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大師郝連方聞得黑衣人竟是華星隆,不禁相顧駭然。


    華星隆道:“兩位意欲如何?在下刀出如風,不死即傷,兩位成名多年,還以保全盛名為宜,在下也不願計較!”


    兩人均是一門宗師,聞言麵紅耳熱,怒血沸騰,氣極欲炸。


    他們二人久走江湖,經曆過多少驚濤駭浪,生死已不置於懷,無如此刻心情卻又不同,華星隆快刀如電,威震江湖,聯臂出手似無製勝之望,退去卻恐反使豎子成名,不由僵在那兒做聲不得。


    隻聽暗處傳來清朗語聲道:“二位請迷離是非之地,容兄弟見識這位華老師幾手刀法!”


    不知何時,一條人影已立在郝連方與靈山大師之後。


    郝連方回麵望去,尚未辨明那人形像,華星隆已自穿空騰起,曳出一轉長笑,半空中翻轉半輪,望無際蘆荻業中電瀉疾落。


    那人大喝道:“你走得了麽?”


    身形迅疾如風掠向那片蘆荻業中。


    郝連方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我速回!”


    兩人急急朝來路如飛奔去。


    途中靈山大師道:“郝施主是否看真那人是何來曆?”


    郝連方道:“並未看真,神似鬼刀邢無弼,如料得不錯,那華星隆似遇上克星了。”


    靈山大師搖首道:“隻怕未必,華星隆隻是驕敵而已!”


    兩人雖未敗在華星隆手中,卻落得個灰頭土臉而歸,心情沉重垂喪。


    前途忽隱隱傳來急驟如雨奔馬蹄聲,相距既近,隻是一騎風弛電掣奔來,騎上人突高聲道:“是靈山前輩郝前輩麽?”


    騎上人啊唷一聲,緊勒絲鞭,座騎前蹄高揚希聿聿發出一聲長嘶,倏地落地紋風不動。


    郝連方聽出騎上人語聲,驚詫道:“杜非麽?”


    杜非一躍下騎,抱拳躬身道:“晚輩追趕徐鳳英中途忽獲馬員外飛訊,命晚輩立即趕回葉莊!”


    郝連方心頭一驚,道:“莫非葉莊發生變故麽?”


    杜非答道:“莊外頻頻發現可疑敵蹤,卻無任何舉動,隻是嚴老前輩已然去世了。”


    郝連方頓了頓足,歎息道:“馬莊主未見到嚴老兒最後一麵?”


    杜非忙將經過詳情說出,道:“馬員外將嚴老前輩遺書傳柬飛寄門主後,即命晚輩趕來請二位前輩速返葉莊,言說葉莊有擊卵之危。”


    靈山大師道:“你可記得嚴昌陵遺言詩句麽?”


    杜非郝然笑道:“晚輩雖侍立馬員外身後,卻未敢偷窺,兩位前輩先行,晚輩隨後就到!”


    靈山大師略一頷首,偕同郝連方如飛掠去。


    杜非登騎,勒轉馬首緩緩策騎而行。


    天池逸叟郝連方與靈山大師雙雙趕回葉莊外葉林中,不禁愕失色。


    林中零零落落散躺著馬文俊手下,均昏迷不醒,並無傷亡。


    兩人掠入宅內,隻見偌大一所巨宅,已闃無一人,馬文俊亦不知何往杳無影蹤。


    靈山大師目露迷惘神色,道:“林中倒臥人手似是中了迷魂藥物,不如逐個救醒,或能問出真情。”


    於是兩人掠向莊外,澆潑冷水吃服藥物逐個救醒,問出蒙麵江湖中人眾多來襲,拚搏良久蒙麵人四散回撤,他等緊追,蒙麵人轉身打出彈丸般暗器,落地冒起濃煙,不由自主地頭昏目眩倒地不起,卻未曾目睹莊主馬文俊。


    二人到得一處,隻見方圓數步枝葉聚積成丘,仰麵可見天光,發現三個黑衣人倒在一處,其中一人未曾昏迷,兩目轉動自如,卻無法吐聲,顯然已為人點中穴道。


    郝連方詫道:“李豪!”伸手解開穴道。


    李豪一躍而起,道:“多謝老前輩相救!”


    靈山大師道:“莊主呢?”


    李豪淒然答道:“莊主死了?”


    郝連方大驚道:“莊主為何人殺害?”


    李豪道:“莊主是服毒自絕身亡!”


    靈山大師郝連方聞言相顧駭然。


    郝連方沉聲道:“李豪,在老朽麵前可不許胡說!”


    李豪道:“小人雖被點上穴道,卻耳目聰敏,仍然清醒……”斷將目睹詳情經過一句不漏吐出。


    郝連方與靈山大師麵麵相覷,半晌做聲不得。


    靈山大師長歎一聲道:“果然不出老衲所料,徐鳳英竟是李代桃僵。”


    郝連方拍開其餘二黑衣人穴道後,略略詢問數句,隨命李豪傳知葉莊眾布樁緊防強敵來襲。


    李豪三人領命退去。


    郝連方道:“大師,你我進入秘室探望嚴老遺體是否受到侵害。”


    靈山大師沉思良久,道:“不必了,老衲意欲趕回靈山待門主後命。”


    郝連方道:“也好,郝某留此守候門主覆訊,葉莊已成是非之跑,不可久留,諒門主亦會撤此暗舵。”


    靈山大師一聲“珍重再見”出口,人已掠出數丈開外,轉瞬蹤影杳失林木森鬱中。


    郝連方匆匆進入秘室,守護四老已然不見,隻見嚴昌陵居室內一棺橫陳胡床之上。


    他似異常敬畏嚴昌陵,不敢妄動棺木上貼的符錄,掀蓋瞻望一眼嚴昌陵遣容,踟躕須臾,急急走出秘室,獨自一人在大廳中負手來回踱步,雙眉愁蹙,隻覺情勢險惡無比,對方似為門主宿怨強敵,才智極高,一切舉措充滿矛盾,其實高深莫測,愈窮究之下愈使人趨向歧途。


    天池逸叟郝連方也是一派宗師,武林名宿,素以心計才智自高,此刻如熱鍋上螞蟻一般團團亂轉,一籌莫展。


    忽見李豪急急奔入大廳,躬身稟道:“門主有飛訊到來!”


    手捧一封密緘遞與天池逸叟。


    郝連方打閱之下,大意謂:“葉莊暗舵速速撤離,喬裝士畏工商,分途撤往洞庭湖濱白楊鎮候命,嚴昌陵遺體不許移動,暫信厝秘室”等語。


    三日後,這幢巨宅盡撤一空,孤零零地幽暗沉寂,群鴉噪翔,落葉滿院,無人清掃,景物不勝荒涼。


    深夜。


    一條人影翩然掠下地底秘室,邁入停厝嚴昌陵遺體房內,步近棺木之側。


    長明燈映照之下,隻見那人身禦一襲玄烏寬大披風,扣以帽罩,首尾全為一片黑色覆沒,無法分辨老少形像,僅能從脅隙伸出兩臂,掌膚粗糙可察出此人並非婦女無疑。


    帽簷下兩雙眼孔巡視了室中景物一瞥,喟然發出一聲低微歎息。


    他注視了棺木片刻,緩緩抬起右臂揭開棺木上所貼的符錄後,小心翼翼地移開棺蓋,但見嚴昌陵麵目栩栩如生。


    隻見此人右掌抬起,暗聚真力,蓄勢壓向嚴昌陵麵門,意欲毀之使其無法全屍。


    掌力方吐未吐之際,忽感腳下地麵生起一陣急促震晃,承塵高懸的長明燈來回不停地搖蕩,隻覺明滅無定。


    此人脫口發出一聲驚呼道:“地震!”


    迅疾飛掠出室,待他穿出宅外,耳聞一片轟隆嘩啦之聲震耳欲聾。


    整座大宅牆裂梁墜,木石橫飛,塵土飛湧。


    腳下地底仍自餘震不絕,那人一鶴衝天而起,身在半空,已發現現林木亦紛紛斷折,葉湧塵飛,驚天動地,不禁膽寒魂落。


    彌空漫天揚塵中已不複瞥見此人身形,不知是生是死……。


    一片綿延不絕黑土岡陵,牛山禿禿,寸草不生,狂風無休無止,刮起彌天黑塵,極目之下,隻見昏蒙蒙天地同色,難以分辨。


    岡陵上獨有一座神廟,香火零落,難得一見拜神祈願的香客。


    此刻,廟門口卻屹立著一人,經無盡風砂撲麵,仍目畏無懼,凝望前途遠處。


    隻見岡陵之下風砂彌漫中隱隱現出七條身影,迅快如飛,朝山神廟撲至。


    距廟前兩丈高外突停身止步,十數道梭厲目光廟前屹立之人。


    為首來人正是名震武林之鬼刀邢無弼,身後緊隨青衣垂髻背劍童子,年歲約在十二三歲上下,全身找不出一絲令人喜愛的氣質,傲然冷森,滿麵含煞。


    一雙背劍童子之後立定四個錦衣勁裝中年漢子,神態凜悍,成淩逼射,顯然卻身蘊上乘武功。


    鬼刀邢無弼抱拳笑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人冷冷答道:“在下全無忌!尊駕因何動問?”


    邢無弼倏又深深打量了全無忌一眼,隻覺全無忌不過三旬開外,除肩後帶有一柄長劍外,其餘無異常人,微微一笑道:“兄弟邢無弼,追蹤一個身材矮胖,腰際懸刀中年人,全老師可曾發現麽?”


    鬼刀邢無弼之名威播江湖,尋常武林人物一聞鬼刀之名必駭動容,豈料全無忌漠然無動於衷,僅淡淡一笑道:“原來是邢老師,在下在此候友,並未發現矮胖中年人!”


    邢無弼目中閃過一絲異芒,雙眉微蹙,詫道:“這就奇了,兄弟親眼目睹此人掠上黃土岡陵,為何全老師意稱未見?”


    全無忌冷笑道:“這片黃土岡陵迤邐遼闊數裏之遙,風沙彌漫,難辨景物,縱然有人在近處掠過,亦無法發現,何況又與在下無幹!”


    左側青衣小童忽厲聲道:“此人分明是那矮胖漢子一丘之貉,意圖搪塞主人,此人該當死罪!”


    全無忌猛然雙眉一揚,哈哈大笑道:“小小年歲,信口雌黃,你認你那主人是當今皇上麽?”


    倏地麵色一寒,沉聲道:“狗仗人勢,有目無珠,全某念在你年幼,速自剜一目,以示薄懲,不然全某未必饒得了你!”


    那青衣小童發生一聲鄙屑冷笑道:“憑你也配!”


    邢無弼忙道:“全老師何必與稚童幼齡一般見識,不過邢某追蹤之人與武林大局劫殺紛亂有關,此人倘與全老師陌不相識你我似不必節外生枝。”


    全無忌冷冷答道:“是誰節外生枝?全某平生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恩怨必報,手辣心黑,看在邢老師麵上,宛目之罪可免,必須三叩其首以免其罪!”


    邢無弼聞之大變,嘿嘿幹笑兩聲,道:“全老師真個狂傲無比,兄弟邢無弼也非江湖無名小卒……”


    話猶未了,全無忌已自沉聲接道:“這個在下知道,尊駕就是武林人稱無影鬼刀,出身青城,一刀出手,鬼哭神嚎,聽邢老弟口氣,是否意欲與在下動手過招麽?”


    邢無弼微微一笑道:“端憑閣下?”


    全無忌哈哈一笑,道:“這與邢老師平日行事不大相符,就算此刻放過了在下,稍時亦難逃邢老師無影鬼刀之罹?”


    邢無弼似大感驚愕,詫道:“這是何故,恕邢某不解!”


    全無忌冷冷答道:“邢老師少在全某麵前裝蒜,放下追蹤的人不管,反與全某蘑菇,無疑邢老師已堅信全某與追蹤的人本係同黨!”


    “不錯!”


    邢無弼道:“邢無弼確有此想法!”


    全無忌道:“如果想法不錯,跑不了在下,也逃不了追蹤之人,譬如一根繩子拴牢兩個蚱蜢!”


    邢無弼笑笑,道:“這個譬如恰當無比,”


    全無忌冷冷一笑道:“倘或邢老師所料有差,則一股怨氣全然發泄在下身上!”


    邢無弼道:“全老師到有自知之明!”


    全無忌道:“其實邢老師愚不可及,在下倘若與那人同黨,早就逃之夭夭了。”


    邢無弼不禁一呆,突放聲大笑道:“邢某早知全老師曾說此言,好,邢某不叫破也不行了,你那同黨在山神廟內,如邢某遲來一步,全老師與他真的逃遁無蹤了。”


    “邢老師你錯了,而且已鑄成了大錯,諒邢老師成名太早,無影鬼刀罕遇敵手,遂養成目無餘子驕狂之性,須知謙受益,滿則損……”


    邢無弼沉聲道:“全老師的話說完了麽?”


    全無忌冷冷一笑道:“在下說與不說都是一樣,邢老師習性在下已了然於胸,無製勝把握絕不出手,是以猶豫躊躇,勝了自無話說,倘或落敗則一世英名俱付之東流了。”


    一席話恰好擊中邢無弼心坎,不禁惱羞成怒,麵色森厲,喝道:“拿下!”


    一雙青衣童子早躍躍欲試,聞聲搶步飛出,撤劍在手,雙劍流芒電奔攻向全無忌,雖僅僅一式,卻心辣狠毒,指向全無忌要害死穴。


    全無忌冷笑一聲,不退反進,穿入劍飆中,隻聽一聲淒厲尖銳慘嗥騰起,一雙青衣小童身形震飛出數丈開外。


    其中一童右目被刺,鮮血噴溢,雙手蒙住剜處,痛得滿地翻滾。


    另外一童似亦受傷不輕,已然昏死過去。


    四個錦衣漢子見狀不禁膽寒懾住。


    邢無弼更是駭然色變,心神暗凜,隻覺全無忌武功高不可測,倏忽之間欺身,出掌,剜目如同在一時間完成,更無法瞥明他是如何出手的?


    不言而知,全無忌身手委實太快了點。


    全無忌似不經意弄掉手中剜下的眼珠,淡淡一笑道:“你我在此相見時,即言明在下睚眥必報,心辣手黑!”


    邢無弼一刀已倏地脫鞘飛出,端的快極。


    當的一聲金鐵交擊,兩人身形同時躍了開去,不知何時全無忌肩頭長劍亦已脫鞘飛出。


    邢無弼一退又進,瞬眼之間攻出了廿七刀,破空銳嘯悸耳。


    全無忌立在原處,絲毫無動,揚劍輪轉如風,將邢無弼攻來廿七刀悉數接下。


    四個錦衣漢子瞧得不禁目瞪結舌,從未目睹有人能逃出邢無弼無影迫風廿七刀之下,今日全無忌與邢無弼居然打成了平手。


    邢無弼陡地放聲大笑道:“難得,難得,邢無弼願結識全老師這位朋友,訂個後會之期如何?”


    全無忌歎息一聲道:“在下四海飄泊,天涯作客,後會之期難定,不過在下有話必須與邢老師言明,邢老師追蹤之人實與在下無關,也不在山神廟中藏身,何妨命四位貴屬進入搜覓,日後偶然重逢有話說。”


    邢無弼道:“不必了!”


    全無忌麵色倏地麵色-沉,道:“在下言出必行,邢老師千萬不可棲誤。”


    邢無弼麵色異樣難看,點點頭道:“全老師委實狂傲,是邢某一時不明滋生誤會,看來邢某無法不遵命了!”


    說時揮手示意四個錦衣漢子進入山神廟察視。


    四錦衣漢子飛躍掠入山神廟內。


    全無忌麵色冷漠如冰,兩眼凝望遠處出神,全然不把邢無弼放在眼中。


    邢無弼內心怨毒無比,方才攻出廿七刀他未施全力,刀招也緩慢了幾分,一來他已生憐才之念,再因自負過甚,成名多年以來就從無人能逃出連環九刀之下,意欲將全無忌收作臂助,那知一著之差,竟導致滿盤皆輸。


    片刻,四錦衣漢子魚貫掠出山神廟外,躬身道:“廟內並無人蹤!”


    邢無弼麵色-肅,躬身長揖道:“邢某知錯,全老師請見諒!”


    全無忌淡淡-笑道:“不敢,在下友人已至,恕不奉陪!”


    說時遠處忽傳來-聲長嘯,清澈悠亮,隻見全無忌身形騰起,半空中疾轉如輪,彈腿振臂穿空如電,瞬眼即落入遠處彌漫黑塵中不見。


    邢無弼頓了頓足,長歎一聲道:“邢某不殺這廝,誓不為人!”


    取出兩粒藥丸,命錦衣漢子喂服一雙青衣童子並點睡穴帶走。


    風沙漫漫中,隻見邢無弼獨自一人身形似箭,望來路率先離去。


    四錦衣漢子片刻之後亦迅疾離去,其中兩人分挾著-具軀體,左行如電,瞬即無蹤。


    驀地——


    山神廟後丘陵之下突紛紛冒起多條身影,望方才全無忌與


    邢無弼拚搏之處飛掠而至,現出醉濟顛鄭奇、風塵俠丐樂宸、華星隆、羅明、金湘、童寒及一雙蒙麵女。


    那一雙蒙麵人少女正是胡薇蘭淑蓮公主。


    淑蓮公主道:“與鬼刀邢無弼為敵之人是誰,劍招奇幻無比,似高出邢無弼一籌。”


    胡薇蘭嬌笑道:“淑蓮妹子你猜他是誰?”


    淑蓮公主本玉雪聰明,愕然詫道:“難道他就是舒大哥麽?”


    胡微蘭頷首笑道:“正是他!”


    淑蓮公主一噘櫻桃小嘴,嗔道:“他怎麽又跑了!”


    胡薇蘭嫣然一笑道:“你那舒大哥片刻即回,何必念念不忘。”


    醉濟顛鄭奇忽道:“邢無弼受此重挫,雖未落敗,但已顏麵無光,此番返轉如能藏斂未必不是武林之福,老醉鬼憂心的是邢無弼惱羞成怒,反而變本加厲,掀起一場驚濤駭浪,未免得不償失!”


    胡薇蘭道:“邢無弼城府極深,凡事謀定後動,毫不剛怵自用,因此邢無弼暫時絕無可能變本加厲,目前我等前途更荊棘重重,所知之事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仍在暗中摸索,又劣蹤未彰,我等恐師出無名,為今之計僅能斧底抽薪,不可揚湯止沸,俟其主者漸感自身之危,舉止失措,露出破綻,逆謀敗露,方可犁庭掃穴,一舉功成。”


    鄭奇笑道:“胡姑娘你是女中諸葛,料事如神,老醉鬼無法比擬,邢無弼此次現身江湖決非簡單,也許與華羅兩位老師有關!”


    樂宸道:“老醉鬼是說他們本是同路人麽?”


    鄭奇點首答道:“有此可能,諸葛明亦是同路人,但他們並不相識!”


    胡薇蘭道:“如此說來,邢無弼絕不甘心,必卷士重來探明全無忌究竟為何來曆?”


    鄭奇道:“胡姑娘對邢無弼比我老醉鬼知之尤深,一定錯不了,我等在此布下伏樁,他如敢卷土重來,當予以迎頭重擊。”


    胡薇蘭已成此行之首,指揮若定,隻見她口授手揮,布下天羅地網,眨眼人影俱杳。


    全無忌忽偕同馮雲帆雙雙掠來,目光四掃了一眼,微笑了笑,雙雙躍起落在山神廟後身形隱去……


    胡薇蘭說得不錯,邢無弼退下黃土岡陵並不甘心,心頭愈氣,他生平罕遇對手,竟然栽在不知來曆的全無忌手上,幾乎落得灰頭土臉。


    他棲身一家茅舍中,隨命兩錦衣大漢道:“傳訊下去,探明全無忌形蹤速報我知!”


    兩錦衣漢子應命掠出茅舍。


    忽見一短裝執刀大漢奔入,稟道:“諸葛明大俠師徒偕同桂婆子母女拜望香主。”


    邢無弼一聽有桂婆子母女二人,不禁麵現驚喜之色,道:“快請!”


    諸葛明已自朗聲大笑,邁步跨入茅舍,道:“不速之客,冒昧造訪,望請海涵!”


    說時忽瞥見榻上負傷頗重的青衣小童不禁一怔。


    這時桂婆子母女雙雙進入,身後緊隨柳占魁。


    邢無弼道:“豈敢!”


    趨前迎著桂婆子母女笑道:“桂女俠威名播揚大河南北,邢某久欲識荊,隻是緣吝一麵,今得相見,快何如之!”


    執禮甚恭,令人如沐春風。


    桂婆子謙讓了幾句,柳占魁趨前施禮道:“晚輩柳占魁拜見邢伯父!”


    邢無弼道:“柳賢侄免禮!”


    目光轉注諸葛明道:“賢弟為何知愚兄棲身此處?”


    諸葛明答道:“小弟途中得遇貴屬白虎,是以得知!”


    邢無弼聞言微笑道:“如此說來賢弟是從潮音寺而來!”


    “不錯!”


    諸葛明道:“小弟是再度前去,說來話長,不過尊者是如何負傷的?”


    邢無弼逐將行過詳情敘出,長歎一聲道:“錯誠在愚兄,不該將全無忌誤認作華星隆同黨,滋生誤會,但全無忌欺人太甚,愚兄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諸葛明道:“隻要查明全無忌下落,會桂女俠之助何愁此仇不報,“白眉摧心芒”“蜂尾針”任施其一,管叫全無忌死無葬生之地!”


    邢無弼大喜過望,向桂婆子一揖道:“深望女俠鼎力相助,在下日後必有以相報。”


    他怎知桂婆子有苦難言。


    桂婆子淡淡一笑道:“實不相瞞,老身所攜之兩種暗器之數量極微,配製更難,非遇強仇大敵或生死關頭輕不施展,聽邢大俠方才所言,邢大俠偶憐憫才之念,是以未竟全力,用不著老身相助,但必要時老身決不吝惜。”


    些話答得極委婉得禮,但邢無弼已微感不悅,表麵上卻泰然自若,微笑道:“有桂女俠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


    忽見一錦衣漢子奔入,躬身稟道:“全無忌與友人相晤後,兩人重又返回山神廟。”


    邢無弼不禁一怔,道:“重回山神廟?”


    目光轉向諸葛明,接道:“全無忌去山神廟必有所為,愚兄意欲前往一探,見機而行,複仇之事並不在急,四位願否隨在下同往!”


    諸葛明道:“小弟理當追隨!”


    邢無弼麵現欣悅之色,道:“在下帶路!”


    說著向桂婆子抱拳施禮,道:“有禮了!”


    邁步跨出戶外而去。


    桂婆子相隨在後,默默無言,深悔此行鹵莽,尤其是桂玲玲,柳占魁固然貌像英俊年少,但馮雲帆卻有著不同的吸人氣質,與柳占魁相較無異雲泥之別,馮雲帆一直未返醉八仙,心中一嘔悶氣,見諸葛明師徒二人邀請隨行,便隨之趕往潮音寺。


    桂玲玲雖出身漁村,嬉笑無忌,但其母管教甚嚴,稍知男女有別,尚能自行拘束,及至與馮雲帆相遇,一縷芳心為之所係,隻覺此身已非他莫屬。


    一路隨行中,柳占魁背著其師諸葛明及桂婆於約桂玲玲在無人處廝守,殷勤備至,挑動芳心,誘桂玲玲效那桑間撲上之行,所幸桂玲玲懸崖勒馬,推言畏其母獲知必死無疑。


    柳占魁雖恨得牙療療地,但無可奈何,轉而言請傳授白眉摧心芒蜂尾針獨門施展手法。


    桂玲玲心神猛剔,料知諸葛明師徒別有具心,對兩種暗器必存攫奪之意,因柳占魁在途中至少有六七次提到暗器之事,旁敲側擊似有意套出暗器隱秘,是以深懷戒心並暗告其母。


    狂風沙愈來愈猛烈,強風遏阻沙,幾至舉步維艱,掀起漫空黃塵,呼嘯悸耳,再好目力也難遠及數尺遠近,天地昏蒙蒙地一片,桂婆子母女相挽著手防強風撞倒,低首鼓風而行。


    由於風強沙湧,桂婆子母女竟落後十數丈遠近,巳不複瞥見邢無弼等人身影。


    驀地。


    桂婆子耳聞一蟻語傳聲道:“桂女俠,你應知此刻已身陷危境,邢無弼諸葛明師徒並非好相識,六指鬼偷宋傑原係邢無弼堂習,聽老朽之勸,不妨虛與委蛇,俟機撤身!”


    不禁駭驚失色。


    如此強風竟能將此人語聲清淅送入耳中,可見此人功力委實高不可測。


    尚未及尋思,忽見迎麵風沙中掠出一條身影,正是鬼刀邢無弼。


    邢無弼見了他們母女,高聲道:“在下深恐女俠母女在風砂中散失,足以折返偕行。”


    桂婆子道:“山神廟到了麽?”


    邢無弼高聲道:“就距此不遠,但我等暫藏身近處溝澗,待風砂稍滅,再作動向如何?”


    桂婆子大聲道:“邢大俠不懼全無忌已離開山神廟麽?風砂茫茫,難覓蹤跡!”


    邢無弼道:“無妨,在下已在這黃土岡陵外十裏方圓布下眼目,任他插翅難飛。”


    桂婆子母女耳聞邢無弼之言,更具戒心,母女相望了一眼,低首隨著邢無弼鼓風行去。


    到達土溝內,身心頓然一輕,耳中猛聞四外風砂,湧嘯天地仍是昏茫一片。


    邢無弼等人宛如在黃土堆內鑽出來似地,全身首尾都附著一層黃土,莫辨姿態,無複人形。


    隻見一人躍落土溝,稟道:“全無忌及友人尚在山神廟內,似應約前來與仇大敵清結前怨!”


    邢無弼道:“他那友人是何形像來曆,你等是否有人窺明麽?”


    那人答道:“全無忌及友人似畏懼風砂,均蒙二紗巾,屬下等又不敢過於逼近山神廟防二人驚覺。


    邢無弼揮手示意那人返回原處,麵露驚詫之色道:“諸葛賢弟,愚兄想及一事,莫非他們二人就是在巨愧莊外除去祝元、卜七王超傑的一雙蒙麵人麽?”


    諸葛明略一沉吟道:“你我與祝元三人陌不相識,在未證實之前,似不宜胡亂猜測!”


    邢無弼頷首道:“賢弟說得極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不可不慎,愚兄謹受教晦!”


    兩人低聲談論如何生擒全無忌之策。


    桂婆子取出一方布帕拭淨麵上塵砂後交與桂玲玲。


    桂玲玲邊拭邊說道:“娘,這種天氣,風沙起個三兩天不算什麽稀罕事,難道要我們在此等上三兩天俟風平沙靜不成?”


    桂婆子寒著一張臉不答。


    柳占魁乘機進言,笑道:“依在下之見,‘白眉催心芒’下無人幸免,姑娘不妨猝施奇襲,將山神廟中二人殺死,免得在此受活罪。”


    桂婆子忽而泛笑容,道:“老身無德不報,就依少俠之言,玲兒隨少俠前往,但不可讓令師及邢大俠知之。”


    柳占魁不禁一怔,道:“這正是為什麽?恕晚輩愚昧,請前輩明言!”


    桂婆子道:“不為什麽?老身向平行事絕不輕易插手別人是


    非,但無德不報,少俠若讓令師他們預聞,頭一個死在‘蜂尾針’下的就是少俠。


    柳占魁聞言麵泛蒼白,目露悸容,幹笑了兩聲道:“晚輩前往必死無疑!”


    桂婆子冷笑道:“少俠既然怕死,就請免開尊口,老身說過,如有必要決不吝惜!”


    柳占魁凜然答道:“晚輩敢不謹遵!”


    心中怨毒無比。


    邢無弼諸葛明相距桂婆子存身之處約莫五六丈遠近,無法知情,忽見諸葛明招手示意柳占魁前去。


    柳占魁矮身疾竄,迅如躍兔般掠至諸葛明身前。


    隻見諸葛明向柳占魁囑咐數言,隨手交與一物,柳占魁喏喏連聲後,轉身又回至桂婆子母女一處。


    桂婆子道:“令師何事相囑少俠?”


    柳占魁麵色誠敬道:“家師說全無忌隻有兩人,已穩操勝算,但連累前輩兩位在此枯候,委實歉疚難安,如非邢伯父意欲查明全無忌在此何為?早就下令一舉撲殺,故爾命晚輩請前輩兩位哲回茅舍,待家師返回,邢伯父還有藏圖之秘相告!”


    桂婆子一聽邢無弼知藏圖之秘內情,欣然應允。


    柳占魁領著桂婆子母女由原路返回茅舍。


    茅舍外仍有三名帶刀玄衣勁裝漢子巡守。


    柳占魁含笑道:“你們主人有命,令三位護送受傷兩童前往紅灣分壇!”


    由懷中取出一支令符。


    一個玄衣勁裝大漢指接過審明無訛後,立即與同伴進入茅舍抱出二童疾奔離去。


    三人進入茅舍後,柳占魁即在桌側竹掣菜廚內取出碗筷,四大碗菜肴,均是山雞鹿脯薰魚臘肉之屬,並在架上取過一缸未啟封之佳釀。


    柳占魁為自己先傾滿了一碗,仰飲而盡,讚道:“桂花陳釀,確是不凡!”


    後又為桂婆子母女斟酒,再為自己碗中斟滿笑道:“晚輩不知迎賓待客之禮,望前輩見諒,一路行來滴水幹糧未曾入口,腹中饑鳴,晚輩借花獻佛,前輩與姑娘隨便請用,晚輩也不敬酒。”


    桂婆子見酒色澄黃,周密如蜜,一股濃鬱桂花香味直襲入鼻,沁人心脾,淺飲了一口,但覺甘芳如香,道:“果然好酒!”不禁一飲而盡。


    柳占魁殷勤異常,不時添酒檢菜。


    食用既飽,柳占魁立起道:“晚輩去至廚下,盛水與前輩二位洗濯!”


    說著步向室後麵去。


    桂婆子忽感一陣頭暈目眩,麵色一變,忙道:“不好!”


    倏地離坐立起。


    桂玲玲已是望後翻跌在地,桂婆子甫一動腿,隻覺兩足綿軟無力倒地不起。


    兩人神智仍然清醒如常,僅四肢綿軟無力,口卻無法出聲,心內焦急如焚。


    柳占魁忽一閃而出,目泛邪淫神光,嘿嘿一笑,抱起桂玲玲,桂玲玲淚流滿麵,差憤欲死,桂婆子瞧得真切,目中冒火,恨不得將柳占魁千刀萬割難消此恨,無奈身已被製,力不從心。


    轉眼,桂玲玲已是一絲不掛,玉體橫陳……。


    柳占魁笑道:“非是在下不知憐香惜玉,無如難違師令!”


    忙將自身衣褲脫盡,如虎撲羊般騰身而上。


    就在此間不容發之際,窗外忽卷入一道匹練寒光,疾閃了閃倏杳。


    桂婆子任是一片微風襲體而過,功力頓複,彈身躍起,隻見柳占魁屍橫兩截,鮮血泉湧,五髒內腑翻溢腔外,慘不忍睹。


    桂玲玲在柳占魁喪命之前已然驚得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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