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鷂子袁鴻逵冷笑道:


    “你少在老夫麵前來這狐媚手段。”


    樊玉蓮陡地麵罩濃霜。叱道:


    “姑娘敬你年老,才尊稱一聲袁老當家,請你出言謹慎點,魏達武是何人,姑娘一點不識,以莫須有之罪見加,請問袁當家居心何在?”


    袁鴻逵怒不可遏,大喝道:


    “老夫自認眼下無虛,魏達武屍上指痕分明的女人纖指,不是你還有那個?”


    樊玉珍焦灼不已,樊玉蓮冷笑道:


    “世上女人又不止姑娘一人,袁當家為何強栽硬指,如無證據確鑿,哼哼,袁當家你少不得還我一個公道。”


    這一爭吵,四外已聚了不少旁觀遊客,人叢中忽傳出冷峭語聲道:


    “佛門淨地,大聲叱喝,也不怕擾人清興,一個下五門匪徒,竟敢在此有王法之地耀武揚威,膽大妄為,無恥已極,趁早快與我滾吧!”


    袁鴻逵閃電雙眼掃視圍觀遊客,卻又不能發現是何人所發,這語聲生像四方八麵而來。


    樊氏雙姝聞得語聲,明澈雙眸中陡現驚詫光芒。


    袁鴻逵冷笑道:


    “尊駕是誰?何不現身出來,以免累及無辜。”


    冷峭語聲又起:


    “驚世駭俗,你縱不懼,恕我不能,實告訴你那魏達武是我親手誅殺,誰叫遣他去鎮遠鏢局臥底,左大鵬對他恩重義厚,就該皤然悔悟不可作不義之舉,像這絕滅人性之徒,難道不該殺嗎?”


    袁鴻逵不由大驚,目中射出濃重殺機,正要開口喝罵,冷峭語聲再度揚起道:


    “你如想見我,四鼓時在古長城上源遠樓前晤麵,那三本東西已讓風雷道人囊取,現在你也在危中,豈不聞冤死狗烹之理。”


    袁鴻逵麵色大變,高聲說道:


    “好,老夫在源遠樓前等侯尊駕就是。”說著昂首邁步向寺外走去。


    遊客一哄而敵,隻剩下樊氏雙姝驚愕不已,南瑞麟已杳不見身影。


    樊玉蓮遲疑地望了望樊玉珍,低聲說道:


    “這暗中解圍之人是誰?語音有三分像他,他說三本真訣為風雷道人得去,不知是真是假?”


    樊玉珍幽幽歎息一聲,道:


    “依我之見,就不管此事,爹已死去,要這三本真訣何用,姑母自司空前前輩離去後,益發乖張暴戾,


    一意孤行,日後定然玩火自焚,難道我們非要隨她日趨沉淪不可麽?”


    樊玉蓮默默不語。


    驀然,參天古柏之上電瀉飛落一圍白影,樊玉蓮眼明手快,


    一把撈住,舒掌細瞧,見是一方揉卷成團的白紙,展開一瞧,映入眼簾的卻是寥寥十數字:


    “裘飛等人在五泉山遭遇強敵,速去救援”,下並未落款,字跡金劃鐵鉤,剛勁有力,不禁一怔。


    雙姝仰麵而視,隻見葉影婆娑,隨風起舞,月映幹枝,巍然插天,那有半個人影。


    樊玉蓮道:


    “寧可信其有,我們這就趕去。”


    樊玉珍略現躊躇之容,道:


    “妹妹可是放棄尋覓左大鵬之念麽?”


    樊玉蓮仰眉一展,冷笑道:


    “一切都晚了一步,就想暗中解圍那人怎會知道魏達武之事,左大鵬早被人家救走去啦!我們還存什麽妄想。”


    雙姝走出莊嚴寺外,如飛馳向五泉山而去。


    莊嚴寺後,一泓水塘之側,柳枝低拂水麵,漣漪生波,穹蒼星月交輝,清風徐來,寧謐寂靜。


    驀然——


    七八條黑影由寺牆之內激射而出,足一沾地,又星丸飛挪向西北奔去,轉瞬,已自無蹤。


    在蘭州之北,鎮遠橋北端左方一裏許金城關,依峭壁麵臨黃河,扼隴青新三省咽喉,其上為白塔山突出之斷壁懸崖,下為斷崖千尺之石壁,再下臨為奔騰雷瀉的黃河,湍急驚險,臨關俯視,令人駭汗目眩。


    關內燈光外映,人影幢幢。


    這些人正是南瑞麟劉奇左大鵬勞三山等人。圍聚著一張方案,俯首大嚼。


    案上酒肴紛陳,甘香四溢。


    席中左大鵬說出降龍真訣兩冊因瞧出風雷道人目光閃爍,有攘奪之意,因此不敢隨身攜帶,埋藏於太白宮對峰雲棲山巔崖石之下,湯懷祖勒逼道出存放地點,他堅不吐實,湯懷祖也為之莫可奈何。


    南瑞麟微笑道:


    “降龍真訣對在下來意絲毫無關,隻是適逢其會而已,在下遠來皋蘭拜訪老鏢頭,是在詢問老鏢頭知否金鼎其人現在何處?”


    左大鵬聞言愕然,凝望南瑞麟麵上久之,半晌才歎息一聲,目含憫側之色,徐徐出言道:


    “不言而知,少俠定是南星白大俠後嗣,終南瓦解冰消之事,已盛傳遐邇,-震武林,金鼎是老朽多年老友,身懷絕技不露,又不作何營生,每日頹唐喪誌,聲色犬馬,酩酒自娛,老朽疑慮其胸懷鬱磊或愧疚前愆,無法排遣,以致悵觸無端,又過無可補,藉酒澆愁,每設詞套間,金鼎廢然歎息不吐,直至去年臘暮,突罹重疾不治,臨終才吐露真情………


    他說他昔年與令尊歐陽玉修本是結盟兄弟,義共生死,其時三人尚未娶妻,不想女人禍水,落得個兩人慘遭非命,


    一個飲恨而終。


    金鼎迷戀一盜魁之女,此女長得嫵媚嬌豔,顰嗔動人,不禁背著令尊歐陽玉修贅入盜窟,不禁日趨沉淪邪惡,做下令人發指的罪行無數。


    令尊與歐陽玉修見金鼎失蹤可疑,四出查訪,五年後才在滇南巧遇,恰值金鼎做案時,令尊歐陽玉修伸手架梁,責斥金鼎之非,並勸金鼎懸崖勒馬,皤然改悔。


    金鼎愧怒交加,恨在心裏,佯作應允,推稱返山攜帶妻兒出來當改邪歸正,令尊義重如山,深恐金鼎脫幫身危,令歐陽玉修同行相助。


    怎知歐陽玉修一去不回,亦迷戀金鼎妻妹,同淪盜窟,如虎添翼,從此西南道上骷髏幫益發橫行無忌,且形蹤飄忽,無法捕獲。


    一晃又是七年,金鼎歐陽玉修聯袂做案千裏之外,返山時,盜窟已剩一片瓦爍,兒女慘遭非命,其妻亦是先奸後殺,尚留下一封書信,該函係令尊手筆,大意謂兩人年來罪不容誅,雖幸逃誅戮,但妻兒理該遭報,留款是令尊之名……”


    南瑞麟怒氣填膺道:


    “先父怎會做下此事,安知不是別人陷害。”


    左大鵬太息一聲道:


    “事實也是如此,怎奈金鼎歐陽玉修家毀人亡,理智喪失,決意找令尊尋仇,但令尊當時也銷聲匿跡,這一來兩人越發認作令尊所為。


    令尊原來不是名喚星白,也不知為了何事脫離武林多年,其後十數年金鼎亦與歐陽玉修分手,金鼎隱跡蘭州,對昔年所為深深懺悔,血腥滿手,理應遭報,打斷了報仇念頭。


    一次,金鼎在陝南道上巧遇當年仇家,一場拚搏,金鼎眾寡懸殊不敵重傷倒地,那仇家自動道出奸殺妻兒的就是他所為,因為他也與令尊結下不可解的冤仇,故設計陷害,說完揚長而去。


    金鼎傷重待斃,幸被山民發現,扶回家中調治,半年後才得痊愈,立即尋訪歐陽玉修告知此事,不料歐陽玉修已在三月前將令尊全家殺害,少俠僥幸在外免遭毒手,事已做錯,悔之無及,金鼎回蘭州後較前更形頹唐現世。


    但有一事始終疑存金鼎腹中,令尊留函確為令尊手筆,尚有一點令尊如何埋名江湖多年不出,始終查不出原因。


    武林恩怨,多不可解,是是非非,曲直難分,最重要一點就是令尊金鼎歐陽玉修均非原來之名,老朽是局外人,隻聽金鼎道出梗概,其中真象至今仍是一個謎團,往者已矣,老朽奉勸少俠人生不可自苦,隻求心安而已凡事看開些。”


    南瑞麟目中噙淚,無語久之,忽仰麵長籲了一口氣,苦笑道:


    “但不知金鼎所遇仇家是誰?金鼎可曾向老鏢頭說出否?”


    左大鵬不禁一怔,道:


    “金鼎並未與老朽詳說姓名,但金鼎言仇家亦中了他‘三陰絕戶掌’,性命亦無法保全。”


    南瑞麟心中隻覺有說不出難受,心情激動不已,目光落向窗外望了兩眼,忽霍地立起,道:


    “在下尚有一約會,去去就來。”


    音落,身形激射穿窗而出,落向金城關外。


    夜風勁疾,閣下急湍奔雷之聲,震越夜空,蕩回搖曳,梢掛斜月,蒙蒙朗照,蘭州城垣,龍蛇蜿蜒。


    垛堞上突現出一條黑影,淡煙疾逝向古長城上掠去。


    源遠樓前,毒鷂子袁鴻逵正自等得不耐煩,腳下不時踢動,眼內藍光四射,嘴內喃喃罵道:


    “無膽的小輩,日後如若撞上,定叫你化作毒水不可。”


    突然,隨風飄來朗朗大笑聲,道:


    “袁當家你自言自語罵誰?在下如今晚不如約前來,日後撞上,袁當家怎知道就是在下?你那百毒暗器還是留作對付太白宮中存心暗害你的人吧!”


    毒鷂子袁鴻逵一雙梟眼驚疑地四外電掃,沉聲喝道:


    “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哈哈大笑再度揚起聲中,一候黑影由源遠樓上疾瀉而下,落在袁鴻逵身前五尺開外,似一張落葉般悄無聲息。


    袁鴻逵仔細打量來人兩眼,冷笑道:


    “朋友,魏達武可真是你所殺的麽?”


    南瑞麟微笑道:


    “這還有假的不成?”


    袁鴻逵見他答得斬釘截鐵,不由他不信,但魏達武屍上傷痕千真萬確,明明是少女纖指,難道自己還能認錯不成,這疑竇極不可理解,沉吟須臾,冷冷說道:


    “朋友,不可替別人背上這個冤架,袁某察出魏達武背上掌印分明是……”


    南瑞麟不待袁鴻逵說完,即伸出右掌,大笑道:


    “袁當家,在下知道你心中疑慮,可瞧清了在下這種右手,是否相像再說也不遲。”


    月色映照南瑞麟右手,宛若少女茅荑,細膩雪白,柔若無骨。


    袁鴻逵不由信到十分,瞪著雙眼,久久說不出話來,南瑞麟收回右手,微笑道:“袁當家你信了吧!魏達武這種小人不要說是在下瞧他不慣,就是袁當家也未必不出手製他死命。”


    袁鴻逵不禁一怔,道:“朋友你在說什麽?魏達武係袁某手下,他又沒犯袁某規律,怎能殺他。”


    南瑞麟微微一笑道:“在曹營當差,與周營辦事,這種人請問袁當家如何處置?”


    袁鴻逵愕然無語,不知南瑞麟由何而指,但見南瑞麟正色道:


    “實不相瞞,左大鵬手中兩冊降龍真訣,就是魏達武獻給風雷真人的。”


    袁鴻逵聞言,暴跳如雷的道:


    “袁某這就去與這牛鼻子理論,反盟背約,袁某豈是眼中揉得砂子的人?”


    南瑞麟見離間之計已售,暗暗心喜,聞言微笑道:“風雷道人倘來個不承認,魏達武已死,死無對證,袁當家又當何如?何況笛神子亦有此圖,袁當家將睡不安枕矣,還想什麽降龍真訣。”


    袁鴻逵呆了半天,暗道:“這人說話極有理由,自己不如裝著若無其事般,乘間而取,豈不美哉。”


    想定遂抱拳笑道:


    “多蒙朋友指點,感激不盡,容圖後會,不過,朋友是否也是誌在降龍真訣?袁某倒想問問?”


    南瑞麟朗聲笑道:


    “袁當家,你怎不明如此?在下若誌在降龍真訣,豈能將個中秘密告知,請放心,在下另有所圖,但話要說明,天予不取,反得其咎,唯有各憑機緣造化了。”


    袁鴻逵道了一聲“好”,略略抱拳,回身掠出長城外,電飛而去。


    南瑞麟歎了一口氣,緩緩向金城關走去。


    他見著眾人一陣商議,決意自己獨自前去太白宮一次,並請眾人暫勿露麵,與攝魂掌劉奇附耳細語了幾句,便告辭向太白宮而去。


    口口口


    太白宮位於興隆山,去蘭州約八十公裏,林木茂盛,溪泉環繞,風景幽絕。


    晨光熹微,朝曦未上,天邊尚留下一顆寒星,晨風拂嘯林穀,濤起天籟,尚有著料峭的春寒。


    太白宮別殿,樊玉珍樊玉蓮二女倚著朱欄竊竊私議,眉宇隱泛憂慮。


    樊玉珍道:


    “昨晚五泉山義父等人迭遇強敵,均非笛神子西傾山黨羽,而是江湖黑白兩道高手,甫一對手,即飛身隱退,連個形像卻未瞧清,看來風雷道人在金天觀後洞毒害數十知名江湖人物已然泄露,引起武林公憤恐怕太白宮已臨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境,我們姐妹何苦卷入這場是非之中。”


    樊玉蓮幽怨地歎息一聲,答道:


    “姑母一意孤行,無法啟齒相勸,我們忍心棄他而去嗎?近兩日笛神子似乎與姑母麵和心違,不知為了什麽事?姑母也整日寒著一張臉,細微小事都會無故動氣,這一切,小妹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姐姐,難道你沒看出。”


    樊玉珍神情似乎黯然,淒然一笑。


    忽然神拳無敵裘飛匆匆走來,見到二女,神色不安道:


    “二位侄女,老朽聽來清息,鐵室中被風雷道人擒囚的,內有一位飛花手陸逢春……”


    二女同聲驚詫道:


    “陸大叔,他怎麽會被風雷道人所囚,不要是傳言失實吧?”


    裘飛冷笑道:


    “老朽那會聽錯,風雷道人分明心懷叵測,你們未見他對老朽等人神色異常冷漠麽?如老朽臆測不差,他必有異圖,對我們有疑忌之心。”


    樊玉蓮秀眉-蹙,冷哼了聲道:


    “那裏是別有異圖,三本降龍真訣均為他所得去,還用得我們著嗎?如非武林公憤均指著他而來,早就遁去了,還留在太白宮則麽?”


    裘飛猛然一愕,樊玉珍拉了樊玉蓮一把衣袖,嗔道:


    “妹妹,你胡言亂語什麽?我們不過有此心疑,豈能斷定三本降龍真訣均為風雷道人所得去。”


    樊玉蓮驚悟說漏了口,連忙改口道:


    “裘叔父,侄女有此心疑而已,尚不能斷定是否如此,請忽走漏口風,侄女們尚要留心窺察,走!我們去見風雷真人,命他放人。”


    裘飛知樊玉蓮刁鑽靈慧,必有所見,否則不會無的放矢,當下點點頭,同著樊氏雙姝走出別殿,轉向正殿而去。


    樊琳與笛神子風雷道人等人端坐於正毆內談論,兩旁侍立十數勁裝大漢。


    裘飛三人進內,互相見禮後落坐,樊玉蓮望了風雷道人一眼,冷笑道:


    “風雷前輩,你把我們臥龍山莊簡直不放在眼內,這是何故?”


    這突如其來的責問,使風雷真人幾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麵色怔得一怔,咳了一聲道:


    “二姑娘,貧道自問並無開罪姑娘之處,此等疾言厲色相責,尚請明告?”


    樊琳麵色一寒,罵道:


    “二丫頭,你少胡言亂語。”


    樊玉蓮道:


    “姑母,您別臂肘望外彎,咱們莊中陸總管被風雷前輩囚禁鐵室,口風不露,不與我們知情,難道不是別有用心?否則,這不是瞧咱們臥龍山莊不在眼內麽?”


    樊琳聞言,麵寒如冰,冷笑道:


    “風雷觀主,這話當真麽?”


    風雷真人見樊琳神色不善,不禁有氣,亦冷冷答道:


    “貧道離開金天觀,追蹤逃出後洞的人,在五泉山擒獲三人,即逕奔太白宮囚禁鐵室,連日來因忙於規劃一切,無暇顧及,將此事遺忘腦後,何況貧道又不知道他們是臥龍山莊朋友,這能怪貧道麽?”


    樊琳亦是性如烈火之人,冷笑道:


    “風雷道兄這就是你不對了?”


    風雷真人詫道:


    “貧道有什麽不對?”


    樊琳道:


    “前些日,道兄在金天觀後洞以降龍真訣為餌,說是藉此網羅西北武林道上精英組盟成幫,異己者就地擊斃,老婆子與笛神子老師極力反對,因降龍真訣道兄隻得其一,尚有兩冊在左大鵬手中,事未有成,就犯武林大忌,萬一事機不密,若有泄漏,我等將成眾矢之的”,說此,聲音轉沉,接道:


    “果如老婆子所料,還是為人逃出後洞,左大鵬亦告突然失蹤,與我等為對江湖能手相繼趕來,轉眼便成一片腥風血雨,似此大難當前,自應齊心協力才是,怎麽反將老婆子手下囚禁鐵室,來個不聞不問,這不是別有用心是什麽?”


    風雷道人一時被問得答不出話來,隻瞪著雙眼,怒光逼射,麵紅耳赤,嘿嘿冷笑不住。


    笛神子忙笑道:


    “二位不可因誤會而起衝突,依老朽看來風雷道兄事先必不知情,把話說開了也就算啦,自家人何必傷和氣。”


    樊琳突怒視笛神子,笑得一笑,這笑容森冷已極,道:


    “你也幫起人家說話來啦!”


    笛神子雖年在六旬開外,但膚色白皙,神色氣秀,飄逸不群,少年時必是一美男子無疑,聞言麵色微微一紅,正色道:


    “在下就事論事,也不能就說幫著別人。”眼中竟閃出一抹異光。


    風雷真人神色轉和,微笑道:


    “合則留,不合則去,古有明言,既是貧道見疑於樊女俠,日後定難共事,與其日後勢成水火互不相容,不如趁著如今辭別,或者還有相見之期。”


    語音甫落,殿外忽傳來一陣大笑,道:


    “風雷道兄你走不得,如此誤會將成更深,你這一走,袁某隻當你三本降龍真訣得了手啦!”


    話聲中,毒鷂子袁鴻逵已飄身入內。


    袁鴻逵不說這話還好,這一說,不禁引起笛神子樊琳二人疑心,目光炯炯逼視著風雷真人。


    風雷真人麵色變得異常難看,杯弓蛇影,樊琳笛神子二人疑雲更自加重了幾分。


    毒鷂子袁鴻逵看在眼內,不由相信南瑞麟所說顯然是真情,暗中起了殺機,心說:


    “袁某如不殺你,我這毒鷂子之名從今往後在江湖中不用了。”


    樊氏雙姝不由互望了一眼,神拳無敵裘飛尋思樊玉蓮在別殿所說之話,無疑地樊氏雙姝心有所覺風雷真人心懷詭詐。


    風雷道人這時幹笑了兩聲,道:


    “不是袁兄一言提醒,貧道倒成了果有異圖之小人了,這離去的事暫作罷論,待貧道前去釋放三人,是非皂白,自有澄清之日。”


    離座立起,向後殿行去,樊玉蓮向裘飛示了一眼色,裘飛當即會意,急急跟著風雷真人身後快步如飛。


    笛神子望著袁鴻逵笑道:


    “袁當家,另兩本降龍真訣果為風雷真人所得麽?老朽也有這心疑。”


    袁鴻逵大笑道:


    “真有其實,袁某還會放過這牛鼻子麽?此不過是說笑而已,但一本降龍真訣在他手中是真的,二位真能讓他一走了之嗎?”說罷,又是哈哈大笑。


    大凡此等武林高手,江湖巨擘,無一不是譎詐術險之人,那會說出真心話。


    笛神子眉頭微微一皺,冷笑道:


    “袁當家如不及時到來,他此刻未必不棄屍殿中了。”


    樊琳嘴角噙出一絲笑容道:


    “你太把風雷真人看作等閑之輩,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不見得就勝得了他?”


    笛神子笑笑不言,目光凝向殿外。


    忽然,殿外三條人影急閃而夾,笛神子不禁啊了一聲立起,隻見瞿玖及惡鍾馗紀太秋,紅砂手麻亮人遍身血汙,衣衫殘破,奔了進來。


    笛神子沉聲道:


    “瞿玖,你為何如此情狀?”


    瞿玖躬身答道:


    “左大鵬失蹤,經徒兒查明確為湯懷祖擒囚,是以徒兒與紀大俠等前往誘擒湯懷祖,不料湯懷祖與滇中雙俠已乘騎趕赴六盤山而去,徒兒等由捷逕截捕,正要得手之際,卻被追魂三煞中老大劉奇及一姓許的架梁生事,塞外雙屠及蒲少俠均遭姓許的擊斃當場。”


    笛神子大怒道:


    “那姓許的是何來曆?”


    瞿玖惶恐答道:


    “徒兒不知,還有徒兒回途中,又遇上天心和尚及青城三子,如不是見機得快,恐怕徒兒雞有命在,如今蘭州到得武林人物不少,均是指著咱們太白官而來。”


    笛神子劍眉一聳,暴喝道:


    “現在天心賊禿等人呢?”


    瞿玖囁嚅答道:


    “隻怕在興隆山斷鼇口不遠處。”


    笛神子冷笑了一聲,身形疾晃,如風般閃出大殿外,瞿玖紀太秋麻亮及侍立殿中十數勁裝大漢緊隨而去。


    毒鷂子袁鴻逵向樊琳笑道:


    “樊女俠,咱們也去瞧瞧,雖說山口內外咱們暗卡密布,好手雲集,恐峨嵋賊禿等人難以得逞,但也得慎防萬有。免笛神子說咱們暗中抽後腿。”


    樊琳冷冷說道:


    “好吧。”立起與袁鴻逵雙雙走出殿外。


    大殿上隻留下樊氏雙姝,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有說不出悵惘之感,因為昨晚在莊嚴寺目睹一人後影神肖南瑞麟,回至太白宮後,睡不交睫,愁緒翻湧,隻覺別有一番滋味,悶塞心頭。


    樊玉珍忽瞥見殿外一條英俊身影疾掠而過,忙道:


    “蓮妹,你看是不是他?”


    樊玉蓮也發現那疾掠而過的極似南瑞麟身影,芳心一喜,道:


    “姐姐,我們追去瞧瞧是不是他?”


    兩女身形一弓,電射而出,隻見一條身形流星奔矢般閃入蓊鬱翠林中,似向對峰雲棲山而去,兩女身形毫不停頓,施展飛燕掠波輕功身法,緊追不舍。


    話分兩頭,且說風雷道人懷著一腔悶氣向後殿走去,發覺神拳無敵裘飛跟來,不禁停步回麵沉聲道:


    “裘施主可是奉命監視貧道麽?”


    裘飛不禁一怔,微笑道:


    “觀主說那裏話來,在下不過與飛花手陸逢春交厚誼篤,一來探望於他,再則與他解釋不可誤會觀主,怎麽觀主反倒疑心在下來了,觀主武功絕倫何懼在下微末技藝。”


    風雷真人哈哈大笑道:


    “這樣說來,貧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又繼續邁步走去。


    裘飛高聲問道:


    “觀主,在下有事不明要請問觀主。”


    風雷真人不禁一怔,停步反身微笑道:


    “裘施主有話隻管說出,貧道無不盡情相告。”


    裘飛道:


    “眼前天下群豪無不聞風而來,大有與我等為敵之意,無非是為著降龍真訣,但降龍真訣三本隻觀主得手其一,其餘二冊尚在左大鵬手中,左大鵬又下落不明,如此看來,在下認為天下武林為對,似乎有點不合算。”


    風雷真人凝視了裘飛一眼,淡淡一笑道:


    “裘施主所說深合機宜,依常情衡度,我等早應離開太白宮為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中微妙情形,也非一言可道破,總之一著錯全盤皆差,說穿了,我們武林人物誰不是不到絕境,自然不會懸崖勘馬,然而一至絕路,再想回頭就遲了。”


    他那淡淡笑容中,顯露出一種難言的憂鬱。


    裘飛知道這些江湖巨憝,都有一種僻性,誰也不服貼誰,做錯了就讓他錯到底,他原也是個中人物,


    設身處地一想,便自了然。


    於是裘飛默然無語,有很多話不便說出。


    但見風雷真人又微微一笑道:


    “裘施主,貧道再詳細說出便可知道貧道心情,武林中人大都勾心鬥角,汝虞我詐,明知玩火自焚,均為利欲泯滅良知,或在勉為一試心意下,逞強弄智,也就是說,誰人占處優勢,便可鋒芒畢露,威名遠播。


    最初,貧道慮心密慮,隻料盡如自己所算,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目前盡成逆局……”


    說時,目中泛出黯然之色,隻見風雷真人負手凝望了雲天須臾,長長歎息一聲道:


    “鐵氏雙怪在太白宮中雙雙偕亡時,貧道同左大鵬取得降龍真訣後,約定不得泄露此事,但真訣載有曠世罕有之武功,誰能習得,便可稱尊天下,君臨武林,貧道未能免俗,逐起獨吞之心,然而左大鵬也窺知貧道用心,避而不出,將降龍真訣之事秘密傳將出去,以後的事,裘施主當能猜出,毋庸貧道贅言,現在笛神子袁施主及樊女俠雖說與貧道結盟,但各存私心,隻有走一步,算一步。”


    裘飛道:


    “看來觀主還是未能忘情於降龍真訣的了。”


    風雷道人冷笑道:


    “裘施主你不辭辛苦,千裏迢迢來這太白宮是為了何事?”


    神堂無敵裘飛微微一笑道:


    “道長明知,何必多問。”


    風雷真人朗聲一笑,邁步向前走去。


    忽地,風雷真人驚噫了一聲,身形一振,斜飛而出,撲入左側萬竿修篁中,裘飛知風雷真人必有所覺,緊接著拔起翻出。


    一落入竹林中,隻見宮中設下之暗椿盡被點倒於地,東一具,西一具,風雷真人心中一凜,察視被點到的暗椿,均是由獨門點穴手法製住,以他的卓絕武功都無法解開,更是駭震不禁臉上微微色變。


    他回麵望了裘飛一眼,見裘飛也是滿麵驚詫之色,忙道:“不好,太白宮內外我等均密布能手,但一無傳警之聲,便侵入太白宮腹禁之地,此人必是一武林高人,看來,鐵室所禁囚之人俱被來人救出無疑。”說著,振吭吐出一聲長嘯,清澈悠亮,散播四外,山穀回應。


    立時便有數聲長嘯應和傳來,隻見數條藍影疾如鷹隼飛閃而至,身形定處,四個清一色藍袍持劍道人一列立定,目中現出驚詫之色。


    風雷真人沉聲道:


    “你們可發現有人侵入竹林中麽?”


    四道相望了一眼,躬身稟道:


    “未曾察出有人侵入,觀主有命不得擅離暗椿,縱然發現有異,但未見得告急求救信號,亦是無法離開本身防地。”


    風雷真人目中迸出怒光,喝道:


    “鬆明,你前去鐵室察視一下,瞧瞧囚禁之人在否?”


    一道急急轉身掠去,風雷真人目轉在裘飛臉上道:


    “我等麵臨一場生死危難,此皆由貧道引起,貧道內心無限愧疚。”


    裘飛正待答言,突見涼處一道旗花衝霄而起,半空中敵紅綠兩色火焰,忙道:


    “不好,斷鼇口傳警,我等須趕往馳救。”


    鬆月道人匆匆掠返,身形尚未落定,便道:


    “鐵室囚禁之人均被逃出,逃走方向似為玉旗峰。”


    風雷真人沉聲喝道:


    “你們向玉旗峰追去,並傳命各處暗椿隨時傳警。”說著回麵道:


    “裘施主,我們走。”


    雙雙激射而出,疾如電奔,向斷鼇口馳去。


    在他們離去不久,隻聽翠篁深處傳出一聲輕微響音,一條身影疾閃而出,立在風雷真人前存身之處,四顧了一眼,麵上現出一絲軒朗的微笑。


    這人正是南瑞麟,仍然是易容麵目英悍三旬不到的少年,他事先詢明左大鵬,去太白宮路徑,由玉旗峰進入不易發覺,因為玉旗峰崖峭筆立,危壁插天,輕功再好的人,也視為畏途,稍一失足,即墜身百丈危崖之下,粉骨碎身不可。


    左大鵬雖未堅持欲南瑞麟取這路徑,但南瑞麟略一沉忖,覺還是由玉旗峰潛入來得妥善。


    天色泛出魚肚白時,南瑞麟已自翻上玉旗峰頂,隻見存身之右,卻是百丈懸崖,下臨無地,穀壑深邃,澗泉溪流之聲奔騰如雷,天風強勁,略一下望,不禁為之有點目駭神搖。


    他循著峰脊飛奔,忽見距身十數丈遠處,人影一閃,一身穿藍衣勁裝漢子峙立於峰脊阻住去路。


    南瑞麟猛然刹住身形,凝眼望去,隻覺那人形貌異常眼熟,略一尋思,認出那人正是在洛陽洛安客棧所見的“十二煞手”馬永濤。


    他心中大感為難之極,馬永濤與他並無深仇大怨,但處於今日局麵之下,非立判生死不可。


    世間事往往不易分辯清楚,其中複雜情形也往往是微妙已極,強存弱死,物兢天擇卻是千古不移之理。


    南瑞麟知道這一對手拚搏,就不能希冀有絲毫寬諒及人道在胸中,對敵人寬恕即是對自己殘忍,無異是步向覆滅路徑,閃電思念在腦中有所決定,絕不容任何對方在手中逃脫。


    心念一定之際,但聞馬永濤大聲高喝道:


    “朋友,妄闖玉旗峰,必死無疑,但馬某爭下不死無名之輩,請留下萬兒來。”話聲中,身形如風竄來,在他麵前不足丈抖處定住,麵上現出獰笑。


    南瑞麟冷冷說道:


    “尊駕說話狂妄已極,這玉旗峰又非尊駕私產,焉可不準任人登臨,何況尊駕這點微末技藝,也難要在下的性命,在下在武林中從不留下萬兒,尊駕請免動問吧!”


    馬永濤聞言激怒無比,暴喝一聲,側身欺近,右手迅如電光石火般一式“五雷奔擊”劈向南瑞麟“肩井”穴。


    手出半途,左足倏然刺前滑進三尺,跟著左手駢起兩指,飛快絕倫地望丹田“氣海”穴戮去。


    手法之迅疾淩厲,部位之準,委實不是等閑易與之輩。


    南瑞麟微微一笑,掌風堪近肩際,足尖輕靈玄詭地一動,馬永濤隻見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對方身影,不禁大吃一驚,招已走老,身不由主地衝出兩步,才將掌力指式撤回,隻聞身後發出譏誚的笑聲道:


    “原來是十二煞手馬永濤,這煞手法也不過爾爾。”


    馬永濤不禁脊梁上冒出一股奇寒,心知今日遇上生平勁敵,電閃旋身,雙掌順勢甩掃而出,潛力湧出宛若巨浪排空,風嘯如雷,-勢驚人。


    南瑞麟尚心存仁厚,不忍猝施殺手,卻不料馬永濤竟會展出如此雄渾掌力,劍眉一挑驀生殺機之際,狂風已自襲體,毫不猶豫雙掌奮推而出。


    隻聽一聲淒厲的慘-出自馬永濤口中,馬永濤身形被震得飛起半空,口中噴出一股長龍似地鮮血,頭下足上望無底百丈深淵中墜去,愈墜愈速,愈小愈杳……


    那聲淒厲的長-尚自搖曳天際,嫋嫋不絕。


    南瑞麟亦被反震之力震出丈餘,踉蹌立住,突然足下一滑,


    一塊鬆動的山石奔雷般墜下深穀,他慌不迭的身一俯,兩手猛力望一塊岩石上戮去。


    篤地一聲,火花迸出,兩手十指齊指沒入石中,隻覺一陣火灼劇痛襲湧兩臂,雙腿已然懸空,他不覺滿頭汗水沁出,心知這條命算是撿了回來。


    現在,他全身重量全靠十指之力懸住,他警覺到馬永濤慘-大叫必引來同黨,是以他強熬著十指灼痛,丹田之氣猛然上提,身軀往上旋起,左足勾住一根山藤根部,拾指倏地抽出,同時身形一個倒翻,全身猛撲在峰脊之上,略一定神,騰身躍起。


    伸出拾指一瞧,隻覺指上皮膚已然刮掉,鮮血涔涔溢出,不禁怒哼了一聲,抓起一把山土塗抹雙手止住淚血外流,隻覺馬永濤死有餘辜,心中恨恨不已。


    耳中忽聞喝叱之聲,抬目一望,隻見三條身形疾如電奔撲來,南瑞麟知道今日若稍心存仁念,必將帶來武林一場禍害,身形一動,疾逾閃電似地迎向前去。


    雙方俱是疾衝之勢,南瑞麟隻見迎麵三條人影一分,跟著三條長劍光華連閃,托著九點寒星,分向自身重穴攻到,迅辣異常。


    他那“禹龜洛行四十五步”委實奇奧詭幻,右足一沉,左足半旋,已是移宮換位,鑽空隔隙而過,反臂一揚,叭的大響,單掌已砍著一人肩後。


    隻聽那人哼了一聲,身軀被南瑞麟雄厲的掌力,震得前衝了數步,南瑞麟一掌打出後,跟著左腿飛踢而出,踢向另一人陰廉穴去。


    這一掌一腿出式迅快無倫,逼得此人不得不疾躍後退,閃避此淩厲的腿勢,但南瑞麟無法兼顧第三人一支長劍攻到,眼見一道光華迎向劈來,眨眼已襲近麵門。


    南瑞麟怒哼了聲,先求自保,頭望後一仰,左手迅如電光石火般攫出,攫向來劍劍尖。


    對方不禁大吃一驚,空手攫劍,如非要過人的功力,怎敢挺而走險,不禁手中緩得一緩,猛感劍身一震,虎口酸麻襲湧,


    一支長劍登時脫手而出。


    南瑞麟得手不讓人,眼角已瞥見另二人已挺劍襲來,全身電射而進,左掌一招“撥雲吐月”疾撞而去。


    一聲叭的大震中,隻見對方身形已被震得激射半空,向萬丈穀底飛墜而去,帶出一聲哀鳴嘶嚎,蕩空震穀,淒厲之聲不禁使人寒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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