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瑞麟與小閻羅蒲之奇回至臥龍山莊三間精舍小軒,莊內莊外安靜如恒。山莊派出明樁見著兩人匆匆返來,竟視若無睹,可是在這一片肅穆中,意會出腥風血雨即將開始。


    蒲之奇談興甚濃,在鄰室中高談闊論,所說的均是從前的見聞,“降龍真訣”之事,一字末提。


    南瑞麟睡在榻上,思緒不寧,從邙山逃至目前為止,數天以來所周所聞,都是些匪夷所思,難以蠡測之事。


    此刻已是三更將盡,月上簾攏,西窗外一棵丹桂飄來縷縷濃鬱香味,沁人肺腑。


    忽然窗外傳來陣陣簫聲,似有似無,抑揚疾徐,如怨如慕,十分淒楚,那音律異常動聽沉迷,吹得超凡入聖,直如簫史一曲“引玉弄鳳”。


    南瑞麟深解音律,不覺聽得入神,先時一腔雜念,俱被簫聲化作烏有,他傾耳聽了半刻,忖道:


    “這簫聲怎麽這樣淒怨哀惻,令人落淚,大概是這人滿腔不遂憂憤,無處發泄,全寄托在簫聲中”。


    此時,小閻羅蒲之奇匆匆入室,見南瑞麟已睡下,試問道:


    “南少俠,睡著沒有?”


    南瑞麟掀開蚊帳,探頭出來問道:“有什麽事嗎?”


    蒲之奇笑道:“沒有事,大概你也被那簫聲所吸引。”


    南瑞麟道:“這人吹得甚好,蒲兄你知這人是誰?”


    蒲之奇搖首表示不知,忽似含有深意地問道:“南少俠,你有興趣見見這人嗎?”


    南瑞麟詫道:“怎麽,蒲兄大約猜出此人來曆,在下粗解音律頗存心認識,奈無人引見難遂心願,不知這人可是女的?”


    蒲之奇笑笑道:“實如少俠說,這人蒲某倒略有所聞,隻不是女的罷,不過蒲某未便前往,反不如少俠循聲找去,說不成還可成就少俠一件奇遇。”


    南瑞麟心中疑惑,難道這是詭計嗎?正待啟口相問,不料蒲之奇揮手止住,低聲道:


    “少俠此去包沒有錯,蒲某感少俠援手之德才子指點,不過少俠不可施展身法,需佯裝不經意地跨入莊內”,說著,也不待南瑞麟同意,連拖帶拉,推出門外。


    南瑞麟苦笑了笑,付道:“自己本是無意而來,現在反變成主角了,不管怎樣,自己偏要試試,蒲之奇為人心智很深,就算要加害於我,也沒有發動得這麽快,姑且一試,見機抽身也不遲。”,想著,漫步走去。


    夜靜似水,皓月西斜,賓舍中燈光稀疏,偌大一片莊園中,花木扶疏,暗香浮影,


    一縷縷如怨如慕的簫聲隨風入耳,異常清澈。


    南瑞麟循著簫聲,一路分花拂柳走去,這臥龍山莊環山傍溪而建,占地甚廣,這簫聲似遠似近,拿不準吹簫人在何處,他提心吊膽的防避莊中暗樁,可能突如其來的向自己暗襲,深知愈入內,愈是高手密布,說不定現在身旁。就有許多能手虎視眈眈著自己。


    莊中小徑均是白石砌成,迂回曲折,約莫走了一盞茶時分,麵前赫然呈顯一緒粉牆,月洞上三個擘窠大字“金雨園”,園內樓閣崇麗,樹木蔥鬱,滿植亂樹古柏,丹桂綠楓,此時,園內樓閣燈光全滅,那縷簫聲自東首飛閣樹上傳出。


    跨進月洞門,忽覺一股奇勁無比的疾風,從後襲來,南瑞麟隨時都警覺著,此時更不怠慢,“犀牛望月”回腕一撩向那片勁風打去,人也順勢轉了麵。


    兩股勁風一撞,卻震得斜出一步,南瑞麟凝目瞧出那是一個黑衣蒙麵人,隻見那人麵巾內兩隻眼睛,吐出寒光一瞬不瞬瞧著自己。


    南瑞麟道:“尊駕為何暗襲在下。”


    黑衣蒙麵人默不作聲,南瑞麟見他不答,微微笑道:


    “尊駕既不說話,在下恕不奉陪了”,說著,便要轉身走去,那人身形一閃,便自越過南瑞麟身前,攔住沉聲低喝道:


    “閣下還不返回賓舍,再進一步便要自討無趣了。”


    南瑞麟心笑他究竟吐出聲音來了,此時退回賓舍也遭蒲之奇恥笑,心下盤算須臾,便想出一套說詞,佯作怒色道:


    “朋友,你這是待客嗎?我受陸三爺之托,來此尋那吹簫人有話而談,不然,你請我進來,還得瞧我高興咧。”


    那黑衣蒙麵人聞言一愕,作思慮之狀,南瑞麟也不待他作答,又跨步向前。


    那知麵前又傳來一聲斷喝:“站住”,音量宏渾,入耳嗡然。


    南瑞麟聞聲一驚,倏然止住腳步,隻見麵前丈外立著一個身材高大,黑須老者。


    隻聽老者喝道:“小小年紀,從那學會花言巧語,實話實說,夜闖內莊為著何來?”


    南瑞麟四顯了一眼,見黑衣蒙麵人已失去形跡,心知園內偏處都是荊棘,硬闖是闖不過的,小閻羅蒲之奇暗囑自己漫步入園,便是這個道哩,於是朗聲哈哈一笑,道:


    “尊駕說話太無理由,在下實是找吹簫人有話麵談,如不見信,則請問小童秋兒,則知在下來曆。”


    黑衣老者目光向南瑞麟麵上冷然一掃,微作沉吟後,說道:


    “既是如此,老朽不能不信,你認識吹簫人嗎?這人可利害得緊咧!”說著,目光掠了東首飛閣一眼。


    南瑞麟察言知色,從老者目光有著一絲凜懼之意在內,便測出那吹簫人是臥龍山莊之敵非友了,當下微一笑,道:


    “在下雖然不識,但受人之托,總不能不來,說不定今晚能退除貴莊一大禍害,也未可知。”


    微黑須老者笑道:“閣下好大口氣”,說著手中揚出三點金花,衝霄而起,搖曳空際,身形即杳入樹叢中。


    南瑞麟知道三點金花,是放行無阻之意,於是放開身形望東疾閃。


    那簫音吹了一遍又一遍,分外哀楚淒酸。


    南瑞麟飛身立定,月色下但見一棵虯幹盤天的古鬆下,站著一個白衣人,麵貌清秀,雙目點漆,三綹黑發垂在胸前,兩手執著一支非金非玉的一支短簫吹奏著。


    那白衣人見得南瑞麟,簫聲憂然止住,湛然眼神投向南瑞麟麵上,像兩道冷電剜人心胸。


    南瑞麟見得此人眼神,分明具有絕乘內功,不禁心頭一凜,更從這人眼神中,看出含有無邊殺機,暗道:


    “我上了蒲之奇惡當了,今晚若逃出這人手中,哼哼,蒲之奇呀,南瑞麟不把你-骨揚灰,此恨難稍。”


    隻聽白衣人喝叱道:“誰叫你犯我禁地,古鬆十丈以內,任我格殺不論,難道你不知道麽?”


    南瑞麟心頭駭然,猶強作鎮定,微笑道:


    “大俠何出此言,俗語說不知者不罪,在下又非本莊之人,無從得知,根本這禁條不適用於在下身上。”


    白衣人凝視南瑞麟麵上半晌,喃喃自語道:


    “樊稚過兩天就是六旬大壽,怪不得賓客雲集,他既是賓客,為何擅入內園,平時園內都有暗樁布著,為何今晚鬆懈若此…是了,剛才那三點金花是有意放行他前來。”自語甫畢,劍眉倏地一揚,道:


    “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隻知你犯了禁規,應予格殺。”說著,


    一掄短簫,飛出一黑甸甸光影,靈快絕倫向南瑞麟“百會”、


    “承漿”、“帶脈”點來,手法奇詭無比。


    南瑞麟一看他出手,便知他必是武林異人,忙足下一動,展出“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移形換位脫出他那淩厲的簫勢,但也閃得好險,這簫端堪堪就在胸衣前擦過,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白衣人喝道:“好身法”還著簫招一遞而出,隻見簫影如山,綿綿不絕地點來,奇的是他那簫招推出,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宛如虛空繪影,再此簫式迅快無儔,每出一簫,後麵一招必跟著而來,錯非南瑞麟“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難走開得了。


    白衣人炯看雙目,驚詫異常。


    要知這套“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是武林奇人簡鬆隱畢生心血化研出來,這步法真有窮天地遙化之秘,孕萬象剝複之機,每一步卻暗含生克變化,隻因他乍出江湖經驗不足,無法把這屬武林一絕的步法威力,發揮出來,很多自然的神詭變化要從經驗體會才行。


    雖然如此,南瑞麟默守口訣走開,依然神奇不凡,不管白衣人蕭招怎麽詭奧,都也是一滑即脫。


    轉限之間,數十個照麵過去,南瑞麟自忖道:


    “像這樣打下去,不知打到何時才了”,心中一動,急忙叫道:


    “在下犯了大俠禁條,自分必死,但有數事不明,隻要大俠答覆,在下雖死不辭!”


    白衣人聽了,倏收簫勢微笑道:“你有什麽事耍問?”


    南瑞麟足下尚自戒備著白衣人突襲,聞言微笑道:


    “隻不知大俠所言‘入得古鬆十丈之內,格殺不論’這項禁條何人代訂?”


    白衣人微微一怔,道:“此項禁條本是我自己訂定,你為何說有人代訂?”


    南瑞麟朗聲大笑道:“大俠說話顯然虛假,在下知道大俠並非本莊之人,藉別人之私地,硬訂禁條,普天之下也無此理,在下雖年輕識淺,也未敢讚同。”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十年之內就無人敢在麵前頂話,不告訴你。你也不清楚,不錯,這臥龍山莊不是我的私產,但樊稚親口答應在古鬆之下,劃定十丈之內,任何人都不能侵入,這個禁例,莊主既然答應,總行吧”!其實白影人方才已動了愛才之念,以他絕奇之簫招,縱然南瑞麟以“禹龜洛行四十五”步法閃避,也不能逃出,


    一則因為南瑞麟不能運用靈活,僅以口訣默守成法,其次卻因白衣人看上南瑞麟上乘根骨,不忍猛下毒手。


    南瑞麟恭謹答道:“當然本主應允,在下沒一有話說,隻不知大俠在這古鬆之下,十年於斯,不食不飲,風餐露宿,人何以堪,卻是為了何來?”


    白衣人突變得麵寒如冰,喝道:“我來問你,你還是經人指點而來,抑是無意闖上?”


    南瑞麟愈加顯得恭謹,道:“在下實是受了簫聲吸引來此。”


    白衣人這才神色和緩下來,目光隱含幽怨,道:


    “我每年夏季才來此,隻得三個月時光,每日飲食均由樊莊主供給,為了何故,此非一言可盡,傷心人別……”


    “別有懷抱”四字尚未吐出,似是想到有什麽事不就,繼又變色喝道:


    “你休要瞞我,為何莊內放出三點金星,爆射長空,這是臥龍山莊放行無阻之舍,由此足可證明受人指點而來。”


    南瑞麟淡淡一笑,徐徐答道:


    “大俠雖然功力絕頂,但嗔欲之念,尚未能勘破,所以十年圈地成牢,自苦若斯,以在下之末學膚受,即就是受人指點而來,螢末之光與大俠皓月中天一比,濟得什麽事,何況其他。”


    白衣人聽得暗暗點頭,自己就是結習未盡,未能忘情,才落得這步田地,作繭自縛,想著神色慘變,昂首向天。


    南瑞麟見狀,又道:“人非聖賢,豈能太上忘情,語說:‘聖人忘情,下愚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但毋為情誤,看得破,勘得透,真不容易,在下方才聽得大俠簫聲,如怨如慕,譜調奇古,好似已成絕響之‘雉朝飛操’,本是琴音,大俠用來譜作簫曲,更是令人回腸蕩氣。”


    那白衣人驚奇得張看兩眼,猛擊了一下大腿,高叫道:


    “好小子,現在不論你有無受人指點而來,反正你對我胃口就是,現在修改禁例,凡不知情者,不在格殺之內……你既知道‘雉朝飛操’之曲,可見你對音律造詣頗高,你能將此操出典與原詞為我一說麽,倘能答得絲毫不差,我願與你結威忘年之交咧!”


    南瑞麟沉吟一刻,答道:


    “在下姑妄言之,相傳‘雉朝飛操’為春秋時,齊國處士牧犢子所作,其人年五十,尚未婚娶,


    一日采薪山中,見雉鳥雄雌相隨而飛,不禁感慨係之,乃作此操,其詞雲:‘雉朝飛兮今鳴相和,雌雄群飛兮千山阿,我何命兮未有家,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傳至魏代,已成中絕,不意今日得聞,幸何如之!”


    白衣人聽後,驚奇的投了南瑞麟一眼,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南瑞麟答道:“在下今年十五。”


    白衣人惆然半晌,淒然一笑,道:“老弟,你我席地而坐,聽一個故事如何?”


    南瑞麟欣然從命。


    白衣人對短簫橫擱在雙膝上,仰麵望著那已西向的皓月,一幕幕地淡雲在月麵掠過,晚風飄忽著胸前三綹黑發,雙目噙著淚珠,神情似是十分激動。


    南瑞麟心想:“這人大概有滿腹辛酸,不然,何至自苦如此。”


    隻見白衣人仰麵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歲月如流,如同浮雲掠空,人生百年,不過彈指過耳,看來我今生今世心願難了,寧為情癡毋為情誤,此話一點都不錯……”至此一頓,忽轉麵對南瑞麟道:


    “大約五十年前,出了一個女俠,單名叫一個琳字,生得真可以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一身武學更是出眾,出道未經年,聲名大噪,不知顛倒了幾多江湖眾生,怎奈其人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當時有一


    少年,對他無限思慕,這人複姓司空,單名渝,在江湖上也有小小名氣,號稱‘孤山一鴻’,但這如曇花一現,後來即不複聞見其人……”說著又歎了一口氣。


    南瑞麟心知那孤山一鴻司空渝就是他。


    隻見他說下去道:


    “那司空渝出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但其武功確有他造詣過人處,行事也介乎正邪之間不過惡多於善,自見了此女後,毅然改邪歸正,不惜背叛本門,千裏迢迢相隨,可是她態度忽冷忽熱,捉摸不定,有幾次此女險遭毒手,均為司空渝救出,經此之後,此女對司空渝態度略為轉變,大有論及嫁娶之意,後來,司空渝孤身一人在滇黔邊境深山,為采了一本藥草,中了桃花毒瘴,暈死山中,不知有多久,才悠悠醒來,存身之處,是一個山洞,知被人所救,身上可是疲軟乏力,不能動彈,片刻,洞外走進一個豔麗少女,與司空渝心上人容貌並無軒輊,司空渝問她姓名,她卻微笑不答,司空渝這一中瘴毒,費時將近一年才予恢複功力,其間,與那少女每日耳鬢廝磨,日久情生,


    一日大錯鑄成,司空渝心中甚是追悔,可是那有什麽辦法?他尚妄想二女效那娥皇女英故事,共事一夫,那知情天多磨,遂合那恨海難填……”說著,雙目凝在那閣樓上出神,止住不語。


    南瑞麟忖道:“那是一個三角爭愛的故事,可見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半響,隻見那白衣人才黯然道:“後來,這少女自通姓名,令那司空渝大吃一驚,原來這少女是魔教門下,但這是無可補救了,不過這魔女對司空渝一往情深,廝守期間,從不外出為惡,將她準備著手洽煉的‘九九元陰’掌法也不煉了,


    不料好夢終難圓,一日,司空渝與魔女溫存之際,琳姑娘匆匆尋來,見此情狀,妒火憤生,不由分說,掉頭就走………”說著,又抬頭望了那閣樓一眼,滿臉憤怨,又道:


    “司空渝一見那琳姑娘,就追出洞外,追了一天一晚,竟撲空而還,那知回到山洞,魔女也身形已杳,從此司空渝流落江湖,天涯追蹤………”


    南瑞麟接口問道:“那司空渝找到了她們沒有?”


    白衣人搖搖頭道:“沒有,司空渝兩年來,披星戴月,不辭跋-,


    一無所獲,非但如此,那琳姑娘因愛成仇,反支使友人向司空渝偷襲,司空渝遍體重傷,


    一支本門信符也被琳姑娘得去,前麵不是說過司空渝為了她,不惜背叛本門,然而這支信符是他先師預定他是下一代掌門人的令據。”


    “這一失去信符,司空渝熬著傷軀返回師門請罪,當時其師還在人世,將司空渝治愈之後,嚴命取回這支信符,於是他又再度涉入紛擾江湖,遇上是非,從不出手,


    一心一念以尋獲信符為主!”說著長歎一聲。


    此時星月將沉,天邊尚留著一線淡淡光輝,晨霧乍起,露沾薄裳,南瑞麟問道:


    “究竟信符司空渝找著了沒有?”


    白衣人苦笑一聲,道:“尋著了,故事就不能說下去了,那司空渝終久尋著一根線索,發現琳姑娘有一幼弟在甘涼一帶,幹


    上殺人越貨無錢的買賣,非僅如此,琳姑娘自誤會司空渝後,性情大變,也自趨墜落淪入黑道,他們形蹤飄忽不定,司空渝費盡周折,方在一深山中找著他們,琳姑娘幼弟心意狠毒,將司空渝推在一古洞中擊昏,再將此石洞封死離去……”


    南瑞麟失驚道:“這樣說來,那司空渝必是死定了。”


    白衣人朗聲一笑,南瑞麟見他現在才綻出笑容,隻覺他笑容爽朗無此,展出兩列編貝白齒,隱約看出他少年時,一定是美豐儀男子。


    隻見他笑道:“司空渝慢慢醒轉過來,發覺山洞已閉塞,這山洞深邃數百丈,被琳姑娘幼弟推石封死達數十丈深,縱使司空渝武功蓋世,焉能震山撼嶽,不禁萬念皆灰,幸得山洞內有靈泉一線,賴以苟延,此後無日不思脫困之策,想盡方法都屬夢幻,


    一日無意在石榻之下獲得一冊練氣秘笈,翻閱之下,不由大喜若狂,原來是一本道教上乘武學,既知出洞不可能,反不如一心一意習那練氣之學,歲月如逝,不覺二十年過去,司空渝練氣已成,用那習成‘少清一元指’力挖掘山石,終被脫困,司空渝返回師門,其師已奄然物化,臨終遺言,命他承續掌門,但須找回信符。”


    “司空渝探出琳姑娘及幼弟已收手江湖,隱居山莊,他匆匆找去,琳姑娘避不見麵,信符更不允送還,雖然琳姑娘屢次加害,司空渝猶是鍾情不變,原錯在自己,不能怪她,遂苦苦哀求,癡立樓前不走,琳


    姑娘傳下話來,說她與司空渝恩斷情絕,心若古井,如果信符必欲賜還,非要令她內心感動,啟開樓門不可,自此以後,司空渝每年夏季,立在樓前吹簫,以求感動芳心,在司空渝而言,他想天下本無難事,隻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豈料琳姑娘心比鐵堅,可憐司空渝十年苦吹簫,仍不見伊人芳心止水生波。”說完一雙星目滿含淚水。


    南瑞麟不禁生起同情之心,莊容問道:


    “原來大俠就是司空渝,這樣說來,大俠每日吹那‘雉朝飛操’之用意,不止請那琳姑娘賜還信符,還有另外涵意在內,是麽?”


    司空渝黯然點頭道:


    “不怕老弟見笑,琳姑娘與我本是一對愛侶,怎奈情天生妒,醋海飛波,錯原在我,俗語說愛極成恨,所以她每次非欲置我絕地不可,後來我自己想想,這種妒恨永埋心底,可能神經失常,行事乖戾,所以我發下宏願,非要把她感動不可,我倆本已七旬開外,不作兒女私情之想,但效那神仙眷屬亦未嚐不可,老弟,你認為這樣作是錯麽?”


    南瑞麟正待啟口作答,忽然閣樓內傳出中年少婦語聲道:


    “司空渝,不怕人見笑,要效那神仙眷屬,今生休想,事隔多年,當日所見不能作證,縱你舌粲蓮花,我也不信,你要還信符,原無不可,不過你得答應為我做一件事,信符立時見還……”


    語音未落,司空渝大喜急道:


    “琳妹,不要說是一件事,就是命我赴湯踏火在所不辭。”


    樓閣內傳出一聲冷笑,道:


    “我叫你殺人,你也做麽?”


    司空渝猛然怔住,半響咬牙道:


    “隻要琳妹肯將信符見還,我一定做到。”


    一聲陰森淒厲的長笑跟著由樓內傳出,南瑞麟隻聽得心驚肉跳,哼忖:


    “這那是由女人口中發出,簡直是魔鬼之音。”


    良久笑定,但聽得說:


    “司空渝,我知道你一派掌門,言如九鼎,說得到必做得到,限你三年以內,將‘降龍真訣’中下兩冊送來。”說著,隻見一物由閣樓之內電射飛來。


    司空渝一把撈住,略看一看,疾置袋內,急喝了一聲:“好,三年之內我必送到。”,轉麵對南瑞麟笑道:


    “老弟,你跟我來,我還有事與你說。”說著,隻見他身形稍動,就飄出十數丈外,南瑞麟看得心頭駭然,也不怠慢,跟著縱去。


    曙光初現,晨鳥噪林,薄霧迷蒙故飛,令人遍體生涼。


    司空渝與南瑞麟飛也似地掠出莊外,穿過無數山丘,才把身形定住。


    司空渝向著南瑞麟苦笑一下,道:


    “緣之一學,自古最是難解難分,我與樊琳前生冤孽,為了她,荒廢了多少歲月,到頭來,她還是積恨難消,她自知力不足殺我,才想出此一毒計,藉他人之手除掉司空渝,我想‘降龍真訣’天下英雄群皆矚目,豈能容我到手,反正走將一步算一步。至於以後,不敢想像,她又知你來臥龍山莊,多少與這部奇書有關,借你之口,移轉視聽,令群雄注意力移向我的身上,哎,最毒婦人心,信不誣也。”


    南瑞麟慨然道:“在下誓守口如瓶,必不說出此事。”


    司空渝微微一笑道:“老弟,你縱然不說出,樊琳還會不散出風聲麽,你放心,我既不能自食約言,但也不會合她稱心如願………老弟,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南瑞麟道:“在下南瑞麟。”


    司空渝點點頭道:“我一見麵,便看出你根骨上乘,武學已是不俗,他年必是一代奇才,我本想傳來一些手法,現在想想,為著這塊信符,虛擱掌門之職已久,所以急欲返山一次,幸而我們江湖上還需重逢,到時再說吧!”


    說完,即要轉身離去。


    南瑞驟忽想起一事,忙道:“司空大俠,在下還有事想問。”


    司空渝目光又落下南瑞麟臉上,問道:“老弟還有何事不明?”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司空大俠,本來這句話在下本不應問,可是天下事往往有巧合者,大俠十年吹簫信符不蒙見還,怎麽在下一去……”


    司空渝接口道:“南老弟,此事我也覺蹊蹺,是否適逢其會,抑或另有陰謀,兩種說法都有可能,不過事實真相,我司空渝一定要查明白,這個你請放心。”


    南瑞麟道:“既如此說,在下先致謝了”,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


    “大俠前說在滇黔邊境深山中,遇上魔女救護,依下愚之見,這魔女與大俠雖無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實,怎未見大俠提及?”


    司空渝聞言,一皺雙眉,道:“我何曾忘懷了她,自她在山洞一氣而走,性格突走極端,罪惡難於擢數,我為她奔蕩江湖數年,隻是覓不著她,其後我被困二十年,脫困外出,江湖上她的名字業已杳杳無聞,想必死去多時了。”說罷,滿瞼露出傷神之色。


    南瑞麟見了,代他十分難過,像他這種蓋代高人,竟為著兩個女人,摧殘了多少青春,荒廢若幹歲月,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問道:“這魔女可是姓崔麽?”他想到崔無雙之事,姑且試探。


    果然孤山一鴻司空渝驚詫得張著眼睛,飛忙的一把執著南瑞麟雙手,急道:


    “你……你怎麽知道她姓崔……難道你見著麽?……老弟,你快說。”


    南瑞麟被他一把執住,勒得腕骨痛徹心脾,忙運出“太極神功”熬住,想那南瑞麟有多大火候,怎麽經得起司空渝二十年石洞潛心息慮之“少清一元罡力”修為,仍然隱隱作痛。


    司空渝似是察覺,倏地鬆手,赧然笑道:


    “我年將古稀,為了男女之事,有點忘情失常,老弟千萬別見怪。”


    南瑞麟撫著腕笑笑,便把鷹愁穀險些喪身,經紅顏姹女崔無雙施救經過說了。


    孤山一鴻司空渝麵現無比歡愉,道:


    “天啊,我終於找到了她的下落,南老弟,這鷹愁穀是怎麽走法?”


    南瑞麟沉吟一刻,道:


    “在下也不清楚是怎麽走法,隻知鷹愁穀是在寶豐縣與鄭州之間。嵩山山脈天王嶺附近。”


    司空渝笑道:“隻要有方向,便不怕了,老弟珍重再見!”說著,


    一轉身形如飛的走去。


    南瑞麟目送著他即將消逝的身影,不禁感慨異常,有人說過,人一開始呱呱落地,即注定了苦難的開始,盡管各人遭遇不同,但總避免不了悲歡離合,生死病痛這八個字,像司空渝這樣,以後自己,何嚐又


    逃得出。


    晨霧緩緩消失,金輪像一隻巨大火球,平擱在山頭上,湧起滿天彩霞,立在山丘之上,清風飄拂,遙望山下一片平疇中,麥浪翻綠,菜花呈金,農舍炊煙嫋嫋四上,不覺俗慮一清。


    南瑞麟正要走回臥龍山莊,忽見北邊一座山丘上,眼簾中徒現兩條身影,它看清了不禁大吃一驚,隨又怒火上湧,亮掌凝神,等候兩人來到。


    片刻之間,那兩人已自越過一座山丘,到得南瑞麟立身處不遠。


    其中一人也發現了南瑞麟,也是驚得麵上變了色,猛然煞住腳步,想招呼同伴轉道閃開,那知南瑞麟身形如電似般掠到,矯捷無比的身法,使那兩人駭然大凜。


    隻聽南瑞麟斷喝一聲,道:“好個華山派霹靂神劍李玉,賣友求榮,今天少爺非叫你還一個公道不可。”聲起人出,左掌護胸,


    右掌駢戟,人如飛矢破空,急如閃電地向李玉撲去。


    一近李玉身前,探臂飛指施展“分筋錯骨”手法,疾向“旋璣”、


    “腹穴”、“氣海”三處重穴點去。


    原來兩人正是霹靂神劍李玉,一個藍衣漢子,南瑞麟直覺判斷出,那必是夜襲洛陽七大鏢局的蒙麵人。


    霹靂神劍李玉猝不及防,又在心虛之際,乍見南瑞麟電射地襲到,指影如山,不禁心戰神搖,他究竟是華山派傳人,臨危不亂,雙腿一屈,上身微仰,右曲肘橫掃,硬望南瑞麟來掌撞到。


    南瑞麟在嵩山險遭不測,心內早把李玉恨若切骨,此時見麵,格外眼紅,存心置李玉於死地,一出手便挾雷霆萬鈞之勢,攻及見李玉曲肘掃來,心想:“我豈能容你逃出手去”,這一意念在他腦中電疾地掠過,猛一-勁,“太極神功”已運布右臂,竟不撤掌,打算硬抗李玉一招。


    李玉大感駭然,同時自己這一式“橫掃千軍”已是華山派獨門絕招,而且貫注“混元一氣功”潛力在內,常人撞上定然腕斷臂折,但他在長勝鏢局內,業經試出南瑞麟利害,心內暗暗叫苦,可又不敢撤招,他知這一撤不要緊,那飛來手掌準被點上,是以不惜孤注一擲。


    這“橫掃千軍”確也有他威力不凡處,本是曲肘掃來,到達對方身前之際,肘腕以下疾出,突變“投鞭斷流”,當之無不骨裂肉碎。


    這些卻說來話長,其實均是指顧間之事,雙方竟是如此硬折硬拚,隻聞“啪”地一聲大響,李玉頓時震得痛苦澈骨,血逆氣翻,雙眼一陣發黑,尋見南瑞麟右臂被他“橫掃千軍”撞上,仍不撤招,手指竟是如飛地向自己胸前點來,暗叫:


    “我命休矣!”


    南瑞麟也被他撞得一陣氣竄,胸前隱隱作癮,但依舊忍受得住,略不後撤,手指更是叫勁戳去。


    相形之下,南瑞麟功力較霹靂神劍李玉高出太多,這“太極神功”是武林奇人簡鬆隱畢生心血,創出此等絕倫無匹的神功,雖然南瑞麟火候不到,又豈是那霹靂神劍李玉可以企及,何況南瑞麟在鷹愁穀服了千載難過的靈藥“空青石乳”,功力無異增加了一步,可惜他不自知。


    此刻,眼見李玉印要喪在南瑞麟“分筋錯骨”手下,一旁的藍衣人大喝一聲,竟然雙撞掌,淩空撲來,倏地兩掌一分,


    一式“日月照空”,逕望南瑞麟雙肩“井肩穴”由上望下打來,挾著呼呼風聲。


    南瑞麟驀然警覺,暗罵藍衣漢子無恥,護胸左掌登時劈了開去,


    一招“火把燒天”運用得恰到好處,這一式與那李玉“橫掃千軍”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更為淩厲勝奇。


    藍衣漢子豈能讓他劈上,倏的向下一沉二臂,身形也疾翻了出去。


    幸虧藍衣漢子及時出手,南瑞麟右臂緩得一緩,可也手指劃及李玉胸衣,隻聞得一聲裂帛響音,李玉左胸衣頓時劃破三寸長口子,隻差分毫,就得點上,雖是如此,李玉左胸“俞府”穴一陣發麻,直似真氣,虛脫模樣,原被“太極神功”震得血湧氣逆,現在雖未被點上,可也禁受不起,悶哼一聲,


    一屁股坐在地上,隻覺天暈地轉。


    且說那藍衣漢子一讓開南瑞麟“日月映空”絕招,身形甫一立定,竟自一旋雙腿,抖腕甩掌又向南瑞麟雙脅奔雷疾電似地劈來,掌勢沉渾無匹。


    南瑞麟輕笑一聲,滴溜一轉,用出“禹龜洛行四十五步”絕奇身法,脫出掌力之外,厲喝一聲道:


    “朋友,你招子要放亮來,這姓李的與我有殺身之仇,所以死力相拚,我與朋友無冤無仇,為何架梁子生事?”


    那藍衣漢子聽得猛然一怔,繼又變顏哈哈狂笑道:


    “好小輩,你休以為花言巧語騙得了本香主,不管你與李老師有何怨隙,當著香主麵前,便不容你發橫。”


    南瑞麟本想趁機收手,問明霹靂神劍李玉為何要加害於他的理由,這是一個不可解開的謎,自己日來所遇,都是些牽扯不開的亂麻,為什麽他會卷入這種漩渦,真使自己難以想像,當然他要打開,像剝筍一般,而李玉就是最外麵的一層筍皮。


    此刻聞得藍衣漢子說出此話,怒氣陡湧,那清澈雙眼內突射出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芒。


    這一麵露殺機,藍衣漢子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戰。


    隻見南瑞麟冷笑了幾聲,道:


    “朋友,少爺知道你是什麽東西,彩衣教門下可說是沒有一個好人,今日少爺誓為社會上除害。”


    藍衣漢子聽得哈哈狂笑,道:


    “憑你這種胎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尚敢與彩衣教作對,真是不自量力……”


    言未了,南瑞麟已按捺不住,飛襲而到,隻見他右掌微屈,駢起雙指,由上往下朝藍衣人“百會穴”戳來,左掌一探,往外一按,竟猝然向“天溪”穴電閃拍下。


    這一式兩招,端的神詭絕倫,南瑞麟用出的正是“慈雲大師”所授的“乾坤九式”中一記散掌“星移鬥轉”。


    “乾坤九式”具有降魔衛道無上威力,一式九招含有回環生克之妙,而且每一式出得共是兩招,但可自動變化自如,有鬼神難測之機。


    藍衣漢子先是低估了南瑞麟的功力,李玉傷在他的手下是因為李玉在驟不及防的情況下,才致如此。


    南瑞麟“乾坤九式”這一施出,果然不同凡響,藍衣人隻覺他的手未到之前,帶出的勁力已覺禁受不起,這才知道,南瑞麟造詣確是高深莫測。


    他不敢怠慢,左腳一滑,全身往後仰了過去,風快地旋身,兩腳一伸彈了起來。


    那知他尚未落下時,隻覺又是一股淩厲無儔的勁風,劈麵壓到,懸空的身形不能著力,被那強猛的勁道掃蕩開去六七尺,人也被窒息得麵無人色,噗隆昏倒於地。


    這時,霹靂神劍李玉一陣調息過後,因內腑並未受傷,雖已複元,瞥見藍衣人情勢危殆,一躍而起,回腕抽出肩頭長劍,嗆啷啷聲響,跟著匹練的耀眼青芒,飛電似地而去。逕望南瑞麟雙腕削來。


    南瑞瞵雙掌蕩開藍衣人後,對本身功力不由信心大增,自古以來,學術隨經驗並增的道理,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他從下山來,隻有這次認為才是真正各以本身所學搏鬥,而自覺得內力源源而出,不虞疲乏,雖然他方才為李玉“混元一氣”真力硬震之後,略微覺得胸血一陣激蕩後,但瞬眼立即平複,跟著真氣流暢,精神一振,推出內力比前又更為增進,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南瑞麟自為其師簡鬆隱以數十年內外雙修的“須彌芥子”內功,打通“任”“督”二脈以來,習武進境異常神速,可也是循序漸進,隻有今日,大感意外,自己亦猜不透是何緣故。


    須知他在鷹愁穀服下千載“空青石乳”,這種石乳便是人間仙藥,練武人瑰寶,他這一服下,便蘊留在髒腑之內,但一經使出內力,這藥力就運散在真元內隨著方向流竄,功力因之增進,南瑞麟也是福緣深厚所致。


    此刻霹靂神劍李玉一劍疾電下來,南瑞麟可真被逗出真火,一翻右腕,拇食指一扣,迎著劍光彈去,


    左手跟著也駢指“分筋錯骨手”戳向李玉“乳中”穴。


    兩下裏都是勢若狂風驟雨,李玉見了,不由大為凜駭,但是說什麽也來不及撤招,隻聽得“當”的一聲,那支長劍為南瑞麟彈中,登時劍身一陣亂晃,執劍右臂環節處隻感酸沉難耐,尋見南瑞麟左手僅差五寸便要點上,


    一種臨死前恐懼之色,刹那間已浮在李玉臉上。


    這表情,恐怕是人世上最難看的,也是最淒楚的。


    南瑞麟不覺泛起一種憐憫心,去勢略緩得一緩,陡聞一聲大喝!


    “南少俠,手下留情”,跟著一條矯捷無比身形飛躍而到。


    南瑞麟聽得語音極熟,左腕倏的一沉,借這一沉之勢閃開一丈左右。


    定睛一瞧,隻見是小閻羅蒲之奇,身後還跟定四五個手下,環眼一瞥,相鄰的山丘上,又湧上二個紅衣蒙麵人,以及七八個藍衣大漢。


    險在南瑞麟手下喪生的李玉,趁勢躍出圈外,喘息不住,恐懼之色依然。


    同著李玉來的藍衣教教下第三代弟子中,論武功,論心性,論地位,均是不足稱道的。此時也已醒轉。


    此刻,南瑞麟麵色一寒,沉聲道:


    “蒲兄,莫非你也要與在下出手為難嗎?”


    蒲之奇不由一怔,登時放顏哈哈大笑道:


    “南少俠,蒲某承你援手之情,感恩還來不及,那有以怨報德之理,隻是雙方都是朋友,深恐內中有所誤會,這才勸阻。”


    南瑞麟聽出蒲之奇語意,有點言不由衷,但他聰明得緊,看出小閻羅蒲之奇必是與彩衣教沆瀣一氣,


    在未探明事實真像以前,先以不反臉為是,於是轉笑道:


    “在下尚以為蒲兄有意為難哩,不過此事並無誤會可言,在下在嵩山,被他……”說著,用手指了一指霹靂神劍李玉一下,接著道:


    “同彩衣教紅衣蒙麵人,打下千尋絕穀中,若不是有人搶救,險些喪生,在下初涉江湖,與人無爭,我隻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小閻羅蒲之奇聞言沉吟一陣道:


    “這事必有誤會,稍時蒲某當代少俠問個明白。”說此忽低聲道:


    “目前少俠暫以隱忍為上,其實彩衣教與敝寨表麵上相處甚洽,但骨子裏勢若水火,不過還未到挑破臉的時候……”現在此處彩衣教門下,倏然湧上這片山丘。


    兩個紅衣蒙麵人,在朝日映照下,兩件閃光長袍,更以晨風飄拂,掀起眩目奪眼的紅浪。


    身後的七八個藍衣人,一列而立,乍看之下,生似一堵塗有磷光的藍牆。


    其中一個紅衣蒙麵人眼珠看了李玉等一眼,便知道兩人吃了大虧,鼻中哼了一聲,冷冷道:


    “蒲少寨主久違了,我這手下想是冒犯了尊駕,代我管教管教也好。”說罷,放聲長笑,響澈雲霄。


    小閻羅蒲之奇麵上忽陰忽睛,待紅衣人笑聲一定,即幹咳了聲,道:


    “吳壇主,好說,蒲某也是先一腳來到,他們恐是言語誤會發生爭執,為蒲某勸阻,既然吳壇主如此說,蒲某隻好撤身事外,明天就是樊莊主舉殤稱壽之期,為這一點小事,在他山莊外掀起風波,看來,貴教也有落個不是之處。”


    那被稱作吳壇主紅衣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我之間又要發生言語誤會了,蒲少寨主,恕吳某等先走一步,稍事在山莊碰麵吧!”手一抱拳,十數人同時躍起,


    一鶴衝天,倏又往山丘之下落去,身法極其美妙。


    霹靂神劍李玉與那藍衣人當然隨著他們之中,臨行之際,狠狠投了南瑞麟一眼。


    蒲之奇見他們走遠,於是四麵對手下喝道:


    “你們先回去,我與南少俠隨後就來。”


    蒲家寨手下麵色恭謹地回身向臥龍山莊飛去。


    當下蒲之奇微笑道:


    “蒲某見少俠一夜未返,放心不下,清晨遇見莊內小童趙秋,詢問才知少俠已出,隻不知昨晚少俠遇上吹簫人嗎?”


    南瑞麟心知自己一舉一動,無一不在蒲之奇監視之中,暗生凜意,搖首道:


    “這人大概是瘋子,語無倫次,使人哭笑不得,黎明之時,這人邀在下至此,說是有話長談,到了這裏又沒有話可說,放佯離去,連個姓名都沒留下。”


    蒲之奇聽得將信將疑,目光閃爍不定,哺喃道:“這就奇了,此人為何離去?”


    南瑞麟見狀,心中起疑,不禁問道:“浦兄,難道此人與‘降龍真訣’有莫大關連麽?”


    蒲之奇朗聲一笑道:“南少俠,你究竟出道年淺,不知江湖中險惡,到處都是風波,所以想自己生存下去,無不用盡心機,勾心鬥角,目前中原群雄紛紛,莫不是與‘降龍真訣’有關,說真的,蒲某此來臥龍山莊也是為此……”


    南瑞麟驚詫道:“是否‘降龍真訣’上冊,在他手上?”


    蒲之奇搖首道:“不在,如今來臥龍山莊拜壽的人,共分十餘派,都想查出‘降龍真訣’上冊所在,風聞樊稚獲有一塊‘黑玉九宮路徑圖’,這是獲得‘降龍真訣’上冊的關鍵。”


    “這又與吹簫人有什麽關係?”南瑞麟更加茫然不解。


    蒲之奇微微一笑,道:


    “說來話長,非短時可以說完,蒲某就其概括來說罷,這個黑玉九宮路徑圖,落在樊稚手上的消息,蒲某一年前才知道,同時尚有其他各門各派的人也偵知這個清息,不少人生心紛紛前來偷竊,可都被吹簫人一一擊斃。”說著仰望雲天輕歎一聲道:


    “蒲某也派了兩個手下前來試探,卻也是一去不歸,這吹簫人武學之奇,真是少見,但他每年夏季守在東閣古鬆下吹簫,須臾不離,不知為了何故?……”


    南瑞麟接口向道:


    “既然浦兄知道吹蕭人每年夏季在臥龍山莊,何必不在春秋多三季下手,不是方便得多,據在下看來,未必是吹簫人下的毒手,臥龍山莊高手如雲,何況樊莊主也是名負一時之雄,這樣重要之物,豈能平白失去,隻怕樊莊主諉過吠簫人吧?”


    蒲之奇搖首道:


    “先蒲某也是這麽想法,後來經人證實是吹簫人下的毒手,少俠說的自然不錯,春秋冬三季等他離開時再下手不遲,殊不知他一發現有人犯莊即再不離開。”說著又是一笑,道:


    “風聞此人最喜歡靈慧少年,小童趙秋得了他不少好處,所以昨晚蒲某勸少俠前往,就是此故,蒲某深知少俠與陸逢春相交莫逆,莊內人不會向少俠阻攔,充其量,此去有驚無險,否則,蒲某天大的膽也不敢了。”


    南瑞麟暗罵蒲之奇狡猾,故作笑容,問道:


    “倘使吹簫人與在下投緣,這對蒲兄問鼎‘降龍真訣’上冊之事有利嗎?”


    蒲之奇大笑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蒲某不敢對少俠欺瞞,豈止有利而已,如今事成過去,這些都屬幻想,少俠,我們回在山莊再為談吧!”


    兩人均不施展輕功身法,並肩漫步走去。


    穿過一處-林,南瑞麟正在說李玉之事,忽然哈哈數聲狂笑,兩人觸耳心驚,登時樹枝斷折一大片,悉數當頭罩下,無比之疾,似是萬斤重錘墜下,這一蓬斷枝落葉尚挾著無數暗器,藍光閃閃。


    事出意外,驟不及防,蒲之奇大叫不好,一拉南瑞麟往外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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