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宮外一片廣坪上站著三個凹眼深睛年少豹皮短衣漢子,均腰懸一柄金刀,目中怒光閃閃,神態激動。


    忽殿內傳出金鍾三響,宮中魚貫走出點蒼、峨嵋、崆峒三大門派掌門人,後隨武林群雄,均是名負一時、望重江湖的英傑,武當名宿胡拙庵也在其內。


    賓館內眾人聞得鍾聲亦紛紛趕來。


    片刻之間,廣坪上人頭聚集,黑壓壓地一片,卻鴉雀無聲。


    七殺靈官趙蔚與金戟溫侯呂劍陽、飛鷹幫少主武東山,及七星幫金鹿堂主曹鬆奎四人亦在群雄之內,屏息凝神注視在三個豹皮短裝漢子身上。


    趙蔚低聲道:“這三人乃魔宮三英,並非同胞弟兄,卻認方天齊為義父,賜名方慶壽,方慶鴻,方慶英。”


    說時七女紛紛掠至,立在魔宮三英之後,人長得貌美秀麗,更粉肌玉股,胴體隱約,令人不禁心旌猛搖,血脈賁張。


    武東山道:“如此說來,天魔宮主人就是杏花峒主方天齊了。”


    趙蔚搖首道:“天魔宮主人乃是女身,方天齊與魔宮主人兩者之間究竟有何關係,還是不解之謎。”


    點蒼掌門人皓首銀須,身著一襲八卦道袍,向坪上武林群雄稽首為禮道:“魔宮主人此次目睹武林亂象將萌,為免西南武林受此荼毒,是以托請敝派散發請帖……”


    群雄中突傳出宏亮雄渾語聲道:“這些我等都知道了,無須點蒼掌門人再作贅言,目前我等不明了的是魔宮主人是誰?為何須點蒼越俎代庖?武林將有何亂象,似捕風捉影,危言聳聽?”說時群雄中走出一個黃衣虯髯大漢。


    點蒼掌門認出是巫山連雲莊主破山掌竇人鳳,忙道:“竇莊主,這點貧道可解釋,敝派未傳武林帖之前,天下武林均對天魔宮甚是陌生,故而敝派代發武林帖。目前白衣帝君與紫衣神龍卓天奇有蠶食武林之勢……”


    方慶壽突接道:“應該說是白衣邪君與紫衣毒神!”


    點蒼掌門淡淡一笑,續道:“如今兩邪均有門下弟子滲入少林為首的五嶽門派之內,倘不立謀對策,西南武林無法幸免奴役之辱。”


    竇人鳳冷笑道:“真人之言雖屬有理,但天魔宮三字即是邪道妖名,此不過以暴易暴爾。”


    點蒼掌門莞爾一笑道:“並非貧道偏向天魔宮,善惡邪正端在一念之間,與名何涉?不然貧道盡可在武林帖上將天魔宮易作天佛宮三字,而貧道在未皈依三清之前亦是催命判官,名列凶神惡煞之內。”


    竇人鳳哈哈大笑道:“如今真人鍾聲相召為了何事?”


    點蒼掌人道:“今日武當名宿胡拙庵施主代武當掌門人駕臨敝山提出異議,說是天魔宮其名不彰,難任武林西南盟主……”


    竇人鳳宏聲道:“不錯,唯有德望俱重之人才可當此重任!”


    胡拙庵重重咳了一聲,緩步走出,微笑道:“凡事都不出一個理字,老朽初次上得點蒼,即遇上一樁怪事,在賓館與同室武林朋友言談之間,偶然涉及天魔宮,魔宮門下竟施展毒手,如非老朽警覺得早,此刻已化作異物了。”


    方慶壽大喝道:“有何為證?”


    胡拙庵道:“同室之人均皆目擊,這些均係無謂之詞,武林之內勝者為高,不如以武會友,倘三位武功真個卓絕,我等均俯首聽命。”


    方慶壽怒道:“如此胡老師請下場賜教。”


    胡拙庵微笑道:“老朽不能代表西南武林,而且群雄身手高過老朽之人不勝枚舉,老朽更非挑釁殘殺,隻要今日在場武林高人不持異議,老朽何能固執己見。”


    七星幫金鹿堂主突朗聲道:“我等並不反對胡老師之見,兩日後俟武林群雄到齊後再作定奪似為妥當。”


    胡拙庵哈哈大笑道:“若等到兩日後,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矣,曹堂主又不是不知,你、我同室,方才親眼目睹魔宮暗施毒蠱欲加害老朽,魔宮既敢暗算老朽,難保不施及武林群雄。”


    “對!”曹鬆奎道,“胡老師一言頓開茅塞,此事應速戰速決。”


    方慶壽冷笑一聲,飛身掠出沉聲道:“奉魔宮君上之命,嚴囑如非必要,切莫兵戎啟釁,此刻為勢所逼,不得不爾。”


    曹鬆奎哈哈大笑道:“朋友,口舌之能何以服眾?在此之前,天魔宮之名甚是陌生,就憑一封武林帖妄念西南武林盟主之位,頭一個七星幫就不服。”


    方慶壽冷冷地注視了一眼,“唰”地拔出一把金刀,金光閃耀,刀身逼泛一片無形殺氣。


    金刀一出,寒意森森,場中氣氛立變,鴉雀無聲。


    方慶壽發出一聲狂笑道:“諸位均是武林知名人物,當知昔年快劍鬼刀並稱武林雙絕,縱橫江湖號稱無敵,方某這柄金刀今日欲以魔刀稱雄!”


    狂言甫落,曹鬆奎之後突撲出四人,刀光電奔襲向方慶壽而去。


    驀地——


    金光大盛,隻聽一聲淒厲慘-,但見一具身形彈起半空,突中分兩截,帶出兩股鮮血墮地。


    武林群雄均未瞧出方慶壽如何施展金刀的,隻見金飆潮湧,非但遮蔽了方慶壽身影,而且將攻來四人亦罩住刀勢之下。


    倏忽之間,金光立斂,方慶壽立在原處,生似未曾動過手一般,麵前卻倒著三具屍體。


    群雄不禁麵色一變,饒是他們見多識廣,也未曾瞧過如此淩厲的刀勢。


    曹鬆奎見狀大喝道:“尊駕如此心狠手辣,曹某如不將你廢在點蒼,我姓曹的從此除名武林。”


    方慶壽陰惻惻一笑道:“你倘須與我動手相拚,你隻有除名武林了。”


    曹鬆奎聞言不由心肺氣炸,目光惡毒,一躍而出,兵刃拔在手中,獰笑道:“今日不是你就是我!”


    忽聞一聲朗朗大喝:“且慢!”隻見胡拙庵搶步掠出,說道:“事因老朽而起,自然是老朽解決,曹堂主暫請退下,如老朽不敵再伸手不遲。”


    方慶鳴狂笑道:“胡老師真個幹脆。”金刀飛出,寒飆潮湧,罩沒了胡拙庵身影。


    武林群雄不禁大驚,無不為胡拙庵擔心。


    隻聽了一串叮叮金鐵撞擊聲。


    突然寒飆疾收,兩條身影分了開來。


    胡拙庵長衫被割破兩處,卻神態從容,口角含笑。


    方慶壽手執金刀麵色煞白。


    胡拙庵笑道:“魔刀果然不凡,但傷不了老朽。”右臂一伸,兩指-著一隻綠毛小鼠,接道,“毒蠱之術,也非是無往不利,老朽不畏苗疆毒蠱,你是枉費心機了。”


    方慶鴻、方慶英兩人見狀,目中凶光逼射,同時躍出,分立在方慶壽之側,三柄金刀閃耀眩目。


    胡拙庵冷冷一笑道:“三位要聯手為敵麽?老朽實不願在點蒼妄啟殺戒,為點蒼帶來血腥殺劫,這樣吧,我們離開點蒼,擇一隱蔽之處印證高下,若老朽敗死,點蒼之會仍然如期舉行。”


    方慶鴻道:“好,胡老師請!”


    胡拙庵轉臉笑道:“諸位不可暗隨窺視,老朽自信握有勝算。”說著飄身走出,魔宮三英同七女快步隨去。


    片刻之間,胡拙庵已下得點蒼,疾行如風走向一片隆起如小山的亂葬墳崗上。


    胡拙庵選了一塊平整草地,轉麵笑道:“就是這裏了。”


    魔宮三英一躍而出,分占三才方位,把胡拙庵圈在當中,七苗裝少女散立在五丈開外,不容胡拙庵作漏網之魚。


    胡拙庵麵色一變,道:“片刻之後三位非死不可,三位還有什麽遺言?”


    魔宮三英聞言大怒,三柄金刀疾揮而出,幻出一片洶湧怒濤,勁勢如山夾襲胡拙庵而去。


    隻聽胡拙庵發出長聲震天狂笑,一鶴衝天拔起。


    魔宮三英刀勢才出,忽麵色慘變,金刀脫手飛出,身軀連顫,仰麵倒地不起。


    胡拙庵身飛半空之際,忽十指疾揚。


    魔宮七女目睹三英情狀,不由花容失色,突感一縷冷風襲體,隻覺氣血立阻,定在那裏做聲不得。


    胡拙庵輕如落葉飄下,右手虛空一招。


    亂葬墳中冒起四個黑衣蒙麵漢子,疾如閃電落在胡拙庵之前。


    胡拙庵道:“有無江湖人物窺伺?”


    一黑衣漢子道:“沒有!”


    胡拙庵點點頭,道:“好!”


    那黑衣漢子又道:“啟稟主人,七個苗女可否賞與小的四人。”


    胡拙庵略一沉吟,頷首笑道:“賞給你們!但稍時老朽尚有話要問,不可過於摧殘。”


    七女一聽不禁雷轟頭頂,芳心震碎,隻覺生不如死,四黑衣蒙麵漢子撲前一手挾起一女,亦有攔腰抱起縱身如飛而去。


    胡拙庵目中神光一寒,右手欲伸向方慶鴻腰旁革囊。


    忽聞,一聲陰沉冷笑道:“住手!”


    聲雖不大,卻震人耳鼓,令人戰栗。


    胡拙庵別麵望去,不由心神凜駭,認出來人是武林怪傑摩雲神爪孫道元。


    孫道元武功並不使胡拙庵畏懼,令他心驚膽寒的卻是孫道元肩後一柄長劍,斑剝蒼爛,形式古拙,無疑的是紫電劍。


    胡拙庵故作不識,道:“閣下為何喝阻,此三人已然斃命,閣下知道這三人是誰麽?”


    孫道元冷冷一笑道:“老夫知道,他們是魔宮三英,魔宮主人妄念稱尊西南武林,遣三人往點蒼……”


    言猶未了,胡拙庵哈哈大笑道:“閣下知道就好,他們三人理該受誅。”


    孫道元搖首道:“魔宮門下從無惡跡,而且誌在聯合西南武林抵禦白衣邪君及紫衣毒龍,用意良善,尊駕隻怕心懷叵測,受命而為!”


    胡拙庵麵色一變,大喝道:“閣下顛倒黑白,是非不明,竟含血噴人。”


    孫道元麵色一沉,道:“尊駕冒充武當胡拙庵為何?胡拙庵早墓木已拱,乃老夫親手殮葬,尊駕究竟是何來曆,速從實吐出,否則莫謂老夫寶劍不利。”說時右臂向肩頭疾挽,一道紫芒寒電脫鞘而出!


    胡拙庵麵色疾變,大袖一揚卷出一股強猛罡風,身形衝天拔起,穿空電閃掠去。


    孫道元暴喝如雷道:“你走得了麽?”疾追而去。


    麥熙鳳七女被四蒙麵黑衣人擒往一處閣樓上,錦褥繡被,宛然閨閣。


    四蒙麵黑衣人各發出一聲淫笑,目注七女半裸胴體不禁欲火猛熾,各脫去衣履,通體裸赤,醜態畢露。


    七女不禁魂飛天外,知不免淫辱,“嚶嚀”一聲驚呼,星眸緊閉,淚流滿麵。


    驀聞四蒙麵人發出一聲悶-,砰然倒地,麥熙鳳忍不住睜開兩眼,但見四人已然氣絕橫屍在地,不由大喜,高聲道:“何方高人相助,請即現身。”


    隻聽一個清朗語聲道:“在下奉命相救,但無法解開姑娘們被製穴道,請稍自忍耐片刻。”


    麥熙鳳道:“閣下奉何人所命。”


    “趙蔚!”


    麥熙鳳綻出如花笑容,道:“原來是唐………”隻覺失言,立時噤聲。


    其餘六女聞言不禁一呆,一女詫道:“唐什麽?”


    麥熙鳳冷哼一聲道:“小妹說出並無緊要,隻怕你們日後以怨報德,惹來殺身大禍。”


    窗外忽疾如鷹隼掠入一條身形,正是七殺靈官趙蔚,落指如風,解開七女穴道。


    七女彈身躍起行禮致謝。


    一臉如銀杏苗裝少女道:“方才熙鳳妹失言,閣下莫非就是唐公子唐夢周麽?”


    麥熙鳳冷笑道:“你倒聰明,就猜出相公真實來曆。”


    趙蔚笑道;“仗義伸手份所應為,為德為仇在下不計,麥姑娘不必為失言而自怨。”說著麵色一肅,“令師兄三人已死在胡拙庵之手,其實武當並無胡拙庵其人……”


    麥熙鳳詫道:“那麽胡拙庵真正來曆查明了麽?”


    趙蔚搖首道:“如在下所料不差,胡拙庵必是白衣邪君化身。”


    七女聞言不禁麵露驚容。


    趙蔚又道:“如果未有在下從中作梗,他毒計已然得逞,胡拙庵此刻在點蒼已儼然成為西南武林盟主,不幸為在下所敗……”


    語聲略頓,接道:“更不幸在下為魔宮帶來一場血腥浩劫,胡拙庵心懷怨毒,必向魔宮伸手,七位姑娘須急急趕回稟明掌門人布署對敵之策。”


    那麵如銀杏苗裝少女道:“胡拙庵果如公子所言侵擾天魔宮,公子怎可見危不救,須知救人需救澈。”


    趙蔚笑道:“姑娘不用出言相激,在下一定要去魔宮一趟,但須諸位姑娘相助。”


    “公子有何所求?”


    “時至自然明白!”趙蔚道,“在下尚須趕回點蒼,容再相見。”抱拳一拱,身如脫弦之弩般穿出窗外,人在半空,猛地魚鳶倒翻,身如輪轉落在屋麵。”


    屋瓦上早有金戟溫侯呂劍陽守候,雙雙縱身如飛,望點蒼撲去。


    神霄宮外廣坪上武林群雄仍自聚論紛紜,點蒼掌門人忽有所見,道:“呂施主他們兩人回來了。”


    隻見七殺靈官趙蔚及金戟溫侯呂劍陽雙雙疾如電奔掠了回來。


    但此刻同呂劍陽返回的七殺靈官趙蔚乃真正七殺靈官趙蔚本人,而非為唐夢周化身。


    點蒼掌門人道:“兩位施主有何發現,雙方勝負如何?”


    呂劍陽尚未回答,殿角上忽騰起一條身影,宛如飛鳥般落在廣坪上。


    那人正是胡拙庵,目中精芒逼射,注視了趙呂二人一眼,道:“兩位竟暗隨老朽麽?”


    呂劍陽笑道:“魔宮門下歹毒凶殘,鬼蜮暗算,恐胡老英雄不慎大意,誤被所乘,故我等放心不下暗暗尾隨。”


    胡拙庵心神微震,道:“如此說來,兩位都瞧見了。”


    呂劍陽傲然一笑,答道:“不錯,在下兩人均已目擊,還同著一人返回點蒼。”


    胡拙庵大喝道:“那人是誰?”


    呂劍陽道:“老英雄心中明白。”伸手一指殿瓦上,接道:“不信老英雄請瞧!”


    驀聞一聲宏渾雄亮大笑道:“你還不死心?”


    胡拙庵聲才入耳,便知是摩雲神爪孫道元,不禁臉色大變,翻身雙掌猛推而出,身形穿空飛起。


    掌出無形罡勁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嘩啦啦一聲大響,竟摧毀殿簷一角,亂石奔空,塵飛如雨。


    塵石彌漫中一條如鳥身形疾射過去,望胡拙庵身後追去。


    武林群雄均感莫明其妙,不禁麵麵相覷。


    呂劍陽道:“武當並無胡拙庵其人,真正胡拙庵已死多年。”


    曹鬆奎驚道:“他是何來曆?”


    呂劍陽道:“白衣邪君!”


    群雄聞言不由心神猛震。


    點蒼掌門道:“追趕胡拙庵的又是何人?”


    呂劍陽淡淡一笑道:“摩雲神爪孫道元老前輩,白衣邪君武功曠絕,孫老前輩未必是他對手,但白衣邪君所懼的是孫老前輩肩頭那柄‘紫電劍’,今日如非孫老前輩,隻恐我等俱為白衣邪君所乘。”說著向趙蔚道:“我們走!”


    雙雙轉身如飛奔去。


    點蒼之會就此煙滑雲散,而孫道元之名卻不脛而走。


    ……………………


    三更月明,寒風習習,昆明城寂靜若水,居民均入夢境,大街上僅有兩三隻野狗逡巡尋食,遠處隱隱傳來更梆三聲,平添了夜境淒涼氣氛。


    泰順祥布莊內忽疾若驚鴻般翩然紛紛掠入數條嬌俏身影落在內廳上。


    突聞暗中傳出一聲冷笑道:“夜闖民宅,非匪即盜,你等不畏死麽?”房屋中疾閃中一青衣漢子,手橫鋼刀閃起一道寒芒。


    隻聞一聲嬌笑道:“我等是友非敵,尊駕不要誤會。”


    青衣漢子不禁一怔,聽出語音嬌嫩,知是少女,忙道:“請問姑娘來意!”


    嬌笑聲又起:“我姓麥,在點蒼與貴上唐公子相遇,指點我等來此與我那姐姐麥如蘭相見。”


    嚓啦聲響,青衣漢子煽著了夜行火折點燃案頭一盞燭台,映著七個村姑模樣裝束的少女,卻都豐姿綽約,嬌美如花,不禁呆得一呆,道:“姑娘所說可是真情實話麽?”


    麥熙鳳道:“尊駕如是不信,盡可將我等綁住雙手。”


    青衣漢子略一沉吟,頷首道:“好,姑娘之言似非虛假,請隨在下入內。”


    七女隨著青衣漢子走入秘室,拾級而下,隻見兩個侍婢笑語盈盈並立在甬道中。


    青衣漢子急趨數步,低聲敘明麥熙鳳要見麥如蘭。


    一侍婢望了七女一眼,道:“隨我來!”


    麥如蘭與嚴薇薇正在研悟一招精奧劍法,各執著一柄竹劍印證比劃,聞得使女稟報,麥如蘭芳心大喜,與嚴薇薇趨迎而出,執著麥熙鳳雙手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女熱淚奪眶湧出,哽咽不能出言,真情流露,無法自己。


    嚴薇薇笑道:“姐妹重逢,此乃喜事,悲傷為何,請入室敘談。”


    兩女才止悲為笑,魚貫入室。


    嚴薇薇命使女速送上一桌酒席。


    麥熙鳳將同行六女一一為之詳介。


    麥如蘭道:“鳳妹真在點蒼與唐夢周相見麽?他並非本來麵目,你是如何辨識的?”


    麥熙鳳遂將經過詳情敘出。


    嚴薇薇歎息一聲道:“錯非是他,你等危矣。”


    麥如蘭道:“唐公子說的一點不錯,隻怕天魔宮此後永無寧日了。”


    麥熙鳳冷笑道:“魔宮寸寸都是死域,老賊及其門下如果妄逞凶鋒,必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嚴薇薇道:“小妹知老賊甚多,他武功高深不測,今日他能冒充胡拙庵,必可偽作他人,化身千萬,防不勝防,須急速趕回重作布署,免罹不惻之禍。”


    麥熙鳳頷首笑道:“嚴姑娘說得極是,我所以前來一則須與多年離別蘭妹重逢互訴衷曲,再亟須查明兩事。”


    嚴薇薇道:“那兩件事?”


    麥熙鳳道:“柏月霞與唐公子什麽交情?”


    嚴薇薇道:“金蘭之交,乃唐夢周之義妹。”


    麥熙鳳忽目注麥如蘭,嘴角忽泛笑意道:“你不心懷嫉妒麽?柏月霞人間殊色,我見猶憐,愚姐為你多擔一分心事。”


    嚴薇薇響起一聲銀鈴笑道:“如蘭妹妹與唐公子名分已定,還怕被柏姑娘搶走不成,何況唐公子與柏姑娘僅是異姓至友,迄無月前花下,海誓山盟,大可不必妄作杞人之憂。”


    麥如蘭嬌靨緋紅,瞠視了嚴薇薇一眼,道:“說得難聽死啦,你還不是一樣。”


    麥熙鳳見狀心中不無感觸,道:“我等深以未曾目睹唐公子本來麵目為憾,故我等趕來守候唐公子返回。”


    嚴薇薇道:“熙鳳妹妹隻為了這點麽?”


    “不!”麥熙鳳道:“還有,但未見著唐公子,我寧可不說。”


    麥如蘭道:“一定很重要是麽?”


    麥熙鳳道:“不錯,很重要。”


    嚴薇薇笑道:“那麽就等他回來吧!”


    鄰室中已擺下一席豐盛酒宴,使女走來催請入席。


    宴到中途,忽聞使女稟報唐夢周已然返回。


    諸女聯袂出室相迎,唐夢周仍然是七殺靈官趙蔚裝束,見得麥熙鳳七女亦在此,不禁一呆。


    麥如蘭道:“賤妾已備席與堂姊等接風,官人速盥洗更衣,堂姊還有要事相告咧!”


    唐夢周微微頷首,身形迅即消失在甬道盡端。


    諸女回座,嚴薇薇殷殷勸飲。


    片刻時分,唐夢周翩然入室。


    麥熙鳳隻覺眼中一亮,暗道:“好人品,如蘭妹妹真有福,難怪柏姑娘念念不忘他!”


    唐夢周舉杯敬了一杯酒後,目注麥熙鳳道:“麥姑娘還有何事見告?”


    麥熙鳳道:“唐公子是準備去天魔宮相救柏姑娘麽?”


    “正是!”唐夢周道,“敢請姑娘指點一條明路。”


    麥熙鳳道:“前已在點蒼與公子說過天魔宮形勢,魔宮處於萬山叢中險峻異常,深莽毒瘴,隨時隨地均有生命之危,尤其魔宮之外尚有廿八峒,宛如星羅拱布,外人極難滲入。”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這個在下自有妙策進入魔宮,但麥姑娘言猶未盡。”


    麥熙鳳瞟了唐夢周一眼,道:“即是公子能進入魔宮,也救不了柏姑娘。”


    唐夢周不禁一怔道:“這話何解?”


    麥熙鳳道:“據我所知,柏姑娘並未囚在魔宮,究竟囚在何處,隻有魔宮君上知道,若公子恃強闖入,非但救不了柏姑娘,反而斷送了柏姑娘一條性命。”


    嚴薇薇道:“那如何是好?”


    麥熙鳳嫣然一笑道:“京師燕尾胡同有一茅坤生,其實並非姓茅,而是此宅主人義子,宅主人在牛市集開設一家典當,家資钜萬。茅坤生年少翩翩,遊手好閑,在京師有著極寬的交遊,眼皮子極廣,他卻是魔宮君上愛子。”語聲一頓,又道,“我說得極是明白,公子睿智過人,要救出柏姑娘,必須擒住茅坤生作為人質,卻又不可露出痕跡,誘使君上求公子相助。”


    唐夢周劍眉一皺,道:“在下在京師確耳聞有茅坤生其人,蒙姑娘相告,在下自有安排,請問姑娘方天齊究是何人?”


    麥熙鳳道:“方天齊乃杏花峒主,武功極高,似與魔宮君上有很深的淵源,平起平坐,互不統屬,究竟有何關係,至今還是不解之謎。”


    唐夢周點點頭,緩緩立起,笑道:“在下還有要事待辦,無法奉陪,諸位請慢用,在下先行告辭了!”說著翩然離去。


    他一入書室,即見一中年化子憂形於色,在內守候。


    中年化子目睹唐夢周進來,忙道:“少俠,速隨小的去。”一閃而出。


    唐夢周知必已危急,但不明何事,急急隨著掠出,疾如流星向城郊而去。


    ………………………


    距碧雞山七裏之遙斷靈崖下十數人影聯手合攻著兩人,攻勢淩厲辣狠,地麵積屍累累。


    兩人正是無憂穀符竹青及傅靈芝,他們已搏鬥了一個更次,喪生在兩老劍杖之下的有十六名江湖高手,雖神勇無匹,卻真力已漸衰竭,守多攻少。


    忽聞一聲大喝道:“住手!”


    雙方聞聲疾飄開七尺,隻見一株巨樹之後走出一人,月華似水,符竹青瞧出來人形像,不禁麵色一變,詫道:“二穀主!”


    顏鴻慶麵寒如冰,冷笑道:“今晚之事二位心中當已明白。”


    符竹青道:“老朽委實不明白。”


    顏鴻慶麵色鐵青,厲聲道:“你們隱瞞了一椿極重要之事,紫電劍被摩雲神爪孫道元老怪物攫去,你們兩人早已知情,為何不向顏某吐露。”


    符竹青道:“二穀主以莫須有之罪相加,老朽還有何話說。”


    顏鴻慶獰笑一聲道:“柏月霞無故失蹤,此乃故布迷陣,隻有你們兩人知道,速將柏月霞下落吐出!”


    傅靈芝冷笑道:“小姐的下落對二穀主有這等重要麽?”說著呼的一杖揮出,力逾千鈞。


    顏鴻慶疾閃開去冷笑道:“兩位武功大非昔此,在顏某眼中尚不堪一擊。”


    傅靈芝滿頭白發根根豎起,神態駭人,大喝道:“那麽你為何不動手?”


    顏鴻慶道:“眷念舊交,無法下得毒手,隻要兩位將柏姑娘下落見告顏某決不為難兩位。”


    符竹青冷笑道:“小姐常說二穀主有霸尊武林之誌,果然不差。”


    顏鴻慶微微一笑道:“你家小姐確有知人之明。”


    符竹青又道:“小姐更探明二穀主與白衣邪君沆瀣一氣。”


    顏鴻慶聞言麵色猛變,目中泛過一抹殺機,卻又倏轉笑容,道:“不錯,顏某與白衣邪君不過虛與委蛇而已,顏某豈是甘恥人下之人。”


    驀地——


    顏鴻慶兩手齊出,拾指疾彈。


    符竹青兩人猛覺脅間一麻,身形定住,長劍鐵杖脫手墮地。


    顏鴻慶不由哈哈大笑道:“怨不得顏某心辣手黑,隻怪兩位不識時務。”說著跨出一步。


    忽聞一聲刺耳冷笑道:“並非他們二人不識時務,而是閣下自取死亡。”


    顏鴻慶不禁一怔,抬目望去,隻見是一麵目獰惡高大老人,認出是名列三獨四凶之內的紅發靈官婁威,大喝道:“就憑你能取顏某性命麽?”


    婁威沉聲道:“老朽從不說大話,你我尚未見高下焉知誰勝誰敗,但白衣邪君卻要你死命,邪君豈能容許心懷叵測叛徒。”


    不遠處突隨風送來一聲低沉笑音道:“婁老師足知我心,我豈能容許叛徒消遙法外。”


    顏鴻慶聞聲,不由麵如死灰。


    林木翳蔽深處冉冉飄出麵目陰森白衣人。


    婁威一見白衣人現身,倏地潛龍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身如輪轉,彈身斜飛遁去。


    白衣人對婁威逃去視若無睹,目注顏鴻慶道:“你還有何話說?”


    顏鴻慶暗中戰栗,欠身答道:“門主怎可輕信他人信口雌黃之言。”說著目光示意屬下匪徒一眼。


    十數匪徒紛紛搶撲攻出,顏鴻慶身形疾轉,竄出一步,欲撲入林蔭內。


    白衣人鼻中冷哼一聲,雙袖疾揮。


    匪徒攻至中途突紛紛慘-出聲,仆栽於地,氣絕殞命。


    顏鴻慶身形撲前之際,似遇強阻,震得望後飛去。


    白衣人陰惻惻一笑道:“顏二穀主你走不了!”


    顏鴻慶自然不甘束手待斃,雙手疾揚,打出一蓬飛芒,夾著一股強猛罡風襲去。


    白衣人一聲怪笑出口,身形不退反進,那蓬飛針距他身前五寸之際,紛紛落地。


    隻見白衣人五指倏如奔電抓出,顏鴻慶肩胛骨抓了一個正著。


    顏鴻慶隻覺五指利爪深嵌入骨,禁不住慘-一聲,豆大汗珠冒出,目露驚悸之色。


    白衣人陰陰一笑道:“目前我尚不要你性命,如非你屢傳假訊,我怎會師出無功!”左手兩指飛出。


    顏鴻慶應指倒地。


    白衣人緩緩轉麵,兩道懾人眼神注視著符竹青傅靈芝兩人臉上,道:“顏鴻慶方才之言可是真的麽?”語聲冰冷陰酷,令人不寒而栗。


    符竹青朗聲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顏鴻慶含血噴人,閣下怎能信得過他。”


    白衣人陰陰一笑道:“顏鴻慶之言決非無因而發,我心中存疑已久,今晚須水落石出。”右手望後一招,暗中一條黑影掠出,抓起顏鴻慶穿空而去。


    符竹青道:“閣下不信,老朽亦無可奈何,隻怕要與閣下意與願違了!”


    “未必見得。”白衣人淡淡一笑道,“有屈兩位暫作舍下佳賓了。”伸指欲待解開兩人穴道,突化指為掌,望右側虛空劈出,頓感無形罡勁被卸了開去,不禁一怔。


    隻見現出一俊美少年,飄然走來,含笑道:“閣下無疑即是名震武林之白衣邪君!”


    白衣人目中神光逼人,冷笑道:“你就是唐夢周麽?”


    “在下正是唐夢周。”唐夢周微笑道,“不料誤打誤撞竟遇上了閣下。”


    白衣人心中甚是震駭,這林周四外均已布下伏椿,唐夢周如何能潛入。


    唐夢周似看穿白衣人心事,說道:“閣下隨來黨羽,均為在下詭計支開。”


    白衣人突獰聲道:“今晚你非死不可!”


    唐夢周麵色一沉,道:“不見得,閣下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著右腕一翻,身形回旋劈出一掌。


    白衣人瞧出唐夢周這一掌雖平淡無奇,其實內含無窮變化,神奧已極,不禁心頭一驚,身形疾飄開去,冷喝一聲道:“倒下!”


    唐夢周非但不曾倒下,掌勢如附骨之蛆般遞出。


    白衣怪人右掌揮腕迎出,掌影漫空中化掌為點,戳向唐夢周掌心。


    唐夢周掌法奇絕,突望下一沉,五指扣向白衣人“曲池”要穴。


    兩人均是快打快攻,變化精奇,片刻已交手數十招,隻聽“轟”的一聲,雙掌接實,強風猛溢,二人身形疾飄開去。


    白衣怪人冷笑道:“能在我掌下接過三招的已屬難得,但願你我後會有期。”身形疾閃如電,瞬眼無蹤。


    唐夢周迅即解開符竹青、傅靈芝兩人穴道,說道:“兩位不可相認,柏姑娘下落在下已探明,二位速去京城,在下隨後就到。”


    不待兩人回答,掉麵疾追白衣人而去。


    天色已然放曙,霜降霏霏,寒意襲人。


    唐夢周返回昆明,路經藩邸,隻見一騎如飛由藩邸馳出,他目光銳厲,即朗聲道:“盛大人尚未去京麽?”


    騎上人正是盛秋霆,聞聲勒住絲韁,嗬嗬大笑道:“老弟,老朽正要趕返京城。”


    唐夢周道:“盛大人請稍候,你我結伴同行如何?”


    口口口口口口


    野綠連空,楓紅似火,南陲滇省時序雖進入初冬,卻瞧不見凋枝枯幹,宛如新秋,景色宜人。


    麗日晴空,萬裏無雲,昆明金馬門行人熙來攘往,忽見一雙駿騎,並轡疾馳而出。


    騎上人正是盛秋霆及唐夢周,神態逸飛。


    兩騎疾馳出五裏開外,倏地緩了下來,盛秋霆笑道:“萬裏征塵,何必-促,老弟,你知道點蒼又發生駭人聽聞,震驚武林之事麽?”


    唐夢周微笑道:“偶有耳聞,點蒼風雲聚會,代天魔宮出麵約集西南武林各大門派結盟,期在明日是麽?”


    盛秋霆嗬嗬大笑道:“老弟與盛某一比,可算是孤陋寡閭了,點蒼之會已風消雲散了?”


    “這卻是為何?”唐夢周詫道,卻又赧然麵色一紅,“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管,在下卻深深厭惡江湖,隻當煙雲過眼,不值一顧。”


    盛秋霆道:“老弟不是涉入江湖是非中了麽?”


    唐夢周俊麵一紅,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此又當別論。”


    盛秋霆深深注視了唐夢周一眼,道:“好一個又當別論!”


    唐夢周道:“究竟點蒼發生什麽重大變故?可否見告。”


    盛秋霆扼要敘出,如同目睹。


    唐夢周心神猛震,此刻證實了盛秋霆就是白衣邪君化身,暗暗警剔自己,不可有絲毫破綻隱露讓盛秋霆瞧出,故作漫不經意道:“武當真有胡拙庵其人麽?”


    盛秋霆道:“如盛某料測不差,武當實有胡拙庵其人,但已不在人世,凶邪假胡拙庵之名無疑心懷叵測,經孫道元一鬧,凶邪必暫斂藏不出,徐圖為繼。”


    唐夢周道:“假冒胡拙庵的凶邪真正來曆迄未查明麽?”


    盛秋霆道:“孫道元雖斥指胡拙庵是白衣邪君所扮,但是否真係白衣邪君卻不得而知。”


    “白衣邪君是何來曆。”


    “來曆似謎,迄今未明。”


    唐夢周笑笑道:“江湖中事你我最好不要過問,徒亂人意,不聽為淨。”


    盛秋霆搖首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等雖供職大內,卻奉有密旨,對武林動靜須嚴加注意,毋使發生大變。”


    唐夢周微微一笑道:“在下閑雲野鶴之身,自不能與盛大人相提並論!”


    盛秋霆哈哈大笑道:“雖然老弟這麽說,盛某卻無法深信老弟千裏迢迢就為了相救如夫人而來。”


    唐夢周道:“實不相瞞,在下尚為了一事。”


    盛秋霆道:“為了何事。”


    唐夢周道:“探覓沙青雲下落!”


    盛秋霆不禁一呆道:“沙青雲是個鐵錚錚好漢子,盛某慕名已久,老弟必與他相交甚深。”


    唐夢周搖首道:“萍水相交,但一見如故,事又因在下而起,在下豈可無動於衷。”說時麵色凝肅,眉宇突泛森森殺氣,冷笑道:“但願沙青雲安然無恙,倘有不測,在下必報此仇,殺他個雞犬不留,片瓦無存。”


    盛秋霆道:“老弟義重如山,豪氣幹雲,無怪老弟名動九城!”不知為何,脊骨上不由自主地泛出一縷奇寒。


    傍晚時分,兩騎如飛抵達宣威,入城後即投入客店。


    這家客棧在宣威首屈一指,前廳並營酒飯,買賣旺盛,盛唐兩人各挑了一間上房,重入前廳落坐。


    盛秋霆久走江湖,似是這家客棧熟客,點了四樣最拿手好菜,並命送上五斤茅台。


    兩人腹已半飽,酒酣耳熱之際,突見一青衣中年漢子匆匆走入前廳,口喚:“盛大人。”急附耳密語一陣。


    盛秋霆麵色一變,道:“有此等事!”別麵望了唐夢周一眼,“盛某須趕往縣署,去去就來,暫且失陪!”


    唐夢周笑道:“盛大人有事請便。”


    盛秋霆離座與青衣中年人匆匆而去。


    唐夢周目光轉向鄰席一眼,鄰席一瘦削老者迅即離座出得店外,尾隨盛秋霆兩人身後。


    他微微一笑,起身飄然走回房內。


    盛秋霆與那人的確是前往縣署,卻由署後掠出,翻越城垣如飛奔向一片深山中。


    兩人異常留神身後有無可疑人物跟蹤,不時後顧,尾隨那瘦削老者輕功上乘,形跡隱秘奇巧,任是盛秋霆如何謹慎,竟絲毫未曾察覺……


    ……………………………


    月明載途,距宣威東郊卅餘裏獨牛凹,雖在官道上卻形勢險峻,左旁削壁如刃,右臨百丈危崖強梁出沒無常,行旅均視為畏途,天色未晚均落店投宿,寧可多待一日,大白天裏結伴同行。


    這晚,獨牛凹上冷月淒迷,寒風嘯掠,揚起陣陣風沙,空無行人,不勝荒涼。


    驀地——


    遠處隨風傳來一串鸞鈴急馬奔蹄聲,須臾但見兩匹快馬在獨牛凹上現出,騎上兩人同地猛勒絲韁,四道冷電眼神巡視良久。


    隻見一個雄偉背刀,虎月燕頷大漢道:“獨牛凹上七下八,過了此處即為坦途,午夜咱們一定可趕至宣威。”


    另一肩帶一雙佛手拐麵白無須中年人,微哼一聲道:“宣威是咱們地頭,一百萬餉銀交在宣威鎮守使衙門內即算是安全,咱們總鏢頭戰戰兢兢,總怕出事,最擔心就是獨牛凹,看來今晚甚是平靜,大概不會出什差錯。”


    隻聽轔轔車聲傳來夾著一片奔馬亂蹄聲,但見一輛輛鏢車迤邐推至凹上,少說也有二三十輛。


    車旁緊護著鏢師九人,突見一騎超越鏢車潑刺刺疾馳而來,騎上人約莫五旬,麵如朱砂,長須及腹,貌像威武,高聲道:“二位賢弟……”


    言猶未了,如刃削壁上忽射下三支火箭,疾嘯刺耳,插在首尾二輛鏢車上,另一支射在一株枯幹內,熊熊火光外冒出一蓬濃煙隨風飄散。


    鏢車一行不禁大亂,紛紛拔出兵刃仰麵注視。


    如刃削壁上竟無動靜,但濃煙中卻夾著一絲異香,鏢局一行不由骨軟筋酥,摔跌在地。


    忽地崖上騰起一聲哈哈長笑,疾如鷹隼飛掠而下數十條蒙麵黑衣人,推起鏢車下得獨牛凹,轉入小道而去。


    鏢局一行眼睜睜望著百萬鏢銀為強徒劫走,心內氣極宛如火焚,苦於無法動彈。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劫鏢匪徒進入一幢古寺內,將鏢銀車輛均放置在佛殿上。


    佛殿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陰森駭人。


    驀地——


    火光一亮,一個匪徒燃點著兩支兒臂粗細牛油巨燭,吐出濃濁語聲道:“當家的最快也要等到天明才能趕到,弟兄們久末進食,飽食酒飯後各自安歇吧!”


    匪徒早在寺內準備酒飯,便席地而坐大塊肉大碗酒,興高采烈聚食著。


    半個更次後匪徒均伏地酩酊,鼾睡如雷,僅有寺外伏樁保持清醒。


    但,寺外伏樁隻覺腦後一麻,立即氣絕斃命,屍體卻不倒下,宛如僵屍直立。


    陰黑中疾如鬼魅騰起兩條黑影,電閃般掠入古寺中落在毆外,正是盛秋霆與青衣中年人。


    盛秋霆邁入殿中,隻見匪徒個個口流白沫,軀體僵硬,不由泛出一絲陰森笑容,徐徐出聲道:“進來!”


    青衣中年漢子應聲而入。


    盛秋霆沉聲道:“照原定之計將鏢銀移置別處外,死者不可移動、一切保持原樣。”


    青衣中年漢子神色一肅,道:“門下遵命!”


    盛秋霆輕笑一聲,疾飄而出,身如灰鶴衝天一閃而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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