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覺得,坐五塊錢一次的大巴車都比葉衍南的車來的舒服得多。


    啪——


    一盒紙巾被扔到了許茉懷裏,紙盒的硬角打在許茉的手上,怔怔地發疼。


    “葉衍南,你發什麽瘋啊?”被誤傷,饒是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下去。


    “許茉,擦幹淨。”字眼裏沒有情緒,一語一頓。


    “什麽意思?!”


    “嘴擦幹淨,別讓我看到惡心。”


    許茉一口氣沒喘上來:“葉衍南你真是厲害,居然還敢覺得我惡心。你親趙今沫的時候,你怎麽就沒覺得自己惡心呢?我跟周錦程是男女朋友,接吻又怎麽了?還是你覺得,我和他要像我們以前一樣,先上船後補票比較好?”


    “我從沒有吻過別人。”葉衍南答非所問。


    許茉冷笑一聲:“嗬,葉衍南你真的是說謊話都臉不紅心不跳啊。”許茉在心裏啐了他一口,葉衍南這個人真是狡猾至極,連說謊都一本正經。隻是許茉細細想來,才發現,她確實從沒見過葉衍南吻過別人。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跟趙今沫連酒店都去過,連澡都洗了,會沒吻過她。大概是他們直接沒接吻,直奔主題了吧。


    他可真當自己是柳下惠。


    “許茉,我從沒對你說過謊。”


    葉衍南這麽篤定的語氣,讓許茉有一種狠狠扇他一巴掌的衝動。當然,這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即使你撒謊也與我無關。”許茉嘴硬。


    “那你擦還是不擦?”他問。


    “不擦。”她反駁。


    葉衍南一腳刹車踩下去,輪胎與地麵摩擦的瞬間,發出了尖銳而嘶厲的聲響。


    還沒等許茉反應過來,葉衍南已經先一步靠近了她。他把手撐在她的麵前,作勢就要吻上去。許茉下意識地去擋。嘴裏還念叨著:“葉衍南你放開我,我馬上擦掉。”


    葉衍南大概是不相信許茉,依舊維持著固有的姿勢。許茉立刻抽了好幾張紙巾,往嘴上死命地擦。等裸色口紅的成色,一點點轉移到紙巾上。葉衍南見狀,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了她。


    他的嘴角,揚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說:“許茉,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吃另一個男人的口水。”


    許茉光顧著擦嘴巴,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車子再次啟動,往目的地始發。


    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葉衍南很貿然地問她:“許茉,你跟周錦程在一起,覺得快樂嗎?”


    許茉還在賭氣,偏過頭故意不看他:“比跟你在一起快樂地多了多。”


    “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快樂嗎?”


    葉衍南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許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無法不承認,和葉衍南在一起的那麽多年時光裏,她快樂過。或許,還是很快樂很快樂。隻可惜,他們太早地奉子成婚,太早地水到渠成。因此,也缺乏了婚姻中最基礎的了解。以至於,這一種缺乏的了解,到最後演變成了質疑和不信任。讓兩個人,都太難堪,也太累。


    當許茉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們已經離婚接近一年了。


    許茉無法正麵回答,也不願意正麵回答葉衍南的問題。因此,她故意地偷換概念:“葉衍南,我們從沒有在一起過。我們隻是結過婚,單純地結婚,單純地生子。別說在一起了,連一點愛情的邊都沾不上。”


    “許茉,你真的是這麽以為的嗎?”他問她:“還是你覺得,像周錦程那樣的窮小子,才能跟你的愛情沾的上邊。”


    “葉衍南我喜歡過他,你知道的。如果假以時日,把這種喜歡變成愛情,真的很簡單。而我現在,也正在努力。”


    葉衍南淡淡地笑了起來,略帶艱澀:“你想過為他努力,為什麽從沒有想過為我們努力一次。許茉,有時候你真的太過自私了。你難道沒有想過,你還有染染,比起你所謂努力的愛情,她更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嗎?”


    葉衍南沒說完的時候,許茉冒然出聲打斷:“葉衍南,如果不是我努力過,我們離婚的時間會更早。就是因為染染,我才會一次次地忍耐。後來的離婚,對不起,隻是因為我忍無可忍。”


    “你就當是我自私吧。”許茉這麽說。


    她的話音落下的時候,整個車廂安靜地如同死寂。靜悄悄地,似乎能聽到兩人的心跳,在同一個頻率上,振動起搏。隻是各懷心思罷了。


    很久以後,許茉不確定是不是過了半個世紀,她聽見葉衍南說。


    “他放棄過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許茉,你到現在還不懂嗎?”


    許茉是真的不懂。周錦程確實放棄過她,那他葉衍南呢?他葉衍南何嚐不是也放棄過她,現在,他又有什麽資格說這樣的話。


    “葉衍南,我不懂,也不需要懂。我相信跟他在一起他會對我好,所以我義無返顧地去做。因為知道跟你在一起不會幸福,所以才會分開。其實,葉衍南你應該比我懂的更多。”


    “是嗎?”


    許茉慢慢地點了點頭,說:“說實話,我真的動過和周錦程結婚的念頭。”許茉沒說完,其實她想說的是,那也隻是單純地動過這個念頭而已。


    那時候,剛從s市搬到c市求學。許茉一個人,加之因為宮外孕的事情,身體一直不好,傷風感冒時時有。那個最艱難的時候,也恰好是周錦程搬到她家隔壁的時候。許茉不是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年輕少女了,她的年紀已經足夠懂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好,是出於何種原因。一年多裏,周錦程處處照顧她,許茉一直選擇裝聾作啞。


    彼時,在最脆弱的時候,許茉是真的動過嫁給他的心思的。不過後來,想起自己的女兒,還有那個叫自己小瞎子的男人,自己還是下不了那個斷絕一切的狠心。


    再到後來重遇葉衍南,許茉才發覺,其實她早該給他們一個了斷了。而這個他們,不是指她跟周錦程。


    而是,她跟葉衍南。


    肩膀驀地被攥緊,許茉毫不懷疑,下一秒葉衍南的指掌,就會從肩膀轉移到自己的脖頸上。然後,狠狠地把自己掐死。


    “許茉,你就那麽想嫁給他?”


    “是。”許茉迎難而上。


    葉衍南冷笑,他從沒有用那麽刻薄而憤怒的眼光看過許茉,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一樣:“許茉,你記住。如果你敢跟周錦程有什麽,我保證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染染。”


    “葉衍南你想幹嘛?!”許茉害怕了。


    “我隻是想告訴你,別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我有一千種方法,能讓你永遠見不到染染。但是,任何一個我都不想嚐試。許茉,她是我們的女兒,我不想讓她成為我們之間的工具。但是迫不得已的時候,我還是會利用她。”


    許茉的眸色暗了暗,像是進入夜盲症中,連光線都摸索不到。


    “葉衍南我曾經以為你很愛染染的,結果卻沒想到,你居然會選擇利用她來成為你占有欲的一種工具。”許茉顯然誤解了葉衍南的意思:“葉衍南我真的很心寒。分開,難道不好嗎?”


    最後,葉衍南放開了緊攥住她的那雙手。葉衍南對於任何人都精明理智,隻是麵對許茉的時候,他則像是一隻漫無目的的蒼蠅。結婚離婚,分開重遇,他都摸不清許茉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許茉對他,永遠無欲無求地像是一個尼姑。她不需要他的懷抱,她不需要他的心疼,甚至連他偶爾想給與她的溫暖,她都視如敝屣。


    葉衍南真的不懂,她到底想要什麽。他多希望,他給她一雙手,他就能順著他的手爬到他的心裏。然後,他再把心門鎖上,她就一輩子不會出來了。


    隻可惜,這也隻是他一個人的想法而已。


    他曾經以為,讓許茉在周錦程身上宰了跟頭,再安穩地回到自己身邊是一個永絕後患的好主意。隻是現在,他卻有一種無能為力的動搖感。


    葉衍南不得不承認,許茉是葉衍南長達三十二年的人生裏,唯一的不確定數。


    從在趙家第一次看見他低垂著眼睛的小瞎子,到那個對他咬牙切齒的小瞎子,再到現在這個他快要不認識的小瞎子。葉衍南從未如此無力過。


    他想說的話,也一直遲遲沒有開口。


    他想說。


    許茉,我在等你撞了南牆,然後再回頭。


    隻是他開始不確定,這個讓她撞南牆吃苦頭的過程,他是否還賭的起。


    作者有話要說:123言情開始抽評論了,真讓人傷心。


    昨晚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妹紙的評論,結果又不見了。


    →_→我雙手雙腳朝天,表示這個結局真的是he,而且我保證不糟心


    我是女主的親媽,真心的親媽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兩人一路無言,在抵達拍賣會之後,這樣的氣氛才有所好轉。


    葉衍南早許茉一步下車,然後,繞到副駕駛座旁為許茉打開車門。


    車子是停在底層的停車場的,光線昏暗,僅有幾枚指示燈不清不楚地照著。車門打開的時候,車廂頂部的照明燈也同時開啟。許茉原本還在賭氣,但麵對葉衍南如此紳士風度的舉動,也總是不好意思拒絕的。


    左腳高跟鞋首先著地,許茉小心翼翼地從車上走了下來。然而,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這樣的鞋跟高度令她雙腳著地的時候,都踉踉蹌蹌地險些摔倒。


    她突然有點氣餒,她不是趙今沫,她大概永遠也不可能有那種腳踩十厘米高跟鞋,仍然擁有雲淡風輕奪人心神的氣魄。


    “走吧。”葉衍南出聲,伴同他聲音一同落下的,還有車門沉悶的閉合聲。


    葉衍南走了幾步,卻沒有聽到身後跟隨的腳步聲。


    作為搭檔,葉衍南很了解趙今沫,然而也僅限於了解罷了。趙今沫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時候,總能讓每個人在方圓百裏之內聞到那一股高傲的氣息。而許茉則不然,許茉的腳步聲很輕,以前她跟他賭氣的時候,也喜歡悶聲不吭地跟在他後麵。而那時候,葉衍南也總會習慣性地放低腳步,去聽她有沒有在身後跟著。似乎隻要聽見她的腳步聲,他就能安心。


    因為她有夜盲症,他會擔心,他不站在光裏的時候,她會看不見他。


    葉衍南剛準備回過頭去,就聽見許茉在身後低低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葉衍南……”


    他重新回到她的身邊,問她:“看不見嗎?”


    “嗯。”


    “挽住我。”他說。


    許茉猶豫了一下,才忸怩地把手塞進了他手臂間的空隙。現下的環境,許茉是看不見的,要說她為什麽還能準確無誤地把手塞進他的胳膊裏,大約還是出於習慣。


    這個習慣,不知道在過去的年月裏,重複過多少次。因此,才能用不到任何摸索,僅憑空氣和呼吸,找尋到他的位置。


    許茉嚐試性地走了幾步,結果鞋跟太高腳步不穩,差點栽倒了下去。


    葉衍南蹙眉:“沒事穿這麽高的高跟鞋幹嘛,不怕摔嗎?”他的話裏,隱隱地帶著不悅。


    “我就是高興穿了,怎麽樣。”許茉嘴硬,她最討厭在葉衍南的麵前展現軟弱。


    葉衍南淺淺地歎了一口氣,熟練地扶住她,半彎下腰,說:“上來吧,我背你。”


    許茉看不見,但憑著這停車場裏安靜的氣息,許茉大約還是能夠猜出這裏沒多少人的。她想了想,還是乖順地爬上了葉衍南的背。


    她明明很依賴他,卻還要別扭地說:“待會走到光線好的地方你就把我放下來,我可不想被人看見,然後上那種豪門恩怨大爆料的頭版頭條。”末了,許茉還補充上了一句:“要是上那種爛雜誌被我媽看見了,她一定會撕了我的。”


    “你不是也很喜歡看那種爛雜誌嗎?”


    “那是因為上麵沒有我,葉衍南你不懂,事不關己的話,換做誰都是喜歡湊熱鬧的。”


    “那你就告訴你媽,你是因為夜盲症的關係才讓我背你的。”葉衍南說。


    “她肯定不會信。”


    “為什麽?”


    “在她眼裏,夜盲症就是小毛小病,挺一挺就過去了。你看我爸每次犯病的時候,還不是一個人在家裏摸索來摸索去的,我媽管都不會樂意管他的。”


    葉衍南笑了笑,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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