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清氣秀,胸前長須飄拂,臨風獨立,瀟灑之極。


    南瑞麟忙與袁秋霞道:


    “霞姊趕緊拜見海外經緯居士。”


    袁秋霞笑吟吟地襝-為禮。


    經緯居土大笑道:


    “無須多禮。”說著目光投向南瑞麟麵上,點了點頭道:


    “老朽往日自負智深遠慮,不料也上了令師的圈套。”


    南瑞麟知他要說什麽話,張口欲辯,隻見經緯居士搖手製止,微笑道:


    “小友不要心急,老朽數十年心願得償,感激小友還來不及,那有見怪之理。”說著一頓,又道:


    “老朽與老伴至天王穀為探詢原師被害之事,及取還一本三玄秘錄,其他‘降龍真訣’此刻在老朽眼中如同廢物,更不願插身是非中,不過老朽願助小友一臂之力,使令師等人脫困……”


    南瑞麟大驚道:


    “家師身在險境麽?”


    經緯居士見他憂形於色,不禁歎息一聲:


    “令師學究天人,雖與各大門派高手困於穀中,但危險無虞。鐵氏雙怪早處心積慮將異己者一網打盡,在天王穀險隘螺旋溝道中布下迷陣,令師當局者迷,縱然平時明曉河洛神算,五行九宮之術,因有各大門派中高手慌亂牽製,故一籌莫展,有苦令師力撐危局……”說著,取出一本薄薄的紙冊,上有黛筆繪就詳細草圖,並另有筆注,笑道:


    “以小友之根骨稟賦,並學有所承,不難在半日時辰參悟,記著明日午正於東南方青龍口中進入,巽宮避位,坎宮進襲,不過此陣隨時幻變,百獸紛陳,緊記青龍進入就是。”話音一落,全身電飛而起,清冷月色下,似一頭夜鷹張翅,去勢快捷,眨眼,即隱入菌密鬆林中。


    南瑞麟料不到經緯居士走得這麽快,不勝驚異,回麵向袁秋霞道:


    “霞姊,我們找一僻處,參悟此陣玄秘。”


    袁秋霞嫣然一笑,兩人向一片絕壑危崖之處飛馳而去。


    口口口


    黎明薄曙,露冷霜濃,勁寒的秋風瑟瑟吹拂著滿山染霜如雪的凋葉萎草,不勝淒涼蕭索。


    天王穀以西十裏的子午嶺上,隱隱傳出數聲嘯昔,充滿了殺機,陰森尖銳。


    對峰望去,子午嶺宛如一片高可百丈之峭壁,猿猱難攀,如若墜下塹崖,饒是怎樣武功精湛,必然粉骨碎身,茹恨無窮。


    隻聽子午嶺上嘯音越來越森厲,彌漫四外,回蕩山穀,入耳毛骨悚然,但見兩個老者疾奔臨近這片峭壁之上,滿身血汙,身形漸至步履歪斜,顯然經過一番激烈的拚搏逃奔至此。


    驀然十數條飛快無比人影由三方紛紛竄出,在兩老者身前丈外停住,作勢欲襲。


    兩老者忽縱身狂笑,聲調充滿了悲憤,豪壯。


    那撲來十數人登時為之驚愕不已,其中一短須紅衣五旬上下之人大喝道:


    “兩個老鬼,轉瞬便要身死,還有什麽心情好笑。”


    那兩老者置若無聞,望也不望他一眼,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身形倏然而動,分頭撲出,左側老者大喝道:


    “沒有這麽容易,我老人家如死,也要找你們墊背。”喝聲中,兩人以雷霆萬鉤之勢,單掌推出,另隻手打出無數飛彈。


    隻見一片狂飆中夾著紅色彈丸,相互交飛,疾逾流星濺射而出。


    十餘匪黨見來勢銳厲猛然,紛紛後退,但那飛彈半空相撞,


    一串爆音生起,迸發萬千細如牛毛的毒針,似一蓬花雨般罩下,猶若電芒,頓時匪黨有一半人被毒針打中,痛翻在地,哀聲-叫,慘不忍聞。


    兩個老者身形倏又分而複聚,麵色慘白,淌汗如雨,雖然真力衰竭,相望苦笑了一聲。


    那半數匪黨見同黨慘罹毒針,不由把兩老者恨如切骨,蜂湧撲來,掌劍交揮,攻向兩老要害大穴。


    兩老身形背立,東西相向,雙掌平胸推出一股潛勁,擋住淩厲的攻勢,但兩額青筋凸露,眼中神光漸漸黯淡,均有力不從心之感。


    一老悄語道:


    “老大,我們支持不到半個時辰了,與其束手待斃,倒不如將盜來之物撕毀,免得貽毒無窮,我們也死可瞑目。”


    另一老悄聲答道:


    “這種曠古武林奇學,毀了未免可惜,我們不至千鈞一發關頭,何可輕言撕毀。哼!老二,我倆一生從未作惡,天道有憑,死不了的。”


    忽然,一株大樹上揚出一聲陰惻惻的笑聲,笑聲雖不大,入得兩老耳中,不由從背心上冒出一陣寒意。


    隻見濃枝一分,一條龐大身形電瀉而落,足一沾地,即疾如鷹隼般閃在兩老身前。


    匪黨們見此人一現身,均停手不玫,退出丈外,虎視眈眈,為防兩老者伺隙逃竄。


    那人目露奪魂懾魄寒芒,發生洪亮笑聲,道:


    “兩個老偷兒不知明哲保身,又不知大勢所趨,老朽不勝為你們惋惜,如今身陷絕境,降龍真訣被你們盜去又有何用,不如交還老夫,老夫還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原來兩老者正是武林神偷,江湖二神妙手神偷許青及神行無影公孫一丁,在臥龍山莊偷取一塊黑玉九宮圖形乃是膺品,氣憤不過,索興逕奔天王穀。


    他們兩人潛伏在天王穀中數月之久,以野味甘泉充饑,以他們詭奇身法潛隱鐵氏雙怪身側,有數次差點形跡破露,凶險萬分,仗著無比的機警得以兔脫,二人心智更是超人一等,數月來詳細籌策之下,被他們探出降龍真訣藏處,以偷天換日手段盜出。


    不慎在欣悅興奮之下,為匪黨發覺,紛紛撲襲二偷,拚搏了一日一夜,江南二神身負重傷,逃至子午嶺上,所幸鐵氏雙怪及所邀綠林黑道好手為應付黃海三叟,武林四奇之首簡鬆隱等人已是筋疲力拙,聞得降龍真訣被盜,雖心急如焚,仍分不開身,故而江南二神得以苟全。


    江南二神重傷在身,依然保存詼諧脫略習性,聞得那人之言,公孫一丁眨眨眼睛,呲牙一笑道:


    “好個勾漏人魔白泰,愧你尚稱武林四奇之一,竟與鐵氏雙怪同流合汙,甘居人下,老偷兒到手之物無用,若你敢放言武林,從此毀棄武林四奇之名,退居鐵氏雙怪壇下效力,老偷兒當雙手奉上如何?”


    白泰兩目神光電射,蝟須戟立,麵色青紫畢現,雙臂緩緩抬起。


    妙手神偷許青見勢不妙,忙低聲道:


    “老大,你犯了這魔頭大忌了,趕緊退至懸崖邊緣。”


    神行無影公孫一丁恍然憶起白泰最忌人喚他勾漏人魔,倏然退後。


    許青大叫道:


    “白泰,你還是要老偷兒之命,抑欲降龍真訣,二者隻能得一,不能兩全。”說時,身形慢慢退至懸崖邊緣。


    勾漏人魔白泰掌力即將發出,聞言一怔,繼而冷哼了一聲道:


    “你不必在老夫麵前花言巧語,斃了你們後降龍真訣豈不垂手而得,這片懸崖下臨無地,就是老夫也未必安然降下,何況你們垂死之人。”


    許青麵色鎮靜如恒,道:


    “你不信,恕我們不奉陪了。”說罷與公孫一丁倏然轉身,即待躍下。


    白泰嘿嘿一笑,兩掌逼出一股“兩儀真氣”,將江南二神身形吸住。


    江南二神隻覺被一片奇猛無儔的吸力,牽曳兩人身形後退一步,兩人真力已告衰竭,萬不能抗拒這“


    兩儀真氣”,不禁麵色大變,身不由主地漸漸望白泰身前退去。


    這時,峰巔鬆杉密處揚起梟鳴長笑,隨西風曳蕩雲霄。


    勾漏人魔白泰聞得笑聲,不禁麵色一驚,江南二神陡露喜容。


    隻聽笑聲一定,由樹叢中掠出一具身形,疾如鷹隼。


    那人一竄出,揚手起處,數十道黑芒電射飛出,打向那群彩衣教匪徒。


    彩衣教匪徒不料此人閃電出手,猝不及防,慘-聲中,紛紛倒地死去。


    勾漏人魔白泰一見那人,不由大怒憤極喝道:


    “丁翰,你屢與老夫作對,卻是為何?”


    羅喉魔君丁翰神態鷙猛,眼中綠光閃爍,聞言哈哈大笑道:


    “丁某是個冤魂不散,你想獨吞降龍真訣沒有這麽容易,丁某意欲分一杯羹。”


    白泰怒極手掌往前一送,將江南二神推落懸崖,變式穿掌向丁翰猛襲出手。


    江南二神被白泰一掌震飛,登時望懸崖之下,如斷線之鳶股墜去,耳內尚隱聞崖頂悶雷對掌之聲。


    就在江南二神身形被震出之前,對峰有兩條輕捷人影掠下峰頂,向子午嶺峭壁之下飛馳。


    那兩人目睹江南二神墜下,同時驚啊了聲,身形一鶴衝天而起,兩臂望上飛接墮下兩人之身形。


    這兩人正是南瑞麟與袁秋霞,已將經緯居士,所繪陣圖全部參悟,趕來天王穀,到達對峰,即聞子午嶺上喝叱之聲,即行奔來,卻不料正巧救下江南二神性命。


    妙手神偷許青及無影公孫一丁隻道命喪頃刻,已閉目等侯粉骨碎身,突感身軀一震,被人接住放下地麵,睜目一瞧,公孫一丁坐起望著許青一笑道:


    “老二,我說得一點不錯,生死自有天定,一絲均不能勉強。”


    許青掙紮爬起,苦笑一聲道:


    “老弟,我們又相遇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我倆目前雖暫能不死,但無非苟延時日而已。”說著從懷中取出三本羊皮秘笈,遞向南瑞麟道:


    “這三本就是為禍武林之‘降龍真訣’,為感激救命之德,今轉贈老弟。”


    南瑞麟心中一驚,推辭不受,道:


    “降龍真訣老前輩從何而得,晚輩何能受老前輩費盡千辛萬苦得來之物。”


    許青還未言,公孫一丁已自接口道:


    “老弟無須推辭,老朽已從丁翰口中得知老弟係簡鬆隱老先生之高足,非老弟不足承受此物。老朽等已身受重傷,垂死之人留之又有何用,但望老弟他日能冠冕武林,心願足矣。”


    南瑞麟自忖“降龍真訣”為禍武林已久,倒不如接下獻與恩師,於時雙手接過,揣入懷中,並取出六顆黑色藥丸,笑道:


    “此藥係恩師練製,或能一治兩位老前輩傷勢,區區之物,聊以投桃報李。”將六顆藥丸分贈二人服下。


    遙聞嶺巔兩聲暴雷大喝,風聲如嘯,仰麵一瞧,隻見兩條人影急瀉而下,身形一定,現出勾漏人魔白泰及羅喉魔君丁翰麵目。


    南瑞麟一見勾漏人魔白泰,驟然發難,左掌吐出太乙神功,右掌猛出乾坤九式。


    一片狂湧如山氣勁迎麵襲去,白泰不禁又驚又怒,忙施展“兩儀神掌”推出。


    他卻不料袁秋霞也從側向劈出兩掌,他身形震動,兩掌陡分,勢如巨浪翻騰,淩厲無儔。


    但南瑞麟與袁秋霞“禹龜洛行四十五步”何等奇詭快速,身形一晃,即移形換位,出手如同電光石火,白泰招招撲空,盡是挨打之局,不禁怒吼連連。


    羅喉魔君丁翰在旁哈哈大笑道:


    “白泰,你這人魔即將歸位了,不如束手就斃好些。”說著參入戰陣,快打猛攻。


    刹那間,隻見掌風漩蕩,沙飛石走,-勢駭人。


    饒是白泰身居武林四奇之一。也經不起三人群襲,迫得手忙腳亂,見形亂晃,肩胸等處已受幾處掌傷,內腑隱隱作痛,兩眼幾欲冒出怒火來,怎奈心餘力拙,徒呼奈何。


    丁翰趁機打出三支“黑煞釘”,分奔上中下,快若流星,詭奇之極。


    白泰側身一讓,隻避開兩支,尚有一支篤地一響,已打中腿經骨上,隻感一陣麻癢循得血脈直湧腹胸,暗道不好,忙亂之下,又中了南瑞麟一掌。


    不禁痛極血逆,兩臂猛振,身形穿出圈外,一連幾個箭步,已穿出十餘丈外,隱入穀底亂石中。


    南瑞麟尚要追出,丁翰阻止道:


    “窮寇勿追,他雖不死,也要三年暫時不能再出江湖了。”


    南瑞麟這才不追,隻見丁翰微笑道:


    “蒙少俠指點,找著紅顏姹女崔無雙,蒙她慨贈一瓶千年空青石乳,將傷治愈,現崔無雙與司空渝已攜手言歡,比翼雙飛了。”


    南瑞麟微笑,正待答言,妙手神偷許青道:


    “丁老魔,老偷兒已將降龍真訣贈與南老弟了,我等也無庸再枉費心機了。”


    丁翰不禁一怔,繼而大笑道:“老偷兒,你們倒比我先做人情了。”


    公孫一丁瞪眼道:


    “我們中了琵琶掌傷,離死不遠,雖在手中又有何用,反不如做個順手人情。”


    丁翰聞言更大笑道:


    “你們準死不了,老魔頭尚留有半瓶‘千年空青石乳’。”但見自懷中取出小玉瓶遞向許青手中,轉目打量袁秋霞一眼,向南瑞麟問道:


    “這位姑娘是少俠何人?”


    南瑞麟不由俊臉通紅,答道:


    “這位是紅鷹令主掌珠袁秋霞姑娘,是晚輩……”,底下礙難出口,連脖子根也漲紅了。


    袁秋霞低垂螓首,嬌羞難已。


    丁翰是何等樣人,察言辨色立了然於胸,不禁嗬嗬大笑道:


    “真是佳藕天成,人間美眷,福壽無雙,他日大婚之日,老朽必叨擾一杯水酒。”說著眼中神光灼灼而動,張嘴欲言,望了袁秋霞一眼,倏又止住。


    南瑞麟見狀心疑,他乃聰明剔透之人,知與樊氏雙姝有關,礙於袁秋霞在側,不好明問出口,神色之間略現不安。


    丁翰微微歎息一聲,又道:


    “少俠此來,定是去天王穀救令師等人出困,非是老朽置身事外,鐵氏雙怪所擺迷陣變幻不測,難入難出,稱一不慎,必遭殺身之禍……”


    言猶未了,南瑞麟接上道:


    “老前輩無須心煩,晚輩已知破陣之策。”


    羅喉魔君丁翰麵現驚愕之色,繼而若有所悟,點頭讚歎道:


    “簡鬆隱巨眼識人,有徒若此,真叫武林同道不勝欣羨,事不宜遲,我們趕赴天王穀救援他們吧。”


    南瑞麟仰麵望望天色,時已午初,距離午正還有半個時辰,連忙道好。


    這時公孫一丁還給丁翰玉瓶,笑道:


    “千年仙品,果然不虛,老偷兒兩人在陣外放把野火,將天王穀燒得幹幹淨淨,以平老偷兒心頭之恨。”


    羅喉魔君丁翰哈哈一聲大笑,人已飛雲飄風般斜飛而出十餘丈外,南瑞麟與袁秋霞雙雙跟著躍起,江南二神互望了一眼,許青道:


    “走,我們也湊熱鬧去。”肩頭一晃,身化離弦之弩,疾射而出。


    途中南瑞麟有幾次欲伺機詢問丁翰,樊氏雙姝現況如何,無奈袁秋霞緊隨在身側,礙於啟齒,暗暗歎了一口氣,自覺愧對樊氏雙姝。


    秋陽豔豔,山中景色淒厲蕭索,風送凋葉,雁旋悲鳴,青翠鬆柏中夾有枯幹禿啞,瑟瑟搖晃……


    口口口


    峻極峰之南,陡壁層崖,危峰聳天,險峻筍立,怪石嶙峋,古樹參天,翳密菌翠,然終年雲迷霧繞,每日盡子午二時稍呈廊清,除此以外,不可或見廬山真麵目,天王穀深隱其中,地處隱秘之極。


    穀中特多黃土溝道蜿蜒曲折,岔徑紛岐,兩壁夾峙,聳雲削立,仰麵一線,加以雲霧騰漫,飛鳥難升,身曆其境,有如履足山西陽黃土溝。


    鐵氏雙怪利用其地勢險峻,布下迷陣,處心積慮,將天下武林異己者一網打盡。


    天尚未午正,隱藏天王穀,翳密鬆杉中彩衣教總壇,一片金碧輝煌華屋突冒出四五處火頭,環穀鬆杉中亦現出十數起濃煙,緩緩升起樹頂,山風起處,彌漫四揚。


    秋幹氣燥,樹木中所含水份特少,加以秋風助長-勢,霎那間,已是燎原之勢,烈火熊熊,血紅炙熱,骨骨濃煙中射濺滿天火星。


    警鍾當當繚亮山穀,彩衣匪徒紛紛竄出,不少焦頭爛額,袍衫尚沾有火焰,滾倒跌爬,慘叫哀-之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竄出匪徒中有四個身著紅衣,貌像獰惡中年大漢一落在火勢之外,即四麵觀望燎原大火,神色之間驚悸不安。


    忽然一麵有刀疤大漢神情激動,向同伴三人道:


    “教主率領同道及教中能手前往陣中,臨行之際,鄭重付托我們守護總壇及巡山之責,降龍真訣被盜,已分出廿餘人趕去,白老前輩又追往緝捕,尚猶未歸。不料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難道穀外百餘處暗椿均死了不成?”


    另一人歎息道:


    “事已至此,有何話說,鍾聲頻頻傳警,教主想已知道,到時我們作何答詞,降龍真訣被盜,我等尚是待死之身。”說時,又是一聲長長地歎息。


    忽然,又竄來十數人,一頎長紅衣老叟急道:


    “敵人來得不少,眾位堂主不截擊來敵,在此觀望則甚?”言尚未落,一聲長笑中有條人影捷如鷹隼掠至,身形尚未落下,即發出數十道黑線,芒雨電射,向彩衣匪徒打去。


    這種迅雷不及掩耳突襲,任誰也不能防避,慘-聲起,登時彩衣匪徒倒了一大半,餘下的人閃身躲避,紛紛大喝,刃掌狠劈那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


    “你們去向枉死城報到吧!”雙掌一拂,揚起巨浪駁空淩厲氣勁,風嘯如雷擋去!


    這些紅衣匪徒,身為彩衣壇主,均立盛譽黑道能手,一身武功卓絕之輩,隻因烈焰彌天,事故迭生,膽卻不至,功力不禁消失了一半,被那人拂出掌風,震飛丈外。


    半空中突傳來一聲大喝:


    “丁翰,你膽敢殺死我手下。”


    那拂掌出手的人正是羅喉魔君丁翰。聞聲知道是鐵氏雙怪趕來,兩肩急振,電疾飄後五丈開外。


    隻見眼前一花,麵前颯然落定一雙黃衣怪人,麵像一模一樣,五官清秀,頷下無須,望之不過三旬年歲,麵色陰冷鐵青,目光向外一瞥,見火舌濃卷,烈焰彌漫,


    一片轟隆倒塌之聲不絕於耳,雙怪眉稍望上一剔,轉目怒視著羅喉魔君丁翰。


    丁翰故作悲天憫人之態,太息一聲道:


    “多年辛苦經營,毀於一旦,未免可惜。”


    大怪鐵同陰森地怪笑一聲,右臂迅如雷光石火穿出,丁翰事先有備,側身一挪,又自斜斜飄退五丈,大笑道:


    “雙怪你們有目無珠,竟誤認丁某是縱火之人,嘿嘿,丁某豈能如此作為,有話轉告於你,降龍真訣已被勾漏人魔白泰得去,你們不知大勢所趨,自取罪戾,怨得那個。”說罷哈哈大笑,長身縱起,回身電射竄去。


    鐵氏雙怪神色大變,如影隨形跟著追去,去勢電疾,口中大喝道:


    “丁翰,你說話有無虛假。”身形陡地一分,鐵同突然疾掠超越丁翰之前,反身阻住去路。


    丁翰猛然煞住腳步,見鐵氏雙怪一前一後夾持自己,不由發出震天狂笑。


    鐵偕怒道:


    “你笑什麽?”


    丁翰麵色一寒,沉聲說道:


    “久聞你們鐵氏兄弟,武功睥眼天下,智計卓絕群倫,看來江湖傳言不是加枝添葉,就是子虛烏有。”


    鐵氏雙怪不由一怔,鐵同厲聲問道:


    “丁老怪,你這話由何而指?”


    丁翰冷笑道:


    “白泰武林譽稱四奇之一,自負一代武聖,傲岸寡和,如非有所圖謀,豈能與你們套上交情,可笑你們自作聰明尚執迷不悟,真是一對蠢牛木馬。”


    他說話時,兩眼間或望向遠處,濃煙彌漫中隱隱隻見南瑞麟及袁秋霞已奔入陣中,心中隻管算計拖延些時,以便兩人從容闖入。


    鐵氏雙怪聞言羞赧難禁,鐵青臉陡然掩上一層紅赤,半晌做聲不得。


    此刻,天王穀彩衣總壇已成了一片火海,狂風揚飆,尚夾有屍身焦腥,中人欲嘔,天空已為濃煙火星所掩,景色甚為淒慘。


    大怪鐵同緩緩注視羅喉魔君一眼,慨歎一聲道:


    “這鐵某自承失誤,不過鐵某遣出卅餘人,內有銀熊壇主七手大聖蕭雲,功力稍遜於白泰,但合卅餘人之力,未嚐不能製止白泰,此點鐵某猜測不透。”


    丁翰心中甚是好笑,蕭雲乃是自己師弟,江南二神得手降龍真訣,乃是得他之助,不然此等珍藏之物豈能如此容易被竊,當下口中冷冷一笑,說道:


    “蕭雲此人丁某不知,但有一點可以相告的,所遣出卅餘貴教弟子,悉數畢命在子午嶺上。”


    雙怪麵色異常難看,鐵偕目光陰沉問道:


    “如今白泰逃往何處?”


    丁翰哈哈大笑道:


    “已人陣中,他自稱已有破陣之策,你們已然一敗塗地了。”說時,身形一鶴衝天而起,穿入彌漫濃煙中,弓腰一曲,兩腿一彈,勢如流星奔電,疾望西向射去。


    雙怪聞言一怔,見丁翰伺機逸去,不由相向苦笑一聲。鐵偕道:


    “丁老怪之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說白泰已曉破陣之策,純屬無稽,迷陣運用之法,隻有我等兩人知之,今日不將此入陣一幹人等誅戮殆盡,難消心頭之恨。”說著,兩怪未見起勢,即電飛掠去,掠向雲迷霧繞,兩壁夾峙穀道入口中。


    此刻,穀口之側突然閃出經緯居士與衛如珠兩人,經緯居士望著鐵氏雙怪隱入陣中的身形,冷笑一聲,道:


    “鐵氏雙怪死星照命,現在逃隱他處尚來得及,他們這一入陣,反予我們擒獲機會。珠妹我們且隱在崖上替武林同道除去障礙,待鐵氏雙怪筋疲力盡時,伺機擒之,生祭亡師在天之靈如何?”


    衛如珠含笑點首說:


    “你還是習性不改,自說成理。”


    兩人雙肩一振,平步青雲而起,拔起六七丈高下,霍地伸掌向凸出之崖石一捺,複又衝霄而上,近百丈高崖,身形幾個變化,刹時隱於崖頂雲霧迷漫中。


    且說南瑞麟與袁秋霞閃入陣中,觸目俱是煙霧騰騰,越深入越是黑沉,幾達伸手不見五指地步,幸虧他們練有夜眼,尚可看出近身一丈遠近形勢。


    忽然袁秋霞伸手拉住南瑞麟,悄語道:


    “你聽,這是什麽聲響?”


    南瑞麟凝耳聽去,隻聞風雷之音滲有喝叱拚搏之聲,略一沉吟,便道:


    “這座迷陣百幻俱呈,幻由心生,我們不能墮入術中,須遵循經緯居士入陣圖徑走去。”


    兩人兢蛻業業,履冰臨淵,緩緩行走,陣中岔徑有如蛛網,南瑞麟必觀察久之,才擇徑放膽走入。


    驀地,眼前藍光一閃,隻見百獸紛紛竄出,張牙舞爪向兩人撲來。


    袁秋霞一聲嬌喝,舉掌猛劈過去,南瑞麟大驚橫身阻住低喝道:


    “霞姊不可妄自出掌”,目中打量百獸幻形,認明內中一條青龍位置,拉著袁秋霞衝上。


    隻覺一衝入十餘丈,百獸俱杳,眼前又是一陣昏暗,轉了兩個彎,但見距身三丈開外劍光繚繞,人影躍閃,喝叱出聲,袁秋霞悄聲道:


    “你可瞧出那是什麽人?”


    南瑞麟凝目望去,片刻才道:


    “那是燕穀三老,小弟去助他們一臂之力。”說時疾逾飄風而出,迅如電光石火般拾指飛彈而去,隻聽鏗鏘兩聲金鐵微音,攻擊燕穀三老的匪徒手中長劍被奪出手外。


    南瑞麟手法迅快,棄劍翻掌伸指,兩匪徒登時被點中死穴,悶哼一聲,倒地死去。


    尚有兩匪徒見狀大驚,掄劍灑出數十朵寒星,刺向南瑞麟重穴,豈料袁秋霞伺機電閃撲來,掌力淩厲之極,雙掌分按在兩匪後胸上,叭噠兩聲,兩匪栽在地上噴血而亡。


    燕穀三老目露驚詫之色,南瑞麟微笑道:


    “三位老前輩別來無恙,可識得晚輩麽?”


    三老猛然憶起南瑞麟就是解救自己三人“玄陰鎖骨”穴道之人,


    一老大喜道:


    “小友何來?”


    南瑞麟答道:


    “晚輩此來接引恩師等人出困!”


    “令師何人?”


    “晚輩恩師簡鬆隱。”


    燕穀三老不禁喜形於色,同道:


    “令師等人被困於腹地,因令師諳曉陣勢厲害,製止同道不得擅離,群邪連番出擊,倏隱倏現,欲將令師等人活活困死陣中,老朽情急按捺不下,於昨晨冒險闖出,不料連周數十道截襲,差點喪命於此。”


    南瑞麟道:


    “想必老前輩誤打誤闖才到達此處,稍一失誤,必死無疑,現事不宜遲,由晚輩們引路進入。”說罷略略欠身與袁秋霞當先走去。


    燕穀三老暗暗讚佩南瑞麟膽智過人,魚貫隨著走去。


    青龍生門,並無匪黨攔襲,所以暢然無阻。不過由陣中奔出則形勢各異,同一青龍生門,但途徑迥然不同,而且有武功卓絕妖邪潛伏攔襲。


    五人奔行約莫一頓飯功夫,頭頂隱約可見天光,隻見前麵一塊盆地坐立五六十人。


    這塊盆地顯得特別,環壁均是危立百丈,仰麵而望,宛如坐井觀天。


    那些各大門派中高人見得南瑞麟進入,均愕然而視,忽人群中傳出蒼老語聲:


    “麟兒!”


    南瑞麟遊眼四顧,聞聲認出恩師簡鬆隱與三銀須皓首老者立在一起,不由大喜過望,如風奔前,激動喚了一聲:


    “恩師。”跪伏於地,不禁淚如泉湧,奪眶而出。


    簡鬆隱含笑扶起,道:


    “麟兒,不可如此,快叩見黃海三位師伯。”


    南瑞麟遵命一一叩見,黃海三叟含笑為禮,隻見一麵像清奇老叟望著簡鬆隱,笑道:


    “此子根骨不凡,必可傳授你的衣缽。”


    簡鬆隱微微一笑,向南瑞麟問道:


    “你怎知入陣路徑,莫非得經緯居士指引麽?”


    南瑞麟便將會見經緯居士經過稟明,由身旁取出經緯居士所繪陣圖呈與簡鬆隱。


    簡鬆隱接過先不翻閱,目光落在南瑞麟身後的袁秋霞,道:


    “這位姑娘是何人?”


    南瑞麟俊臉緋紅,囁嚅道:


    “這位是袁秋霞姑娘。”


    簡鬆隱見他神色,已洞悉於胸,袁秋霞含羞跪拜在地,口喚:


    “恩師。”


    黃海三叟同聲哈哈大笑道:


    “好乖巧的女娃兒!”


    簡鬆隱伸手扶起,向南瑞麟道:


    “怎麽少林你兩位梧葉與慈雲師伯還未見來。”


    南瑞麟不由一怔,忙道:


    “慈雲師伯兩人先弟子奔回嵩山少林,說是救治邙山三子後準定趕來,諒少林發生什麽事故,遲遲不能成行。”


    簡鬆隱麵色凝肅,沉吟片刻道:


    “你慈雲師伯素重然諾,不會不來,諒是困入陣中。”說著忙翻閱經緯居士所繪陣圖。


    要知簡鬆隱學究天人,精研河圖、洛書、宓義八卦之學,詳覽之下已知玄奧所在,朗聲說道:


    “請各位老師相隨老朽出陣。”


    穀中歡聲雷動,簡鬆隱與黃海三叟當先走出。


    簡鬆隱辨明青龍生門踏入,隻見眼前突然一暗,隱隱鼻中嗅有一股異香,神智不禁微微一暈,忙著喝道:


    “眾位老師趕緊屏住呼吸。”


    南瑞麟忽然憶起身懷千年琥珀珠,可避百毒,立取出置於手中,珠光紅豔,香味撲鼻,襲來異味頓時被化於無形。


    簡鬆隱回麵望了他手中千年琥珀珠一眼,又大踏步而進。


    忽聞喝叱聲出,暗中數條矯捷身形撲來,掌勁有如山嶽迫向簡鬆隱等人。


    黃海三叟鼻中微哼一聲,六掌平推,隻聽蓬的一聲大震,掌力一接,撲來數人頓時震得往回翻了出去,數聲淒厲慘-,嗡然震耳。


    由是途中接連受了幾次攔襲,均被簡鬆隱黃海三叟絕世功力一一斃命於掌下。


    眾人正走之間,忽見一圓形穴道之中,有十數具屍體狼藉躺翻在地,簡鬆隱細心察看死狀,微訝道:


    “這些人均是受禪門降魔掌力致命,諒是少林高僧等於方才不久離開。”


    聲猶未了,登時聞得宏亮的大笑,笑聲中由岔徑中走出酒癲戈青陽,及梧葉上人慈雲大師,身後還隨著十數少林掌院大師。


    酒癲戈青陽大笑道:


    “鐵氏雙怪自取其禍,戈某單身闖入迷陣,已誅戮二十餘黑道妖邪,不想竟會著少林兩位長老,簡老兒你這次吃了苦頭沒有?”


    簡鬆隱微笑不語,梧葉上人霜眉微皺道:


    “老衲與師弟一步來遲,少林掌院弟子已喪生五人,不覺種此殺孽,自誤正果。”


    簡鬆隱微笑寬慰道:


    “上人無須作此想法,要知殺一惡人,即種下一份功德,苦海無邊,又有幾個能回頭是岸,昔日伽藍尊者降世,蕩盡三千妖氛,重返西天,如來亦曾責斥伽藍殺孽之深,上人希作如是觀。”


    梧葉上人道:


    “但願能應簡檀樾的話才好。”說罷微微歎息一聲。


    南瑞麟走來與酒癲戈青陽施禮,戈青陽大笑道:


    “簡老兒,戈某可拾了你半個弟子了。”


    話聲未了,鐵氏雙怪已閃身而出,寒著一張臉,望著黃海三叟。


    黃海三叟同時大喝一聲,紛紛出掌,鐵氏雙怪道: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四掌平推而出。


    潛力一接之下,雙怪紋風不動,黃海三叟身軀撼搖了兩搖。


    雙怪森冷麵色上泛出一絲得意之色,顯然為他們掌力造詣這次比黃海三叟稍勝一籌,正待二次進掌,


    簡鬆隱施展奇絕武林之“禹龜洛行四十五步”,一晃而出,兩手迅如電光石火般分扣在雙怪腕脈穴上。


    簡鬆隱隻覺扣在一塊鋼鐵上,滑指脫出,不禁心中一驚,梧葉上人及慈雲大師亮出雙劍,兩道芒電飛出,揮向雙怪。


    雙怪怪笑一聲,倏閃而隱,簡鬆隱大喝道:“那裏走!”如影隨形追去,群豪魚貫撲出,奔馳不久,已出得穀陣。


    隻見穀外一片焦土,骨骨濃煙彌漫,雙怪鐵青著臉立在草地中,身後尚列有數十邪派高手。


    梧葉上人及慈雲大師飄風閃前,雙劍疾揮,幻出耀眼劍浪罩向鐵氏雙怪。


    雙怪怒哼了聲,一掄精鋼刀斧不入雙臂,出手奇詭淩厲迫開長劍。


    各大門派中高手被困迷陣三日之久,積怒蘊恨,紛紛撲向各妖邪。


    好一個偉大拚搏場麵,但見雙光生輝,掌影繽紛,滿場俱是身形,鷹飛兔躍。


    鐵氏雙怪雖然功力卓絕,但兩位少林高僧手中均是千古寶刃,尤其劍學造詣絕倫,如山劍影漸漸縮小,將鐵氏雙怪身形罩住,劍浪潛勁,冷森迫人。


    雙怪屢屢展出“琵琶掌力”均為梧葉上人“小金剛不動禪功”卸於無形,半個時辰過去,雙怪瞥見同黨妖邪喪亡了一半,心中大感焦急。


    突然雙怪一聲大叫,雙足一踹,穿出如山劍浪中外,掉首電射而去。


    去勢極快,一眨眼即掠出十餘丈之外,忽然崖上疾瀉而下兩條人影,與雙怪身形一撞。


    隻聽雙怪狂-了一聲,被那瀉下兩人挾著如飛奔去,轉眼身形消失於殘垣焦幹中,眾妖邪見狀紛紛逃奔而去。


    少林兩長老目睹雙怪衝出劍浪之外,不由懊悔不已,但又見雙怪為人所擒,頓時麵現驚愕。


    南瑞麟道:


    “那是經緯居士伉儷兩人,鐵氏雙怪必不可活命。”


    少林二長老聞言心中為之一寬。


    這時,從危崖之上又電瀉而下一具身影,閃在南瑞麟麵前。


    南瑞麟見是羅喉魔君丁翰,忙拱手施禮。


    丁翰道:


    “老朽身受少俠救命大德,無恩可報,業經改惡遷善,從此隱跡山林不出,臥龍山莊樊氏雙姝聞得少俠喪命穀底,癡念成瘋,昨日由其姑母樊琳救出,帶回臥龍山莊,交待老朽傳言少俠,說是少俠未遵從她所言,以致雙姝陷在天王穀,他日樊琳必尋少俠理論,少俠日後當謹慎應付才是,老朽從此一別,相見無期。”說罷如飛馳去。


    南瑞麟聞言如冷水澆頭,黯然不語,目中隱泛淚光。


    簡鬆隱麵色一沉,道:


    “你在外麵一切所為,我均知情,大仇未報,就戀及兒女私情,還不同袁姑娘轉返龍門山下,我隨後趕去為你們主持婚事。”


    南瑞麟知簡鬆隱已知他與小琴之事,不禁惶愧無地,躬身遵命,及辭別諸師門長輩後,同袁秋霞轉身走去。


    才行出兩步,南瑞麟忽然轉身向簡鬆隱走來。


    簡鬆隱雙眉一皺道:


    “你還有何話說?”


    南瑞麟由懷中取出三本“降龍真訣”,道:


    “降龍真訣已為弟子所得,敬獻恩師。”


    簡鬆隱雙手接過,麵色錯愕不已,正待問話,南瑞麟已施禮掠出,與袁秋霞雙雙奔去……


    暮色蒼茫,秋風瑟索,天王穀中景色異常淒涼,焦枝斷壁,灰燼揚空,吹向雲天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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