姿容,不由兩眼發征!心說:“這位李老弟豔福不淺,隻有他這麽英俊,才能獲得美人青睞,我錢三和下輩子也休想。”想著,聳了聳肩,便吩咐啟行。


    李仲華扶郝雲-兩人進入艙中後,就問郝雲-要用飲食否?姑娘笑笑搖搖頭,星眼中露出不勝憂鬱之色。


    郝雲-一想到母親失散,遍覓不得,自己武功又失,前路艱危,由不得愁腸百結。


    李仲華知姑娘沉重的心情,此時此地可又不能說出“羅刹鬼母”之事,免得增加姑娘的憂慮,然而助姑娘恢複功力,在他現在而言並不太難,隻是有著礙難而已。


    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尚需要姑娘脫除褻衣,以本身純陽真力與姑娘通關走穴,即是姑娘願意,自己怎麽說得出口,尷尬的心情不禁浮溢其麵。


    郝雲-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兩頰紅潮湧生,雙眸中流露出的光芒、希冀、欲望、急迫、愛慕……全包含於內。


    她看得不由小鹿撞胸怦怦心跳,暗道∶“他想的是甚麽呀?不要是他一時把持不住,涉入邪淫中。”趕緊麵色一正,說道:“你可是有甚麽話說?”


    李仲華真難以說出口,但一想到一雙蒙麵男女所說,三日之後,將履入步步荊棘中,在這短短三日中,定要助姑娘功力恢複,不然自己心懸兩麵,難以兼顧,隻艱難的懾儒說道:“在下心想……心想……”一連說了兩個心想,底下卻再說不出口。


    他麵上更紅更熱了,隻覺耳鳴心跳,連艙外激湍的江水,奔騰聲,均杳杳複聞。


    郝雲-見李仲華這種神色,更顯得迷惑,嬌聲笑問道:“你究竟心想甚麽?大丈夫無不可告人之言,我知你是謙謙守禮君子,有甚麽話隻管說出,我絕不見怪就是!”


    李仲華喃喃說道∶“然而話總有說不出口之時,尤其是在姑娘麵前。”這種窘狀,在李仲華有生經曆中,是得末曾有的。


    郝雲-連聲催促,李仲華無可奈何,腰軀一挺,朗聲說道∶“姑娘,在下心想你恢複功力,隻是需姑娘脫除褻衣才可著手,本來在下極不願說出這等冒瀆的話,然而卻勢在必行,方鬥膽說出。”


    這幾句話是他以極大勇氣吐出,說完紅漲滿麵。


    郝雲-高碑店相遇李仲華後一見鍾情,芳心內一縷情絲已深深係在李仲華身上,數月以來,李仲華英俊倜儻的身影,片刻均在夢魂相思中。


    少女的心本是難以捉摸的,但一經愛上對方,就死死地愛著,任憑海枯石爛,此誌不渝。


    郝雲-平時孤芳自賞,等閑男子自不在她眼申,稍涉邪念即出手戮殺,按理來說,李仲華也是紈褲子弟之流,養尊處優,鍾鳴鼎食,但他另有一種氣質,一種高貴,倜儻的氣質,使郝雲-不禁受它吸引。


    男女之愛,也僅僅在於此處,一切煩贅形容,卻屬多餘白費。


    此刻,郝雲-聞言,心說∶“反正我的心已屬於你了,還有甚麽羞澀畏避的。”


    但此話出自女兒家口中,是多麽羞人答答,悄眼望了李仲華一瞥,然後緊閉雙眸,蒼白的玉顏上湧上一層紅暈,胸脯望前挺了一挺。


    這示意縱屬白癡也能明白,何況李仲華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李仲華雙手伸出欲解又止兩三,心弦極其緊張,終於鼓出最大的勇氣,手勢飛快而出…暮藹漸垂,江風輕拂,艙底水流渤渤…天將薄曉時,李仲華一臉蒼白,顯然真元損耗過甚,他回視了擁被而睡的郝雲-,隻見她嬌留粉紅,神情撫媚之極,憶起昨晚與她推宮過穴,酥胸玉體,粉彎雪股,盡情無遺呈露於眼前,著手滑膩,不禁心笙猛搖,百脈奮張,趕緊收斂心神,飛指捏拿,再用右掌緊抵丹田小腹上,左掌按在胸後脊關“三陽”穴,以陰陽三氣徐徐貫輸體內,助她真氣後聚於丹田紫府,打通任、督二脈。


    大功告成之際,他知姑娘此刻心情定極其歡欣愉悅,生恐陰、陽二氣加速運行又岔入經絡中,必致走火癱瘓,忙點了姑娘睡穴,任陰、陽二氣自由運行,扶姑娘躺下用被複住。


    這種情景之下,李仲華該付出何等的定力、恒毅。


    他振衣出艙,隻見船隻緩緩而行,晨霧迷蒙,撲麵生涼,錢三和佇立在艙首,一見李仲華出艙,飛快趨近,執手問詢,並道∶“老弟真看不出是個具有上乘武功的人,錢某今後再也不敢自認眼力過人的話了,不是昨日隨老弟身後,目睹一切,錢某如今還是蒙在鼓裏……”繼而看出李仲華麵色不對,關心備至,連聲追問道∶“老弟你真力消耗甚钜,還宜進艙調息一時,錢某已囑咐不準驚動,等會兒命人送上飲食就是。”


    李仲華謝了,如言進入艙中,在郝雲-身旁盤膝而坐,行那調息歸元之功。


    刹那間,氣運周天,人我兩忘,頓飯時,隻覺真力已然恢複,見郝雲-仍是睡得很香,一歪身,躺在郝雲-身側,兩手枕首,雙眼凝望艙頂,不覺思緒似潮湧起…他不知何曼雲怎麽了!雖然他同曼雲共榻而眠,可是毫不及亂,也談到婚娶問題,自己則稱等心願了時再說,遲則三年,少則一載,曼雲婉賢淑,百依百順,但此事能不能讓郝雲-知道呢?女人善妒,生變為禍,自己則左右為難,想此,不禁憂心不已。


    “幽山月影圖”更令他心煩,雖說自己有過放棄念頭,然而他因此圖才落拓江湖,浪跡天涯。


    人生每每受欲望支配,更受欲望而生存,若能無欲,便是大智慧,大聖賢,但芸芸舉世中,能有幾個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人總是受第一個願望有所追求,在李仲華而言“幽山月影圖”與其說是他最初欲望,毋寧說是他為此而人生才開始,然而神州萬裏,此圖落在何處,到目前為止,仍是一個謎,不可解的謎。


    因此他有這欲棄而又不舍之思想,遂令他落入尷尬矛盾的境遇中。


    落拓青衫,人是長千裏……他有所感觸,不禁幽幽歎息一聲,思想有如亂雲一片,直在腦中盤旋,久久不失,但聞艙底如吟渤渤流水聲,眼簾逐漸沉閉,緩緩落入夢境之內。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郝雲-醒來,隻覺自己赤裸著身體臥在被中,不禁嬌麵緋紅,心頭怦怦直跳,側眼忽見李仲華和衣臥在一旁,那英俊的麵龐,稚氣的微笑,倜儻的身影,令她愛得深深地。


    她凝望了李仲華一眼,悄聲道∶“冤家,你別負我啊?”


    在被中悉索整衣離榻起身,隻覺不但功力已複,而且本身七經八脈也貫通無礙,不禁芳心一震。


    地想不出短短數月之隔,李仲華為何功力精進如此?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她掀過錦被與李仲華蓋上時,不覺羅袖拂動,碰落了幾上瓷盞“啪”的聲響,李仲華驚醒,見郝雲-為自己蓋被,遂一躍而起,手執著姑娘皓腕,問道∶“姑娘,你好了麽?”


    郝雲-螓首微點,想起昨晚情景,又由不得紅生嬌麵,含羞脈脈斜看了他一眼,焉然一笑.這神情嬌媚之極,李仲華為之搖神蕩魄,情不自禁地向姑娘玉頰上親去。


    姑娘“嗯”了聲,螓首望外閃了開去,卻手腕又被李仲華執住。


    正在此刻,艙外忽起了腳步聲,兩人慌得趕緊散開,李仲華問道∶“甚麽人?”


    艙外應道∶“錢老師命小的送飲食來。”


    李仲華“哦”了一聲,走了過去,拔開艙栓。


    隻見一中年漢子提著一食盒走進,將菜肴放置幾上,有一張摺疊信箋。


    李仲華不禁一征!那送食漢子告退走出,拉好艙門,李仲華取過信箋詳閱,不由冷笑之聲,隨手棄置榻上。


    郝雲-見李仲華神色激憤,取過信箋,詳視之下,見箋上寫自從白帝城啟碇起江岸上陸續發現可疑人綜


    跟懾船隻而行似所圖謀請老弟與姑娘留意錢三和草字不禁秀眉微盤,隻聽李仲華微笑道:“雲姊,我們且用飲食吧,別管這班猴鬼崽子,即使他們對我們不利,也要在三天以後!”


    郝雲-望著李仲華“噗嗤”


    一笑,百媚俱生,端坐幾上,隻管吃食不發一言,卻不時發出含有深意的嬌笑聲。


    李仲華不禁臉紅耳赤,他不知姑娘為何發笑?抑是為著自己改口稱她雲姊,太過親執一點?或是笑自己行為不知檢束,癡心妄想?一時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見他神情,越發忍俊不住,笑得花枝亂顫,道:“癡子,你坐下來。”


    李仲華征征地坐下。


    姑娘笑道:“我笑你聰明太過,數月之別,你武功與高碑店及飛狐口時相比,猶若天淵之別,但江湖閱曆尚嫌淺薄。


    閻王令數十年前已並稱“北畢南浦”雄據武林,一代江湖怪傑,行事素重然諾,三日之期末過,絕不曾遣人尾隨船隻,自低身分,你道江岸之上發現可疑人棕,真個是閻王令手下麽?”


    李仲華心想∶“你真是,也不該笑得人家心裏發慌呀?”盡管心中埋怨,然而卻不以為忤。


    隻聽郝雲-又道∶“浪跡天涯數月,結的仇家太多,安知不是昔日強仇找來為敵,反正有你這癡子做護符,我做姊姊的根本不用操心了。”


    李仲華笑道:“雲姊別捧我,小弟現時功力尚不及雲姊十分二、三呢!”


    郝雲-嬌笑不言,勸他用食,並問他在飛狐口分別後經過詳情。


    李仲華隻瞞下“羅刹鬼母”被閻王令甫六逸擄禁外,其餘盡告知。


    郝雲-驚喜道∶“你得“天遊叟“垂青?怪道前後判若兩人!”說著,有意無意地捏取兩、三根鮮魚小刺,纖手一揚,朝艙門上打去。


    忽聽艙外一聲慘隍騰起,跟著“嘩喇”墜水聲,悸仲華欲待出艙察視,郝雲-嬌笑道∶“你坐下嘛!川江水急,等你去瞧時,賊屍已衝得無影無棕了。”


    李仲華嘖嘖讚賞姑娘功力,如此細小的魚刺,竟能穿出厚達盈寸的艙門。


    郝雲-道:“你別盡讚我,可知你的仇家也來了麽?”


    李仲華驚詫道:“小弟有甚麽仇家o.”


    郝雲-道∶茅山雙劍!”


    “雲姊,你知道他們也來了?”李仲華張著雙眼問道。


    郝雲-微微歎息一聲,道∶“自從多極親王府中{和闔縷玉翠雲杯}失竊後,偵騎四出,我們從飛狐口現蹤,因其地密邇伊家堡,堡主孽子二人在京中充任衛士,慎密推測之下,直認我就是從“甘涼三盜”懷中奪杯之人∶母親失蹤,通訪末獲,因此結下許多仇家……”


    姑娘說至“羅刹鬼母”時,星眼不由潮濕,李仲華心中難過已極,可又不敢說出。


    隻聽姑娘說下去…“仇家恨我如同刺骨,竟聯合大內能手重重截擊,幸虧我應付得法,多次被我竄出重圍,茅山三劍也叁與其事。


    到達宜昌府時,曾去探望遠房姑母,曹飛鵬所護那盒紅鏢,內中有一對翠玉鴛鴦,本是姑父家藏奇珍,為宜昌知府以莫須有之罪,將姑父定識入獄,那對翠玉鴛鴦亦沒入私囊。


    姑父被我以李代桃僵之計,換救獄中,但翠玉鴛鴦之為宜昌知府送賄川督,泰順鏢局總鏢頭金鉤孟嚐曹飛鵬親自押鏢,我匆匆趕下,途中遇上“茅山雙劍“及大內能手多人,經此一耽擱,才為一雙蒙麵男女捷足先登。”


    說著焉然一笑,又道∶“這你總該知道了吧?”李仲華點點首立起,攜著姑娘纖手同出艙外。


    隻見錢三和立在船首不時向兩旁江岸眺望,見兩人出艙,竟裝出陌不相識的神情,略一點首招呼外,立即偏首注視水道。


    李仲華知錢三和心有顧忌,也不以為怪。


    此處江麵,雖不若三峽水流洶湧激湍,澎遊萬裏,但也因水道逼床蜿蜒,水流渦漩瀾碧,兩岸丹崖翠壁,林樹蔥鬱,人行其申,杳不見形。


    纂然∶江岸樹叢中忽射出一支響箭,嘯音尖銳,逕朝兩人身前射來。


    李仲華猿臂疾舒,迅若電光石火般將這支響箭搶在手上,隻見箭身上尚夾有一張白紙,取出一閱,隻見紙上用炭條書寫幾行字跡∶兩位請楊舟登岸左側前麵不足五裏之遙


    有座廟宇我等在此候駕免累無辜落款並無姓名,隻繪上兩支小劍;郝雲-道∶“華弟,我們前去應約,瞧瞧他們來的是甚麽@$%#”


    李仲華道了聲“好!”匆匆入艙取出行囊,與錢三和說聲:“容再相見.”


    雙雙點足離舟飛起,似落葉般朝水麵一落,才一沾足,又自離水升起,隻兩三個起落,便躍上左首江岸,姿態美妙之極。


    似如此畢生罩睹的登萍渡水,魚鴦三起的絕世輕功,錢三和瞧得不禁目瞪口呆。


    且說李仲華與郝雲-雙雙掠入林樹業中,蔥綠叁天,人影俱碧。


    才馳奔入林不過十數丈,忽見林前人影一閃,掠出一虎背熊腰,神態威猛的老叟,一撮花白長須垂絡胸前,手執著點鋼槍哈哈狂笑道:“兀那女娃兒,趕緊獻出懷中玉杯,老夫自能助你們脫出大內爪牙圍襲.”


    李仲華邁前一步,沉聲道∶“老丈是誰?”


    那老者望了李仲華一眼,浮起鄙夷不屑神色,冷笑道“老夫名號就在這杆槍上,連老夫都不識,還出來闖個甚麽江湖?”


    李仲華聞言不由劍眉猛剔,星眼陡射寒電怒芒。


    郝雲-嬌笑道:“華弟,這人是劍門關主麥鵬,號稱槍神威震西川,你真有眼不識泰山。”


    麥鵬見李仲華目中神光,不禁心中一驚,暗說:“這小輩竟然有此精湛的內功,已練成英華內斂,蘊而不露的境界,一個女娃兒已屬難纏,看來奪杯又成泡影了!”


    聞郝雲-出言譏諷,老臉一紅,怒喝:“上次讓你在槍下逃生,該因大內爪牙圍截危急,老夫與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才網開一麵,你尚敢口出不遜。”


    姑娘笑道∶“上次姑娘因有要事在身,無暇與你們糾纏,心急趕路,真個懼你不成,你那“大衍槍法”尚能傲視西川,在姑娘眼中尚不堪一擊。”


    麥鵬大喝道∶“女娃兒,你敢在老夫麵前賣弄口舌!”沉腕一揚,槍招飛起,做弧形疾劃胸前。


    “槍神”這一忿怒出手,委實快速之極,卻又含蘊無數奇奧變化。


    郝雲-自被李仲華打通七經八脈,功力陡增,待槍尖堪抵胸前之際,嬌軀一晃右掌橫拍“七陽神掌”威勢驚人,呼嘯潮湧。


    麥鵬隻覺一股強猛力道,洶湧掃來,震得槍身望外蕩了開去,不禁一驚,挫身退步,變招欲起。


    哪知姑娘巧快無倫右掌橫向拍出後,左掌一式“穿雲破月”猛向麥鵬“肩井”穴劈去。


    掌末到,風勢已自驚人,麥鵬翻腕一接,頓感胸頭狂震,氣血浮逆,身不由主地“蹬、蹬、蹬”退出數步,掌風餘波,塵草騰空飛舞。


    麥鵬麵如撰血,一定身即錯身竄撲,手中點鋼槍一震“大衍槍法”已自施展開來,果然神詭不凡,隻見姑娘周身盡是鬥大槍花湧來。


    槍沉力猛,刺空生嘯。


    郝雲-身法之詭快,武林中難有其比,一閃一挪,那麽淩厲的槍招悉數落空。


    麥鵬心驚不已,一式“槍挑金鼎”飛出之際,猛聞姑娘一串銀鈴笑聲騰起,隻見姑娘“搜”地拔起,身化“鷹集九旋”疾旋而起,瞬眼,姑娘身形已電輪飛轉地打了八、九個飛轉。


    姑娘與在飛狐口時,展出對敵“青雲道人”同一身法。


    麥鵬不禁神色大變,地也認出姑娘所施展的是“天魔亂舞”身法,他知不但槍招無法攻進,而且難以凝視,如不急避出圈外,雙目暈眩之下,難防姑娘淩空下擊,於是足跟一點,倒竄出兩丈開外。


    身末仰起,猛感勁風襲體,麥鵬名下無虛,一式“雲裏側翻”讓過來襲,仰身見李仲薛立在麵前,臉含冷笑道∶“以你這等名負江湖的成名人物,同女流之輩為敵,少爺實在瞧不順眼,先前隻道你大言不慚,隻道你有過人能耐,原來也是泛泛之輩。”


    麥鵬心中激憤異常,敗在姑娘手下還有話說,他知姑娘所展出“七陽神掌”及天魔亂舞”身法,均是出自海外一隱,渤海鸝珠島主之兩種玄奧博詭的絕學,何況尚未全輸。


    他為何識得“七陽神掌”?當年麗珠島主在太湖鄧尉搏鬥西域魔僧,及呂梁十一全真時,恰在當場,是以知得。


    姑娘所學不過皮毛而已,雖七經八脈貫通,亦難臻堂奧,當下金槍一晃,厲聲道:“小輩,莫非也是麗珠島主傳人?老夫當年受島主之惠,故末展辣手全力,你也太狂了。”


    這時郝雲-已掠在麥鵬身前,道∶“你既知姑娘是麗珠傳人,又得過家師之惠,為何還要出手為難?”


    麥鵬縱聲大笑道∶“老夫誌在玉杯,如若出手為難,隻怕你們已在槍下亡身了。


    李仲華冷笑一聲,道:“未必!”


    麥鵬已覺出這一對少年男女功力不可輕視,但自己偌大名望豈能不戰而退?此刻猶如箭在弦上,又不能不發…望著李仲華獰笑一聲,突然長身斜出,金槍如毒龍出洞,右腕一震,托出五彩大槍花,逕刺李仲華胸坎五處重穴。


    寒星閃電,槍勢奇詭之極,全是朝四十九大衍之路數,語雲∶“大衍之數五十具實四十有九。”內中一招是虛,可又虛實互用,撲朔迷離,令人莫測。


    槍才出得半途,忽然一弧,又改向肋間五處大穴刺到。


    迅若電火,隻覺全身均在那槍勢之下。


    李仲華靜如山嶽,垂手不動,等到槍勢突變右側時,身形忽然一旋,雙手暴伸迅快若飛向金槍蛇頭捉去。


    這一式雖然看來平庸,其實是窮天下武學之奧奇,無論巧、快、詭、猛、內力都精粹無倫,已達登峰造極,爐火純青地步。


    麥鵬隻覺手腕一震,金槍蛇頭登時被李仲華五指捏了個正著,羞憤之餘,丹田內力一換,將全身真氣貫輸槍身,吐氣開聲,猛望前推去。


    並未如他所欲,李仲華掌心必前後貫穿不可,麥鵬隻覺凝滯費力,紊絲不動,猶若蜻蜒撼石柱般,不禁麵紅耳赤。


    抬眼望去,卻見李仲華麵露笑容望著他,一邊的郝雲-亦是一般神情,更是羞怒交迸,暗道∶“我若不施殺著,看來今日非落個身敗名裂不可。”毒念一生,潛運生平末用之“血壘功”滲入真氣內。


    此“血壘功”麥鵬偶遇苗疆異人染病命危,被他所救,苗疆異人為感麥鵬相救之德,才授他“血壘功”並嚴加叮囑,不遇性命頻危,不得輕用,對方雖然半個時辰內,化為膿血之身,但自己亦得修養半年不可。


    麥鵬平生之中,才展出三次,為他掙來偌大名望,然而展出一次,自己身受遍體酥軟之苦,令他膽戰心寒,不敢妄用。


    這時,他不展出“血壘功”還好,潛運之下,猛覺氣浮血逆,人呈虛脫之勢,麵色蒼白,冷汗淋溢,雙目露出驚悸之色。


    隻見李仲華微笑道∶“麥鵬!這是你自速其死,我也是方才看出,你未來之先,已被人暗中點上了陰手法,本來還可苟延半載、三月性命,這一妄提真氣,隻是轉眼間事。”


    麥鵬聞言如受雷擊,鬆手棄槍,木然久之,半晌才道:“閣下你說甚麽?”說話時,神情已然大變,隻覺遍身重穴均感不適,蟲行蟻走,孺孺而動。


    李仲華冷冷道:“你已被人點了陰手,難道到目前為止,你還末察覺是何人下的毒手麽?”


    麥鵬麵上汗出如雨,身軀搖搖欲墜,愈來愈是不支。


    突然…麥鵬麵色陡變掙檸慘厲,強支著身軀,同麵大喝道:“龍飛玉,老夫與你拚了!”


    忽聞林中發出清越的長笑,震回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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