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看了他一眼,表情愈發地嚴肅,“你若是想聽那就跟著。”說罷,也不理龍錫濘,邁開步子就朝屋裏走。龍錫濘知道自己攔不住他,氣得直跺腳,又使勁兒朝龍錫言瞪眼,壓低了嗓門問:“你們倆到底幹嘛來了?”


    龍錫言摸了摸鼻子,小聲勸道:“要不,你先在外頭候著?”


    龍錫濘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搶在他前頭進屋去了。


    他們仨忽然全都衝進來,屋裏的懷英有些緊張,慌忙起身想要行禮,卻被杜蘅攔了。他看起來很溫和,比平日裏顯得還要親切些,從一進屋就看著懷英頷首而笑,那和顏悅色的態度讓懷英愈發地不安。


    “坐吧。”杜蘅朝懷英笑笑,自己也尋了個位子坐下。


    龍錫濘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正要跟懷英說這事兒,你們倆就來了。”他生怕被杜蘅趕在前頭,趕緊朝懷英道:“我早就想和你說的,我三哥不讓。你其實是天界的神仙,偷偷跑下凡來的,要是被天界的神仙發現了,要抓回去受罰,讓我別說出去。對了,你跟杜蘅還是親戚來著,是什麽親來著?”他轉過頭去問杜蘅,一臉茫然。


    他說得急,懷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就算是神仙,對懷英來說,這也算不了什麽。她對神仙本來就沒有什麽特別的觀感,無論是杜蘅,還是龍王幾兄弟,除了本事大點,壽命長點兒,其他的跟凡人也沒什麽不同。


    “你別想太多,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擔心你接受不了會胡思亂想,其實也沒什麽,隻要不被上頭發現,你愛幹嘛就幹嘛,繼續在絲瓜巷住著也好,回去天界也好,我都陪著你。”龍錫濘生怕懷英生氣,又一臉正色地承諾道,一邊說話還一邊打量她的臉色,見她麵上並無太大的情緒波動,他終於稍稍放下心來。


    龍錫言與杜蘅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他們壓根兒就找不到機會說話,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繼續往下說。倒是龍錫濘回頭朝杜蘅看了一眼,好奇地問:“對了,懷英在天界叫什麽?我上次都忘了問了。”


    懷英聞言也朝杜蘅看過去,她心裏頭總覺得這事兒還沒完,所以一直沒說話,目光沉沉地盯著杜蘅,若有實質,看得杜蘅心裏也跟著沉重起來。


    “阿蕪,她叫阿蕪。”


    “阿蕪?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啊,說不定我們以前在天界時就見過呢。”龍錫濘隨口念叨了兩聲,笑嘻嘻地道,說罷,又朝懷英喚了一聲“阿蕪”,懷英沒應,皺著眉頭看他。


    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更確切地說,這是她在現代時的名字,許多年沒有人這麽叫過她了,忽然覺得有點怪怪的。


    “阿蕪,阿蕪。”龍錫濘這麽叫了幾聲,聲音越來越低,眉頭也皺得緊緊的。半晌後,他臉色陡然一沉,黑眼睛慌亂地朝杜蘅和龍錫言臉上掃了幾眼,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哐當——”一聲,他的腳踢到了茶幾,撞得桌上的杯盞“叮當”作響,有一隻白瓷茶杯倒在桌上轉了幾圈,一路朝地上滾下來。


    懷英手疾眼快地伸手接住,又將它放回遠處,看著龍錫濘道:“你怎麽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平日裏烏黑發亮的眼睛也黯淡下來,茫然失措,整個人像忽然被人蒙頭蒙腦地打過一頓似的。


    龍錫濘沒作聲,隻是猛地轉過頭朝懷英看過來,表情是無法掩飾的慌亂,甚至是惶恐。懷英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這種神色,心中頓時一突,低低地喚了聲“五郎”,與此同時又朝龍錫言和杜蘅看了一眼,問:“他這是怎麽了?”


    龍錫言和杜蘅卻都不吭聲,隻是默默地看著懷英。


    懷英都有點生氣了,聲音也提高了些,“你們都盯著我做什麽?五郎到底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阿蕪——”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龍錫濘一定是因為這個名字想起了什麽所以才這般失態。


    可是,這個名字到底有什麽古怪?杜蘅的親戚……杜蘅的親戚……懷英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不會這麽狗血吧,她一定是猜錯了。可是,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為什麽杜蘅會對她另眼相看,為什麽龍錫濘會是這般惶恐的反應,為什麽會有人要對她不利……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杜蘅便立刻知道到她已經猜到了事實的真相,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柔聲道:“你猜到了?”


    懷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一臉糾結地點了點頭,過了幾秒,又使勁兒搖頭,道:“我能假裝不知道嗎?”三公主的這個身份實在太沉重了,作為旁觀者,她還能唏噓感歎報以同情,真當這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懷英忽然覺得有些茫然。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懷英看著杜蘅的眼睛,道:“沒有了記憶,其實根本都不能算是同一個人。我不記得天界的任何事,也不認得你,現在的我隻是個普通的凡人,是蕭懷英,這樣的我,還能是阿蕪嗎?”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還記不記得我,你都是阿蕪。”杜蘅柔聲道:“這一千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你,現在能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麵前,還過得這麽好,每一天都開開心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如果可以,他也寧願讓懷英這樣安安靜靜地,什麽都不知道地過下去,她的生活那麽簡單純粹,她那麽快樂,可是,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天上地下強敵環伺,誰也說不好會忽然有什麽危險,與其讓她痛苦地自我覺醒,倒不如早些告訴她,多少也有些準備。


    “也許你不喜歡阿蕪這個身份,那也不要緊。”杜蘅嘴裏說著不要緊,眼睛裏卻露出受傷的神色,“現在你這個樣子很好,以前在天界,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開心,這麽肆意。你是懷英也好,阿蕪也好,都是我妹妹。以前我沒有照顧好你,以後絕不能再讓你受委屈……”他找了近一千年才終於找到了人,卻是對麵相見不相識,杜蘅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高興,如果她再想不起那些悲慘的過去,就算永遠不識得他,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懷英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朝杜蘅笑了笑,搖頭道:“五郎跟我說過你一直在找我的事。雖然我什麽都已經記不得了,但是,還是要多謝你,這麽多年都從來沒有放棄過我。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你都是我的好大哥。”


    她現在的心情很微妙,對於杜蘅,更多的是尊敬而不是親近,畢竟,她記憶裏的兄長隻有蕭子澹一個。這樣對杜蘅也許有些不公平,可是,懷英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和情緒。也許,再過一段日子,她就會想起來,雖然那並不是一段快樂的記憶,雖然懷英也不想記起來,但是,那畢竟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嗎。


    到時候,她不會精分吧?一會兒是積極向上的蕭懷英,一會兒是消沉陰鬱的三公主,光是想一想懷英就覺得頭疼。


    懷英的反應並沒有杜蘅和龍錫言所預料的那般激烈,他們本來以為她會痛苦得嚎啕大哭、無法接受,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各種安撫勸慰的準備,可懷英卻如此平靜,她甚至還朝杜蘅笑了笑,溫和地道謝,就好像這隻是吃飯喝水一樣的尋常事。


    杜蘅又忍不住想,其實這樣才對啊,這才是他的三妹妹。


    龍錫濘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糾結又緊張地看著懷英,想說什麽,又生怕唐突,抿著嘴,可憐巴巴地樣子。


    他都這樣了,龍錫言也不出聲幫忙,隻叮囑說最近有人盯著懷英,讓她仔細些,沒事不要出門。龍錫濘聞言立刻緊張起來,追問道:“誰?是誰要跟懷英過不去?三哥你快告訴我!”


    “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是誰指使的,不過——”龍錫言故意遲疑了一下,笑笑著朝懷英看了一眼,“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已經被懷英打傷了,現在就押在我府裏頭呢,還沒來得及問。五郎你若是想知道那幕後指使是誰,一會兒就跟我們一起去?”


    龍錫濘想了想,卻連連搖頭,“你們問就好,我就不去了。懷英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雖說他大哥就在隔壁住著,尋常屑小不敢上門,可龍錫濘還是不放心。


    “對了,追著懷英的那個你也認識。”龍錫言故意頓了頓,若有所指地道:“是雲澤川神女。”


    “又是她!”龍錫濘頓時就出離憤怒了,一張小白臉氣得通紅,跳起身怒道:“她居然還敢來!上一次陷害懷英還不夠嗎,現在居然還敢出現。我不管,我非要弄死她不可!”說罷,又氣吼吼地想往外衝,衝到一半,又想起懷英來,索性又奔回來拽住懷英的手,道:“我們一起去!”


    “那個就是雲澤川神女?”懷英一臉古怪地朝龍錫濘看了一眼,小聲嘀咕道:“你不是說她長得有多美嗎?哪裏漂亮了?”雖然那模樣是挺標致,可跟麵前這幾位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麽吧。難道她的審美比較特別?天上地下,古今中外,果然審美觀會有變化。


    “沒有的事。”龍錫濘毫無節操地矢口否認,“我從來沒說過,一定是你聽錯了。她哪裏好看了,醜得要命。”


    “真那麽醜,你還喜歡人家?還上躥下跳地要給人家申冤?”懷英小聲道,她倒也不是心裏不舒服故意跟龍錫濘過不去,隻是見他這麽厚臉皮,想要和他開個玩笑罷了,不料龍錫濘卻忽然臉色大變,猛地朝懷英看過來,黑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目光中全是委屈和受傷。


    懷英心裏頭“咯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還想開口道個歉呢,沒想到龍錫濘已經氣呼呼地一甩衣袖就衝了出去。


    杜蘅不悅地掃了他一眼,生氣地朝龍錫言道:“瞧瞧你們家五郎,這孩子氣,這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幼稚,難不成還讓懷英去哄他?”


    龍錫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道:“你吼我做什麽,五郎打小就是這脾氣,你還不知道?再說了,懷英不是都沒說什麽嗎?”


    他們倆話剛說完,龍錫濘居然又風風火火地從外頭衝回來了,鼓著一張俊臉朝懷英大聲道:“蕭懷英,你冤枉我。我什麽什麽時候喜歡過她了,我不就是……說了句她長得還行,那時候是我做得不對,我早就道過歉了,你當時還勸我來著,這會兒又來說我的不是,你到底還講不講道理了。”


    龍錫言都看不過去了,揉著眉心上前勸道:“我說五郎啊,你腦子能不能放機靈點兒,女孩子是要哄的,不管人家說什麽,那都是你的錯。你倒好,不認錯也就罷了,還跟人講道理。道理是這麽講的嗎?小心人懷英不理你。”


    龍錫濘頓時就蔫了,怯怯地踮腳朝懷英看了一眼,見她正一臉無語地瞪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又幹了一樁蠢事,臉上一紅,趕緊又過來向懷英道歉。


    杜蘅實在看不下去了,歎了口氣,搖搖頭,一甩衣袖就出了門。


    龍錫濘也不管他,期期艾艾地繞著懷英打轉,拉著她的衣袖追問:“你到底有沒有原諒我?要是還不解氣,唔……隨便你怎樣了。不過以後可不能再拿那個女人說事了,我都恨死她了。懷英,要不我們還是一起去國師府吧,我非要狠狠揍她一頓不可。”


    “她本來就快沒命了,你還揍她。”懷英搖頭道:“這事兒不是有杜蘅和你三哥在查麽,我們就別去湊熱鬧了。”雖然事情與她相關,可懷英卻一點要追查下去的欲望也沒有,或許是因為她的內心深處對這個身份還沒有完全接受吧。


    “那……”


    “對了,我哥怎麽還沒回來。一會兒晚上吃什麽,家裏頭好像沒菜了,要不,晚上我們去街上買點鹵肉……”懷英飛快地將話題岔開,龍錫濘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笑起來。


    “那個神女……雲澤川神女……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他忽然道,又頓了頓,黑眼睛朝懷英看過來,臉上難得地沒有紅,“我喜歡的是你啊。”


    懷英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該怎麽回答。


    院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蕭子澹板著臉瞪著龍錫濘走了進來。


    龍錫濘都快氣瘋了,毫不示弱地也朝他瞪了過去,院子裏頓時“火光四濺”。懷英生怕他們倆又吵起來,趕緊問:“那個……晚上吃什麽?”


    ☆、第62章 六十二


    六十二


    因為關鍵時候被打斷,沒能從懷英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龍錫濘整整一個晚上都莫名地暴躁,晚上吃飯的時候一直可憐巴巴,委委屈屈地朝懷英看。懷英反正隻是笑,不說話,蕭子澹看得連飯都快吃不下去了,心裏暗暗後悔,早知如此,他就該等懷英把龍錫濘臭罵一通後再進來,反正,懷英才瞧不上這傻兮兮的蠢貨!


    突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晚上懷英毫無意外地失眠了,其實也說不清在想什麽事,可就是睡不著,腦子裏總是想起龍錫濘曾經說過的三公主的故事,還有之前很多夜晚一直困擾著她的,光怪陸離的噩夢。道聽途說是一回事,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懷英並不記得那些壓抑而沉鬱的往事,可她的心裏卻覺得委屈。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們鬥不過妖魔鬼怪,反倒衝著一個並不曾做過任何錯事的,可憐女孩子來,懷英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挺惡心了。什麽狗屁神仙,跟凡間那些仗著自己身份欺壓百姓的狗官有什麽區別。


    真是不甘心啊,雖然懷英並不記得那些舊事,可心裏頭還是覺得憋得慌。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狠狠教訓那些自以為是的混蛋們,因為是神仙,就因為她老實沉默不愛說話,就可以這樣無所顧忌地誣陷和冤枉人了嗎?


    快天亮的時候,她才氣呼呼地睡了過去,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夢。這一次可不是被那些妖魔鬼怪追得屁滾尿流的噩夢,在夢裏,她就像孫悟空一樣厲害,揮著手裏的長劍把整個天界打得一團亂遭,有個長著長胡子的老頭朝她大呼小叫,被她一腳就給踢飛了!


    雖然有點欺負老人家的嫌疑,可是,可真是解氣啊!


    她高興地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照了進來,廚房方向有聲音,不知是誰在做早飯,也沒人過來叫她起床。雖然睡得並不長,可也許是因為做了個美夢,懷英的精神還挺好。


    天氣不錯,陽光燦爛,碧空如洗,讓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起來。蕭子澹從廚房裏探出腦袋朝她看了一眼,微微地笑,“起來啦,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吃早飯了。”


    “做了什麽?”懷英隔著小院子問他,隔壁院牆上也悄悄有個腦瓜探了過來,龍錫濘咧著嘴朝懷英笑,“懷英,你起床了,我大哥早上去巷子口買了鮮肉包,你吃不吃?我給你拿幾個。”


    “不用了。”蕭子澹皺著眉頭打斷他的話,“我早上做了包子,比那還新鮮呢。”


    “真的呀!”龍錫濘頓時來了勁兒,“做了我的份兒沒有,我這就過來。懷英你等等我,可別先吃了。”說罷他又趕緊從圍牆上縮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換了身簇新的寶藍色長袍風風火火地從大門進來。


    蕭子澹對他這種不請自來的行徑一點辦法也沒有,好在他早有準備,包子多蒸了兩籠,不愁不夠吃。


    龍錫濘一晚上都在擔心懷英會因為昨天的事對他有什麽芥蒂,今兒早早地過來,一進屋就悄悄打量她的神色,見她麵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和顏悅色,龍錫濘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


    “你就這麽把你大哥一個人留在家裏沒關係嗎?”懷英喝了口小米粥,抬頭問。一想到龍王大殿下親自擠到小攤上買包子,結果龍錫濘卻不珍惜,反而跑到她們家來,懷英就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龍錫濘卻無所謂地揮了揮手,“我大哥巴不得我離他遠點呢,總說我聒噪,吵得他腦仁疼。他呀,就是太安靜了些,我們家老頭子總教訓他,還三天兩頭地給我們送信,讓我們多開導他。他什麽時候能聽進我的話去……”


    “對了——”龍錫濘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有些不自在地朝蕭子澹看了一眼,又扭過頭湊到懷英耳邊小聲道:“一會兒我們去一趟國師府好不好?”


    “做什麽?”懷英挑眉問。


    龍錫濘卻支支吾吾地不說話了,眼睛總在蕭爹和蕭子澹臉上掃,目光閃爍,好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蕭子澹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不悅地道:“正好今兒我沒事,懷英要去哪裏,我都陪著。”


    龍錫濘頓時就噎住了,使勁兒地朝懷英使眼色。懷英大概猜到了些什麽,十有八九又是天界的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破事,不過,懷英並不想因此就把蕭子澹攔著,不然,他可能會想得更多,遂朝蕭子澹笑笑,道:“好啊。”


    他們既然是要去國師府,蕭爹自然也不會攔著,還挺高興地道:“你們好好玩兒,阿爹就懶得出門了。這幾天在貢院裏可算是受了罪了,得好好歇一歇。你們要是玩得高興,也不必趕著中午回來,對了,懷英身上還有錢嗎?”


    “我有啊!”龍錫濘立刻拍著胸脯道:“跟我一起出去,哪能讓懷英掏錢。再說,我們是去三哥家,又不是去別的地兒,有錢也沒地方花。”


    蕭子澹雖然看不慣他那副土豪樣,但卻很認同他的說法。堂堂大男人,帶著女孩子出門,哪能讓懷英掏錢呢。至於他自己——他本來就不花錢。


    於是,吃過早飯後,三人便一起出門去了國師府。


    因為天氣好,懷英想曬曬太陽,龍錫濘便讓馬車慢吞吞地跟在後頭。龍錫濘發現懷英並沒有因為以前的事情遷怒他,特別地興奮,一路上說個不停,遇著有什麽稀罕玩意兒也總要拉著懷英過去看幾眼,然後就是買!買!買!等他們到了國師府的時候,馬車裏頭都快沒有坐人的地方了。


    “這幾盒糕點給你三哥吧。”下馬車的時候,懷英忽然拉住龍錫濘道。龍錫濘皺著眉頭有些不情願,小聲道:“都是給你買的。我三哥家裏有廚子,不缺這點東西。”


    “那我也吃不完啊。”懷英哭笑不得,“你仔細數數都買了多少,當飯吃也吃不完,這玩意兒又不能久放,過幾天就該壞了。你三哥府裏頭有沒有不說,這不是你的一片心意嗎。平日裏盡麻煩他,多不好意思。”


    龍錫濘想一想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信服地點點頭,還朝她豎了個大拇指,誇道:“懷英你真聰明。”


    馬車外的蕭子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龍錫言這會兒就在府裏頭,聽說懷英她們來了,立刻猜到了她的目的,遂起身迎到門口。見龍錫濘還給他帶了禮,龍錫言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的神情,“給……給我的?”


    “是幾盒糕點,一盒紅棗糕,兩盒板栗糕,回頭大哥再嚐嚐。可能沒有你們府上的廚子做得好,不過——”


    “挺好的。”龍錫言趕緊親手把那幾個包裝簡陋的盒子接了過去,又翻來覆去地仔細看,笑嘻嘻地朝龍錫濘道謝,“五郎有心了。”


    龍錫濘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小聲道:“是懷英讓我帶的。”


    因為蕭子澹也在,有些事便不好直說,龍錫言遂客客氣氣地與眾人寒暄,還親切地問起蕭家父子考試的情況。


    “……說不好。”蕭子澹謹慎地回道:“還是得等到張榜才知道。”


    他們寒暄了幾句,一會兒,又不知怎麽地就說到了古籍上,龍錫言笑道:“我書房裏倒是收藏了好些孤本冊子,本朝和前朝的都有,大郎若是想看,這就讓海草帶你過去。“海草是龍錫言身邊的書童,小模樣特別伶俐,嘴巴也甜,自從懷英聽到他的名字後就有點懷疑他的身份。


    蕭子澹聞言眼睛都亮了,還想客氣兩句,結果硬是舍不得開口。想了想,這才隱隱反應過來龍錫言恐怕是故意要將他岔開。他倒是不擔心龍錫言會突然替龍錫濘提親,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跟懷英說有什麽用,而且,蕭子澹也覺得,國師大人應該不會這般失禮才對。


    蕭子澹雖然不了解國師大人的本性,不過,倒也沒猜錯什麽,他從善如流地跟著海草去了書房,懷英和龍錫濘這才有機會向龍錫言問起昨日的事,“三哥可問出什麽來了?那是誰指使她來的?”


    龍錫言搖頭,“我還沒去問呢,杜蘅昨兒回宮去了,說好了今天要過來的。這會兒恐怕才剛上完朝,你們倆再等等。”他見龍錫濘一臉焦躁,搖頭笑了笑,試探地道:“要不,我們一起過去問?”


    “好啊!”龍錫濘立刻點頭,“我非要問問她,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懷英不曾做過任何壞事,他們為什麽要這樣趕盡殺絕。


    “懷英你要去嗎?”他又轉過頭來看她,“好歹扇她幾耳光,臭罵她一頓,你心裏頭就舒坦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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