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外月色如銀,一條瀟灑人影飄然踱步走出莊外,正是狄康。


    隻見狄康麵色微驚,倏又平靜如恒,他看出莊外已布設奇門,佯裝不知,故意深入奇門中。


    但覺丘壑詭奇,雲迷霧繞,如入迷宮,狄康默察陣勢,依稀係河圖變幻所布,雖具體而微,卻極玄妙莫測,佯裝臉色大變,旁徨無措。


    忽地,不遠處飄過來一聲甜脆悅耳的嬌笑,一條紫色嬌俏身影疾閃而出,現出那蒙麵紫衣少女。


    狄康淡淡一笑,道:“姑娘,你我又二度重逢了!”


    紫衣蒙麵少女鼻中輕哼一聲,道:“方才他們謂尊駕施展金蟬脫殼,調虎離山之計,姑娘尚不置信,現在業已證實尊駕巧布疑陣,愚弄我等,此刻尊駕已陷身姑娘奇門中,還有何話說!”


    狄康搖首歎息道:“是否杜雁飛姐弟與姑娘結有宿怨,非置之死地而後快。”


    “胡說!”紫衣蒙麵少女,叱道:“姑娘是相救他們,並非加害。”


    狄康愕然一怔,搖首笑道:“這話委實在下不能置信!”


    紫衣少女道:“尊駕諒亦為東方黎明俠譽所蔽,其實東方黎明心地險惡無比,武林甚多高人名宿均為暗害,當年金扇無敵程曉嵐滿門實由東方黎明疑嫉貪欲才遭慘死……”


    說著語聲疾變,沉聲道:“這話甚長,尊駕將來即會明白,目前尚非其時,姑娘瞧你武學不凡,深為愛惜,不如投在我紫衣門下!”


    狄康暗道:“這倒是巧合得很,紫衣二字不幸為我料中。”遂淡淡一笑,道:“在下閑雲野鶴之身,難受羈束,紫衣掌門人是何來曆?可否見告,日後有暇,在下自會拜謁,東方黎明為人心性,武林中有口皆碑,推譽備至,卻與在下並無深交……”


    紫衣少女忽皓腕疾伸,五指拂向狄康肩頭,手法奇幻莫測,而且迅如奔電。


    狄康不禁大驚,身法奇奧疾轉飄身開去,左手穿胸外拂,“金豹吐爪”迅疾抓向紫衣少女蒙麵紗巾。


    那紫衣少女手勢宛若附骨之蛆般攫住,五指一把抓住狄康三綹黑須。


    豈料狄康五指奇詭無比拂下紫衣少女蒙麵紗巾,赫然顯出一張豔美絕倫的麵龐。


    但——


    狄康的三綹黑須也隨手扯落,紫衣少女驚呼了聲,翦水雙眸睜得又圓又大,道:“原來你已易容!”


    “不錯!”狄康正色答道:“在下易容是為查明乾坤聖手一項隱秘,並非與貴派為敵,姑娘執意與在下作難,不知為了何故?”


    紫衣少女凝眸注視狄康久之,玉靨上隱泛一絲笑意,徐徐啟齒道:“尊駕來曆可否見告?”


    狄康搖首笑道:“在下與姑娘一般,均有難言之隱,可惜姑娘武學奇絕,才華甚高,竟屈身與妖邪為伍,明珠投暗,令人惋惜。”


    紫衣少女笑容未斂,道:“尊駕怎知我與妖邪為伍?那麽尊駕似知紫衣門中蘊秘甚多。”


    狄康道:“貴派與北邙鬼王沆瀣一氣,物以類聚,可想而知。”


    紫衣少女笑靨如花道:“罵得好,尊駕可知今日之危麽?”


    狄康點點頭道:“知道,但在下須知致死之因。”


    “真要知道麽?”


    “正是!”


    “程曉嵐大俠因藏有金精鐵母及少林一冊武林秘笈,懷璧其罪,才遭暗害身死。”


    “這個在下略有所聞。”


    “但金精鐵母已由程曉嵐大俠交與達摩三劍諸葛湛秘藏,因諸葛湛精擅冶劍之術……”


    “那本武功秘笈咧?”


    “據聞武功秘笈為一少林耆宿攜走,不知所之,諸葛湛係少林俗家弟子,那攜走秘笈的與少林耆宿有極深淵源,或知少林耆宿隱跡之處。”


    “那與在下何幹?”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東方黎明蓄意圖霸武林已久,但自知武功尚未能登峰造極,所以尋覓這本武功秘笈及金精鐵母鑄成利劍便可放手施為,得知諸葛湛藏有金精鐵母,乃命人端誠邀約,為敞派人偵知,現諸葛湛大俠已成為敞派座上嘉賓……”


    “如此說來,貴派掌門人亦覬覦金精鐵母及武功秘笈了。”


    紫衣少女嬌笑道:“武功與人類智慧一般,智慧之運用端在由心,善惡隻在一念之間,敝派掌門並非如尊駕所料,若為東方黎明攫得,則後果不堪設想。”


    狄康略一沉吟,道:“江湖之內,雲詭波譎,不至水落石出,無法辨明善惡,但那與杜氏姐弟及在下何幹?”


    紫衣少女麵色一整,道:“諸葛大俠雖為敝派座上嘉賓,但掌門人無法令諸葛大俠相信東方黎明心懷叵測,名俠實邪,敞派掌門又不便用強,杜姑娘係諸葛大俠義女,不啻掌上明珠……”


    “那是說挾持杜姑娘以迫使諸葛大俠就範。”


    紫衣少女響起一聲銀鈴嬌笑道:“尊駕未免匪夷所思,隻有杜姑娘才可說服諸葛大俠,也隻有杜氏姐弟才知東方黎明之奸。”說著語音一頓,似有深意地望了狄康一眼,接道:“其中一切蘊秘悉為尊駕所悉,尊駕除了投在敝派門下外別無生路。”


    狄康冷冷一笑道:“這倒未必見得!”


    紫衣少女格格嬌笑道:“這環周一百二十八步布設奇門禁製,易入難出,何況又布下慢性奇毒,尊駕此刻必吸入不少,此毒發作遲緩,逐漸失去武功,終至不治斃命。”


    狄康麵色微變,倏又淡淡一笑道:“姑娘身旁必有解藥?”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沒有,尊駕必隨我轉返總壇麵見掌門賜服解藥。”


    “在下如果不允隨姑娘前往咧。”


    紫衣少女道:“大丈夫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之別,我不信尊駕輕生若此。”


    狄康道:“姑娘在紫衣門中顯然權高位尊,深得貴掌門人信任,倘或在下以武功取勝姑娘,挾製姑娘前往討藥又當如何?”


    紫衣少女聞言麵色一寒,目中神光如挾霜刃,鼻中輕哼一聲道:“尊駕武功雖高,但未必勝得了我。”


    狄康忽伸兩指,點向紫衣少女“璿璣”大穴。


    紫衣少女似早有戒備,施展反踩五行步法,避開狄康攻來指勢,兩手迅如電光石火拍向狄康“神庭”、“期門”穴道,手法精奇玄詭絕倫。


    狄康心頭暗驚道:“此女果然胸羅奇學,難怪有恃無恐。”雙掌穿胸拂出,一式“分雲追月”中含蘊無數神妙變化。


    紫衣少女麵色凝重,雙掌飛撤,身法奇妙轉至狄康胸後,九招快攻搶出。


    狄康身形疾滑,旋身快攻拚搏淩厲迅疾,漸不可分辨人影,拆解精奇神妙絕倫。


    但狄康存心不傷紫衣少女,似安排一種心機在內。


    驀地——


    夜風忽傳來一聲清嘯,嘯聲朗澈,隨風四播。


    紫衣少女忽輕叱一聲道:“住手!”


    狄康身形疾躍開去,紫衣少女麵色嚴肅道:“東方黎明為何重回滄浪山莊,莫非已知姑娘等人必來窺探……”似欲離去。


    嘯聲愈傳愈近,狄康忙道:“姑娘此時必難逃去,反不如留在奇門中藏身不出。”


    紫衣少女杏眼一瞪,道:“你知道什麽?東方黎明才華極高,胸羅淵博,諒此奇門難阻住他!”


    狄康道:“奇門中不是布有慢性奇毒麽?”


    紫衣少女道:“他身懷千年雄黃精,不畏奇毒。”說著蓮足一跺,歎息一聲道:“今晚隨我同行的十數紫衣門下恐不免遭東方黎明毒手了。”


    遠處忽傳來一聲淒涼慘嗥。


    紫衣少女嬌軀不由一震,忽聞七八丈開外起了一聲蒼老語聲喚道:“孫姑娘速離,東方黎明似衝著我等而來。”


    狄康忽疾伸右臂迅如電光石火扣住紫衣少女腕脈要穴,低聲道:“姑娘不可出聲,請隨在下來。”拉著紫衣少女走在一片矮樹蓬密內放開五指,迅疾撿取石塊在兩人存身之外擺設三圈,其間尚置零亂石塊,不知作何用處。


    紫衣少女凝眸注視狄康舉動,隻覺狄康似也在布設奇門,卻又瞧不出有何奇奧之處,更不知是何奇門。


    隻見狄康除去麵上易容藥物,道:“在下絕不能讓東方黎明知在下易容為中年儒生。”


    紫衣少女道:“為什麽?”


    狄康道:“姑娘日後當知實情。”


    忽地四外冒起一片烈火,蔓延侵燃兩人存身之處,火光之外隱隱現出紫衣老叟及四個身著古銅色勁裝捷服,目光陰冷四旬開外江湖高手。


    隻聽一人道:“鄭香主,你如此放火,目標顯著不懼東方黎明尋來麽?”


    紫衣老叟冷笑道:“不妨,掌門人命本座隨孫姑娘同行,其實互相監視,掌門人早就發現孫姑娘心性不穩,防她有叛門之圖,果然不出掌門人所料,她竟棄我等獨自逃離。”


    “何以見得?”


    “這把火甚烈,她如在內早就現身而出了,而且她那奇門中布有慢性奇毒,如不以火焚除……嘿嘿,她目的是使老朽入陣,不知不覺中罹受奇毒,可任其擺布,老朽豈可中她詭計。”


    四人麵麵相覷,隻覺紫衣老叟之言跡近危言聳聽。


    紫衣少女目中泛出一抹殺機,被狄康示意製止,但見那片烈火燒至石塊外圈即被阻住,逐漸轉弱,終而熄滅。


    驀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何人在兄弟莊外放火。”


    清冷月色下,隻見乾坤聖手東方黎明白骨判金重威及一身穿袈裟矮胖僧人慢步飄然走來。


    白骨判金重威一見紫衣老叟,不禁冷笑道:“原來是閣下,閣下來滄浪山莊外意欲何為?”


    紫衣老叟哈哈大笑道:“敝派掌門人命蘇星文持本門信符交與東方莊主後,此事已告一段落,東方莊主是否應邀前往敞派總壇端在東方莊主,老朽決不致無事生非,但風聞滄浪山莊慘罹祝融之災,妻孥被劫持離去,傳言嘖嘖謂敝門中人所為,是以來此尋覓賊人線索……”


    東方黎明沉聲道:“閣下諒已查明賊人來龍去脈了。”


    紫衣老叟道:“這倒尚未,不過有人在此布設奇門禁製,奇門內更布有奇毒,老朽以火焚毒但不敢妄入,這人此刻諒已遁逸遠去無蹤。”


    東方黎明聞言凝眼望去,隻覺火焚之處果是一重禁製,遂緩緩在禁製外繞了一圈。


    狄康與紫衣少女屏息無聲,注視著東方黎明舉上,紫衣少女低聲道:“他們瞧不見我們?”


    狄康點點頭道:“他明我暗,何況尚有蓬樹禁製,東方黎明必無法察出你我存身所在。”


    紫衣少女道:“東方黎明胸羅淵博,才華蓋世,若被他瞧出,你我均無法全命。”


    狄康微微一笑不答,目視著東方黎明。


    東方黎明望著金重威微微一笑道:“禁製周廣一百二十八步,按河圖而設,反正相依,雖奇幻莫測,但具體而微,更留下多處破綻……”說著五指斜飛而出,迅如電光石火扣在紫衣老叟右臂“曲池”穴上。


    紫衣老叟雖然有防,卻未所料到東方黎明出手奇奧迅疾,警覺有異卻遲已不及,隻覺渾身行血逆竄飛湧,麵色大變,頭上豆大汗珠涔涔冒出,冷笑道:“東方莊主譽滿武林,卻用此暗算偷襲手段,有失光明磊落氣度。”


    五個古銅勁裝紫衣門中高手不禁大驚,疾撤兵刃出手,身披袈裟矮胖僧人身形奇快轉至一人背後,掌心緊抵著命門要穴,喝聲如雷道:“不準妄動!汝等不要命了麽?”


    五人悚然懾住。


    紫衣老叟滿頭汗珠滾滾落下,咬牙不屈。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兄弟此舉雖有失光明,但為勢所迫,*非得已,閣下若能詳細吐實貴派隱秘,改邪歸正,兄弟不究既往網開一麵。”


    紫衣老叟忽臉色慘變,膚泛青紫,鼻口中溢出黑色血液,仰麵倒了下去。


    東方黎明不禁一怔。


    一個滿臉痘瘢漢子道:“莊主如若點他雙肩穴道,卸開下顎使他不能運氣*開體內預置奇毒,必能使他吐實。”


    金重威詫道:“你等不是與他同門麽?”


    那漢子冷笑道:“在下等乃受脅迫聽命,並非自願,而且迄至如今,尚無法知悉紫衣教底蘊,更不知總壇設在何處。”


    東方黎明靄然一笑道:“原來如此,不知五位可願助兄弟一臂之力麽?”


    滿臉痘瘢漢子抱拳躬身道:“固所願爾,但我等五人係武林末學,在紫衣門中職司甚卑,恐無法相助。”


    東方黎明微笑道:“那倒無庸顧慮,你等先去東南方約莫十裏江邊一艘烏木巨舟內等侯兄弟就是。”


    五人均各躬身一揖道:“遵命!”轉身往東南方奔去。


    金重威目露詫容道:“此人說話未必能信。”


    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微微一笑道:“兄弟一向以誠服人,此人之話縱使未必能信,亦不足為我等之害,何況他們僅是不從,殺之不武。”說著麵色突變嚴肅,雙眼精芒注視在那奇門禁製內久久不語。


    狄康心頭微震,低聲道:“姑娘,貴派門下不能誠心悅服,同衷相濟,恐無法成就大事。”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是說他們五人麽?恐未必如你所料。”


    狄康聞言不禁一怔。


    隻見東方黎明金重威與矮胖僧人向奇門走來,道:“看來擄去兄弟妻孥尚另有其人。”言神色淒惶,禁不住虎目一紅,滴下兩行珠淚。


    狄康低聲道:“東方黎明家小可是姑娘奉命擄去麽?”


    紫衣少女搖首答道:“掌門人雖有此想法,但滄浪山莊防守森嚴,他那家小所居之處布下極厲害的禁製,這火燒得奇怪,東方黎明家小失蹤更是可疑。”


    狄康暗道:“如此說來東方黎明委實奸詐險譎,此人不除,必成武林大患!”


    卻見乾坤聖手三人走至蓬樹之前,狄康與紫衣少女麵色嚴肅,內心異常緊張,功行兩臂蓄勢待發。


    金重威倏地雙拳齊揚,打出一片牛芒飛針。


    但那片飛針猶如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東方黎明道:“我等今晚又是撲空,對方智謀看來並不在你我之下,哼,兄弟隻好放手而為了。”說著大喝一聲:“走!”


    三人微一挫腰,人已白鶴穿空飛起,去如流星,瞬眼便消失在月色蒼茫中。


    紫衣少女長籲了一口氣,忽星眸注狄康麵上道:“你未中毒麽?”


    狄康搖首答道:“在下尚未有中毒感覺?”


    紫衣少女忽麵色一變,道:“你誤入我所設奇門禁製,存心擒我,哼,姑娘豈能如你所願……”


    狄康忙道:“姑娘誤會了,在下是不忍見姑娘明珠暗投,既然如此,姑娘可以離去了。”


    紫衣少女聞言不由一怔,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麽?”


    狄康默然無語,將所設禁製石塊踢亂,慢步行雲,飄然向叢樹外獨自走去。


    兩人獨處在叢樹中,並肩偶立,狄康人如臨風玉樹,瀟灑出群,紫衣少女已對狄康生有情愫,一見狄康獨自離去,不由芳心一急,喚道:“少俠這就走了麽?”


    狄康聞言心頭微震,回麵微笑道:“姑娘,你我並非同道,何況彼此都有要事待辦,日後有緣江湖道上再行相見。”


    紫衣少女疾若驚鴻般一閃而至,顰眉微笑道:“你不知道,我若不得手那本少林武功秘笈永無脫身紫衣教之望,何況紫衣總壇下高手體內均罹有奇毒禁製……”


    “什麽!”狄康詫道:“姑娘體內亦罹有奇毒禁製麽?”


    紫衣少女淒然一笑,螓首微頷。


    狄康愕然道:“貴派掌門不能使其門下弟子衷心悅服,以歹毒手段迫使聽命,日後恐將眾叛親離。”


    紫衣少女道:“敝派初創,麵臨非常情勢,門下良莠不齊,非如此掌門人無法控製全局。”


    狄康道:“姑娘倒是忠心不二……”


    紫衣少女忙道:“我還沒說完,江湖上是是非非,很難定論,也許我言不由衷,茲事體大,目前尚無法明言相告,但此後一年武林中必有驚人巨變。”說著淒然一笑,轉身忽疾逾流星掠去。


    狄康隻覺此女言中有物,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


    忽聽一聲細如蚊蚋語音傳來道:“還不追上前去。”


    狄康聽出是屠龍方朔關穆,呆得一呆,疾逾閃電奔去。


    紫衣少女身法極快,已遠在二十餘丈外。


    隻見紫衣少女望江濱掠去,心知地必是撲向東方黎明座舟。


    月色淒迷,四野蒼茫,夜風狂勁,江流滔滔。


    一艘巨舟泊在江邊,紫衣少女猛然停步,目光凝望舟中,隻覺艙內一無燈火,毫無動靜,不禁一怔。


    驀地——


    江邊長草叢中響起一聲哈哈長笑,三麵冒出十數條人影,刃光如電,將紫衣少女圍在核心。


    狄康保持與紫衣少女二十餘丈距離,發現紫衣少女停住,自己也閃在一株巨樹之後,猛聞笑聲,發現紫衣少女已陷重圍,不禁大驚,忙在囊中取出一塊烏布將麵首蒙住,並戴上一付黑須,鶴行鷺伏挨近。


    隻聽金重威冷笑道:“姑娘可是紫衣門中高手麽?”


    紫衣少女雖身陷重圍,卻夷然無懼,冷冷答道:“姑娘路經偶過,與你等並不相識,你們阻住姑娘則甚。”


    金重威道:“老朽問話尚未蒙姑娘答覆,如不照實吐出來曆,恕老朽等辣手無情了。”


    紫衣少女冷笑道:“江湖中從未聽說過有什麽紫衣門,姑娘不過是身著紫衣,閣下就張冠李戴,未免有目無珠。”


    金重威身俊忽飄然走出乾坤聖手東方黎明,含笑道:“姑娘真不是紫衣門中人物麽?”


    說著轉麵向一個勁裝老者道:“你去舟中將那五位朋友請出!”


    勁裝老者倏地縱身穿空飛起,望烏木巨舟艙麵落下,身如飛鳥,飄落在舟中,探身入艙,領出五身著古銅色勁裝高手撲上岸來。


    紫衣少女不禁心神微震。


    東方黎明含笑望了五人一眼,道:“五位朋友是否與這位姑娘相識?”


    滿麵痘瘢漢子答道:“在下等與這位姑娘毫不相識。”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兄弟東方黎明,姑娘身為武林中人,諒有耳聞,姑娘既不是紫衣門中之人,本可放離,怎奈兄弟為勢所*,無法查出姑娘是仇是友,不知可否暫請留下,待查明後再予放行。”


    紫衣少女麵色一寒,目光如挾霜刃,冷笑道:“想不到譽滿武林之東方大俠竟說出這等不情之話,姑娘孤身一人,男女授受不親,怎能留下?”


    東方黎明蹙眉一笑道:“事非得已,望姑娘見諒。”說著望了五紫衣門中高手一眼,道:“五位請出手製住這位姑娘,卻不能相害,最好點到為止。”


    五人毫不猶豫各撤出兵刃,滿臉痘瘢漢子道:“刀劍無眼,姑娘不如束身暫作東方莊主嘉賓,何必非要動手。”


    紫衣少女倏地伸腕,撤出肩頭一柄緬鋼長劍,青光暴射出鞘,冷笑道:“東方黎明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看來江湖傳言名俠實邪是不錯了。”忽的一揚“飛花逐柳”攻出,撒下漫空寒芒襲向五人。


    東方黎明暗道:“好劍法!”


    五人身形倏分,各出兵刃,寒光電奔,招勢辣毒淩厲,攻向紫衣少女重穴。


    紫衣少女身法奇奧一閃,劍化“金絲纏腕”,隻聽滿臉痘瘢老者悶哼一聲,鬼頭刀嗆啷落地,右臂已劃破一圈兩寸許創口,血湧如注,踉蹌倒退。


    隻見紫衣少女一招得手,身法更快,宛如花中蝴蝶般,劍走風雷,皓腕一振,漫空劍影罩擊而下。


    流芒電奔,穿隙襲向四人,隻聽紫衣少女厲叱道:“撤手!”


    四人同聲悶嗥,肩臂等處被刺,血光迸射,踉蹌退出,麵色慘變。


    東方黎明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劍法!”


    金重威突搶步邁出,沉聲道:“老朽願領教姑娘劍法。”說著緩緩從肩後一柄形如判官筆,長可二尺八寸,通體純白如玉,端為一人手拇中無名三指屈抓住一管筆形尖錐,食指小指翹張,乍睹之下,神似一枝枯骨手臂。


    這隻判官筆乃金重威成名武器,黑道高手不知多少喪生在這判官筆下,但他成名以來,惜名如金,輕不施展,今宵目睹紫衣少女劍法精奇,不禁動了好勝之念撤出與紫衣少女對敵。


    忽聞不遠處傳來蒼老渾沉語聲道:“好一個俠譽八荒,名滿武林的乾坤聖手,竟在荒郊月夜以多淩寡欺壓孤女。”


    東方黎明聞聲不禁麵色大變。


    紫衣少女一見蒙麵人現身,稍一仔細打量,便知是狄康追來,芳心大喜,靈機一動,嬌呼道:“二叔!玉兒找得你老人家好苦!”


    突然,三個青衣漢子向狄康撲去,刀風疾嘯分攻狄康三處要害重穴,淩厲狠辣。


    狄康鼻中冷哼一聲,不退反進,一股寒芒迎著麵門砍至,身子疾側,五指迅疾無倫抓住那人腕脈穴上。


    那人隻覺一麻,一柄鋼刀脫手墜地。


    狄康身手迅快,另二人雷奔電閃襲至,五指一擰,將扣住那青衣漢子身形迎向撲來兩人推出。


    三條身形相撞,慘叫聲中同震飛跌在兩丈開外。


    狄康緩緩向紫衣少女身前走去,道:“玉兒,你受驚了麽?”


    東方黎明兩目神光凝視在這蒙麵老叟上,暗道:“目前形勢極為複雜怪異,來人如非紫衣門人物,自己本不可胡亂樹敵結怨,但邇來自身一變為江湖中眾目之的,動轍得咎,莫非就是此人……”


    人在窘境中,不免胡思亂想,雖聖賢才智也是難免,卻不幸而猜中,但又無法確證,想了一想長歎一聲道:“閣下倘與兄弟易身相處,就知兄弟*不得已,兩位請離去吧,兄弟在此設伏並非等侯兩位……”


    忽聞天際遙處隨風送來一聲急促長嘯,金重威麵色一變,忙道:“伏虎大師遇危,我等速速趕去。”怒視了紫衣少女一眼,轉身一鶴衝天拔起,循嘯聲傳來方向電飛掠去。


    狄康冷笑道:“東方莊主,老朽深知樹大招風,名高身危之理,但莊主似病急亂投醫,未免貽人口實。”


    東方黎明抱拳含笑道:“閣下金言,兄弟牢記於胸,無奈兄弟方寸已亂,行事未免錯失,方才冒犯令侄女之處,祈請鑒諒。”轉身略一揮手,率眾疾奔離去。


    江濱那隻巨舟已緩緩駛向江心,向下遊消失。


    紫衣少女蟻語傳聲向那受傷五人道:“不得與我說話,你們五人速速離去。”


    五人會意,一言不發,循著江邊蹣跚逐漸消失。


    狄康道:“玉兒,我們走!”


    兩人一陣疾奔,奔出十餘裏外,稻畦一望無際,四顧無人,紫衣少女忽停步下來,格格嬌笑道:“今晚姑娘我吃了大虧啦!”


    狄康道:“這是姑娘自願,與在下無幹,姑娘為何自投羅網?”


    紫衣少女道:“我不來,五名屬下如何脫身。”


    狄康點點頭道:“姑娘委實心細如發,其實東方黎明離去之際,不將姑娘屬下五人攜去之故,即係暗中察視姑娘是否紫衣門下。”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也察出東方黎明之奸。”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少俠如今意欲何往?”


    狄康道:“在下尚與裴小化子有約。”


    紫衣少女斜睨了狄康一眼,笑道:“那杜氏姐弟咧?”


    狄康聞言一愕,道:“姑娘最好置身事外,以免你我為敵。”


    紫衣少女曼歎了一聲,道:“我這就返回總壇,你我還有相見之期麽?”


    狄康略一沉吟,道:“江湖動亂,無不息息相關,貴派與東方黎明互爭雄霸,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在下終須與貴派為對,屆時當能相見,在下深感惋惜姑娘何以不毅然棄邪歸正。”


    紫衣少女聞言不禁泛上一種無名惆悵,星眸中閃過一抹依依不舍之色,道:“現在叛幫非但於事無補,而且恐弄巧成拙,我也有暫不能脫身之隱衷,不如讓我在紫衣門中充少俠內應,少俠以為如何?”


    狄康望了紫衣少女一眼,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勉強。”


    紫衣少女道:“我名孫玉瓊,少俠高姓大名可否見告。”


    狄康道:“在下狄康,孫姑娘珍重再見。”說著穿空玄鶴衝天騰起,身形一斜,銀臂如躍,掄轉如輪,去如流矢。


    孫玉瓊星眸中不禁熱淚盈眶,流下兩行珠淚,猛一跺足,轉身奔去。


    ※※


    ※


    野綠連空,天青似水。


    朝陽映射在朝元寺牆上燦爛輝煌,鐃鈸鍾磐隱隱可聞,穀野寧謐恬靜,無異人間仙境。


    柏翠連蔭中忽飄起清脆歌聲:


    “醉笑相逢能幾度,


    為報江頭春且住,


    主人今日是行人,


    紅袖舞,


    清歌女,


    憑仗東風交點取。


    三月柳枝柔似縷,


    落絮倦飛還戀樹,


    有情寧不億西園,


    鶯解語,


    衣無數,


    應訝使君何處去。”


    歌聲如怨如訴,悱惻動人心弦。


    隻見柏蔭中冉冉現出,清麗無儔黃衣少女,柳眉深顰,秋波含愁,惆悵無似。


    突聽黑龍會主歐陽哲朗笑道:“梅兒,關老英雄等已自鎮江趕至,現與老化子窮秀才在敘話,他們均要與你相見。”說著山門內歐陽哲飄然含笑走出。


    程冷梅聞言柳眉疾舒,嫣然微笑道:“狄少俠也返轉了麽?”


    歐陽哲搖首道:“未曾,因杜紫苓、杜雁飛兩姐弟急於返山,狄少俠恐靈台即將發生重大變化,命裴龍小化子暗中隨行,尚須慎密籌劃,故未隨關穆等人同返,不過最遲約午後即可到達。”


    程冷梅淡淡一笑道:“關老前輩來了好久?”


    歐陽哲道:“約莫兩個時辰,因你尚在熟睡,故未驚擾。”


    程冷梅忽眼角瞥見遠處山穀中現出一條人影,疾如流星奔矢,不禁一怔,道:“那不是狄少俠麽?”


    果然正是狄康。


    歐陽哲哈哈大笑道:“狄少俠辛苦了!”


    狄康疾掠而至,含笑躬身抱拳道:“為了武林正義,何言辛苦二字。”轉麵向程冷梅道:“程姑娘別來可好!”


    程冷梅聞言不由霞生兩靨,螓首微垂答道:“我很好,少俠好麽?”說至最後兩字,語昔微不可聞。


    歐陽哲哈哈大笑道:“少俠一路風霜,腹內必已饑餓,老化子餘風雲已在寺內設下一席豐盛酒宴為幾位洗塵。”說著與狄康把臂同行。


    一間寬敞清淨的客堂內傳出老化子餘風雲及關穆哈哈哄笑聲。


    狄康三人進入,隻見群雄濟濟一室,廳中已設下兩席,周易目睹狄康走入,忙立起執手寒喧。


    頃刻間群雄分坐兩席,由三個青衣大漢輪番上菜,杯觥交錯,水陸分陳。


    狄康在酒席筵前詳細說出此行經過。


    歐陽哲長歎一聲道:“少俠是說滄浪山莊遭受火焚,妻孥被劫,連令尊等人悉皆失蹤,係東方黎明自己所為,如此說來,東方黎明之智實非常人所及。”語音略略一頓,又道:“經此一來,武林中必激起公憤,同情東方黎明遭遇,更將推波助瀾,形成極強的洪流。”


    狄康道:“令人隱憂的是東方黎明必趁機控製武林中人,他決不會自己出麵,必由另一凶邪主持,自己退居幕後,如不幸為在下料中,武林頓成紊亂之局,因紫衣門崛起,撲朔迷離,愈更棘手。”


    程冷梅忽道:“少俠認為孫玉瓊的話極其可靠麽?”


    狄康暗覺一呆,含笑答道:“人之相交,貴相知心,在下與歐陽令主程姑娘亦是初交,蒙二位坦誠推重,重責相托,在下每每自問,德薄能鮮,何以能受二位見重如此。”


    歐陽哲暗道:“士別三日,刮目相待,想不到他居然善於辭令。”


    隻聽狄康道:“孫玉瓊之言,在下仔細觀察,並無虛偽,有她作我等內線,日後必減少甚多阻力……”說著話鋒頓轉,望了群雄一眼,接道:“杜氏姐弟現已成為紫衣門及東方黎明雙方亟欲擒擄之人,因雙方均認為杜氏姐弟必知諸葛湛蘊秘……”


    寺外隨風送來一聲長嘯。


    周易一躍而起,道:“山外發現可疑人物,欲向朝元寺侵襲,貧僧去去就來!”雙肩微晃,坐式不動,人已向客堂外飛去。


    群雄亦各各離座撲出。


    距朝元寺正南方向十裏山穀中,突現出四個身著短裝大褂,褲不及膝的麵目森冷老叟。


    一個馬臉梟睛老者目中寒芒閃爍,右手握著一條五尺長赤練毒蛇。


    三角怪首,口中紅信吞吐如電,蜿蜒扭曲,咕咕怪鳴,一望而知是毒性極烈,齧人立斃的毒蟒。


    忽聞林中傳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岷山四毒。”


    馬臉梟睛老者乍一聞聲,倏地將掌中赤練毒蛇循聲甩出,蛇勢如箭穿入林中。


    隻聽一聲大喝:“回去。”


    赤練蛇如遇重阻,呱的一聲怪鳴,回噬馬臉梟睛老者……


    馬臉梟睛老者大喝一聲,五指疾抓住赤練毒蛇,目中怒光暴射,厲聲道:“尊駕是誰?何不現身出見?”


    林內嗬嗬大笑,道:“貧僧方外之人,與世絕緣,久不與江湖人物交往,四位請回吧!恕貧僧不接待了。”


    “尊駕必是朝元寺主持方丈。”馬臉梟睛老叟嘴角泛出陰險、狠毒笑容。


    “貧僧正是!”


    “方丈既識得我岷山四毒,諒係故交,何吝於一見。”


    “四位均是武林極著威望的高人,焉能與小僧無名末學相比,再說貧僧避免卷入江湖是非漩渦,還以不見為是,望四位海涵是幸!”


    岷山四毒聞言,不禁殺機猛萌,互望了一眼,馬臉梟睛老叟獰笑,道:“既然方丈不願相見,我鄧元也放手施為了!方丈知我岷山四毒以擅用毒物卓著威名,此處撤下無形毒粉,三日後此山廿裏方圓必生靈滅絕。”


    林出傳來一聲長歎,道:“貧僧自問與四位無怨無仇,鄧施主為何欲造此大孽,令貧僧百思莫得其解。”


    鄧元厲聲道:“鄧某數位至友受東方黎明之請,相助查訪劫取威遠鏢局紅鏢匪盜巢穴,數位友人來此茅山東支便即無故失蹤……”


    “這樣說來,四位可能是疑心貧僧所為麽?”


    “不錯!那所失紅鏢就藏在朝元寺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貧僧何辜,遭此毒誣……”


    驀聞一聲朗朗大笑,道:“大師你這是妄費唇舌,岷山四毒有這麽容易退兵麽?”笑聲中飄然走出一個麵目蒙住,肩背鋼刀青衣少年。


    鄧元不禁一怔,道:“尊駕是誰?”


    蒙麵少年道:“閣下無須追問在下是何來曆,倘在下謂朝元寺方丈並非劫鏢之人,四位能否見信?”


    鄧元冷笑道:“鄧某如何能信?”


    “要如何才能使四位確信,並非朝元寺所為?”


    此話不禁使鄧元語塞,半晌麵色一變,愈顯得猙獰猛惡,厲聲道:“這與尊駕何幹?”


    蒙麵少年哈哈大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似四位一般無事生非,擅作威福,在下不信無形劇毒,就有如此厲害。”


    岷山四毒麵色更是一變,知這蒙麵少年敢說此話,必有所恃,鄧元怒哼一聲,手中赤練毒蛇脫手電射飛出,獰牙猛張,噬向蒙麵少年。


    蒙麵少年似早有戒備,赤練毒蛇距身一丈,曲指一彈。


    隻聽呱的一聲淒鳴,赤練蛇叭噠墮地,蛇首粉碎。


    四毒駭然變色。


    忽聞林中傳出一聲佛號,道:“施主何必造殺孽,岷山四毒尚不知中了東方黎明借刀殺人之計,他們已深入奇門禁製,易入難出,既然執迷不悟,不如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蒙麵少年道:“在下遵命。”身形一閃而杳。


    岷山四毒聞言不禁一呆,鄧元向其他三人望了一眼,低聲道:“鄧某也有所疑,東方黎明為何不親自前來,借刀殺人決非危言聳聽之語。”


    一人冷笑道:“不論如何,憑岷山四毒之名,豈能輕易罷休!”


    鄧元搖首道:“盛名難繼,我等不可恃強,但必須查明是否陷身奇門禁製內。”說著目光四巡了一瞥,語音壓低道:“愚兄來時已有所疑,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意欲以進為退,先找出朝元寺再說,我四毒縱然不濟也可自保,或可挾持一人安然離開……”


    “以進為退!”


    “不錯,倘我等急欲退身,反而沉陷禁製內。”鄧元說時望了方位一眼。


    我國叢林寺院大多座東朝西,岷山四毒望西疾奔而去,再撲向東方。


    周易等群雄在禁製內,將岷山四毒舉動瞧得一清二楚,已察知岷山四毒心意。


    千裏獨行餘風雲道:“窮酸欲如何處置四毒,老化子之見,四毒心辣手黑,不如除去為妙,免得流毒無窮,釀成江湖浩劫!”


    周易搖首答道:“殺之反而不如收歸我用,以四毒對付東方黎明及紫衣教老怪,可收製衡之效。”


    餘風雲冷笑道:“老化子不信你有此手段,可使四毒甘心悅服!”


    忽見一個中年灰衣僧人急奔而來,與周易附耳密語,周易麵現笑容,向餘風雲道:“大事已成,稍待你自然明白。”右手一拉狄康,道:“我們走!”雙雙離地穿空而去。


    ※※


    ※


    夕陽銜下,歸鴉噪林。


    岷山四毒在山穀中奔馳了將近三個時辰,非但朝元寺尋覓無著,而且更找不出出山路徑,顯然在此三個時辰內一無阻襲,但在四毒內心上,卻大起恐慌。


    四毒麵寒如鐵,眼看天色欲晚,正旁徨無措之際,忽聞密林中送來隱隱人聲。


    鄧元麵色一變,與三毒示一眼色,四毒躡步蛇行循聲*近,隻覺一股酒香襲鼻,人聲漸近。


    但聞一個低沉笑聲,道:“東方令主智計委實過人,自毀滄浪山莊,一可免後顧之憂,再可激起武林同道敵愾同仇之心,朝元寺住持已探明,乃昔年令主強仇勁敵,雖知威遠鏢局並非朝元寺主持所為,但令主堅欲除之而後快,其中必有道理……”


    另一人道:“為什麽?”


    “自毀滄浪山莊,恐落在朝元寺主持眼中,令主俠譽神州名滿武林,唯恐朝元寺從中作梗,誤了武林大局,殺之無名貽人口實,所以激使岷山四毒前來,勝可除去心腹之疾,敗亦收借刀殺人之功……”語聲漸遠微不可聞。


    鄧元聽出兩人語音係東方黎明貼身心腹,不禁勃然大怒,縱身撲去。


    驀地——


    遠處忽傳來喝叱聲,兵刃劈空隱隱可聞。


    十丈開外現出一道眩目紫虹,兩聲淒厲慘嗥騰起,紫虹疾隱。


    四毒魚貫撲去,暮色蒼茫下,隻見兩屍攔腰劈成四截,血汙狼藉,細辨兩屍麵目,認出是東方黎明貼身心腹樊洪、高登春。


    隻聽遠處傳來朗朗語聲,道:“如四位不堅欲為仇,貧僧立即撤開禁製,恭送四位離山!”


    鄧元忙抱拳道:“鄧某見事不明,致忤犯大師,不知可否現身出見。”


    暗中傳來一聲長歎,道:“貧僧昔年為察出東方黎明心術陰險,識破一宗奸謀,幾乎慘罹殺身大禍,隻以東方黎明這多年來威望日增,武功又高,自知無人采信其奸,複仇更是無望,遂看破紅塵,逃禪避世……”說著,林樹中緩緩現出一條僧影。


    皓月橫空,淡淡清輝下,映現一清臒老僧,合掌含笑道:“貧僧在此朝元寺外,布下奇門禁製,端在戒備東方黎明侵襲,要知朝元寺與滄浪山莊相距密邇,為何貧僧反在此藏身之故,東方黎明為保持俠譽,難免投鼠忌器,是以他不敢妄動,多少年來除了遣人窺探外,倒也相安無事,但今日卻形勢不同……”說著又微微一笑,道:“奉勸四位施主,及時趕回岷山潛隱不出,可免殺身之禍!”


    鄧元冷笑道:“多謝禪師指教,我岷山四毒亦非無名之輩,怎能容忍東方黎明陷害。”


    老僧微歎一聲,道:“貧僧亦不明東方黎明,何以對四位如此嫉刻之深,東方黎明此去雲台,四位若要趕去,最好不要當麵揭穿其奸,以免惱羞成怒!”說著,躬身合掌道:“四位珍重,恕貧僧不恭送了!”轉身慢慢隱失於林中。


    岷山四毒知禁製已撤,轉身疾奔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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