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華忙饞起那少年,道∶“江兄請勿悲傷,小弟知江兄萬裏奔波,幾經艱危,相求浦令主贈交內功拳譜不料盡成空幻?難怪江兄失望!其實浦令主也是好意,一來為恐江兄招殺身之禍,再則也難速成,故婉言相拒!江兄此來如有用得著小弟處,但請明言?”


    羅令鐸歎息道∶“少山主心切大仇,雖說助約為虐的惡子房聶豐,斃命左老怪物手下,但主謀者牟承彥尚托跡大內,與他為敵,無異叛逆!故浦山主目前暗囑少山主相求少俠,務必成全少山主手仁刃叛徒之誌!”


    李仲華大為作難,目睹江少山主眼眶紅赤,滿含哀求之色,遂慨然道∶“少山主與羅老師不如先回戴雲山,在下將盡力將牟承彥擒回送上。”


    羅令鐸沉吟須央,道∶“戴雲山目前不能返轉,但老朽已在事前設下兔守三穴之計,在戴雲山不遠大素山火龍嶺中安排住處,老朽與少山主在火龍嶺中恭候大駕就是。”


    江少山主再度跪下,道∶“李少俠倘能成全孤子之誌,江萬青此生此世,沒齒不忘!”


    李仲華扶起,喟然長歎道∶“少山主,孝可感天!在下豈敢不盡力以赴?隻是如此大禮,愧不敢領。少山主逗留在滇無益,不如回閩,在下也就要登程北奔燕京了。”


    江萬青、羅令鐸同聲說道∶“如此我倆回閩恭候大駕了。”


    “神行秀士”金森接道∶“少俠遇上劣徒,就說老朽在大素山中。”


    李仲華點首微笑,轉身與點蒼掌門作別跨出室門,電疾撲奔山下。


    星月在天,涼風習習,李仲華一行達點蒼山麓,突從道側林中疾掠出來一條黑影。


    李仲華驚覺靈敏,身軀斜閃,右手迅若電疾伸出抓去,隻聽那人低喝一聲道口是李少俠麽?”


    口音甚熟,李仲華不禁一征!手勢略緩得一緩,那淩厲的指風仍然將那人撞開三尺。


    李仲華凝目一瞧,隻見是錦城鏢局鏢師“斷魂刀”徐元衡,由不得張著兩眼納罕道∶“徐兄,你為何在此o.”


    “斷魂刀”徐元衡神色惶急道∶“在下找少俠半月之久了!天幸方才遇見一禿頂老前輩奔下山來,在下硬著頭皮阻住請問,那位老前輩說少俠即將下山,命在此等候!”


    李仲華心知禿頂老者乃恩師天遊叟姬訊,便道∶“徐兄找我可有甚麽急事?”


    徐元衡怪道∶“就是那晚在源長鏢局拜別少俠後去城南交割鏢貨,一出城關郊野時,即遇梵淨四奇率領手下多人猝襲,在下機警往山下滾落,但同伴均被擒往梵淨!”


    李仲華呆得一呆!問道∶“康秉遂知情麽?”


    “康少莊主也在源長客棧時,為梵淨四奇誘出打成重傷。”


    “你怎麽知道o”


    徐元衡道∶“在下滾落山下時,慌不擇徑即奔往花豁求康老爺子施救。一抵康宅,隻見康老爺子陪著花氏三霸坐談,在下稟明經過,康老爺子眉梢濃皺,尚末回答之際,即見康秉遂滿身浴血奔來,昏厥地下。


    康老爺子大怒,霍地立起與花氏三霸趕去梵淨,留下康秉遂與在下養傷。


    天末明時,莊丁報知莊外對溪發現形跡可疑江湖人物,康秉遂即下令全莊由秘徑撤往另處……”


    李仲華恍然大悟為何自已與郝雲嬡去花豁放鶴洲時,所遇江湖人物之故。


    隻聽徐元衡接下去說道:“為時三日,倘末見康老爺子返轉,康秉遂料知被梵淨四怪所困,惶恐無計之下,命在下尋訪少俠,康秉隧說萍水相逢,厚顏相求,實……”


    李仲華揮手製止他再說,道:我就去梵淨山,你在放鶴洲等候吧!”身形一閃,穿入檬檬月色中。


    “斷魂刀”徐元衡一愕之下,拔足趕去……


    第三日中午,李仲華到達黔東印江縣城,走入飯店喚了幾味酒菜,匆匆果腹後就走出東關,同梵淨山走去。


    一出城郊不遠,路徑坎坷不平,前瞻眺望,但見山勢峻巍,山脊石怪,弩峰並起,聳岩重崖,穿愕透碧。


    這日是陰天,重雲蔽天,不見一絲陽光,遠望梵淨山霧籠瘴濃。


    他急於救出“濁世神龍”康九侯及錦城鏢局等人後,再趕奔燕京,不想一刻留滯,腳下似快馬驟奔般,風馳電掣。


    天交末刻,李仲華已存身梵淨山中一片山穀內,隻見叢揍密莽,薄霧籠罩,寂寂空穀內連個樵丁山民均無,不由泛起一陣煩躁,暗道∶“這梵淨山輻員廣裹數百裏,林莽綿互,找出四怪直似大海撈針。”傍徨焦急下,突然靈機一動,疾向一處峰頂縱去,移時,登足峰頂,振吭長嘯。


    一聲末畢一聲又起,響如龍吟,播寰山穀不絕。


    他吐出嘯聲之際,啟盼凝眼注意有無動靜!果然他隱隱瞧出對嶺密林中有人邊疾穿拂,同自己存身嶺脊撲來。


    “這個主意滿好!”他暗暗一笑,長嘯之音迭生而起。


    忽聞身後發出一聲沉冷的笑音,通∶“甚麽窮酸?竟敢在梵浮山鬼叫怪嚎?”


    李仲華緩緩轉身,隻見是五個黃瘦搖裝漢子,各執著一柄雪亮薄刃的緬刀,為首一人麵色僵冷梟目閃閃,怒視著自己。


    他麵色一沉,冷笑道:我暢遊梵淨,見得山勢蒼茫,極目千裏,令人開闊胸襟,故此出聲長嘯,梵淨山文不是你的,要你獰牙瞪目做甚麽?”


    為首搖裝漢子大怒,卷起一片刀光,潑風驟雨般劈向李仲華,這刀法精奇淩厲,若非李仲華,就要傷在他那迅雷驚電刀法之下。


    李仲華暗凝“移花接木”絕學,右手掌心外吐,迅捷無比向左一引。


    那人猛感一片強大無比的吸力,手中緬刀不由自主舉向右側,心中大駭道∶“這是甚麽武學。”


    不料李仲華趁著他胸前空門暴露時,右掌運出小天星掌力,迅疾如電撞來。


    “咄”的一聲,胸骨全折,一聲慘嗶中,隻見那漢子震飛半空,同嶺脊翻出,望深堅百丈之下墜瀉落。


    餘下四人一聲驚呼,狼奔鼠竄逃去。


    李仲華有心如此,如意隨形懾在四人身後,不時發出朗笑,前麵四人膽寒魂落,隻是那令人心悸的笑音,宛在耳側生起,擺它不開。


    穿過三重深穀,突然那亡命逃奔四個搖裝漢子發出怪叫,李仲華知已近四怪巢穴,他目力銳利,林中隱隱可見粉垣簷角,便放緩身形逕由四人逃去。


    須央,即見四條身形,疾逾飄風般穿出,身後還隨了十數高矮不一搖裝漢子,方才逃走四人亦在其申。


    李仲華已認出是前在養龍寨赴貴陽途中所見之四怪人,青滲滲麵孔,冰冷寒森一如那日。


    八道眼神注視在李仲華臉上,那麵形特長,五絡短須的怪人輕哼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李仲華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誰?”


    梵淨四怪默不作答,他們心有暗病。那晚四怪曾在源長客棧,覬覦郝雲嬡肩後一對篆桑子所冶的雌雄雙劍,突發現李、郝屋麵上伏有名震南天浦六逸手下,不想豎此強敵,逕自找康秉遂及錦城鏢局等人晦氣。


    李仲華突發出一聲朗笑,麵色條沉,喝道∶“錦城鏢局與你們何仇?奪鏢囚人為的是甚麽?”


    那五絡須怪人兩目一睜,冷電射出,陰側側怪笑道:無故侵犯老夫,罪死不赦。”


    李仲華冷笑道∶“那康九侯及花氏三霸又為何故?”


    妄生事端,淩辱老夫,罪也是一般。”答聲更是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李仲華故作鄭重肅然說道∶“那日途中飛身跨越我等身形,你們也犯了我的禁例!”說時一掌條地劈出。


    那人右臂由下往上穿起,掌心外揚,喝道∶“你在我死!”忽麵色一變,掌力一接之下,右臂酸麻,胸前氣血溯湧,身形不由自主地晃搖。


    李仲華左手飛攫而出,一把扣住“肩井”穴上,右手兩指如電,觸在那人“神藏”死穴。


    其餘三怪見狀大驚,李仲華大喝道:“你們想不想他斃命在此?”


    三人均麵色陰晴數易。半晌,一人出言道:“尊駕欲何為?”


    李仲華道:“隻要你們放出康九侯等人,下次不再妄生事端,便可饒他性命!


    那人抬起右手向後一揮,立時有三個搖裝漢子轉身奔入林內,片刻即見花氏三霸等走出來。


    這時,那人冷冷出聲道∶“已全數釋放,尊駕該放了家兄!目睹尊駕絕學不凡,老朽等有生之年,必再恭請教益。”


    李仲華搖搖頭,笑道∶“我非武林中人,不知江湖過節。你們梵淨四怪心胸逼狹,眶貲之怨即生事端,焉能使你們再出為惡?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廢除你兄長全身武功,以示薄懲!”說時手指一戳,隻聽“哼”得一聲,翻身倒地。


    三怪麵色猛變,人掌飛撲而出,李仲華已一鶴衝天而起,葛然翻身,雙掌發出一片沉如山嶽的勁氣罩壓而下。


    這種曠世絕學,瓦占之末有,三怪隻覺呼吸窒息,眼前一黑“仆通”翻倒在地。


    隻道命絕當場,突感如山重壓陡然一鬆,睜目一瞧,但見李仲匪負手微笑立在麵前。


    三怪不禁生出羞郝之念,仰身立起,一怪苦笑道∶“閣下原來是得了禪門降魔絕學,大金剛手法中,最玄奧威力奇大之一招移山填海二百年來無人練成,不想竟出現閣下身上?誠是不可思議之事!老朽等微末技藝,怎能膛臂擋車……”說著,


    輕咳了一聲,又道∶“方才聞聽閣下出言,欲待廢除我等武功,習武之人以武為命,故此情急出手。”


    李仲華麵上仍帶著微笑,道:“習武之要諸,不外手使筋骨增強,血氣長榮,無病痛之罹,恃以防身;若借之恃強搏鬥,欺淩贏弱,則近魔道,徒招禍殃!你兄長不過是被點了暈穴,三日後自然無事,奉勸三位毋躁毋妄,潔身自惜,在下言盡於此。”


    對方聞言長歎一聲,一揖至地道:老朽昏庸,思不及此,閣下他日必冠冕武林,領袖群彥,請讓老朽等閉門思過!”


    說完,一把抓起暈厥兄長,與其他二怪轉身率領手下疾掠入林而去。


    這時,康九侯走了過來,一臉感激之色,道∶“蒙閣下施救,感恩銘厚,閣下當是犬子秉遂讚仰備至的李少俠?”


    李仲華微笑道∶“不敢當!在下與令f郎彼此投契,肝膽相交,隻以得信較遲,救援來遲,突感歉疚。”說著回麵向“金錢鏢”羅湖泰間道∶“暗鏢並無短少麽?”


    羅湖奉麵色一紅,躬身答道:稟少俠,鏢物一絲末少!”地想起事均由他而起,不禁內愧於胸。


    李仲華含笑道∶“那很好!在下要趕赴燕京,不能恭送一裏,但望原諒!”


    “黔九三霸”忽跨前一步,抱拳施禮!“威鎮八荒”花奎說道∶“在敞堡時不知是少俠駕臨,才致矢禮於少俠,務望少俠過請寒舍一坐,愚弟兄才得寸七略安。”


    李仲華冷冷地望了花奎一眼,不置理會。


    花奎麵現惶恐說道∶“我弟兄三人自知罪孽深重,惡如山積,不過我弟兄業已洗心革麵,但望少俠能允。”


    李仲華點點頭,便轉向康九侯笑道∶“此地不宜久留,請老英雄速返放鶴洲,免得令郎心焦!”將手一拱,兩臂一振,疾逾閃電已穿出三丈開外“黔九三霸”隨後按著趕去。


    途中李仲華笑道口三位莫不是與天南丐幫約鬥期近,無人助拳,或是吉凶難卜,望在下做一魯仲連麽。”


    花睦恭謹笑道:“兄弟正是此意!武林恩怨多是莫可理解之事,愚兄弟決意棄邪歸正,不計任何屈辱,隻要化幹戈為玉帛,不引起殺劫,相煩少俠去京之便,務望去丐幫總堂一行?”


    李仲華說道∶“三位有此善心,小弟當去上一趟,成與不成?那就要看丐幫願不願意了!”


    “黔北二霸”大喜,連聲稱謝不至。


    黎明薄曉,朝霧霏霏,李仲華隨“黔九三霸”已到達花家堡內;一走進堡內,右雅樓左側十數丈外,一座環柳籠煌的雅軒,李仲華不禁一征。


    隻見滿壁都是唐人山水真跡,琳琅滿目,美不勝收,他那夢寐相求的一幅主摩詰仙跡“幽山月影圖”赫然也在其內。


    他不禁趨在這幅畫麵前注目久之,心底發出一聲渭然長歎,由不得百感交集,,自己浪跡江湖就是為此畫引起,往事曆曆花口,眼前隻是一片模糊。


    “黔九三霸”見狀麵麵相覷,互投了一眼詫疑神光。


    “飛鷹七掌”花衛道∶“李少俠莫非喜愛這輻山水立軸麽?兄弟舉以相贈就是!


    李仲華自知太以忘形,麵上紅紅地,忙笑道∶“在下迂腐成性,對碑帖字畫獨有所嗜!這等珍品,怎好使三位割愛?這萬萬不可!”


    “威鎮八荒”花奎大笑道∶“我弟兄混充斯文,其實懸掛之處不過是聊以應景而已,這輻立軸是兄弟去燕京,無事閑溜琉璃廠藍書坊,趁手買下,隻不過花費三百兩紋銀。既然少俠嗜愛,望乞曬納,隻是不值敬意!”


    李仲華聽得隻花費三百兩紋銀,不禁一愕!隻覺宣和坊店主太以可惡,對自己竟漫天討價一千兩,店主之死使他中夜難寐,耿耿內疚,至此釋然於胸,勢利小人,居奇勒索,死所當然。


    這時,他見花奎贈畫之意極為誠摯,遂謝道:在下未免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花奎即命手下將畫取下卷起,外以錦緞包好送贈。


    李仲華又連聲稱謝不止,將畫置於行囊內。


    花氏三雄設宴款待,賓主歡洽至午夜盡興而散。


    保定至燕京道上,一騎駿馬,馳策如飛,騎上人一襲薄紗綢衫,瑟瑟飛舞,劍眉朗目,豐神俊逸。


    他不時現出微笑,露出一列貝齒,益顯得個儼不群。


    這人正是李仲華!一路行來盡量詭秘行藏“和聞縷玉翠雲杯”會使江湖轟動,無不處心積慮於途中攘奪,但他閃避得妙,驅使群邪走入歧途,等他們恍悟中計時,人已遠台在數百裏外。


    北國原野,茫橫無際,但見青帳搖翠連天皆碧,萬陌千疇,若隱若現。


    斜陽一抹,微月當頭,他已縱騎登臨在蘆溝橋上,河水嗚咽,岸柳搖絲,龍播虎踞之燕竺尿城在望。


    俗說:人不親鄉親!此刻的李仲華心情與離開茄竺界時大不相同,一種極為熟稔之泥土芳香直衝入鼻,隻覺分外親切,與橋上行人目光相觸,卻有說不出的舒酣滋味在內;他臉上迷人的微笑益發開朗了,目中散發出湛然光輝。


    李仲華策騎緩緩進入城門,隻見夜市方興,華燈如晝,車水馬龍,遊人如蟻,肩摩踵接,喧嘩囂耳。


    他入得內城而去,馬蹄敲擊青石板大道,音響“得得”脆亮,七拐八彎,轉進一但見他走在一家八字門牆門百,將巒頭收住下鞍,門首介立著一雙帶刀武師,見狀走了過來,抱拳笑道:“公子找誰?”


    李仲華含笑答禮道:“敢問龍大人在家嗎?有勞兄台通稟求見,在下姓李,家父入樞吏部尚書。”


    那人不由大驚失色道∶“原來是李尚書二公子!龍大人正巧散值返回,公子,小的走前引路。”


    李仲華道聲:“不敢!”


    那人如飛跨入,傳聲通報入內。


    李仲華一踏入院中,即聞廳內龍飛玉揚出洪亮大笑聲道∶“公子真是信人!”


    話聲中龍飛玉已大步跨出,握住李仲華雙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見得李仲華行囊在身,不禁驚詫道∶“公子尚未返轉府上麽?尊大人對公子想念得緊。”


    李仲華微笑道∶“三塔寺一別,大人身體可好?學生一諾千金,自然全信全終才是。”


    龍飛玉大笑道∶“老朽糙皮粗骨,睡得著,吃得飽,就算極好了。”牽手並肩走入大廳落坐。


    三句話寒喧完畢,龍飛玉就問起玉杯之事。


    李仲華顏色突然一正!道:“幸不辱命,玉杯已完璧帶回,不過學生有一事鬥膽相求,倘大人不動怒,學生方可道出。”


    龍飛玉不禁一征!道:“公子有話,請說出。”


    李仲華略一沉吟,低聲說出戴雲山少山主懷恨牟承彥之事,並言四海升平已久,天下歸心,似牟承彥此種小人身在君側,極為憤事,江湖人物大都重仁尚義無國無君,萬一為了牟承彥引起一場彌天浩劫動搖國本,真乃不智。


    龍飛玉聞言,不禁長歎一聲道∶“老朽怎不知此?牟承彥位在老朽之副,竊握權柄,氣焰薰天,炙手可熱,他已不把老朽放在眼中!結引羽黨,已成分庭抗立之勢……”


    說此略略一頓,眼中射出爛然神光,沉聲說道:“老朽非熱中權位的人,隻是他太不像話了!就拿玉杯之事來說,他即用此借口,多端暗中陷害排擠;幸虧多格親王知道老朽為人,不然老朽早身首異處了。”


    李仲華聽他們兩人已成水火,遂正色道:“隻要大人不見罪,學生獨自將洋承彥擒往戴雲山。”


    龍飛匡忙道:不可!牟承彥並非普通人物,也可算是朝廷命官,且讓老朽設法,包在老朽身上。”


    李仲華大喜從懷中取出翠雲杯雙手遞與龍飛玉手上。


    龍飛玉陡泛喜容,雙手接過,揭蓋略一審視收置懷中,低聲道:公子有所不知,三塔寺公子應允二月之內送回玉杯,老朽即揣回燕京,率帶侍衛有半數為牟承彥心腹,老朽一一暗中出手點斃不使外泄,即是老朽心腹也有三人命他們慎藏不露,隻帶回兩人,暗稟親王推稱竊杯之人已漸入伏網,寬限三月必可追回原物,逾限立即將老朽處死,但請親王應允不將消息外泄。牟承彥對心腹黨羽之死,已起疑心,不時追問老朽為何不出京追捕竊賊?老朽冷笑答稱,我自己的事自我來安排,總不成還要請教於你?他唯偌偌而退,但已瞧出他懷恨於心,無時不刻不在注意老朽。”說時,含有深意地一笑道∶“這一點公子做得天衣無縫,江湖上隻知玉杯在一姓李的少年身上,但不知是吏部尚書的二公子,可見公子在武林中人緣處得極好,自動替公子隱瞞,老朽還在耽心那時三塔寺中,耳聞老朽說破公子來曆的不在少數,俗語道∶防犯於未然!隻此一端,已屬難能可貴……”


    談敘未了,忽聞有人在外傳報∶“牟大人到。”


    龍飛莊麵色一變,忙道:“公子速將行囊取下,入內漱洗。”附耳說了兩句。


    李仲華領首飛步跨入後廳內,龍飛匝亦大步邁向廳外,口中“嗬嗬”大笑。


    隻見牟承彥慢步走來,麵上堆起愉悅的笑容。


    龍飛玉明知他是虛情假意,但官場有若演戲,也不得不以假做真,大笑道∶“牟賢弟,今兒個甚麽風吹了來?”


    牟承彥微笑道∶“一來拜望大人,二來梢個信與大人知道。”


    龍飛玉見他眼中泛出一抹神秘異光,不禁胸頭一震!詫道:“不敢,但不知是甚麽訊息?牟賢弟親自前來,諒必事關重大。”說時雙雙入廳落坐。


    牟承彥淡淡一笑道:“其實也沒有甚麽事,大人諒早得知,風聞竊取玉杯之人在中州一帶。”


    龍飛玉故做漠然無動於衷“哦”了一聲,通∶“這廝落在晉南,已成甕中之鼇,指日便可手到擒來,多謝牟賢弟為龍某耽憂。”


    牟承彥征得一征!道∶“聽說這姓李的武功極為卓絕不凡,大人不親自前去,難免他兔脫?倘大人不願出京,則屬下代為一行。”


    龍飛玉道∶“不必了!十日之後龍某即飛騎趕去,此次莫善遣策,當萬無一失。”


    牟承彥微笑道∶“那末屬下恭聽大人好音便是!”說時眼內神光迸射,道∶“屬下在府外見得一騎純種汗馬,千裏腳程,甚是罕見,有其馬必有其主!屬下可望一見其人麽?”


    龍飛玉不禁大笑道∶“牟賢弟這回算是走眼了,這是吏部李尚書二公子乘騎,他不過在龍某麵前習了幾天拳腳,賢弟還以為是武林中成名人物麽?”


    牟承彥不禁一征!道十就是打死端魁之子的李二公子麽?末出事時曾見過兩次,怎麽沒聽大人說起過授藝之事?”


    龍飛玉笑道:事發之後,官家大怒,李尚書亦因身負縱子為惡之罪,落職待囚,避之唯恐不及,龍某有幾個腦袋敢牽連在內?這次由浙返回,拜望我這個不成材師父。”


    牟承彥道∶“何不請出一見。”


    言猶未了,後進廳內慢步瀟灑走出李仲華,麵帶微笑道:“牟大人英風依舊,衛台得意,學生積毀銷骨,隻道今生難得轉回?不想上天眷顧,又能趨晤大人,快何如之!”


    牟承彥眼中神光閃爍,微笑道∶“李公子好說!記得前年開春曾把晤公子,當時都城四公子亦在座,論文說武,繪聲繪色,李公子隻默默置一詞;如今想來,公子倒是其人不露相。”


    李仲華朗笑道∶“學生不過在龍大人跟前,學得一些皮毛而已,怎好登大雅之堂?與其出乖露醜,不如藏拙。”


    牟承彥搖百道∶“龍大人身懷內家絕學,出手投足,無不是曠古礫今,俗說明師之下必有高徒,牟某鬥膽,要請公子指點兩手。”


    李仲華已知他是猜測自己就是江湖播傳李次中,麵色惶恐道∶“不敢!牟大人是武林名宿,學生是何等樣人?焉能與大人交手?”


    牟承彥不禁作色道∶“可是公子看不起牟某,不屑指教麽?”


    李仲華大為作難龍飛玉老謀睿智,料事如神,已知牟承彥用心,燃須微笑對李仲嘩道∶“牟大人一向為人豪爽乾脆,言出必行,他的武功隻在老朽之上,也許他借機指點一兩手獨門心法∶李公子,你就算敗在牟大人手上,也不算甚麽丟臉之事!”


    李仲華心念一轉,便大笑道∶“恭敬不如從命,牟大人手下留情。”


    牟承彥道∶“那是當然!牟承彥天大膽也不敢損傷公子一絲毫發。”


    李仲華笑得一笑,持袖撩袍跨出廳外差承彥龍飛玉跟出院中。


    兩人對立相距五尺李仲華右掌平胸微翻,左手兩指並戰虛點指點,這是太極門“朝嶽歸元”架式。


    牟承彥見狀暗驚道∶龍飛玉精於太極掌式,莫非他的武技真是龍飛玉所授?”


    當下不經意地右手一擺,道∶“公子,先請出招吧|”


    李仲華暗中冷笑一聲,道聲∶“有偕!”右掌極玄詭的一弧,左指飛出,斜點“腹結”穴而去,指風微生銳嘯,出手之快迅如電光石火。


    牟承彥不禁大吃一驚,料不到李仲華手法竟如此迅電玄奧,當下“哼”得一聲,雙掌一分,欺身進招,一套呐家絕學“琵琶散手”吞吐迭出,掌帶勁風。


    李仲華指勢一出,轉眼之間已攻出三招,無巴不是奇絕已極,逼得牟承彥連打帶消才可避開。


    奇異的是李仲華右掌一直虛揚不動,左手指絲毫不越太極手法範疇,卻又精到之極。


    龍飛玉瞧得暗中點頭,心說∶


    “不愧為武林傑出人才!將我太極門中神髓妙徹主悟,真令人敬服。”


    牟承彥兩眼睜得又太又圓,手中掌式力道逐漸增強,勁風卷起院中灰砂漩湧。


    李仲華身法絕快,衣衫飄飄、檸身、錯步、出招、換式,幾乎是同一時間完成洋承彥那麽精到掌力,仍舊沾不到他的一絲襟角。


    牟承彥愈打愈怒,暗道:“我怎可讓豎子成名?”突然大笑道∶“李公子,請接我一掌。”


    條地右掌一抖,運出七成真力“呼”地一掌劈出。


    李仲華虛揚前胸的右掌,猛的迎力出去,兩股掌力一接“轟”的一聲大震。


    牟承彥身形微晃,但見李仲華“瞪,瞪,瞪”被震得退出了三步,麵紅氣逆,喘息不止。


    龍飛玉暗笑道∶“裝得很像,就是老朽兄若不知真情的話,也被他瞞過了。”


    牟承彥趕忙道∶“牟某一時大意,不禁力道用得太足,公子受傷了麽?”


    李仲華麵露赫然之色道∶“還好,還好!”


    牟承彥回麵望看龍飛莊笑道∶“李公子輕靈巧快有餘,沛厚磁實則不足,不過年歲輕輕,有這好的武功已真是不錯了。”


    龍飛玉大笑道∶“牟賢弟,愚兄罰你明晚準備一席盛宴與李公子壓驚。”


    牟承彥忙笑道∶“理所答然!”說著略一沉吟,又道∶“明兒個屬下在留香館恭請李公子與大人就是。”


    李仲華正待推辭產飛匝按著說道∶“就是老朽兩人麽?理應請些陪客!”


    牟承彥道∶“屬下性喜熱鬧,不用大人說,屬下總川大人稱心滿意。”


    龍飛玉大笑,三人又略談了幾夏承彥起身告辭。


    送出牟承彥後龍飛玉與李仲華悄聲道∶“管教牟承彥明晚中了老朽圈套!”說時聲音低如蚊呐湊著李仲薛耳券細語合頃。


    隻見李仲華泛出會意微笑,但聽龍飛玉燃鬢笑道∶“如此做,李公子親手送去戴雲山,令江萬青手刃大仇,真可以說是人不知鬼不覺。”


    李仲華道∶“究竟是龍大人老謀睿智,學生萬萬不及。”


    龍飛玉道:公子請回府吧!令尊大人異常想念公子,老朽尚須去多格親王府中,這得回玉杯消息盡量在三兩日內不能泄露。”


    李仲華作別而去,跨騎策鞍緩緩向金魚胡同而去。


    大街月明靜如水“得得”清亮蹄聲,似一夥石子擲破安諦平澄的湖麵,波紋迭去。


    他的心境亦自不得安寧,眼簾中不禁泛出晚娘冰冷疾視的麵孔,這是他最厭兒的,偏偏這次又不能不見。


    往事曆曆一一湧現麵前,那死去的魏賬房臨死的怪狀,瞪大銅鈴雙眼,牙縫中滲出絲絲黑血,似是向他索命追魂般,張牙舞爪撲來。


    他不禁心煩意亂,長歎了一聲,不知不覺到了自家門百。


    朱門銅環,石獅分列,一依往昔,他在馬上征了一征神,徐徐下鞍,走在門首敲了銅環兩下,眼角勿瞥見兩條鬼魅飄風的黑影,貼牆一閃條然隱去。


    他心中暗自驚訝,街巷轉側傳來擊折聲,時已三更一點,他心想道∶“這麽深夜,內城竟有江湖人物光顧?不知何家官宦與宵小結有怨隙?已然珍室炫人,引起宵小覬覦之心。”他不想伸手管閑事,隻覺門內久無回音。


    再度又伸手猛敲了幾下,門內忽起了濃重帶著炸音的喝聲道∶“門外甚麽人?三更半夜擾人安寧。”


    李仲華不禁一征!難道老蒼頭李福故世了麽?竟換了門房他平生之中最最厭惡的這種勢利小人,不由心內微微有氣,沉聲答道∶“是我!”答時忽發現牆垣上,有數道目光窺視著他,心中更是納罕。


    閃內緊接著回喝道∶“咱知道是你!不是你,難道是王八兔崽子麽?”朱門“轟”的開啟,迅疾跨出一個魁悟大漢。


    李仲華聞言怒氣陡湧,見他走出,右臂疾仲“哦”地一聲脆響。


    那大漢左頰著了一下重地,跟槍翻倒,隻覺金花亂湧,顎骨欲裂,火辣辣的灼痛“哼”得一聲,一個虎跳翻起,雙拳現出,一招“日月入懷”打來,淩厲已極。


    李仲華猛一檸身,右掌斜穿而出,一把扣住大漢左手“腕服”穴,左臂望上一格一崩,大漢右腕猛向上彈去。


    那大漢痛得例嘴怪隍出聲,李仲華將扣住對方“腕脈”穴上五指一緊,口中罵道∶


    “混帳東西!”五指一鬆,大漢昏死倒地。


    驀然,牆垣土四條人影電瀉而下,一人冷冷說道∶“尊駕雖身手不凡,但在尚書府前撒野,是你自找死路!”


    李仲華緩緩回麵目注四人一眼,隻見四人一色護院裝扮服色,那說話之人是一四旬開外,器宇威嚴的中年人,不禁冷笑道∶“你們又不是沒聽見他口中不乾不淨,難道不該打嗎?”


    那人冷冷一笑道∶“口中汙穢委實該打,尊駕暗夜敲門,為了何事?但請賜告姓名來曆?”語意雖是委婉,但口氣卻冷傲異常。


    李仲華微微一笑道∶“我的來曆,稍時你們自會知道!”掉麵就要向門內走去。


    那人峻冷一聲低喝∶“你敢亂闖?”


    李仲華隻覺肩後指風銳利襲來,忽然錯步擰轉身形,右掌一式“玄鳥劃沙”施甩如刀,迅疾如電逕削來手。


    那人大吃一驚,手腕急沉,隨著左手猛出,飛快無倫地攻出了三招,攻守之間,顯露出那人是江湖申一流能手。


    其餘三武師亦蓄勢凝掌,待時而動。


    李仲華情知他們是父親請來的護院武師,是以不想施展煞手,極玄詭的掌分指點,將那人逼得連連後退,口中喝道∶“往後如再敬施展偷襲暗算,可別怨少爺要出手懲治你了!”


    那人疾飄退五尺,李仲華隻見他目光注視著另外一個瘦長漢子。


    這瘦長的人不知在何時來到?目中神光陰森閃爍,嘴角擒著一絲詭秘的笑容,斜月映著他那臉上,蒼白冰冷如紙,令人不寒而栗。


    李仲華心中一動,莫非這人是牟承彥派遺來的,窺視自己來京目的地何在?這心念在他腦中閃電掠過,他想起方施展手法亦是太極散手,不虞他識破。


    隻見這瘦長漢子目光瞬了瞬,猛一長身,穿空而起,去勢空武,眨眼,已遠在十餘丈外屋麵上,形如淡煙一抹,疾晃頓杳。


    這時昏死大漢已然蘇醒立起,兩眼出神發楞,望望這,望望那,顯然為當前的情形大感困惑。


    從門內忽探百出來龍鍾老邁蒼頭,兩眼昏花,癡癡望著李仲華,突大叫道∶“是二少爺回來啦!”顫魏魏的路了出來,拉著李仲華,老懷激動,忍不住硬咽哭出了聲。


    護院武師不禁大驚,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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